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 微风协奏曲
燥热的天气 毒辣的阳光 居住在如此一座水泥丛林里这样的生活即是每个兽无法避免的日常
提着装满鬼话连篇的纸张的公事包 被迫身着仿佛能令兽窒息的「正式服饰」 冽枫反覆拉扯着领口 期望着在这压抑的世界里得到些许喘息 然而抬头望去也唯有一缕清风能让自己感到片刻宁静
在这如此折磨的天气之下 在刚放完了长假之后的早晨 他的嘴里叹着怨气 眼里满是怨念
路过一处公园 几位老者正聚集在树荫底下 或有摆臂活动筋骨 或有三两成群闲话家常 还有一位在更远一些的行道树下推着推车卖着饮料零食冰淇淋 身旁围绕着许多孩子 他们各有各的生活 各有各的清闲
冽枫并不在意他们的生活 也懒得在意 走在上班的路上就足够令兽恼怒 哪有那种心情分神
一阵微风徐徐吹来 树梢沙沙作响 小草纷纷倒伏 吹不走冽枫额间的燥热 只吹散了他梳理好的毛发
抬爪捋过被吹乱的毛发 回头望向风的来处时仿佛风正等待着他的回眸 看准了这一瞬便是一阵强风吹来 整张脸都被吹的七荤八素之下冽枫直接抬爪把自己做死留长的毛发绑到了头后
冽枫又烦躁的随意抓好了造型后便快步离去
经过了一天的工作冽枫已然身心俱疲 披在臂膀上的外套满是皱折 满头的毛发经过一天悄然变得塌陷死板 即便是早上到现在都没动过的绑在脑后的那撮都被捋的硬挺服贴 似乎能直接当作毛笔使用一样的「整齐」
一把拔下弹簧圈 明明是北极狼却仿若布偶猫一样仙气飘飘的长毛随着头的甩动而肆意飘扬 而片刻后披在肩上的样子只显他的狼狈
凉风窜进毛发间抚过皮肤表面的瞬间如同重生一般通体舒畅 或许这点幸福便是所谓的精神食粮吧
迎着夕阳走去 冽枫又回到了那座公园旁
隔着一点距离冽枫依然能看见公园里热络的景象 三五成群的长者 来回追逐的小兽 聚集在凉亭下推着推车的家长 放学许久却依然逗留的初中高中生们 有说有笑 好不快乐
冽枫拨弄着毛发驱散着那份闷热的气息 同时深深叹了口气 用着羡慕的口吻淡淡说道
“真好”
一边重新绑起毛发一边走着 这份轻松惬意的气氛却还是在经过下一个路口时被一声声怒吼随意蹂躏
由于这争吵声实在过大 心存些许正义的冽枫即便本性懒惰却也还是靠了过去
“以免出什么事吧 反正最多帮忙打个电话报警而已”
心存着这种想法 冽枫悄悄站到了兽群围成的圆圈旁 殊不知这即是他噩梦的开端...
他远远看了一眼 似乎正是今天早上远远看见的那位推着推车卖着零食的老者 一旁还有个怒目圆瞪的中年大叔
老者的推车和一台机车到在不远处的树丛里 伴随着散了满地的碎片两台车都残破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外型
融化的冰淇凌混合着汽水跟零食流了满地 既发着泡又粘乎的样子看着实在恶心 尤其那残破的机车上也被泼了大半 看着更是心疼
综合以上冽枫倒也不难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还是随爪拍了拍一旁的一个背着书包约莫初中的男生小犬兽 并且弯下身去问了问情况
“诶诶小朋友 刚刚这里发生什么了”
冽枫的眼睛和耳朵还紧紧粘着那名大叔生怕漏掉一点吃不着的瓜 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身旁的这只小阿拉斯加正面露着诡异的微笑看着自己
他微微张开小嘴 冷静的娓娓道来
“是因为那个叔叔骑车撞到那个伯伯的摊子 然后伯伯就让他赔 就开始吵起来了”
“啊？！ 这样啊...”
