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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行程(上)

2023-11-18 07:14 作者:糸守湖畔宫水泷  | 我要投稿

一个头发糟乱的青年匆忙地跑步过来,背上的吉他袋子随着脚步晃荡着。青年迎面伸出手臂似乎要拥抱某人。

 

一个面容清纯的女孩嫌弃地推开:“得了别来这一套。”

 

“哈哈,别这样嘛。”青年抓抓脑袋,满脸是歉意的神色,“抱歉宁宁,别这样嘛,毕竟才刚刚结束嘛。”

 

“哼,”女孩装作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你就是这样子,就不会提前一点吗?”青年托着黑漆漆的行李箱,嬉皮笑脸:“我这不刚一结束就来了嘛?”

“车快到站了。”女孩撩了撩发梢。

 

“终于要回去了。”青年缕了几下蓬松的头发,“好想再去一次海滩啊。”青年转头一脸坏笑:“宁宁,你想再去一次海边吗?”

“要去也不和你一起去。”

 

“别这样嘛,宝贝。”青年摇晃着肩膀装作可爱求关注,“我记得你不是买了新的泳衣吗?到时候躺在沙滩上,我保证就只看你一个人,眼里肯定只有你!”

 

某种尴尬而微妙的气氛如同调皮的钢琴跳音渲染开来,两个人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皮肤裸露,只穿着沙滩比基尼的女孩在阳光下尽显前突后翘的风韵……

 

“色鬼!”女孩的脸红得像灯笼,挥舞着帆布包追打青年,“阿北你站住!我保证不打死你,那也要让你断子绝孙,让你这么色狼!”

 

“我要是断子绝孙,你忍心吗?”青年大乐着在空旷的站台上奔跑。行李箱轮骨碌碌地滚动。

 

“我不管!你死定了!”

 

 

随着悠长的鸣笛声,铁轮的速度放缓列车停靠在站台边沿。

 

两人嬉笑打骂着上了车厢,车厢里挺空的,似乎乘客们都在前几站陆续走光了,而在这僻静的小站只有青年情侣的入座。

 

“真安静啊。”青年用力地把两箱行李推上头顶的行李架,卸下身上背着的吉他,又坏笑着想到什么:“宁宁,趁现在没人,让我亲一口。”

 

“不要,你这色鬼!”

 

“一下就好!一下就好!”青年说着就要拥抱上去。

 

“别,别啦!”女孩看见了后边的什么,在青年右手已经架上来的一刻,指着那个方向:“看!别出声。”


  

青年转过身去。

 

 

一个紧裹远足耐磨外套的少年,头发蓬乱,尽管戴着口罩,疲惫的神态仍能从低垂的眉眼中体现。少年看上去很累,累得紧紧怀抱着大登山包,手腕上缠着黑白丝线绞合而成的细绳,整个人蜷缩在双排座椅的窗边打瞌睡——要是没有仔细看,似乎就会被遗忘在这车厢的角落。少年的状态似乎很差,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身子越发缩得紧了。

 

窗外是流驶的乡间景色,蓝天白云、水田高垄、池塘柳树和袅袅炊烟在铁路延伸的旁边快速倒退着。

 

“这孩子睡着了吧……”

“好像身体不大舒服。”女孩察觉出点儿端倪,“安静一点吧,让人家好好睡。”窃窃私语声反倒让少年睁开了眼睛。疲惫而茫然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身边站立的男

女,干燥的喉咙费力蠕动了几下,沙哑的声音虚弱地透过天蓝色口罩的纱布传进空气: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吗…… 咳咳……”

 

“没有没有,”女孩连忙解释,“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 咳咳…… 有点感冒……”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人看着心疼。

少年晃悠悠地站起来,两条腿似乎难以支持躯体,颤巍巍地步履蹒跚:“抱歉,我去下卫生间……”

 

少年的身影在过道上晃悠着,跌跌撞撞。

 

“阿北,”女孩用手肘捅捅男青年,“你看那人相当累啊。” “是啊。”青年呢喃着。

 

 

嗵地一声,少年倒了下去。

 

“阿北!不好了!”这是少年昏迷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随后是匆忙的脚步声。

 

 

 

 

 

列车轰隆隆地驶过荒郊森林边缘。

 

“阿北,”女孩问道,“怎么样了?”

