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诡异修真（第一章）
诡异修真
第一章
文 | 伪肠
脸色憔悴的少女握着纪千明那枯瘦而颤抖的手，低着头呢喃细语，似乎在为床上的男人祈祷。
被锈迹斑斑的铁链束缚在简陋木板床上的男人醒了，他扭动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视线盯在床边的十七岁模样的少女，艰难地开口道：“…我睡了多久？”
他的声音太过渺小，以至于发出的声音被少女的祈祷声盖过了。
纪千明感觉到喉咙中有什么，像是数百只蚂蚁在不断地撕咬，痛苦和瘙痒让他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想抬手去挠喉咙，但却惊讶地发现他连右手都没有，左手连同身体被铁链束缚。
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扰了，她抚摸纪千明滚烫的脸颊，脸上不由得露出担忧。
“我…肚子，好饿……”
干燥的嘴唇动了，但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少女见状立马把耳朵凑到纪千明的嘴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饿，饿。”
得知纪千明的意图后，少女帮他棉被多往上提了些，随后起身去厨房鼓捣吃的了。
纪千明终于醒了，少女很开心，但让少女更高兴的是纪千明肯主动吃东西了。
因为纪千明有两周没吃东西了，这期间一直都在昏迷，生命几近垂危，高烧不退反而越来越重。有几次晚上她见到纪千明似乎在做噩梦，脸上尽是痛苦和惶恐，这让她很是心疼。
厨房里传来少女愉悦的哼曲声，纪千明把视线从厨房的方向转到暗黄的灯泡上，盯得有些久了，他润了润爬满血丝的发酸的双眼。
纪千明舔了舔破裂的嘴唇，咬下唇上的几块死皮吃进嘴里，随后试图起身，但他差点忘记自己正被铁链紧紧地束缚着，更何况他还发着高烧，腰部和胳膊使不上力气，头晕目眩的。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刚才少女也没有帮他解开束缚。
试着动了动左手的几根指头，还能动，可只能做到微微弯曲有什么用。
索性他干脆什么都不做了，开始无聊地看起东西来，有时候看微弱的灯泡，有时候看角落的老鼠，包括厨房入口来往的身影——
最终纪千明受不住无聊，他朝厨房张嘴想喊出声来，可张嘴了好几次最终喊不出声来，他又咳嗽了。
这一次，他咳嗽的很大声很用力。如同刀片和沙石冲散嗓子的感觉让他不断咳嗽，直到咳出鲜血和几块血痰，这次不小的动静引来厨房里正忙活的少女。
少女挂着血迹斑斑的围裙，她手上拿着一把厚重的剁骨刀，发出锋芒的刀刃上挂着几块碎肉和碎骨，上面滑落几滴鲜血。
“千明哥，你怎么了？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少女从桌子上拿来纱布，擦去了纪千明嘴角的鲜血和血痰，然后走进厨房。三分钟之后，少女搬来一盆雾气飘荡的开水，然后坐在床边。
用毛巾打湿、拧干、折叠，最后擦拭纪千明那满面的油光。
“千明哥啊，有什么话一会先等你吃完饭再说吧，很快我炖的腿骨萝卜汤就能出锅！”
少女一边湿润毛巾一边笑道，之后她掀开纪千明身上的棉被，一股浓厚的血腥和腥臭扑面而来。
纪千明微微抬头看向自己身下外漏的肠子和内脏，它们暴露在空气中，洁白的床被上一大片都是早已干涸的黑红色。
纪千明的下半身不见了，他只剩下一半，可他仍然活着。
“…我的腿和手……为什么没好？我到底睡了多久…？咳咳！咳咳！”
纪千明边纳闷边咳嗽，他看向自己暴露在外的器官又转头看向床边的少女。
少女强忍不适地一边解开纪千明的衣物一边说道：“你睡了有三个礼拜了，有一大半时间你不愿意吃东西，一直都在睡觉，可叫我担心了。还有你别说话了，越说越咳，小心下巴掉下来，毕竟我帮你缝线也挺不容易的…”
少女瞥了一眼纪千明脸部以及脖颈上的那几道缝合起来的伤口。
脱下纪千明的衣物后，少女开始用滚热的湿毛巾为床上虚弱的男人擦拭身体。
“这样啊……”
纪千明瘫软身子，盯着少女脸上的那一颗泪痣，然后是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心海，我之前杀的那两个甩棒子……他们的东西呢？咳咳！”