他淡然的语调中夹杂着些许雀跃 比起一般看热闹不闲事大的陌生兽似乎还多了点兴奋 好似眼前的并不是什么纷争或者冲突 而是一出值得观众们鼓掌的精彩戏剧
与此同时 老者与大叔的纷争还在持续
“你这糟老头子在这路边摆什么摊啊？！啊？！ 还要我赔？ 就你这点东西还要我赔！ 摆路边给我车都撞烂了 我不找你要钱就不错了还敢要我赔？！”
仿佛是那震耳发聩般的怒吼依然不足以发泄他心中的怒火 那名大叔竟还踩着融化的冰淇淋将原本推车上的玩具和瓶罐一个接着一个的高高举起并且狠狠砸下 一时间破片和脏水齐飞 周边的所有兽们纷纷捂着耳朵仓惶逃离
冽枫默默观察着 不只是看着那名暴躁的兽 同样的也是在注意着周围所有看着的兽们 冽枫还在期望着这之中有谁拨通电话报警平息这整起闹剧
很是令他心寒的是大家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等待着其他兽成为报警的那个
“现在这个社会 真是恶心”
冽枫拿起爪机准备拨打电话 与此同时还皱着眉头低声默念着
不知不觉间一团怒火悄然而生 那是对这种现象的不满 是对肇事者的怨怼 爪机屏幕在被一次次触碰时的力道仿佛要让玻璃应声碎裂般沉重 是冽枫暗自发泄着心中的愤恨
“说话啊！？”
然而 就在电话打出去的瞬间 那兽竟对着那位长者握起了拳头作势就要挥下 见状冽枫也顾不得电话立刻高声将其叫住并跑到了那位老者身前将其挡在身后
”诶诶大哥 冷静一点有话好说”
“哈? 这BYD把这破推车摆这路中间 这不明摆着要着讹兽吗？ 啊？！ 还让我好好说话 你这老不死的 今天我不亲爪送你上天我就不是兽！”
语毕 他毫无预兆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握在爪中 刀刃直指冽枫及其身后的老兽
这一瞬周围顿时陷入了更大的慌乱 围观的兽们更是后退了不少 也是到了亮刀的时候才终于有兽反应过来 报了警
冽枫见状立刻拔高嗓门同时举起自己的公事包抽出了自己的折叠伞作为防护
“诶诶诶干什么？！ 想动刀是不是！”
“你tm少在这多管闲事！ 再不滚开信不信我把你那尾巴打个死结塞你那狗嘴裏”
劝降对方的话语才到嘴边便被这句极其污辱的话语塞了回去 霎时间 一股热流涌上头顶 那是肾上腺素爆发的感觉 是战斗前的号角 是愤恨掌握身体控制权的征兆
他颤抖着的气息变得平稳 紧咬着的牙关逐渐松开 片刻后又更加用力的紧咬 愤怒为冽枫握紧了因恐惧而颤抖着的双爪 仇恨替他站稳了随时准备后撤的双脚 他的双眼里顿时失去了担忧和畏惧 那是无比锐利的眼神 充溢着杀气的双目...
顷刻间冽枫箭步上前 左爪紧握公事包朝着那兽的刀重重挥了过去 而对方大概是没想到冽枫会真的动爪打兽 被重重击打爪腕的痛楚让他顿时松开了爪并甩飞了刀子 随后回过身去蜷缩起身子 痛苦的捂着自己的爪腕
没了利器的威胁 冽枫更是走近了几步开始用着折叠伞狠狠的猛抽起他的身体 每抽打一下伞骨就弯一些 那兽的表情体态也就扭曲一些
清脆的抽打声在现场不断响起 即便那兽的衣服都泛起了血印 爪中的折叠伞都已经被挥断 冽枫眼里依然饱含愤怒 一刻也不曾熄灭
他甩开已经被打断的折叠伞 换成双手拿着公事包准备上前接着殴打 然而就是这么一小段的间隙让那兽得以喘息 在冽枫再次上前时他立刻返身抓着冽枫的领子并且向着一旁的大树甩去 冽枫一时失去重心 额头直接撞上了树干
冽枫捂着额头站稳身子 他的神情略显茫然却还是饱含怒意 除了片刻的眩晕和渐渐被血红浸染的左眼外 冽枫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甚至在他拿下捂着额头的爪子看到满爪的血红后直接满不在意的甩了甩爪 握紧公事包便再次冲上前去
这次他的公事包被对方直接接下并且被牢牢控制着 任凭冽枫发疯似的来回拉扯都无法抢回 而这一来一回间冽枫的情绪也更加火爆 他直接选择直接将对方朝自己拉回 随后一脚朝着他的腹部毫不收力的踹下
剧烈的痛楚伴随着反胃如潮水般涌来致使他浑身一软 不仅放开了包包也向后倒在了地上 久久无法起身
即便冽枫从头到脚依然隐隐发着颤抖 尚未燃尽的怒火依然躁动 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兽 他依然回味着暴力带给他的快感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那是个很熟悉的声音...
