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之国度]第十六章:和平国度

三十年前,我们只是一群普通人,在酒店房间里交换素描画册,看卡通片。今天,你可以在地球上的每个国家找到我们,我们的数量超过一百万,每天都在增加。
兽迷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它对21世纪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自人类诞生以来,兽化的本能就一直是人类的一部分。我们被剥夺了属于野兽的力量和自由:它们惊人的速度,它们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能力。我们能动用我们的大脑和工具来模仿它们。但当它们试图与环境融为一体之时,我们却从未停止改变(或破坏)环境,以满足我们的需要或一时的冲动。
作为兽迷的核心意义可能是一种返祖的渴望——想要重新加入动物王国,摆脱作为地球上唯一“智能”物种的孤独?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动物故事——从13世纪的狐狸雷纳德到21世纪的《疯狂动物城》,展示了不同物种作为朋友、爱人或对手生活在一起,而不是作为捕食者和猎物。
兽人出现的意义,便是试图弥合我们和其他动物之间的分歧,使之折中。也就是说,通过艺术和叙事让动物更像人类,而我们试图通过穿兽装和角色扮演让自己更像动物。我们可以享受伊甸园般的自然世界,而他们则代表我们可以生活在我们想象的国度,同时也不失人类生活的安全感和舒适感。
作为捕食者或猎物,动物的生命是(引用一对古老的短语)“肮脏、野蛮、短暂、茹毛饮血”的。
从人类文明的角度来看,当我们抚摸、照顾和与我们的动物伙伴玩耍时,我们也可以在电视上或笼中观察它们。
近年来,整个社会似乎更容易接受我们所做的一切——选择接受或容许我们的爱好、生活方式和精神追求。当下最受欢迎且倍受好评的电视剧之一是《马男波杰克》,它讲述了一个神经兮兮、自我毁灭的好莱坞明星——一只脆弱、复杂的卡通马人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一个人类和拟人化动物共享的宇宙中。但要是在几年前,你唯一能找到关于人类和兽人共享同一个世界这样优秀故事的地方是在兽人漫画或小说中。
弗里奥是这样向妈妈解释“furry”的:他提醒老妈,她曾在20世纪80年代的《美女与野兽》电视剧中迷恋过狮子人文森特。我发现如今告诉人们我崇拜爬行动物比以往更加容易,给他们欣赏我作为科莫斯的照片也不那么尴尬了——他们往往会对我印象深刻。
Furry一开始只是一个圈子,但不久之后我们就成为了一个群体。“圈”这个词太小了,不足以涵盖兽人的众多风格。一个人可以是兔八哥或忍者神龟的粉丝,但若是要成为兽人论(Therianthropy,该理论认为人的极深内在自我在某种程度和某些角度上是非人的动物)的“粉丝”呢?
称之为“亚文化”倒是有些味道,但什么是亚文化呢?Furry起源于科幻、“有趣动物”和动画迷。我偶尔会使用“我自己”这个词(例如,在本书副标题中),但它确实不那么准确。“社区”这个词则完美的解决了一切问题。
我认识的一个兽迷朋友指出了“圈子”和“社区”之间的区别:成为圈子的一员是一种被动的行为,而成为社区的一员是主动的,“你不喜欢自己做某件事,你是别人做某事的‘粉丝’。当你是社区的一份子时,你是一个实干家,而不是一个粉丝。”(不过,没有理由不喜欢兽人社区里发生的事。)
对许多兽迷来说,Furry不仅仅是一个社区——它是一个家庭,一个欢迎那些因喜欢拟人化动物(或因自闭症或者性别流动)而被同龄人抛弃的人的安全港。这些被抛弃的人并不仅仅通过互联网这个21世纪的中枢神经系统发现兽圈的,但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他们可能是最孤独的。
兽迷是由婴儿潮一代和最早的X世代创造的。上古时代的兽迷已人过中年,甚至进入了耄耋之年(并不是说年轻的兽迷就可以被豁免:任何30岁以上的兽迷都可以获准进入“高龄兽迷”的脸书公共界面),这不再是“我们的”兽圈。下一代人逐渐加入了我们的行列——高中生、大学生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许多经历了他们自己的“我并不是唯一一个!”的时刻,他们在互联网上发现了Furry,并意识到他们并不孤单。其他人看了一眼,嗯,很喜欢,也加入了进来。
我想兽圈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们的。正如罗德·奥瑞利指出的那样,没有人发明了它,我们只是认识到了一直存在的东西——我们认识到了我们自己。Furry很久以前就不再是简单的速写本、“有趣动物”漫画和卡通了。而是穿兽装、是那些感受到了与自己的精神动物产生联系,是企业家和艺术家们发现他们可以通过与社区分享自己的创造力来谋生。
兽圈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就像智能手机和互联网一样,就年轻兽迷而言,它一直都在。当他们在网上或通过朋友发现Furry时,他们就知道兽圈有多大了。他们不再像最初的兽迷那样与外界隔绝,而是毫不犹豫地加入进来。10年或20年后,兽圈将完全属于他们。网络上的喷子们还在发“yiff in hell furfag”,但随着我们人数的增加,他们的数量也在减少。同时,虽然很多人只在《犯罪现场调查(Crime Scene Investigation)》那集接触过一次Furry,但那已经是13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每天都在向过去推移。
根据社会学家和营销专家的说法,千禧一代和他们的后辈Z世代,都想拥有归属感——感觉自己是群体的一部分。他们希望自己的技能和创造力得到认可。他们是企业家,在Café Press、Etsy和Red Bubble(均为国外出名个人定制商品销售网站)开网店出售个人作品。他们在网上分享自己的想法、感受和创造力
。他们比他们之前的任何一代人的思想都开放。对他们而言,种族或文化差异往往无足轻重(“如何吸引千禧一代?你需要知道的3个核心价值观和3个核心特质[How to engage millennials? appeal to 3 core values,3 core traits]”GreenBiz , 2014年10月24日。2016 年 11 月 15 日检索。[https://www.greenbiz.com/blog/2014/10/24/engage-millennials-and-gen-z-appealing-values-and-traits])。他们更能接受LGBTQ人群,更愿意承认自己的性取向,而不用担心被拒绝。(“千禧一代是最‘同性’的一代[Millennials Are the Gayest Generation]”《野兽日报[The Daily Beast]》2015年3月31日消息。2016年11月15日检索。[http://www.thedailybeast.com/millennials-are-the-gayest-generation])
千禧一代和Z世代的兽迷也是如此。兽迷经常用“即将出现”这个说法向其他人表明自己是兽迷,并不一定与性有关,尽管这个说法起源于LGBTQ解放运动。
当你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孤立的原子时,你就成为了兽圈的一份子。你是一个怪胎,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比你本应思考的要多得多,比其他人也多得多。你来到兽圈,是因为现在你有了理解你的朋友,他们分享了你最核心的、不再那么独特的那部分。你现在是一个比你自身更大的事物的一部分,而且人多力量大。看看互联网上有关Furry的热门文章和新闻视频,它们的点击率越来越高——人们开始明白了。
漫画(不只是图画小说,而是普通的漫画书)和超级英雄现在是主流娱乐。它不再是极客和书呆子的专属。事实上,书呆子和极客知晓一个不出名电视节目、电子游戏或娱乐特许经营权的每一个细节——实际上是时髦的。(斯蒂芬·科尔伯特[Stephen Colbert]只要有机会上电视,就会自豪地展示自己对《指环王》的全面了解)
角色扮演也成为了主流——它变得很酷,很有趣。《娱乐周刊》刊登了一张占据了两页的照片,照片上有一大群角色扮演者站在圣地亚哥漫展外的台阶上——一页上有几十个超级英雄,另一页上有同样数量的超级反派,显然每个人都在享受自己的生活。
在电视剧《闪电侠》(The Flash)的某一集里,还有一场知识问答比赛。其中一个主角为选错了答案而道歉。他的朋友安慰他说:“也许(其他团队)也会搞错。”“哦,是的。”第三个角色说,“我敢肯定,名叫‘骄傲和学徒’的那支队伍不知道汉·索罗爱船的名字。”
镜头移向另一队。他们打扮成《星球大战》里的角色,包括一个穿着自制R2D2装的家伙(机器的圆顶像一顶帽子一样穿戴着)。一个十年前的电视节目会嘲笑他们是可悲的失败者,但在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因为角色扮演者或他们的朋友很可能就是制作这些节目的人,他们只会被愚者取笑。
穿毛者也开始受到同样的待遇。2015年的《海军罪案调查处:洛杉矶》是一个近乎历史性的突破:两个有魅力的年轻人,而且还是常驻演员,通过系统地讨论兽聚和兽装从而相互调情,没有丝毫优越感。在一个有着百万圈子和怪癖主流的时代,怪异不再是那么的怪异,也许甚至是一种新常态:酷、与众不同和具有挑战性。
关于这个话题,我最喜欢的观察是两位兽迷在网上的交换评论:

