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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丽亚与火箭炮

2017-09-21 10:45 作者:云影亦  | 我要投稿

茱莉亚与火箭炮


云影亦·译


安娜·卡万

1901-1968年。英国作家。虽然家庭富裕,但是作为冷淡的双亲下的唯一的孩子而被养大的卡万,在一生中都抱有精神上的疾病活着。受到卡夫卡强烈的影响,构筑起了特异的故事世界。其中『冰』被评价为指示了SF的极北的最高杰作。


茱莉亚是一个有着长长的直直的头发和大大眼睛的小个儿女子。茱莉亚喜欢花。把小麦田里开得满满的虞美人粗鲁的束在一起做成花束拿在手上,因为举的太高除了眼睛以外脸的其他的地方都被遮住了。让这眼神如此悲伤的原因是因为她得把虞美人都丢掉,因为如果花瓣到处乱掉的话会弄脏地面所以不能带回家去,刚才她这么被说了。而花瓣也已经开始飞散,把她的衣服前面染得赤红。茱丽叶还没能交到朋友,她是个不爱说话的女学生。她还是个和其他在期末考试合格的学生站在一起相比之下更高的学生。她们的表情都轻松愉快,兴奋不已,因为要走上社会开始人生所以心情激动。但茱莉亚的眼中只有忧伤。虽然和大家在一起在笑着,但是对于她来说,对于大家所想有的那种生活并无干劲。她想要从他人那里脱离开来。社会是恐怖的。

茱莉亚还是个身穿白色婚纱的年轻新娘。一只手上拿着玫瑰花束,还有一只手拿着的是洒上了Arpege的蕾丝镶边的手帕,里面包着一个塑料注射器,非常小有些扁平,还提着白缎的包。现在,茱莉亚的眼神些许的不再那么忧伤了。她一只脚搭上了汽车边的踏板。衣襟上绣着玫瑰花的有着一头茶色卷发的年轻人把门打开了。让她笑起来的是因为他说了些什么呢,还是因为手被抓住了呢,或者是因为现在有了注射器呢,所以而让这可怕的想法,脱离的感觉都可没有了呢……。在后面聚集着的看的不是很清楚的人们,露出了像是对于茱莉亚的责任转嫁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而高兴起来了一样满足的表情。喜欢花的茱莉亚,一边对他们挥动着玫瑰花的花束,一边和年轻人一起跑开了。

茱莉亚连一束花都没有的就这么死去了。医生在她的旁边看着叹了口气。除了官员就没有其他人来了。身高很高的女子,茱莉亚的骨灰,仅仅只是把她在网球锦标赛获得的银奖杯勉勉强强的装满了而已。想要提高比赛的能力,作为专业的网球选手的她使用了注射器。她那喜欢开玩笑的男人,把注射器称之为火箭炮。茱莉亚也学着这么叫。因为这叫法很是滑稽,所以她笑了。当然,因为吸毒成瘾而知道了各种各样色情挑逗的话,所以火箭炮这样的也不过只是胡话而已,毒品真的应该是被想成是很重大的事情才是啊。如果没有火箭炮的话,她也许就拿不到奖杯了也说不定。至少是作为容器这个杯子还是起作用的了。决胜战是由茱莉亚发球获胜的。左手拿着两个网球,一个高高的抛上天空的的同时右手在头顶快速的挥动,嗖的一下球拍就挥了下去。然后球朝着对方的球场几乎呈一条直线的直直擦着球网就飞了过去。几乎不可能被打回来的发球。一只手上握着两个球,茱莉亚又和卷发的年轻人并排横坐在床边。茱莉亚之后又在废墟之中躺在军用毯子下面。然后在最后,茱莉亚的骨灰被放在了银奖杯之中。

殡仪社的谁把奖杯的盖子合上,在能俯视到大海的悬崖顶的墙壁上,把奖杯放进了同样的分隔成几千个架子中的一个。冬天的大海带着浮石一般的颜色,天空如同灰色的冰一般寒冷。冰冷的风正面吹拂着墙壁让其摇动着,震动了放在里面架子上的银奖杯,发出细微的声响。残留在墙角的(并不是为了茱莉亚)带着霜的些许花瓣被风扯碎。茱莉亚她还在高高的山中,在花田之间和新郎坐在车里。两人停下车,把喇叭水仙或多花水仙抱起来摘着。在有着隔板的架子上茱莉亚既没有花也没有新郎。

「这是她的注射器。我的火箭炮,她一直都是这么称呼这个的」露出有些寂寞的笑容医生这么说道。「这东西肯定都用了二十多年了。你看,这刻度因为经常使用都消失掉了」这和那种一直都是放在金属制的容器中加入沸腾的热水,然后保持无菌状态的玻璃制的注射器不同,这个已经使用过的塑料制的注射器是不会坏的。这个已经变色了的旧注射器一直都是放在某个地方的,细菌什么的,一直以来战争和街道上的灰尘什么的都堆积在上面。但即使是这样,茱莉亚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就是偶尔会感染,用盘尼西林也能简单的治好,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对于这样的危险,大家都是大大咧咧的啊」