“快啊 上去杀了他 他可是拿刀威胁还把你打成这样 你对他应该充满了愤怒吧 快啊”
警笛响起 对于任何在场心急如焚的兽们来说公权力终究都还是姗姗来迟 而当警察们看到倒在地上的大叔和站在一旁头上鲜血汩汩的冽枫各自都加快了脚步上前
而当他们看到冽枫一次动身准备上前接着攻击时更是立刻将其控制 谁知冽枫竟还挣扎了一阵 直到回过头来看到身旁身着制服的警察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向周边的兽们稍微了解状况后便将冽枫搀扶到了一旁树下休息
直到摇摇晃晃的在路边坐下后冽枫才顿觉头上的伤口刺的发疼并且还在渐渐变得强烈 直至他无法忍受的隐隐发颤 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周遭是那么嘈杂 旁边的兽们的尖叫是那么刺耳
突然 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视线忽地一黑 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靠在了一旁的树上摇摇欲坠
“哇哇哇！ 先生你没事吧？！”
一名警察急忙前来关心 冽枫抬爪挥了挥表示自己没事并缓缓说道
“有点低血糖... 有点... 晕 而且眼睛里还进血了 左眼看到的都是一片红... 很刺...”
“好 我去帮你找糖 你再忍耐一下救护车马上来”
就在那名警员转身时 一个孩子走了过来 向着冽枫伸出爪 送出了他自己的糖果
“哥哥 这个给你”
“哦... 谢谢”
“不客气 我叫 ”
冽枫抬头看去 无论是他的声音 亦或是他的面孔都让冽枫感到无比的熟悉 与此同时 他的记忆中却丝毫没有关于眼前这个小阿拉斯加的片段
他半信半疑的收下了糖果放进嘴里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那个孩子时 他依然站在原地 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收下他的好意
流进了些许血液的左眼里所见皆是一片血红 然而在这之中那个孩子瞳中的一抹鲜艳的绯色耀眼的赫依然於眼裡的这片血色绚烂的綻放开来 一点一点地偷走冽枫的神智
“哥哥你还好吗？”
伴随着救护车的鸣笛声 那孩子又叫了自己一声 他的微笑还是那么纯真 甚至带着一点小孩特有的憨样
“还好还好...”
冽枫抬爪捂着脸撑起身体 脸色很是糟糕 缓缓走向了朝自己急忙跑来的医护人员
在警局里做笔录的时间格外的漫长...
即便自己是以挺身而出的勇者的身份坐在这里 即便每个警察对自己的态度都很是尊重甚至笑脸迎兽 冽枫还是反思起了自己究竟是否该做这一切
原本可以不用动爪伤兽 可以不用浪费这些时间 头上也不用裹上这一圈圈绷带 甚至不用被后来才赶到的大叔的家属拳脚相向
如果当初只有报警而没有动怒 除了那个老头少了点钱顶多受点伤 还会有什么事
“对哦...”
“就是那个老头子...”
“真可恶啊”
那个无风无雨的夜晚格外沉闷
“至少没下雨 不对 下了雨我也没伞了... 真是... 气死我了”
又经过一天 或者说又活过一天 即便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的沉重依然无法避免 脑海里想的不是晚餐不是回家后怎么犒劳自己 而是从那天进了警局后遇到一件件令兽怒火中烧的烦心事
多走一步 公司里领导那噁心的脸孔和神情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冽枫抬头望向眼前的虚空 眉目间的恨意丝毫不假掩饰
再走一步 爪上兢兢业业接下的案子 最后在客户的来回扭捏之下只因了一句对不起而化为乌有的无数个日夜仿若历历在目 最终不但痛失业绩更是引来同事间虚情假意的安慰和那恨不得直接写在脸上的嘲讽 此时此刻就连迎面吹来的温热而黏腻的风都是那么死板 像夹杂着上司的口水一样令兽恼怒
他缓缓抬起双爪像紧紧抓着那兽的头颅一样弯起指头 愤恨使得他双爪微颤 一般嘴里发着野兽一样的低吼 同时神情无比的狰狞
“还有那个老头... 跟那个把我打伤的...！”
不知不觉间 自己默默的紧握起了公事包的把手
而待到他反应过来深吸口气放平心情时 指间的刺痛引着他去看了一眼自己的爪掌心 仅是刚刚那样握紧掌心的毛发便被大把大把的扯下 而刚刚全程他都丝毫没有察觉
他那雪白的毛发本就容易透出皮肤的血色 而在硬扯下这么多毛后更是泛起了红
“真是...！ 烦死了”
他面带不屑的拍了拍爪 屡屡毛发如同入冬的初雪般留在了路边 离去后不久便融在夜色之中
一晃又过去了一个晚上 仿佛晚上被跳过了一样隔天醒来又是一身疲惫和怨气
来到公司 感应门 电梯 打卡机 几乎路上的一切都想要刻意激起自己的怒火一样彼此约定好了在今天集体故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冷气还依然作用着
才刚走进办公室直击心灵的冰凉便迎面吹来 这既机械又干燥的冷风直扑脸颊 丝毫没有沁兽心脾的感觉只会让兽为之一颤 只是让冽枫又是一阵不满
“tm谁开这么冷的...”
