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割据·重生之刻合集-悼词02

舒尔茨先生常常握着一块怀表，坐在炉边的吊板床上喝酒。当他开始喝酒时，锅炉间就只听得到炉子里燃烧的声音，以及他喉咙里咕噜噜的响声。我们这一层的锅炉间据说比其他的地方更小，每天生活在里面的只有舒尔茨先生自己，他会用一块不是很高的铁板挡住门口而不是关上大门，有时我们会趴在门口，看他握着拉杆操纵里面会冒热气的机器。

“喂，小女孩。”

我连忙躲进门边的阴影里。今天，比我大的姐姐都不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家。我想跑回去，但双手又紧紧扣着门板，没能逃走。

“喂，小女孩。”舒尔茨先生扶着铁皮门框，站在锅炉间门口。我从没想过他这么高，他就像是妈妈故事里的那个高大的恶魔，身后跳跃着火焰，阴着脸吃掉那些不听话的孩子。

“喂，我记得你不是哑巴吧。”

“是。”

当我还在抱怨自己为什么不受控制地在嘴边挤出这样一句回答时，舒尔茨先生提起门口的铁板放在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进去。”

我死命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过去我们当成新鲜事的锅炉间和舒尔茨先生，此刻仿佛是地狱与恶魔。

舒尔茨先生似乎有些不耐烦，但又很快地回过身去，从房间里拿出一堆东西放在我脚边。有两个像是面具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个破旧的帆布包，上面有一些印花似的痕迹，但好像被有意磨掉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艾雪。”

舒尔茨先生坐到门槛上，语气突然很温柔。

“艾雪，你去过外面吗？”

我摇摇头。

“你想去吗？”

舒尔茨先生像是在渴求着什么一样，除了他背后的火光，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

…………

“等一会有人问你什么，不要回答。”

舒尔茨先生的声音像是被装进袋子里一样传进来，除了橡胶味道以外，面罩里似乎还有一股微妙的香味。它太大了，舒尔茨先生把他套到我头上花了好些时间。面罩两边各挂着一个小罐子，看起来像是装着食物的罐头。“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摘下面罩，会死。”

死。之前东区有好几个姐姐都死掉了，她们也是走进这间会动的铁屋子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妈妈说，她们得了很重的病，没能活下来。

现在我就在这间铁屋子里。四周是涂着条带的铁皮，栅栏门正上方有一个盘子，一点点转动着。当时她们走进这间屋子里时，没有这么黑。

“戴上之后，看东西会变得暗一些。”舒尔茨先生又蹲了下来，检查我身上的衣服，“看来都有些大，热吗？”

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一定要热起来才行。”

舒尔茨先生刚说完，铁屋子就震了一下，我本能地握了一下舒尔茨先生的手。

“不用怕，记住我跟你说的。”

栅栏门打开了，舒尔茨先生拉着我走了出去。是一间很大的房子，中间是一个走廊。有好多人，他们穿的衣服比我们的更好，似乎是同一套。他们好像都很忙，急匆匆的，没有人过来和我们讲话。

“你来这儿做什么，出示证件。”

同样是装进袋子里的声音，和舒尔茨先生一样的声音，但声音更大。舒尔茨先生撒开我的手，好像是去拿什么东西，我不敢抬头看，只是盯着面前地板。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要去哪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外面”都有些什么。

但仿佛有一个声音，要我相信、跟随舒尔茨先生。

“好了，过去吧。”

舒尔茨先生又牵起我的手，我们便又开始往前走，进到一个像是罐头一样的房间里。轰隆隆，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关上了。

“记住路，记住我们是怎么过来的。”舒尔茨先生牵着我的手更用力了些，“一定要记住。”

伴随着比刚才更大的轰鸣声，面前的墙壁一点点升起。

面前是一片纯白，一直延展到远方与另一片浅蓝色相交。尽管戴着面罩，我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光刺激着我的双眼。泪水从眼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我几乎要眩晕过去。

“这就是外面，是过去被称为南极，如今被称为穹顶的地方，”舒尔茨先生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多美啊，和过去一样，是无尽的纯白和无尽的蓝天。”

我的脚似乎已不再受控制，只是跟随着舒尔茨先生向前走着。地上很软，踩上去几乎没有实感，每走一步都能留下一个浅坑。舒尔茨先生说，这些东西叫雪，也是我的名字。

“看那边，”我们登上了一个小山坡一样的地方，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的有隐约的黑色，“那道黑色的线，看到了吧，那里是海。”舒尔茨先生的声音突然大了许多，“要记住回家的路！”

“舒尔茨先生！”

…………

“现在开始执行消杀，请保持站立。”

面罩上的血被蒸汽稀释，滴落在我们出发时曾站立的地方。铁门再次打开又合上，站在我面前的是另一个提着帆布包，一脸疲倦的人。

“你好，你可以叫我舒尔茨。”

作者：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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