茱莉亚和她的火箭炮一起在世界上旅行着。她想要看看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国家。虽然那卷发年轻人不在了,但她会坐在车上,坐在谁的旁边。茱莉亚很擅长开车。不管什么都能开。不管是赛车,还是大卡车。作为赛车队的一员在开着,那下头盔长长的头发随风飘舞。今天的她,迟了领先的车手一秒中的几分之一,在赛车场上开着,但是在那个时候,他车上的离合器的一部分燃烧了飞散开来刺中了她的车左侧的轮胎,车在空中翻转了两圈手撞到了墙壁上。茱莉亚没有受一点伤从坏掉的车里出来了,手上拿着装着注射器的包走开了。她在笑。在置身危险的时候,茱莉亚一直都会笑。只要有注射器,就什么都不怕。觉得害怕的时候基本上都忘掉了。偶尔,会想起卷发的年轻人的事情来,想着他现在在做些什么。然后又笑。拿着花过来,带来欢乐气氛的人有许多。虽然没有注射器的时候一直都是带着非常孤独的感觉的,但现在都已经基本上记不得了。

茱莉亚一遇见医生就喜欢上了他。他就像是实际上她没见过但和想象中的父亲那样的体贴,温柔。他不会来夺走注射器。「明明都已经使用过这么多年了,但是你的身体状况一点也没有变差。不,不如说,如果没有这的话会变得非常严重也说不定」他相信着茱莉亚。她也并不是毫无责任感的,知道她没有一次极度增加过药量,或者试用过新的药物。毒品成瘾患者大家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骗子,大家都品行不端,大家都是精神病患者,只是追求着快乐的怠惰者对于劝告全都听不进去。他同情着茱莉亚。她的性格易受到伤害,是因为小的时候没有被给予过爱情,因此无法与他人相接触,在其他人之中不会感到有轻松的感觉。他的意见是,她所使用注射器是完全理所当然的,就和胰岛素对于糖尿病患者是不可或缺的一样,注射器对于她来说也是不可缺少的到东西。如果没有注射器的话,她大概无法过着正常的生活吧,她的人生会变得极度悲惨的吧。但是,多亏了有注射器,她变得诚实,有活力,聪明,友好。她和一般人所抱有的毒品成瘾的人的概念说像也不像。但谁都不会说她是个品行不端的人吧。

喜欢花的茱莉亚,在靠街的平坦的屋顶上作了庭院,用红色的天竺葵的花盆围了起来。在夏天的时候,每天浇水。因为太阳和风的缘故花盆马上就会干掉。夏日结束之后,空气变冷了起来。叶子也渐渐变成了黄色。虽然现在还有花在上面,但是下次有降下霜来的话会干枯掉的吧。现在是战争期间,是飞机炸弹的季节。炸弹毫不断绝的来临。像是没有什么能够制止似的。茱莉亚习惯了炸弹,无视掉了。当作没看到。为了从霜降哪里守护住花朵急忙把全部都给摘了下来,放在了家中。然后进入了冬天,茱莉亚在屋顶上种着春天的球茎。飞机炸弹还是那样子不停到来,飞的非常低,擦着屋顶和烟囱飞过去。那声音在空中不停响起。炸弹,单调的引擎声响着,一个接一个不停飞了过来。引擎声止住后,突然,吓人一跳的寂静提心吊胆的来临了。所有的一切,都突然而不自然的回归寂静。当这样的寂静到访的时候,茱莉亚不会朝上看。但是,会突然在屋顶上感到相当厉害的寒冷,她急忙把最后的球茎种下。

医生因为某个患者的事情到一流的精神科医生哪里去交流。作为精神科医生有着威严,穿着质地优良的衣服,有着和外表相应的声音。当炸弹的寂静开始之后,他用清晰庄重的声音严肃的这么说道。「在旁边的桌子下面藏着您认为怎么样」然后他自己就这么说着,再也没有装模作样的自己完全钻到了桌子下面去了。茱莉亚离开屋顶朝台阶上伸出脚去,但没了台阶。已经崩塌掉了。整个家都崩落了,倒塌了,世界炸裂了在燃烧着,茱莉亚落入了黑暗。防空对策部的人把茱莉亚从瓦砾中挖了出来。红色的天竺葵的花瓣在她的衣服面前散落着。她忘记了过去的时间,现在也慢慢的在忘却。谁给她盖上了灰色的毛毯。知道她穿着染成红色的衣服躺在下面。装着火箭炮的包包好好的挂在一边胳膊上。炸裂的世界为什么会这么寒冷呢。突然北极光亮了起来,在天空的一面冰冷的辉映着。像是炮火一般的冰怒号着,轰鸣着。冰河时代的寒冷。冰冷的玻璃圆形建筑覆盖了地球。高高的冰水耸立着,疯狂的暴风雪像是白色的野兽一般袭击过来。在这致命的寒冷之中,所有的东西都在变成冰,这寒冷有着由霜形成的闪亮的面容。是茱莉亚所知道的面容,但那究竟是谁的面容她已经忘却了。

