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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故事·耳食录(三十二)

2023-07-15 00:09 作者:柳龙君  | 我要投稿

耳食录二编·卷二


125,揭雄

  明末有个叫揭雄的,忘了他是哪个郡邑的人。他相貌愚钝,不善言笑。然而就是在自己家里也没有不合规矩的行为。为人诚恳。十几岁时,还不能分清春夏秋冬。走在路上,也会迷失方向。同乡人都觉得他十分愚笨。

  他每当替人做工,干起活来比不上其他普通少年。然而他做工不要报酬,人们也因此利用他。乡里的豪族争相雇佣他。揭雄辗转于他们之中,也不抵触。 

  时间一久,揭雄变得十分贫困。有人劝他经商。揭雄说:“行。”就和邻里精明的商人一起到西边经商。众人欺负他愚笨懦弱,把他当仆人对待。然而他还是不知疲倦地替他们干活。途中遇到强盗抢劫他们的行囊。商人们纷纷逃避。揭雄却慢慢地说道:“你们怎么竟敢这样!”随即将一个强盗用拳击倒在地。其他强盜又围上来。揭巧妙地夺下他们的武器,接连杀死数人,其余的强盗慌忙逃窜。众人开始对他的奇异才能感到惊讶,对待他也比先前有礼貌。不久。这些一起的商人也几次三番让他参与经营,然而却连本钱也赔掉了。人们都说:“他是一个强健的人,然而却十分愚笨。”又看不起他了。

  那时他所居住的地方雨下得非常大,连绵月余,河水猛涨冲毁了大堤。乡里人共同修筑堤坝,修成后又几次被冲毁,人们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揭雄对众人说:“这是水下面有妖孽的原因。它会使我们的村子彻底被水淹没。我请求下水去铲除它。”于是拔剑跳入水中,不多时就杀死了一只巨鼋,提着它的头,划开波浪游出来。大水的威势很快减退,堤坝也不再崩溃。大众又吃惊地说:“你果真是有能力啊,为什么以前要在人前展现自己软弱无能呢?”

  从此以后士大夫中那些好事者也渐渐与揭雄开始来往。參加宴会时,众人喧哗,揭雄只是默默独坐而已。一天,有两个文士在席间谈论文章,争论激烈以至于到了捋起袖子要动手的地步。揭雄劝他们说:“文章可以不必争论,谈论文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众人认为他夸口。诧异地问:“您也明白这方面的道理吗?”揭雄笑着说:“只是略微懂一些,所以知道其中的难处。”众人想要证实他学识的功底,就争着找出古文中的语句来诘问他。揭雄针对问题一一答对。言语机巧明确而深奥,玄妙的言论出人意料,一句接着一句如同串串明珠,他的论辩如同江河奔流、急风骤雨一般不可遏止,引用典故史实如数家珍,好像列举东西南北年月日一样准确无误。然而他平生却未曾学过一个字、读过一次书。人们都心悦诚服地说:“真是神人!”

  适逢饥荒之年,一些流离失所的灾民聚到一起,抢劫掠夺乡民,其势如蜂屯蚁聚。乡民奔走相告,共谋逃进山谷躲避。揭雄说:“不必如此,这很容易制止的!”于是将乡民中健壮的男子召集起来,让他们在村子南面的荒泽之中,砍竹子作武器,昼夜训练,并筑高墙挖深沟,派人分守各处要害,妇女老弱负责后勤,向各阵地送水送饭。贼寇一来,就敲起大鼓,揭雄命令他们说:“你们都有家,你们的房子,你们的墓地,都不能白白地送给贼人,必须奋勇杀敌不可懈怠!如有不服从命令的杀无赦!”附近村子的乡民听说后,都赶来参加,防守力量益发强大。贼人来后,见到无利可图,竟然撤走了。方圆数十里之内,都因此得以安全。

  揭雄晚年没有妻子儿女,闲居在茅屋申,焚香誦读佛经,昼夜不息,很少和外人相见。不久,就有有一个远方的僧人来拜访他,两人双足交迭而坐面对面交谈。三日三夜那个僧人才离去。从那以后,僧人就几个月来一次,来了以后只是与揭雄相对默坐而已,不再说一句话。这样过了很久,僧人离去,临行前那个僧人对揭雄说:“可以了。”从此就不再前来。揭雄点了两下头。 

