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后悔

“叮——”酒馆才刚开始营业，门铃就响了。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

“您好！欢迎光临。”酒保一边忙活，一边向男人问好。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您好，”酒保来到男人身边，“有什么帮到您的吗？”

男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

“您的意思是您不能说话？”酒保小心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又比了比写字的动作。

“您是要纸跟笔是吧，您稍等。”酒保转过身，拿来纸跟笔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纸跟笔，点头道谢。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男人举着写好的纸，“麻烦给我一杯白兰地。”

“好的，您稍等。”酒保转过身去倒酒。男人又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您好，您的酒。”酒保把酒递到男人面前。

男人点了点头，把手上的纸递给酒保。

“方便陪我说说话吗？我好久没跟别人说话了。”

“好的，刚好现在也没什么客人，我陪您聊聊天。”说完，酒保从旁边拉过来一张凳子，自己坐下了。

“其实我是最近才哑的，所以还有点不习惯，我是自己把我自己毒哑的。”

酒保看着手上的纸，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刚想开口说话，男人又把纸递到酒保面前。

“我本来是在其他地方读书，因为父母对我没什么要求或者说没说清楚，所以我对我读书的城市非常喜欢，也想留在那座城市，所以我读书做好了以后的规划。”

“可等到我即将毕业的时候，我的母亲表达出希望我能回家乡发展的愿望。我非常错愕，这跟我所想所准备的完全不一样，两个城市的发展水平不一样，我读书时准备的东西不可能在家乡实现。”

“我反抗争吵，但是无济于事。于是我跟我妈下了狠话，‘你不要后悔’。最终我回家乡了，找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外人看起来确实不错。”

“但回来的这几年，我的事业发展各种不顺，小城市的规则确实不容易适应，而且也不好适应。慢慢地，我累积了好多怨气，一直藏在心里。”

“终于有一天，我爆发了，我把所有的积怨全部爆发出来。也终于我听到了我的母亲说出了那句‘我后悔了’，这么多年了她后悔了当初的决定，用了我这么多年去证明她是错的。”

“那一刻，我笑了，放声狂笑，带着无奈，带着嘲讽，我哭了。但是我妈倒了，受了刺激。”

“虽然人最后没事了，但是心里的疙瘩。这么多年的青春就这么没了。”

“其实我知道，家里知道我发展不好难受，我也知道他们想尽力补偿我，但是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我没出息，心里就越难受。我宁愿他们什么都不做，就让我自己一点一点慢慢来，要不我只会觉得亏欠。”

“所以我选择了毒哑自己。也许不说话不表达就不会伤害到最亲的人吧，祸从口出，对吧。”

酒保看完，沉默了，眼里带着泪花，不知怎么的，感到了莫名的心酸。

“不好意思，您稍等我一下。”酒保转过身。

“您好，您的酒。”酒保把酒推到男人面前，“这杯酒送您的。”

“这杯酒叫坏妈妈(Dirty Mother)，这杯酒用白兰地搭配咖啡和香草飘香、甘甜浓厚的甘露，虽然甜口，但酒精度数很强劲，让人刺激又满足。”

“跟名字不一样，酒的口感高贵典雅。其实这就像我们的父母，有时候在我们心里是坏的，但其实他们的内心对我们是好的，而且很多时候他们的经验对我们来说也是好的。也许我们认为的‘坏’，并不是真的‘坏’，可能久而久之会变‘好’了。就像酿酒，原来以为水果坏了，结果时间久了，变成了美妙的酒酿。”

“其实不管怎么说吧，人总要向前看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事业可以慢慢发展，慢慢找方向。父母只有一对，如果没了就挽不回来了。到时候后悔就真的来不及了，您也说了，父母也想尽力补偿您。所以不管怎么样，事业应该发展，父母应该尊重。”

“确实可能父母老了思想跟不上时代，我们跟父母之间的思想鸿沟也是没办法消除的，学着去理解他们，按照他们的思维模式跟他们相处，也许有一天你也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让你回他们身边。”

说完，酒保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点了点头，也许酒保说的他都知道，也许他已经释怀了。不管怎么样都好，看起来男人想开了。

男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到了门口，男人回头向酒保点了点头。

酒保对着男人点了点头，举起酒杯。

“也许他也后悔了吧，这么多年等一个答案，结果差点家没了。”酒保叹了口气。

人生，哪来那么多的对错，对跟错又是谁定义的。不管怎么样，人生路漫漫，愿不愿意都好，都应该走下去，好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