而经过这么些令兽恼怒的小事坐上自己的位置后还得经过吃瓜同事们的一顿采访 早餐都来不及吃一口就得要经历一顿亲戚般的「亲切问候」
平时总会在早上同一时间前来巡视的上司今天始终没有出现 低头一看时间 原来是这几个小时一样的折磨和几乎能让他复述整起事件不下十次的时间长度里 实际上只过去了几分钟
也许听上去不过是主观的感受或者是夸饰的手法 但在这「几分钟」里 冽枫就已经几度说到口干舌燥起身装水
“诶所以冽枫 你是真的跟那个老兽没有关系吗 不然为什么要去帮他 会不会是你撞得他啊”
冽枫紧紧握起拳头随后猛地捶向身旁的桌面 仅仅几分钟之前 这个问题他就原封不动的回答过了一次 还有十几分钟前 跟半个多小时前...
终于 在一张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丑恶面容之下 冽枫终究还是忍耐到了极限 他瞬间撕开原本善良的伪装 大吼出声
“你们到底够了没！ 一个二个到底是好奇还是拿我当乐子啊！没事干就给我滚去工作少在这对其他兽的兽生指指点点！ 尽会在这秀智商下限 不说话没兽当你们是哑巴！”
经过这么一顿输出 围在身旁的兽们都各自摸摸鼻子回去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刚好就在大伙才走到一半时 早该出现的上司姗姗来迟 他朝着大家挥着爪子 仿佛赶着畜生回到笼子里一样的居高临下
“好了好了~ 都回去工作了”
一边说着 他的目光也渐渐移到了正好回过身去的冽枫身上 脸上图谋不轨的表情逐渐油然而生
“都好好工作哈 要是再有兽突然给我请个三五天的假我可不一定还让你回来工作嗷”
说完 就像一出精心规划的戏剧 所有同事们都齐刷刷的不加掩饰的偷笑起来 唯有冽枫这个被明嘲暗讽的受害者深深叹了口气 握鼠标的力气都大了不少
而这时上司却又靠到了冽枫的办公桌旁 一爪撑在他的桌面上 歪着头面带嘲弄的看着自己 像是生怕表演的不够明显一样 神情 言语都带着满满的嘲弄
“对吧 勇斗歹徒的良好公民呢”
“哈哈哈哈----”
小小的办公室里回荡着每一个兽嘲讽的笑声 冽枫听了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自从回来上班开始这群家伙一个二个都开始不念过去的情谊 像是吃错了药一样开始处处挖苦自己
而到了现在 冽枫是再也忍不了了
“笑 很爱笑是吧！”
他抬爪又是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声音之大顿时压过了在场所有兽的笑声 并且在屏息间回归了寂静
冽枫以那满载着怒火的双眼扫视过现场每一个面板惊惧的兽 他们无不闭着嘴巴抿着唇齿 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片刻后又回过头来看向那个眼神依然傲慢的上司 抬起爪来就直指他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
“我告诉你！ 你可别欺兽太甚 勇斗歹徒是吧 良好公民是吧 信不信我今天直接在这里把你就地正法了！”
原本他还是一脸的不信 直到他再度仰起头颅却看见了冽枫眼里那抹血红色的凶光后便再也不敢大放厥词
“上司？ 领导？ 谁tm不知道你一天天窝在你那个小房间里偷着懒等着我们给你收割业绩呢！ 窝在里面就是个废物 出来就是找乐子 加班 你加你m呢！我钱呢！ 每天给你数落不多要点薪水就不错了你当我吃素的不敢把你那b脸撕下来是吧！”
“你---！”
“你什么你 我告诉你 这班我不上了 你那满口喷粪的嘴谁爱捧谁捧”
说完便一把抓起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包包便离开了
望着冽枫离开的背影 一名员工悄悄的走了上去向那名上司问道