  揭雄从此削发为僧,却不再诵经。不久对自已亲近的人说:“我的前生是劳山僧人,喜欢研究古文典籍和一切治理国家的道理。师傅认为我形成的俗习尤其严重,不能一下子转化,就让我来到俗世,告诫我说:“慎重啊,不要再炫耀,不然你就会迷失不能回来!”我常常想到师傅的话,深深地把自己隐藏起来。没想到几次三番参与俗人之事,不免炫耀显示了自己,这也是不得已的情况啊。师傅紧急召唤我,我就要离开了!”于是双手合十坐着死去。 

  非非子说:我往日听老人们谈及揭雄的旧事,因事迹很有意义故而记得。有种说法认为,揭雄本姓邓,江西人,所传说的事迹也与此不尽相吻合。传闻有异,故而将它作为一种传说,不足以为信。其要旨在于身负大才而言行中不显山露水,处事不偏激不附和,救助他人虚怀若谷,而自己一无所失,确实有值得记载的价值。


126,双玉

  庆佑之员外讲述他第十个兄长琴川去世时,有一个名叫双玉的姬妾,晕厥多次,备好匕首,打算为夫自殉,家人发现后夺下刀子。姬妾慷慨发誓,绝不会偷生。有人哄她说:“跟从公去固然很好,但公刚刚去世,魂魄还是迷乱不清的,你怎么能找得到他?就辜负你的初衷了。七日时他的魂魄还会来这里,你那时再死也不迟。”目的是希望多拖延些日子,等她哀伤慢慢淡了就会回心转意。姬妾答应了,从此不吃不喝,也绝不再悲泣。到七天期过,家人对她的防备稍稍放松,竟然上吊死了。那天是癸丑年八月十六日,距琴川去世则整整十天,年仅二十六岁。

  两天以后,有鬼凭附在一个女佣身上,索要钱纸很急。有人问她:“是双玉吗?”回答说:“是的。我寻死,人们不拉着我,死后又不祭奠我,怎么就这么忍心呢?我实在太饿了,所以才来要点钱。”家人信以为真,将要烧纸钱给她,庆佑之员外斥责说:“不不!这是谁?是一个假托双玉的厉鬼而已。哪有像双姑那么贞烈死后不封神,而找人要钱的道理?”于是不答应它的要求。鬼过了好大一会儿叹了叹气,说:“怎么办!骗不成了!”女佣忽然倒地,一下就恢复了自我。

  以前琴川还在世时,琴川的夫人金氏天性聪慧绝顶,读新书好像早就熟读过了的一样,擅长诗文,很会弹琴。其他各种技艺,稍稍一学就能掌握其中精妙,可能是天生的秉赋。甲辰年某月,病危,死而复苏,有条不紊地吩咐完后事之后,对琴川说:“不必悲伤,与君只不过十年相别而已。如若急于见我,西山天台山水莲洞有童女子,穿粉红衣服、手捧绿瓶的,那就是我。”说完就去世了。后来琴川专门到洞里去瞻仰神仙像,其中一位童女果然很像。从金氏夫人去世到现在琴川去世整整十年,十年相别的话也得以应验。两件事也足以一并记载了。

琴川名叫蕙,镶黄旗人,是清朝大臣文端公尹继善的儿子。官至“銮仪卫冠军使”。


127,明绡

  浙江的卢七,以制衣发家,家财万贯。但始终不穿丝绸,不食用酒肉,以节俭著称。儿子卢重,秉性却极其奢侈,一点不像他父亲。尤其喜欢串花街柳巷,那些青楼的珠帘之内,大多知道他的名字。不过在选择配偶上却非常挑剔,议婚了好多家,最终也没有中意的。年纪二十多了,还是独身。

  有人劝他说:“姑苏是出佳丽的地方,必有西施、郑旦那样的美人。”卢重于是带了很多钱财漫游苏州,放舟钱塘。最终到达太湖。

  湖面上的风从耳边吹过,遥遥听到歌乐声。片刻间,只见孤帆拂天,双桨剪开水面,一只大船来到近前,一副官船的气派。船上歌喉宛啭,音乐妙曼,卢重听得心醉。张开船帆跟随,白昼则同航,夜晚则同泊。经历两日的跟随,两只船上的仆人开始互通问讯。官船上的人说:“这是严州的顾刺史,搬到金阊居住,他已经先走了。这是夫人的船。”卢重让人请官船的船工过来喝酒,私下叩问船上唱歌奏乐的是什么人,船工说:“夫人的几位女奴都会乐器,奏曲的是顾刺史的千金。”卢重问:“顾千金许配人家了吗?”船工说:“听说还没有。”卢重问:“你见过吗?”船工说:“大小姐深居简出,曾见过一次,真是仙子!”卢重于是贿赂船工,让他们放慢速度,自己则整天穿戴得整整齐齐,徘徊在舵楼上,希望能得一见。