他现在的这副模样，是因为昏迷前独自和两个甩棒子的互相厮杀才导致的，虽然他失去了下半身，也中了诅咒，可好歹他活下来了，而那两个甩棒子已经不会在世间上再现了。
“放心吧，一件不落，就藏在床底下呢，不过你的下半身…我是找不回来了。”
“……没事，一双腿而已，那些甩棒子的尸体，你挑个腿脚拿来给我拼接上吧。”
听到纪千明的这句话，少女转动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道：“行！”
时间过去了十多分钟，少女拧出毛巾上的血水，然后擦在纪千明嘴角那又咳出来的鲜血。
咔擦！——一把剪刀被放在枕头旁上，少女捏着银针穿过纪千明脸上那崩段几根线被撑开了的皮肤，然后再穿过另一张皮肤，如此反复。
直到那被撑开的口子重新合拢上，纪千明的整张脸才不算很难看。
“哎，我有点不太擅长缝线什么的，感觉没之前那么好看了……”
少女心疼地抚摸着纪千明那五官有些歪曲的脸，他的眼白上爬了更多血丝，使他整张脸看起来极其可怖，可少女一点都不嫌弃也不会惧怕。
很快，少女的手感觉到纪千明脸上的血肉跟骨骼蠕动，然后迅速扭曲地变化着，最终变成一张陌生的脸，完好无缺。
“怎么样？”纪千明顶着那张看起来不过十八左右的脸，向少女笑着。
“算了，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呃……”
如同吃饭喝水般的举动，纪千明的脸又变回可怖扭曲的样子，比之前的另一张脸更加年上。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怎么喂我东西的？”纪千明开始闲聊起来，他说话非常小心翼翼，以免刚缝上的线又崩断几根。
此话一出，少女有些愣了，随后羞涩地笑起来，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怎么喂？当、然、是、用、嘴、喂、了！不过…你喉咙还没完全好，我只好给你胃袋剖开把肉塞进里面。”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
闻言，少女轻笑，她为纪千明穿好衣服，然后重新盖上被子，在纪千明脸颊上留下轻吻随后起身笑道：“那我继续去做饭啦？”
纪千明轻轻点头，继续让她去厨房忙活了。
哔拉！——血水流过水槽，少女把盆子放在水槽边上，看了一眼灶台上还在炖着的高压锅，然后离开厨房来到一扇铁门前。
少女翻出钥匙打开铁门走进去，一股浓厚的寒气从里面飘了出来，原来那是间冷冻储藏室。
少女绕过挂满的一条条血红的猪肉，最后停在一具被冻得僵硬的尸体前，她蹲下身，高举着剁骨刀瞄准好了部位，然后重重地砍下去。
纪千明虽然身在床上，可转过头能够看到厨房内部，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岛台上的案板，板上的是一团模糊的血肉，旁边放着一块带着血渍的手表……
不知过了多久，挽着袖子的少女喘着粗气，身前是一个刚好装得下成年人的木桶，此刻桶内正在向外散发雾气，一双腿脚和一只手正泡在滚滚的开水里。
等到解冻差不多了，少女抱起沉重的腿脚来到血红深浅不一的床边，随后把抱着的东西放到地上。
不断发出吧嗒声的铁链很快被她解开来，她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挂在墙上后再回到床边。
等纪千明向少女点点头，她这才开始有所新动作——少女掀开被子弯下腰，用小刀剖开了纪千明的胸膛，一条差不多十厘米左右的口子就这么被撑开了。
少女挽起袖子将冰凉娇小的手伸了进去，没一会，一把坚硬的东西被她从口子内抽了出来，上面挂着浓稠的鲜血。
那是一把缠着大量发丝的老旧武士刀来，那是断刀，只有一半。
“不是这个，再找找。”
她又把手伸进去，这次插得更加深入，很快，一筒用竹子制成的竹筒书终于被拿了出来。
它通体呈黑，散发着恶臭；纪千明的左手接过竹筒书，哗啦啦地铺展开来，共有九根竹条，每条上面刻满了血色的字。
“血肉天尊，化慰身形！下子魂魄，五脏玄冥！求以天道之视！”
当纪千明照着上面的字艰难地念完口诀，他手中的黑色竹筒瞬间分散开来，九根黑色竹条如同活了般，它们排成一圈围起地上的腿、脚、手，然后去挤压，不断地缩小。