 

“头还是滚烫,还是咳嗽。”青年给少年盖上了厚毛毯,转过来无奈地摇摇头。


  

“这孩子怎么会独自出远门啊。”女孩看着躺在座椅上因发烧厉害而挣扎的少年, “生了病都没人照应……”

 

“也不是没可能……” “什么?”

“我当年不也是一个人坐火车远行的嘛?”青年双臂环绕,靠在青绿的椅背上, “男人嘛,总得有自己的冒险。”

 

“话说回来,我们再练一次歌吧?”青年转脸问女孩,“选个和缓的曲子。” “好,等我一下。”

女孩起身去洗手间,回来时,用手里浸湿了的毛巾叠成长条,轻轻敷在少年滚烫的额头上。

 

“开始吧。”

 

 

 

 

青年打开拉链,纯朴而勾起对青葱时代的冲动回忆与怀念的木吉他在车窗的阳光下闪着明亮。青年怀抱吉他,扫了几下弦,音流顺畅。

 

伴随着转折波回的前奏,忧郁的开头从青年嘴里唱出: “嘲笑我有多简单

像番茄加两个蛋

 

闭上眼就睡 多自然……”

 

吉他弦的拨动快了几下,又回到起头的旋律。女孩细柔的嗓音:

“想着你有多困难从宇宙找颗尘埃

揉进我眼眶 多小孩……”

 

音乐的频率快了,如同孩子刚刚学步的跌撞,却也梦想着如大人般奔跑。沧桑的男声和婉转的女声高低叠合:

“丢掉的你 又想要拿什么缅怀?是不是不需要猜?

又来的突然……”

 

青年充满怜爱地抬头看着女孩的脸,用挚爱的笑容和渴望的声音唱道:


  

“你,就对我说明白就让我看明白

从什么时候我像小孩?”女孩仿佛回应般接着:

“我的天台从来热爱 不需要猜,别让我猜别让我……”

音色逐渐黯淡下去,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又是一轮重复的对唱,但情感正在升温,似乎为最后孩子般的情感宣泄做着点点滴滴的积累。直到最后音调抬升:

“你就对我说明白就让我看明白

从什么时候我像小孩?” “我的天台从来热爱

不需要猜,别让我猜别让我一个人……”

仿佛孩子般的苦恼,但是大人的忧愁弥散了曲调,像是醉酒后站在风口上悠远的呼唤。两人对视着齐声唱道:

 

“你就对我说明白就让我看明白

从什么时候我像小孩?我的天台从来热爱

不需要猜,别让我猜……”

 

一两个遥远的拨弦,联想着对童年时代与现在生活的重叠共融,记忆与怀念在时间的洪流里被埋葬,就像背离了故土和往事远行的千千万万人浓缩的剪影,唱着小时候夜夜陪伴在晚间消散的摇篮曲……

 

少年的呼吸平稳了,紧缩的眉头也舒展开,侧身双手搭在一起,身体松弛下来,似乎沉沉地进入梦乡,不知是因为毛巾降了头温,或者音乐缓和了焦急,或许都有 吧……


  

“不错,很流畅了。”青年舒了一口气。

 

“我觉得还可以再深情一些,”女孩拥在青年肩旁,指着曲谱上弹唱未尽完善的部分,“看,这个升音明显还可以……”

 

“嗯……”青年拿出铅笔在纸上标记,“等回到家里再好好调整这些。”

 

“外面的阳光很明媚啊,”尽管在森林边缘,阳光却是在列车的迎广面,“啊,好像出去郊游啊。”

“先把这场演出准备好吧,”少年一脸嫌弃,“不知道能不能让老师满意……” “安啦,我妈不会那么尖锐的啦。”女孩笑着坐进青年怀里,“毕竟你们都多少年的师生交情了,再说办音乐会你也很有经验的吧。” “那倒不假,哈哈哈。”

列车奋力攀爬上山坡,鸣笛声惊散林中一片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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