  次日旁晚泊船后,暮霭笼罩波面。顾家夫人的船上篷窗半开,几位年轻女子出现在窗前,一个个皮肤光洁云鬓流彩,指点远山,仰观桅杆,相互喃喃细语。其中一个绿衣红袖的最美,回头发现了卢重,立即让人关上了窗户。卢重向船工询问那位女子是谁,船工说:“绿衣服的就是顾家小姐。”

  卢重益发神魂颠倒,送些钱财给船工求他想想办法。船工推辞道:“郎君也太痴情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卢重执意坚持,船工踌躇半天说:“如果非要这样,那我帮郎君想想办法。”后来回复说:“有了。夫人的弟弟赵某,是刺史最信得过的人,现在也在船上。可以借同乡之谊按刺史属官的礼节备办名帖求见,先结其欢心,再下礼求婚应该能行。”卢重按照这个办法拜见赵某。赵某过来答拜,卢重于是留他饮洒,二人很说得来。喝到酒兴正浓时,卢重略微吐露了求婚的意图,赵某说:“你还未成家吗?我的外甥女也未许嫁,如能嫁得你这样的人真的是佳婿啊!”卢重立即下拜表示感谢,赵说:“容我回船跟姐姐说去。”不多时,赵某回来,满脸喜色地说:“事成了!姐姐听说你品行高人又正派,很愿意托我做媒人,然而必须尽快行纳采礼以定下亲事,因刺史的个性梗直,说不定会发生变故。”卢重说:“礼金还没准备好,怎么办?”赵说:“随身带的有多少算多少吧。”

  那天船已驶近姑苏,于是抛锚停下。卢重拿出千金作为聘礼,又以百金酬谢媒人赵某。旋即登上顾家的船,携礼金来见夫人。夫人四十来岁,赏赠卢重的见面礼也很丰厚。几位婢女都偷偷取笑。

  卢重回到自己的船上,双方约好第二天一起出发。抵达苏州,夫人及女子们都乘车先行,行装财物随同运走。赵某则留宿在卢重的船上,他说:“等我姐姐到家后,稍事收拾整理,我们就可以去拜见你未来的老丈人了。没想到一场萍水之交,竟成就一桩美满的婚姻。”卢重谢道:“全托长辈之赐!”

  过了三天,有对方派的人来码头迎接。卢重留下两个仆人看船,随同赵某前往。来到一座大宅,像是官阀人家。主人出门相迎,赵某对卢重说:“这就是刺史。”卢重一拜再拜,十分恭敬地行子婿之礼。赵某这时进了内屋。刺史颜面十分端庄,训教之言严谨而简要。卢重侍奉陪坐,饱受局促不安的折磨。接着摆设酒席,卢重不敢畅饮,小心谨慎地陪了几杯而已。

  到酒筵结束,天已晚,就安排卢重住在外屋。夜里赵某来到,笑着对卢重说:“我受不了拘束,所以没有陪你喝酒。料想你喝得也不怎么畅快。”于是命人弄亮灯光端上酒肴,痛痛快快地重新喝酒。卢重放怀狂饮至大醉。赵某辞别而去。

  卢重沉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醒,一看悄然无一人,感觉奇怪四处探看,整个宅子空无一人。向邻人询问,邻人说:“这是一个姓朱的新建的别墅,昨天来了一个人,暂时租下用来请客。”卢重才感到受骗了。仓皇之中赶回船上见那两个看船的仆人,则所有的箱箧衣装,也统统被姓赵的骗走了。急忙寻找停在旁边的顾家船只,船也不见踪影。那上面的船工,也是设局的同党。

  卢重至此感到很惭愧,仍然租用原先的舟船返回浙江,到家再付船钱,并嘱咐两个仆人为他保密。这时的卢七已经年老,家里的大事都交给了卢重掌管,因此卢重得以自己说了算。卢重对顾家、赵某出卖自己非常气愤,而自己爱恋的女子又没有得到,常常派人去打探他们的行踪。忽然有个叫李乙的人来说:“你给我钱,我就告诉你姓顾的在哪里。”卢重高兴地说:“只管说。”李乙说:“姓顾的实际上回了严州。我们可以一同前往查探,肯定我说的没错。”卢重认为有道理,就一起去了严州。

  他们来到一处村子,杨柳连绵高阁显现,周遭美景如画廊。阁上有一女子,苗条冶艳。李乙用脚碰碰卢重的脚,悄声说:“这里就是顾家的住宅。请隐藏在树丛中,等他出来。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小心被人反咬一口。”卢重点点头,于是仔细察看阁上的女子,真的很像船上见到的那人。