“那... 他原本的工作怎么办 明天不是就截止了吗”
“还能怎么办 你加班做完啊”
“啊...？！”
隔着老远冽枫都能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怒火顿时又重燃不少 然而才刚要回头去对他动爪时 口袋里的爪机突然响了起来 因此「为民除害」的决定也就此作罢
接起电话 冽枫并没有立刻出声 而是等待对方
[喂？ 是... 冽枫吗]
出声的那瞬冽枫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就在那天之后 鞠躬都快鞠断了腰 感谢说的都快哑了嗓子 哪怕是做完笔录将要离开的那刻他的声音都一直在耳边环绕
因此对于这个声音 冽枫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也再怨恨不过
“嗯 是我”
[我是你那天帮的那个爷爷啊]
“哦... 您好您好”
[你... 有没有空啊 能不能再来公园一趟 爷爷想好好谢谢你]
冽枫一边听着一边走进了电梯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眼神冷淡 面容沉着 眼里却闪着飘摇的杀意和血红色的凶光...
“好”
专程跑去公园一趟听着似乎有点麻烦且废精神 但换成回家一趟顺便去公园光是听着给兽的动力那可不是一星半点
保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冽枫很快来到了公园外 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很快便找到了那名长者 他正坐在公园边的凉亭下 似乎是等待着自己
走上前去 他注意到了自己后也随即面对着笑容匆匆起身
“谢谢你愿意花时间来啊 那些地址啊 什么路什么楼的老头子我根本记不住 只能让你来一趟了”
“不会不会”
冽枫从未有一刻感觉自己的笑容需要如此勉强才能挤出 而实际上在这虚伪的笑颜之下 他满脑子的怒火和仇恨如同一把把利刃已经直指面前这名老兽 深入他的咽喉
冽枫缓缓跟在他的身后 据他所说此行的目的是要前去他的家中 然而看着周围愈渐老旧而残破的公寓和房屋冽枫也不免怀疑起了眼前这个年事已高的兽的方向感
然而事实证明怀疑是多余的 没过多久老兽便带着他走进了一处老旧的房屋
他看了看摆设家具 又看了看满是壁癌和掉漆的墙面 若不是他不是个好父亲就是他没有个好儿女
可惜的是 冽枫心里这番怜悯只是用在「住在这里的孤寡老兽」身上 而不是眼前这个毁了自己生活的有罪之兽
早在走来的路上冽枫就注意过 这房屋所处的巷弄很是蜿蜒曲折 若不是居住在此根本不会走进 而周围一段距离内几乎杳无兽烟 要是传出惨叫声或求救声估计一时半刻都不会有兽前来
走过大门之后 冽枫反爪关上了门窗 并悄悄上了锁 不说老鼠 就是风都别想钻进来一点
冽枫在沙发上缓缓坐下 老旧的结构还发着咿呀的声响 他抬眼望去 眼里已经有了杀意
“我去泡茶 你等我一下哈”
“好”
没过多久他便提着壶烧开的热水便回来了客厅 另一爪还拿着一罐茶叶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家最好的茶了 你将就一下哈”
“没关系的 我也挺喜欢喝茶”
经过了一段冽枫也看不太懂的操作后 一杯小小的茶水被放到了自己面前 虽说坐在一旁的就是自己的仇敌 但... 他同样也很幸运
幸运在冽枫确实喜欢喝茶 虽然入口瞬间的苦涩总让兽退却 但不同于一般饮料那样加糖促成的厚重的甜味 片刻后渐渐浮现的清甜和清香深得冽枫的喜爱
像在午后的微风里盛了一杯 细细品味
“还可以吧 这可是我托一个老朋友帮我买来的 花了我可多钱！ 我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喝”
“那...？”