“我也喜欢带有人工智能的性感机器人,还有电子游戏新闻。我没胡编乱造,我只是一个古怪的人罢了。”
“你的古怪让你变得精彩。”

现在是属于Anthrocon的周六深夜。在大卫·L·劳伦斯会议中心巨大的“匹兹堡精神”舞厅里,一场兽迷狂欢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激光在闪烁,彩灯在头顶盘旋。舞台上的DJ在为一个既古老、异教又极乐的事件制造节奏和配乐。他被在他调音台两边的舞者打断了。
在推动式节奏环境的魔力下,一排康加舞狂欢者从我身边蜿蜒而过,既有人类,也有兽人。人类和动物一起,在平等地跳舞,在不断变化的灯光下交替映出剪影和光晕。我看到一个人穿着鳄鱼装,棒极了。我就像一只快乐的小狗一样跟着他,在离我的精神动物几英尺远的“现实”中感到兴奋至极。
我需要冷静一下,暂时逃离这个过度刺激的环境。我离开舞厅,前往会议中心后面的阿勒格尼河。在宁静的河边有一条人行道,现在是全匹兹堡最宁静的地方。
一个年轻群体在那里,下一代兽迷。有些人穿着全装,有些人摘下了脑阔,许多人穿着常服,或露出条尾巴,几个人在吧台畅饮啤酒。
动物,半动物和人类,不管他们是什么性别,不管他们是什么种族,不管他们爱谁或怎样爱他们——都在分享这一刻。
这也许不是伊甸,但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和平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