  此时已残阳夕照,炊烟四起,有一人醉醺醺地进入门中,仔细一看,正是那位顾刺史。李乙说:“你信了吗?”卢重说:“信了。尽管如此,但我们该怎么办?”李乙说:“你是想要那女子呢?还是想要得回你的钱财呢?”卢重说:“能够两者兼得最好,不然的话,得到女子也甘心了。”李乙说:“想要回钱财,打官司就行了。不过告了她的父亲,这就结下了仇怨,则女子必定不会跟你,说不定还有其他变故,怪可惜的。想要得到女子,就是亲戚了。顾本就将女儿居为奇货,必定要利用她从你身上得到更多好处,你能答应吗?”卢重说:“你的意思指什么?”李乙则说:“让我去劝说他,明天向你回报。”

  第二天,李乙带着姓顾的来了,姓顾的惶恐谢罪道:“我内弟害我成这样,深感后悔。愿意重修前好。”卢重高兴极了。姓顾的离去后,李乙说:“借我一千金,则佳人就是你的了。”卢重表示同意,两人一起回到家中,卢重取出千金给了李乙。又一同前往。

  到了顾宅后,李乙说自己先进去禀报,让卢重在门外等候。过了很久不见李乙出来,心下起疑,直接走了进去,发现院子里没有人。进入客堂,还是没人。往卧室闺房一看,镜子梳妆盒等乱七八糟落满灰尘,越发对没人的情况感到不对劲。推开门刚一走进内室,则听到有人高呼:“贼!贼!”顷刻出现好几个人,一起抓住了卢重,责备他说:“擅自闯入人家妇女卧室,想要干什么?”卢重反复说明来这里的过程和原因,人家说:“这里主人姓方,并不姓顾,为何还要胡说八道!”于是将他吊在屋梁上用鞭子抽打。卢重经受不住痛楚,就问他们要怎样。人家说:“拿万金来,就放了你。”卢重哀求减半,并且不得向外人宣扬。起初人家根本不听,再三哀求后答应了。卢重给信得过的亲人写信,用五千金将自己赎了出来。

  回到家,又羞又悔无地自容,追求那女子的念头至此打消。从此家道衰落,串花街柳巷的恶习也稍有收敛。一年后,听说本里的张丞家有好女,就与张家订了婚约。将要娶亲,张女有外遇,忽然与人私奔了。张丞羞愧窘迫没有办法,正好自己刚刚买了一个婢妾,人很漂亮,于是予以厚待,让她装成自己的女儿,嫁给卢重。

  新婚晚上新娘始终不说话,卢重问她,她忽然流泪道:“我哪忍心保密呢?尽管如此,还得有您的宽恕,我才敢说。”卢重说:“姑且说说看。”那婢女说:“我本非张家女儿,而是你一直追求的所谓顾家女子。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顾家女,只是一个娼妓而已,宋十三娘明绡就是我。那顾刺史也不是顾刺史,叫做全五,赵某实际上是李八。那些奸人们将我买出来专门诱骗您的,得到钱财后又把我卖掉了。我如同败叶随风,孤英落在粪窖里,已经换了三个夫婿了;而最终得以归于您,也是夙缘!”卢重非常吃惊,于是讲述了严州的事,明绡说:“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也不过是张仪诳楚的那一套罢了。”卢重问张家女儿现在何处,明绡将实情都告诉了他,并且劝解他说:“要不是张公想息事宁人,您必定会为与张家女儿的婚事问题去打官司,这对于您来说其实是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的。”卢重既担心自己的丑事会因诉讼宣扬出去,又娶到了明绡这样的美人,于是就安心过日子。

  过了没多久,卢重从朋友家回来,路过一处树林,发现一位少妇上吊了,急忙救下得以复苏。问她的缘故,她不胜羞愧地哭泣,说是自己偶然逾越了女孩子的规矩,竟然被薄情郎诱骗,如今又被他抛弃,无处可归,故而自作了断。卢重见妇人也颇有姿色,以情相劝,妇人表示感谢他相救的恩德,愿意给他做个小妾,于是私下跟卢重回去了。后来偶尔问到她的家庭姓氏,原来正是张丞的女儿。

  卢重对她以前的污行很生气,打算撵她走。明绡力劝卢重,并且要将正妻位置让给她,卢重不同意,就将张女纳为妾。派人禀告张丞,确定了翁婿关系。【骗子太可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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