一股莫名的罪恶感使得冽枫拿开了爪 抬头看向老兽的眼神不自觉的清澈了许多
“害呀 这不招待恩兽吗 那肯定不一样啦 嘿嘿嘿嘿”
他放下茶杯 眼神中多了点落寞
“哎... 老头子我活到这么一把年纪也没啥兴趣爱好 跟老朋友喝喝茶聊聊天 买点零食饮料玩具什么的去公园卖卖 跟小孩子们玩玩啥的 结果那天哗--- 一下全给我撞得东倒西歪的 完了还找我要钱来了 还真是多亏有你不然老头子我啊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哦对！ 你头上那伤怎样啦 好了吗？”
“差不多了 其实也没怎么还好就是一点皮肉伤”
“哦--- 那你们小伙子恢复得快 换成我这把老骨头现在估计得躺医院裏好几个月喽”
一边说着他也站起身来在四周不知找寻着什么 很快他便在电视柜上拿来了一个些许鼓胀的红包放到了冽枫面前的桌上
“来”
“啊...？ 这是”
“说道谢那也有点诚意不是？ 我尽量多掏了点钱出来了 都是摆摊卖零食赚得 应该够抵你的医药费了 要用说的嘛我这嘴也就会唠唠家事啥的 实在说不明白 我就觉得吧 还是这样实在的多 多的就当老头子我对你的谢意啦”
“哦... 好 谢谢”
有些迟疑的抬爪拿回了红包 袋子里紮实的触感让冽枫很是好奇 却又碍于礼貌而没有立刻拆数钱
虽说冽枫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 但真的拿在爪里时还是有点不踏实
突然对方又开始说道
“我常常说 存钱就是等这样的时候 或许不能消灾 但能让其他兽替自己消灾啊”
他的目光飘到自己身上 言语里带着些许嘲弄 虽然他丝毫没有轻蔑的意思 结合冽枫对他浅薄的认识 这大概只是单纯的开个玩笑 但在冽枫听耳里却是无比的锋利
与此同时 他还仍然认为现在的对话依然只是闲话家常 语调仍然轻快
“哎说起来 你怎么会有空的 我还以为会在上班啥的呢”
“没了”
“...哈？”
“拜您所赐 工作没了”
一边说着 冽枫略微抬头他阴暗的目光瞥视着对方 对于他深陷危险而毫不自知的愚昧面容 冽枫以微笑回应 那是能让兽感到阵阵恶寒的 诡谲的笑容
“怎么这样？！ 突然就没了”
“为了替您消灾而受了伤 临时请几天假后回公司就因为这件事被解雇了”
”啊... 这... 那是哪间公司！ 老头子我替你说理去！”
“那不如先把我们两个的帐算完吧”
冽枫缓缓说着 仿佛毒蛛闲庭信步的走向落网的猎物 一点一点地将其蚕食殆尽
到了这时 那名老兽才终于意识到不对 想要逃跑 却又在冽枫起身后被吓得坐回了位置
“为了你 就为了你那点破钱我受伤 为了处理伤口头上的毛都秃了一大片！ 留了几年的长毛就没了！ 然后我才回去工作就给同事们一通嘲讽 上司一来开口就是解雇 我接下来怎么活！ 怎么找工作！ 难不成跟你个糟老头子一样站路边卖零嘴吗！就为了你那点破钱 那台破车 我也是脑子里进屎了才帮你这老不死的 挨几刀也不会死吧？ 赔几张臭钱不会破产吧？ 啊？ 凭什么我要赔上我这辈子帮你啊！”
不知不觉间冽枫的爪子自己握起了拳头并高高抬起 好似下一步就要朝着那个老兽狠狠挥下
然而当他说完了这些 目光转向已然瑟瑟发抖的老兽时却又缓缓的放下了爪 长长叹了口气
“哎...”
(说了这些有什么用 打了他又如何 都已经回不去了...)
冽枫如此想着 心里那团怒火也在渐渐熄灭...
放下仇恨自然是好事 不过
显然不是谁都这么想
“快 站起来打他啊 他毁了你大半个生活 是你的仇人 你应该对他愤怒啊”
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耳边低声说着 如同另一个自我在低声对自己耳语 与理智争执
“不 不可以... 都跟他无关 他也只是个受害者 工作也是我自己...“
“别想这么多了 尽情的发泄吧 你忘记发泄完怒气后的那种快感了吗 你不喜欢吗 来... 把思绪 神智 身体 全部交给愤怒 就像这样... 抬起爪子...”