殡仪馆的人,从冷酷的风中逃开,急忙关进自己的车中。牧师连帽子也没有戴,淡灰色的头发被猛烈的风吹乱着一边朝着家赶。风把被霜打过变黑的花作成的破破烂烂的花圈卷走了,在草地上翻滚着,虽然从殡仪馆的人和牧师的旁边吹过,但是两人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再在这样的寒冷中呆下去可不行。照顾花并不是他们的工作。他们,并不知道茱莉亚喜欢花的事情,也没有去在意过。而且反正,那花圈并不是为了她而放下的。

茱莉亚,追赶在那不知名的面容后面跑着。像是在打网球的时候一样全速奔跑着。但是,走近一看结果那闪亮的死掉的面容是谁的还是不知道。面容消失掉了,只有极光的辉光还留着。她第二次成为了那站在那茶色头发的年轻人旁边的新娘。虽然是要烤着了一样的明亮,但教会里十分寒冷,穿着薄薄的婚纱的她身体微微颤抖着。北极光也像是要让人眼花似的闪耀着,但是那寒冷的火炎燃烧了屋顶。在椽子之间有雪落下,让祭坛上覆上了一层冰,座位间的通道上有雪吹积着,圣水和圣餐的葡萄酒被冻住了。雪给茱莉亚婚礼的白婚纱缀上了冰凌的宝石。像是钻石一般闪耀着的头饰让她的思考混乱了。到底都到哪里去了呢?新郎死了吗,或者说是和哪里的女孩子一起上床去了呢。然后她的衣服染成了红色,躺在了脏兮兮的毛毯下。

「谁能来帮下忙啊」她叫到。「我动不了」但是,谁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不觉得冷了。这次突然间的,她开始燃烧了起来了热度灼烧着她。面容燃烧着,干燥的嘴中像是积满了许多灰一样。温柔的医生过来瞧了,虽然她想要叫出来,是只能发出些喃喃细语。「拜托了,救命……」因为是太过细微的声音,他没有听到。叹了口气的他取下帽子,在那内侧,把帽子卷起来的皮带的下面的部分上有着小小的金色的文字,她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卷发的年轻人,并不是和谁在床上。他在海战中负伤了。他倒在了军舰的甲板上,士官还没来得及抓住他。年轻人在倾斜的厉害的甲板上骨碌骨碌的滚动着,掉进了漆黑无底的海中。士官越过船舷向下看着。手上拿着救命的皮带 ,但是向负伤了的年轻人投去也没什么用了。于是他把皮带穿在了自己的身上,朝着刚好在落下途中的小船跑了过去。医生他,回到了富有盛名的精神科医生的家里。低着头,垂着眼,他慢吞吞的走着。感觉疲惫,悲伤。没有朝上看去,明明茱莉亚正从窗户中把天竺葵花束向着他挥动着但都没有注意到。

隔开的架子的墙壁上,在冰冷的黄昏之中,一个人也没有的竖立着。殡仪馆的人回到了车上。脚被冻僵了没有一点感觉。冬天的葬礼是最让人讨厌的。他啪嗒一下把车门关上,踩着脚步声走进了家中,得感冒可不行,虽然他急忙对妻子叫喊着要她端加入了大量柠檬和砂糖的热朗姆酒来。但刚刚凑出宾果来的妻子,却迟迟的一边嘟囔着发着牢骚,一边在厨房啪嗒啪嗒吵闹的来回走动着。在牧师馆里,牧师在午后就着茶吃着烤面饼。椅子放在了暖炉的旁边已经倒进了炉膛里。

外面变得一片漆黑,墙壁也变暗了。风吹动着墙壁,在茱莉亚里残留着的些许的东西真的听到了残留在隔开的架子上的细微的声响。确实是在哪里有着红色的花朵,如果还能够思考的话,茱莉亚大概会这么想的吧。然后会想着什么快乐的事情的吧。想起火箭炮的事情来然后笑起来的吧。但是,真正的却是,茱莉亚一点也没有残留下。她不在了。在隔开的架子上的就只有银奖杯了。没法思考欢笑去回忆了。茱莉亚已经不在任何地方了。以前她曾经所在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了。


译者注:

1.Arpege,琶音香水,Lanvin最经典的香水之一。

2.宾果,一种盛行于北美的猜字游戏。

3.烤面饼是种用面粉或马铃薯和酵母制成的、常见于英国和英联邦国家的一种小圆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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