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最近的一趟地铁。叹息平复呼吸，上条当麻在钢化玻璃门前站定，深色的玻璃上映出疲倦男子的倒影，门上的禁戒语标识从胸口高度切开身体。上条望着稍显佝偻的影子，向后捋了捋头发，重新寻找领带的平衡点。深色调的倒影看不出黑眼圈。
这是他这个月第六次面试，巧合的是每次都会在这个地铁口出发。他没觉得自己紧张，倒有些自暴自弃。所以他一夜都没弄清楚失眠的理由，以及为什么根本没睡觉，却还是把起床后的准备时间弄得如此促狭。
干脆翘到面试，回家睡觉，或者去无关紧要的地方逛逛都好。用力按压下去的发丝宣告起义，竖起来好几束。头脑昏昏沉沉，太阳穴处隐隐作痛，跟宿醉的状况类似。
难道我真的不适合大多数的平凡？
上条又一声叹息，开始认真考虑不久前损友土御门元春半开玩笑的招募，给魔法师打工收入应该不错，在教会混个编内人员，将来养老会有保障。他一边想象自己穿上神父修道服的模样，一边担忧：树敌的部分……会有点多啊。
拼命摇摇头，上条将危险的想法赶出缺乏睡眠，混乱的大脑。他就是不希望继续卷在各方势力的争斗中，才抛弃过去建立起来的一切逃出来的，要是为了生活陷得更深，岂不是本末倒置。
今天还是加油面试，争取能留下来吧，不然下个月他就要正式搬进公园度日了。
上条试着振作精神，一不小心竟被口水呛到，捂住嘴巴剧烈咳嗽起来。反复大口用力呼吸，才慢慢恢复。这一折腾，身体似乎更加虚弱了。
一阵香甜的味道传入鼻腔，倦怠的精神立刻受到引诱，宛若注入了期待满满的活力。上条仔细嗅嗅，才分辨出甜腻的清香和蜂蜜的味道很像。醉酒之后喝一杯蜂蜜水，每次都会舒服很多。他一面想着，一面抬头瞧向侧面身旁。
有名女性站在不远处，横着迈步，大约两步就能走到她身侧。纤白的手指轻柔挽起顺滑的金发，指腹细腻抚过耳廓，透明的指甲映照阳光一样的温和色彩。
上条屏住呼吸，时间忽然动起来时，意识到自己正一动不动盯着女性看，慌忙撇开视线，差点扭到脖子。抚慰委靡精神的甜腻蜂蜜味就是从她身上弥散出的吧。
五官宛若瓷器般精致的女性聚精会神地捧着文库本，现在的时代很少有人会站在车站前看书了。她应该没注意到我适才盯着她看吧，上条打眼偷瞧。她依然保持与先前一样的姿态，仿佛周遭的时间流动都绕过了她，独自活在属于一个人的星球。
他平和下来的心脏陡然燃起一束冲动，火焰腾的由脚心升起。虽然还不清楚是什么，就已经灼痛喉咙的热烈话语对开合无声的嘴巴发起冲击。
我是想搭讪吗？上条很是诧异，他认为当前首要问题是解决温饱问题，寻找伴侣则排在很久以后，没人会想要跟一无所有的男人厮混。
嘴巴因为喉咙中高亢的温度，越发干涸，呼吸渐渐粗重。得益于柔和蜂蜜味道振奋的意识渐渐朦胧，他快要无法控制……另一个他？
——上条终于发觉身体中有另一个自己，绝非是单纯一见钟情的意识抢夺此时的控制权。
脑袋有点胀痛，酸楚溢于心间，胸口仿佛被刺入冰锥。
第一次？
不是吗？
上条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但却知晓解决办法——就在前方。
“那个……你……”
“嗯！什么事？”明亮清澈的眼眸眨动，纤长的睫毛颤抖。
上条还没有说出“好”字，宽松浅栗色连衣裙的女性就开朗有应答，就像预知到上条要打招呼。
这个月第六次在地铁站见到他，今天也是去面试吗？食蜂操祈放慢脚步，远远望着男人的背影，就算知道他不会记得，还是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
在他将玻璃门当镜子的时候食蜂穿梭人群，悄悄拉近距离，伸手从斜挎包里掏出文库本。他们中间隔着三个人，大约两米的宽度。尽管如此，她却十分满足，能够站在这个位置足矣。
他看上去很疲劳，是没睡好吗？闪耀星星的眼眸很快将他今天的全貌收入其中，精神不振的模样令她有些担忧。食蜂暗忖是不是想办法指挥路人给他送杯咖啡提提神。不会是身体出差池了吧……
一旦开始往担忧的方向思考，脚下就会像站在跑步机上似的停不下来。
食蜂想要凑近些观察，悄摸靠近，他蓦然剧烈咳嗽起来，吓得她一激灵，刚想着要不要替他抚背。他便停下下来，黑眼圈支撑的眼瞳稍作寻找，便锁定了食蜂。
欸，被他发现了吗？
食蜂赶忙故作镇静，他又不会记起自己，蒙混过关不难吧。意味不明的视线没有持续太久，他就慌忙收回。
慌乱跳动的心脏平复的同时，失落感压下嘴角。即使不认识也好，也希望他的目光能多停留一会儿。
反正他不会记得，要不要跟他聊两句呢？地铁马上就要来了，机会可能是最后一次。
“那个……你……”
“嗯！什么事？”是做梦吗？他竟然主动……啊，开口应答是不是太快了。
“唔……”上条有点吓到，霎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地铁到站的铃声遽然响起，身前钢化玻璃门往两侧打开，忙碌的人群从中间拥挤而下，空旷的间距立刻消失。
等等，这种结局不会有人接受吧！
“那个，等我面试结束以后，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上条对着人潮的对面提高嗓音，旋即被挤上了地铁。
那个笨蛋，停留在原地的食蜂吃吃笑着。连时间和地点都不说，要怎么履行约定啊。
她没有移开步伐，将备忘录上的行程一条条从脑袋里删掉，心想着好闲，今天就在地铁站多呆一会儿吧。
假如天使进行奇迹大派送的话，说不定会落在自己头上——他会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