『华南处突』 第三章 黑街
“啊，污染很小，肺很舒服。”
成武爬上山坡之后给我发消息。
“你说的对，这里远离工业区，黑社会好像不喜欢搞那一套。”
“你错了，武瀚钢铁集团就有洪兴会的股份。”
“哦。”
夜晚黑街是典型的城寨式建筑，如钢铁迷宫一般，进行了私自改造和扩建的居民楼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像古怪的山峦，中间穿插着数不尽的洞穴和走廊，到处都是机油泄露和电子版烧焦的味道。水平深入四百米之后，就不存在常规意义上的道路了，我们只是在不同的架空楼层之间穿梭。这些几乎融为一体的生活建筑中随处可见义体化失败的残疾人，在路边吸食精神药品，要不然便是赌徒推推嚷嚷的抢着连接裸露在外面的公共接口。
在层峦叠嶂的黑街中行进十分困难。我和左义扮成了生活用品的小贩，背着一个贴上“无锡清洁厂”二维码的硬面带。这其实是用来绑走王仁的道具。我们向南燕区乡的核心区域稳步推进，随着深入距离的增加，能够见到的不同寻常的人物也越来越多。
“刚刚走过去的俄国人是克里米亚匪帮的销售经理，再之前，从吊脚楼旅馆里出来的是南亚白水帮的外事干部。”
左义一个一个清点遭遇的特殊人物，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他们的共通点很多。比如身份地位就都很一致。”
“聚集在华南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我以前剿黑的时候，外国黑帮的活动并不常见。”
“也许在签订武器交易的合同。华南是走私大省，这一点边防很头疼呢。”
“王仁开始活动了。”
脑中传来成武的声音。
“你们要赶紧了，他离了现有的住所。如果他向东进入地下赌城，我就无法追踪了。”
“了解。”
左义朝我点点头。
王仁的住所很不起眼，入口看似一般的私营公厕或是廉价洗衣房，它处于城寨的心窝里，两侧的墙壁挤的很紧，突入和离开都很困难。
“伍文，巷口的东南角有监控。”
“明白。”
我从包里掏出闪光灯和电子视觉干扰器，揶在怀里。故意大摇大摆的走到摄像头的下面。我看见滚圆的玻璃球转动起来，装作毫不在意的敞开衣服，闭上眼睛，然后按下遥控开关。
强光过后，那东西抽搐了两下。左义小跑进了巷子，我背过身子，也小步退了进去。
这种非常古老的手法对于黑街的设施很管用。这里的摄像头没有外部接口，也不使用互联网，纯粹倚靠着物理连接，常规的黑入是行不通的。通过强光和电子视觉干扰，监控的使用者会因为幻觉而产生视觉暂留。他大概会以为自己熬夜太多，机能紊乱了吧。
深入小巷30米后，是一个隧道，没有遇到安保措施，继而便是一道厚实的双栓式铁门，采用电子锁和手动锁两层控制。我们缓慢移步到门两侧。
我朝左义做了个手势。左义点点头，伸出连根手指。
这扇门后面有两个人，全部持枪，其中一人高度义体化。
左义掏出手机和物理连接线，接通到了门锁上，我钻孔器贴在左下角。
伴随着轻微的液体流淌和燃烧的声音，门上出现了狭长的裂纹，左义骇进了电子锁的安保系统。
里面的两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从热呈像中看，正贴在门孔上向外张望。
左义做出了“完成”的手势。
我切换到成武的频道：
“突击开始。”
左义从洞口丢进干扰弹，然后猛地将门撞开。门后面是两个身份不明的帮派成员，被干扰弹影响后，感官和网络连接正处于失灵状态，我甩开胳膊，用201的握把击昏了贴在门上的短发男人。
剩下的义体人似乎还能使用物理连接，斑纹背心外的皮肤迅速的分裂开来，右臂变成了庞大的电锯，胡乱地从左义的头顶上掠过，电子管和金属丝在拉伸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左义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子，从他的腋下绕到庞大躯体的背后，从后脑勺拉出一根连接线，精准地插进了他的精神接口。义体人晃动两下，跪在了地上，电锯也逐渐停止了转动。
“他们是谁，哪个帮派地成员？”
“这个义体人的记忆严重缺失，只有最基础的思考痕迹。”
左义捏着线，皱起了眉毛。
“这很不正常，他的电子脑数据完全被抹消了，我没有办法反向追踪。”
我伸手去拉那个被击昏的短发男人。
“我试试这个人。”
连接线插入之后，我闭上眼睛。
数据交流起先是黑暗的，我按照常规方法摸索进了他的电子脑中枢，开始翻阅他的记忆。
今天是2032年12月4日，我的女儿出生了，我很开心。
今天是2033年4月7日，我决定带着女儿去华南首府生活。
今天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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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38年2月4日，我决定去贫民窟闯荡。
今天是2039年4月10日，我把女儿送进了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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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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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规整的信息体变得混乱不堪，大量代码翻译出的信息无法被识别，根本就不能被当作成人的记忆。零星的片段全部集中在30年代间，而之后的记忆完全是空白。身世和生活经历根本就是错误编码组成的混乱的画面和意义不明的语句，简直就是格式化失败的大脑。
我断开了连接。
“完全不行，这家伙也是。”
“很奇怪，我校验了大脑，他的逻辑思维很正常，但是精神电子储存库全部都损坏了。”
左义收拾好装备，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们正处于一座空仓库的玄关里，天花板上悬挂着暗淡的白色吊灯，四周是没有挂上铭牌的小门，热呈像和电波扫描的结果显示，30米之内除了机械品，再没有其他生物了。
“成武，我们进来了，王仁的动向如何？”
“王仁还没有离开建筑物。无人机拍到不少人向这里靠近了，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了解。我们继续潜入。”
成武的无人机侦测到的王仁的位置位于玄关左前方50米处的房间里，他似乎准备在这个仓库里拿取什么。
左义和我小跑着向东摸进，穿过玄关，抵达库房后我们从两个方向靠近小门。
在房间外，左义布置好了无线电干扰器。他向我打了个手势，我点点头。
干扰器发出低沉的颤动声时，我一脚踹开老旧的门锁，端着201贴着墙壁冲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十分狭小，高下十立方的空间里铺上了浅黄色地毯，四周是木制的镂空壁雕，一边是三足蛟，一边是梧桐和凤凰。平整的地面上背对我跪着一个身穿古中国盔甲的人，他的面前是一把古朴却威严的长剑。
“王仁，你跑不了了，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端着枪慢慢靠近他。
那个人一动不动，直到201的枪口快要抵上他的头盔了，才僵硬的转过头。
他的脸上戴着庙会时扮演无常的面具，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牢牢瞪住我。
“王...”
他抄起了眼前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