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叱/18:00】初雪
现pa,拟人
又是冬季,又是落雪的天。
于叱风云而言,此等时节,并不象征着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围炉暖坐,足不出户,舒舒服服躺上整日。与多数人不同,他其实不太在意所谓刺骨的寒冷。在这般天气里,放缓脚步,好好观望这散漫冬雪下的宁静人间,亦是个不错的选择。最好,是有伴同行,这样,面对眼前的禁声到近乎庄严的茫茫,也不至于太寂寞。
刚巧是雪天,刚巧他很闲。天时地利,当然也人差不多和。身边那位起初虽一脸嫌弃地口上讽讽,但面对叱风云的邀约,最终还是很实诚地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来者不拒。于是乎,在望眼一片的纯白中,有了两道异色的身影打破阵型。
看不见云和日的天空清一色的乳白,没有半分突兀的色彩,连成一片的单调中透露着如早晨一般的清冷。一髻寒风梳一道荼白洋洋而下,倾落,留作一地的松软。
窸窸窣窣,是雪碎的声音。
叱风云走在前头,夜旋风的步频尽管看上去不快,整个人似乎也是十分悠闲的模样,却能一直紧随其后。
两人在雪中慢慢向远处走去,深深浅浅的凹陷随着步履的迈进,大致落成一条曲折的弧线,正如他们的行迹,一样的没头没脑。不带目的地走,把心都腾空,只留给眼前的皑皑新雪。但,未免过于孤单与索然了。应该挪挪地,给跟在后面的某人留个位置。
叱风云放慢步子,很自然地与夜旋风同行,侧身与身旁人絮说了些许关于未来的构想,或是理想奇念,侃侃而谈之间,恰是注意不到夜旋风飘忽的眼神及敷衍的两句答复。
叱风云忽的顿住了脚步,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讲话,夜旋风。”凉风吹散了他吐出的音节,但也吹回了夜旋风的思绪。
“啧,你总是这么唠唠叨叨的……”他拍了拍落在身上的雪花,试图缓解气氛。
叱风云眉毛一扬,心中暗笑不已,那你不还是跟了上来?
莹白的晶状物闪着好看的微光,落在掌心,却是不冷。冬日开得最热烈的花,亦是一场盛大的邂逅。她把云朵的洁和雨雾的蒙揉作凝结的片片雪,轻轻盈盈却把天地换了一番,在哈哈气便能氤氲出白雾的冷天气,赐予白日一个浪漫的迷梦。凝视眼下的平和生活,不疾不徐,有欲躬行之事,有所珍爱之人,岁岁年年有温热,仍有冰雪相送,赠一城梦幻。有时候,叱风云会觉得,一切都美好得如一场白日梦,那么不真切。
脑海中,有浮光回闪过。
与战赫等一众朋友举杯邀灯,笑语共庆事业取得进步;第一次和夜旋风尝试做饭结果炸厨房,最后只得灰头土脸地点了外卖吃;晚风料峭吹酒醒,二人望半明半灭星火点点,俯瞰十九层楼风景,风吟掩盖细细谈吐声一句一句……
如昨朝夕,历历往事,以及身后突然传来的划破宁静的喷嚏声,站立在雪中拨弄着鼻子的高大身影,都提醒着他:所有的这些,都是自己已然拥抱的。他舒朗一笑。
待掌心的雪很快化了,叱风云收起手。正当迈步,脚下的雪却先他一步化水结冰,抵住了他的步伐。重心不稳的失衡感很快铺天盖地地袭来,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强势压在了他的上身,他没能扛过,往后栽倒下去。事实上,迎接他的并非他想象中的冰冷的白雪,而是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夜旋风的手。
夜旋风立马察觉到情况不对,下意识护住前人的头,没成想把自己也搭了进去,狠狠栽倒在雪中。
这下,原本平整的雪地,除了一连串的脚印……还多了俩坑。
雪,挤到脸颊边,触及到令其凝霜内心浑然发颤的滚烫温度,融成水慢慢淌下。
他们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毫无征兆地倒在了一片白中,陡然乌龙。若要旁人来看,多少有些令人发笑。
夜旋风吃痛,带着一脸黑线起身,抖落沾身的碎雪,“真是的,跟着你这倒霉蛋没好事……”
叱风云看着他有点狼狈的模样,故作轻咳两声,掩唇偷笑,“那你还是跟了上来,”话音未落,叱风云又抓住他的手,“并且想护住我。”
夜旋风顿然哑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平日里思维敏捷的大脑猛然宕机。有股难以言明的涌动,恍若海浪轻拍沙岸,抚平,亦生新物。他少时才反应过来,别过头翻了半个白眼,扯动嘴角,“谁要跟你玩这么无聊的把戏。”
叱风云垂眸看向被握住的手,又抬眼望着他,扬扬眉,舞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夜旋风跟看不到似的,这会儿倒是看雪看得很认真。
漫天银白蹁跹飘落,俄而愈筛愈细,愈筛愈细。此间,不远处一树妆斑白发髻的红梅忽而明晰。寒梅俏绽,招得东枝麻雀来,轻跃花间,摇落几瓣冬雪。
鸟雀戏冬梅,雪落故人肩。
早就走近的二人,一齐望向那鲜妍枝间。
驻足芳梅下,落得一肩雪。试问故人何所思?且答。
叱风云:“你有小米吗?”