直到圈里的东西成了模糊的血肉；九根黑色竹条剩下了六根后，它们这才停下，然后迅速分散分别插进纪千明的左手、左右肩膀、天灵盖、心口、腹中的体内。
而地上的那团蠕动的肉则爬到床上，不一会儿，纪千明重塑好了下半身，右手也长好了。
他下了床，接过少女递来的裤子。挂在外面的内脏此刻都不见了，实际上都被黑色竹条弄进他的体内了，他现在不会再感到肉体上的痛苦了，可他仍然发着烧。
“呵呵，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呐，有这个玩意，我总算知道那些甩棒子为什么要追杀我了，我在圈里绝对被通缉了！！”
有些恼燥的纪千明坐在长条凳上，桌上是少女早已准备好的四菜一汤，此刻正香气四溢。
少女盛了一大碗萝卜腿骨汤，然后放到纪千明的面前。
“千明哥，你刚恢复，要多多补食，吃完不够还有。”
“那你呢，你不吃吗？”
“我上午早吃过了，你先吃吧，我还不饿，我就看着你吃。”
少女笑着说道，则开始撑起脸盯着纪千明，仿佛对于她来说，看纪千明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行。”
纪千明接过递来的筷子，夹起碗中的一块萝卜，放入嘴中开始闭着眼感受其中的滋味。
“好吃吗？”少女笑着问道。
纪千明没回话，可看到他再次夹起一块萝卜放入嘴里时，少女笑得更乐了。
“怎么光吃萝卜呢，是我炖的肉太咸了么？”
一块肉被夹起来送入纪千明的嘴中。
当纪千明饱餐一顿后，桌子上已经一片狼藉。
“千明哥，再吃呗？”
纪千明侧头一看，只见少女笑着又给他盛来一大碗肉汤，只是，这次的肉汤不再是清透，而是散发铁锈味的血红。
他露出惊愕的眼神，可让他更加惊骇的是，嘻嘻哈哈笑着的少女用古怪的腔调咿咿呀呀地唱着，面孔扭曲成了一张花脸。
不同于京剧戏中的花脸，她的脸上只有红白黑，形成了一张恐怖的模样。一双带着戏谑的眼神看向纪千明。
“吃啊，千明，怎么不吃了呢。”
那张花脸呵呵地笑着；紧接着从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刺耳的奸笑声。纪千明看到，自己的肚子不知何时被撑得老大，刺啦的一声，肚皮被里面的东西破开了，露出花脸的脑袋，朝他嬉笑着。
锵的一声，他从背后抽出断刀，脸上已然是愤怒，青筋暴起。
“他妈的！上官北植，我跟你有什么仇，为什么要一直揪着我不放！！你把心海藏哪了？！”
随着一连串的问题，哧！——断刀迅速挥过，肚中的人头被砍断了，掉落在地，可那颗脑袋仍然在嘲笑，笑得更是乐疯了。
紧接着，一道刀虹再次划过，地上的那颗脑袋被一分为二，脑浆从中流了出来。
纪千明从两半的脑袋转向桌子的一旁，那是空荡荡的位置，什么都没有了。
让人感到悚然的笑声也早已消失无迹，连同那颗脑袋一起。
而他面前的桌子上哪是残羹剩饭，那分明是一桌残骸！其中一条被啃光血肉的腿骨显然易见。
“难道又是做梦……？”
纪千明呢喃，他回味嘴里的血腥味，然后用袖子擦干满嘴的血。此刻的他早已吃得很饱，很舒坦。
再看周围的一切，本是洁白的墙壁此刻却显得老旧暗黄，少女打扫得干净的地板却几乎布满血迹，那图案如同绽放的鲜艳花朵般。
“不行，最近被那上官北植影响得太深了，必须得除掉这个不利因素！”
纪千明咬着牙，脑海里还在回荡着那张花脸发出的笑声，握着断刀的手收得更加紧了，然后插回刀鞘里。
纪千明抬头看了一眼早已不发光的灯泡，便起身来到床边，然后从床底拉出一袋挎包，里面鼓囊囊的。
他一把推掉桌子上的残渣，把挎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一瓶朱砂、两叠红色符箓、一串白玉佛珠、一根红木洞箫、一套黑色道袍，这就是挎包内倒出来的全部了。
纪千明来来回回研究，留下了一叠红色符箓，一套黑色道袍，而剩下的东西他装回挎包里。
“不知道那些东西怎么用，都拿出去找个人试试。”
纪千明把挎包挂在自己身上，然后目光转向桌子旁那仍然空荡荡的木凳。
“心海，我要出去办事儿了，晚点再回来陪你。”
说完，纪千明面孔迅速变换，成了一张老粗大汉的模样，而他的身形也变得增大一圈。
房门开了，一道人影走了出去，然后又关上了。
桌子的旁边，木凳上仍然空荡荡。
昏暗的屋内，完全没有一丝人影，却散落了一张红白黑冥纸……
（收稿日期：2023年2月1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