渐渐的 他变得具体 变得无论是声音还是形体都变得愈加清晰 他伸爪轻握住了冽枫的爪腕 引导着他伸出了拳头
那白色的爪子小小的 软软的 但冽枫却丝毫无法反抗他的意志
“你...！你做了什么”
他放开了爪 冽枫这才恢复自由之身 他猛地回过头去才终于看见他的真身 他是一个年幼的阿拉斯加身上还覆盖着许多不自然的血色花纹 左眼的灰色很是常见 然而右眼却是鲜艳的绯红
与此同时 一阵强烈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当初当街斗殴的时候 在办公室里被同事和上司们调侃数落的时候 每个夜晚里合上双眼后若隐若现的身影和声音顿时都变得格外清晰 就连他被悄然灌输的想法 他曾自顾自说的自我介绍都变得一清二楚
“熠辉...！你...”
“哦？记起来了啊”
“到底是... 怎么回事...”
熠辉漫不经心的后退了几步 低着头垂着身子低声呢喃
“我没做什么啊 哼哼... 呵哈哈哈----”
他唐突的大笑让冽枫顿时心生畏惧 随即便起身想要尽快离开此处 然而当熠辉停下了大笑回头望向冽枫时 他瞳眸里那抹足以使兽丧失心智的美丽色彩顿时勾起了冽枫的记忆 他连滚带爬的回到了桌旁拿起了自己的爪机
漆黑的屏幕里反映着自己的脸孔 毛发 五官 头上显眼的纱布都没什么不同 唯有那天被鲜血浸染的左眼染上了相同的血色
他随即抬爪揉了揉左眼 发现颜色并没有褪去而是深深的刻印在瞳眸上乃至于这之后的灵魂之上时 冽枫彻底慌了神
而当他发了疯似的搓揉眼睛试图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做梦时 熠辉那鬼魅般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冽枫 你真的让我看到了好多有趣的东西 明明平时是那么理性的一个兽 我还以为你不会带给我太多乐趣的 结果一陷入愤怒就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个野兽一样就扑上去又打又踹的”
仿佛是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 熠辉兴奋的爪足舞蹈 来回蹦跶 他一个个模仿的小动作无不勾起冽枫深陷怒意中无法自拔时的记忆
”啊对了对了！还有一般来说... 一般的兽都会把愤怒发泄出来 但是~ 你啊 居然会自己悄悄内化成另一种情绪 恨意 或许在这方面我还得向你请教请教呢~”
“不... 怎么可能...”
冽枫低下头去 失神的自言自语着 熠辉却在这时快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如获至宝般的捧起冽枫的脸颊 一边对他兴奋的说着 不安分的小爪还搓揉着他的脸颊
“冽枫 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过了这么久要还能一直保持着对一个兽的怨恨啊 还能每次想起他就满腔怒火的 好玩 真的太好玩了！”
“不可能！ 你到底做了什么！”
冽枫突然暴起 张口大吼的同时两爪猛地把他推出去了好几米远 以至于熠辉缓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随后他又悠哉的站直身体 两只小爪一摊 佯装无辜的说着
“我说了~ 我没做什么 我只是一个喜欢观察的小兽罢了 这些从来都是你自己做的哦 那把打断的伞 办公室里围绕着你面面相觑的同事 空荡荡的工位 还有... 他”
熠辉缓缓抬爪指向身旁一片虚空 冽枫竟也不受控制的抬头看去 而在他的目光与熠辉的指尖所指交错的瞬间 已然头破血流的老兽瘫坐于此 而当他低下头去时---
他的双爪和握着的木椅上正滴落着点点鲜血
冽枫茫然的向周围望去 杂乱的脚印和血印 四处喷溅的斑点无不表明在这段时间里他犯下了多么残忍的罪行 而他竟丝毫没有意识
“什么时候...！ 我 我没有...！ 是你！”
“就说了不是我嘛 哎呀 现在也别在意这么多了 快 杀了他解你心头之恨吧”
冽枫顿时错愕的看回那名老兽 他依然顽强的喘着气 看似是些许希望实际上却是熠辉跟他开的另一个巨大玩笑
双爪自己缓缓抬起 冽枫只能跟着抬头绝望的看着椅子被举过头顶
“不...”
“快啊 这可是你自己亲爪开始的故事啊”
也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刻意的安排 在一切开始之前那不经意的一下轻拍竟突然浮现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是... 那个时候 我拍了你一下...”
“Bingo~！ 不过你明白的太晚了点哦”
熠辉依然开心的说着 仿佛这一切都对他来说只是个不足挂齿的玩笑
他绕到跪倒在地的冽枫身旁 贴在左脸边抬爪轻抚过他变得血红的左眼 仿佛恶魔般低语着
“你看 你已经变成愤怒的傀儡了 别再抗拒了 来...”