夜旋风用仿佛在看白痴的眼神道:“怎么可能有?”
叱风云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从身上拿出了一袋小米,转头看向夜旋风,真诚发问:“你要吗?喂鸟。”
夜旋风审视着眼前递来的小米,一时陷入了头脑风暴,语气中带着迷惘与讶然:“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叱风云眨眨眼,“算战赫给的?携爱鸟来访,遗落了几袋。”
夜旋风拧出一个怪表情,沉默了几秒,默默接过了小米。
可爱的小米,一把把撒出去,落在雪地里,引来更加可爱的雪地蹦蹦鸡。冬天,城里不怕人的麻雀一般比较圆,无论如何,眼下这群看上去是真胖啊。
可能第一次喂鸟的夜旋风不甚娴熟,从袋里抓起一把把米便连连抛出,细米飞绽空中,有时会砸到小鸟身上,打断它们吃饭的节奏,喙里的食还没衔稳,先匆匆躲开了。
叱风云目睹眼前的乱象,内心复杂,别过头,盯着旁边这个没轻没重的家伙,认真劝说:“你就不能温柔点吗?鸟都飞了。”
夜旋风本想反驳,抬头一对上叱风云直勾勾的目光,快到嘴边的话硬是哽住了。叱风云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好好喂鸟。夜旋风把话咽回去,神色如旧,好像还是那么不以为意,而手中扬米的速度和动作确实都更加缓和,虽然米还是乱飞,但至少不会把鸟砸跑。
或许算他听进去了吧。叱风云苦笑。
不知是麻雀过分胆大,还是感知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友善,竟开始往夜旋风身边凑,甚至踩在他的鞋上啄一旁散落的小米。麻团子欢快地吃食,倒是中间人有些犯难。他感不感动不知道,反正他是不敢动。
遭小绵羊们包围的大灰狼,不忍张牙舞爪。夜旋风只是被这些小家伙们簇拥得不好施展动作,这一幕在叱风云眼里,却是分外可爱。他不由得放出清朗的笑声:“哈哈哈,夜旋风,没想到啊,你还挺讨它们喜欢。”
笑不过几秒,一簇雪猛然跌落,簌簌而下,坠落叱风云头顶,活变出个白头翁。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夜旋风没绷住,一个噗嗤,嘴角流转过几分笑意,眉头一抬,话头一扬,道:“嘁,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来得及寻找始作俑者,沾了冷气的叱风云便轻轻吐出一口白雾,浑身颤了颤,紧接着是一双伸来的手将他头顶的落雪扫去,又捂严实了脖颈的针织围巾,耳畔传来夜旋风的嗔怪声:“真是笨蛋,也不知道把雪掸掸。”
叱风云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时而闪过的雪花掩不住眸中似海泛波的温柔,“那么这位聪慧的先生,可以请你和我共度余生吗,比如从这里开始。”他将手掌放向自己的胸膛——那颗热烈跳动的心脏前。
向来任驰心马的夜旋风这一次选择从善如流
他紧握住叱风云的手,又顺势吻过额前冰凉的发梢,最终吻上他的额头,落下顷刻的温存。没有黄昏夕阳的绚烂,只有白日漫雪的宁静,和一对掌心暖融融的温度。在这旷远的天地,这些就足以令人心安。
一个个浑圆的小毛球发出啾啾的微咛,围绕在两人脚边。什么时候看鸟吃食也让人心情如此欢畅了呢?许是缘有冬雪,有幽梅,更有爱人陪伴身旁。
雪停了。她踱步而去,换来一束乍泄的晴光。朗朗天明,枝尖一滴闪着光的水滴落鼻尖。人声又升腾,寂静中破出喧闹。
“走吧,回家。”
“待会儿泡杯热咖啡吧,还是要袪祛寒……”
“我随意。”
他们迎着光亮,再度慢步回程。
今朝同淋雪,已是共白头。熙攘烟火里,还将继续有新的冬雪故事,他们仍会携手走过无数朝夕光阴。让寒意漫卷,让四季更迭,爱意不会限定,你会是我的璀璨烟火,我会是你的不迷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