熠辉伸爪抓住了冽枫的臂膀 一点一点地将其压下 而冽枫只能闭上双眼 任凭一切发生...
他只觉得恐惧 绝望和... 愤怒 对熠辉的愤怒
一阵狂风不知从何而起 强劲的风势使得冽枫更是闭紧双眼 待到他重新睁开时手上的木椅已经挥下 然而目标却是身旁的熠辉
他的右臂以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式举过头顶弯曲至身后 折断的骨头自弯曲处从血肉中粗暴的插出
他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右肩后才咬着牙徐徐说道
“好... 吧 我并没有预料到这种事情... 真是... 扫兴 怎么明明是幻境还... 痛死了...”
冽枫喘着粗气 随后仅在几个喘息间 冽枫的眼前便只剩下了一片纯白色的虚空
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眼前的一切又回到了故事的开端
被撞倒推车的老兽 暴躁的大叔 围绕在四周的兽群 跟... 一只小阿拉斯加 只有黑白色的小兽一只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以至于冽枫愣神了好久才终于能够开口
“熠辉...？”
而那只小兽听到后便缓缓回过头来 他暗自抽泣着 眼里饱含着泪光 表情极其委屈
“你的爪... 嗯...？”
这么一看才发现 熠辉的两只爪子都放在身前 紧紧的抓着他的提袋
他的眼泪还在不断流下 但身旁愈加大声的争执声实在让冽枫很难分心 于是他尽快拨通了报警电话后告知现场状况后便拉着熠辉迅速离去
“哎呦---！ 我都跟你说了那全部都是假的了干嘛还讨厌我啊---！ 而且你也打我了啊！ 那也很痛诶！”
熠辉迈着短短的两条腿三步并作两步的追赶着走在前面的冽枫 然而不管他怎么解释总是没办法盼到冽枫的回眸
而当他站在公车站牌底下等待时 熠辉也是抓到机会跑了上来 抱住冽枫这个他少有的朋友便是一顿撒娇
“别不跟我说话了嘛~ 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我发誓”
冽枫瞥视了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眼 随后转身蹲了下来 抬爪便猛地戳了几下熠辉的额头
“你这家伙 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腹黑 啊？ 那个时候也是 甚至还教唆杀兽 你到底几岁啊？”
“不是说了13吗...”
“13... 啧 现在一想某种角度上还挺合理”
“嗯---！ 对不起嘛！ 拜托你原谅我 好不好”
冽枫轻叹了口气 看着眼前这个他此前从未见过 到现在即便算上「梦境」里也认识只仅仅几天的孩子他实在很是无奈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跟我当朋友 你没其他朋友了吗？”
“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啊”
熠辉那真诚的眼眸姑且让冽枫稍微相信了他一点 至少不再有「梦境」里那样鬼魅的鲜红 也不再那么令兽感到畏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喜欢自己 但现在若是不「原谅」他一时半会估计也是回不了家 于是他只能勉强对熠辉说道
“好好 我原谅你 但是从此往后不能再用「梦境」做那种事情”
“可是这样---”
“嗯？”
“哦... 好啦...”
清凉的微风阵阵吹过 卷过了徐徐飘落的雨点
今晚大概也会下雨吧？
*后话*
“欸熠辉 能不能再看看你那个... 恶魔形态”
“什么恶魔形态啊 我就只是个小兽而已 不是什么恶魔”
“就是那个时候 「梦境」里的你身上有红色的奇怪的花纹 那到底是什么”
“哦~~”
熠辉微张着嘴 发着恍然大悟的声音缓缓点着头 随后自信的微笑着 仿佛在展示着什么很值得得意的东西
眨眼间 他身上除了黑白色外便出现了血色的花纹 而他原本都是灰色的眼睛也成了一红一灰 冽枫看了顿时浑身一颤 随后迅速别过头去 非常抵触的挥了挥爪
“好了好了 变回去吧...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就是... 一般的兽啊”
“一般的兽可不会用幻术 更不能变身”
“这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说完熠辉便大口咬下了他爪中拿着 不久前跟冽枫撒娇要到的冰棍
“嗯~~! 好凉”
看的热到张着嘴喘气的冽枫也很是嘴馋 于是随即站起身来毅然决然的朝着公园边的便利店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