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猪粉饺》:宠物作为拍摄对象(下)
如何编写故事、展示故事,是自我实现的关键,每个作者由此创造出不同风格。参照《纪录片导论》作者比尔·尼克尔斯先生的划分,我们把《猪猪粉饺》系列分“观察式”和“参与式”两类来看。

观察式拍摄。
观察式电影(靠近“直接电影”)强调“摄影机如同墙上的苍蝇”,不带来任何介入与影响。直到当今还有很多纪录片导演坚信这点。那就来分析一下这个视频是怎么做成的吧。
拍摄地点。

粉饺有3个房子,这个视频是在3号房拍的。荷兰猪胆小怕人,对声音很敏感,因此粉饺最喜欢呆的区域是2号房,那里位于楼梯下方,背光、遮蔽性强,它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里面躲着、躺着;第二喜欢的是1号房附近,那里有食盆、水壶和厕所,但是房子直接向阳、向风口,所以它只有夏天才会在那里长住;活动最少的就是3号房了,因为远一些(对于猪猪来说,远1米=1座城以外~),离人的活动区域近,声音嘈杂吓人。那么,为什么视频发生在3号房呢?当然是“导演”我的选择啦!冬天来临前,我给它买了块厚厚软软的圆形地毯,图案配色都是根据它的花色来选的,铺在房间正中央,把3号房放上面,设计为“人猪互动区域”。这个地方背景简洁干净,需要拍摄时我就用食物引它过来。
拍摄时间。3号房离厨房近,我常常掰了个菜头菜叶的,就丢在这里喂它,它也习惯了煮饭时间出来讨食。慢慢地,我发现随手放在房顶的食物也被它吃了,就想偷拍一个,于是手机架上自拍杆,摆好镜头,放上两片胡萝卜,假装走开。好家伙!抓到了!
解说词。“做贼,我们是专业的!”这是我发到微博和朋友圈时的配文。如果光看视频,会觉得怎样?看到猪猪小心翼翼又灵敏的动态吧。但是加了导演解说,又变成另一番意味了吧?观众眼中是不是多了层滤镜,觉得猪猪的眼神更狡黠了、得手后更嘚瑟了?
观众。猪友的回复很有趣。一个说:“这本来就是人家的,怎么能说偷呢?”一个说:“它怎么知道房顶有吃的?”一个说:“哈哈哈小偷屁股太巴适了!”你看,一个直接吐槽,一个提出质疑,一个配合演出,这也是纪录片放映出去之后观众反馈的常态来着。

参与式拍摄。
参与式电影(靠近“真实电影”)强调摄影机的在场如同“汤盘里的苍蝇”,无法去除甚至会带来更多影响。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个视频里,拍摄者的参与是怎样的。
形象入画。视频中我入画了。一来我的脚出现了,二来我的影子告诉大家运动轨迹是怎样的。拍摄者的入画,表明“我在场”,打破“拍摄者对被拍摄对象毫无影响”这个假想,如果我(也可能主要是黄瓜~)不在那里,粉饺才不会傻傻跟着跑呢;如果我假装自己不在,粉饺眼巴巴看着镜头也很让人疑惑。当被拍摄对象有反应,拍摄者就有义务参与,以交代前因后果,让事件发生的逻辑成立。
声音入画。声音和形象往往是配合着一起入画的,声音入画可以更细致地展现互动过程。我最初的吆喝对粉饺而言是开饭的号角;然后“先一起跑跑好吗”明显是转向观众解释,因为猪猪听不懂人话;中途“咕咕咕咕卟哩卟哩”那些无意义的声音,则是将我听到的粉饺喘气声和脚步声,放大了告诉观众;最后又回到给粉饺喂食结束。
导演痕迹。可以大胆承认,很多“参与”其实是不想或认为没必要抹去导演痕迹,反而是“故意呈现”给人看,通过展示导演过程来说明拍摄是可信的。在这里,导演对拍摄结果是有预见性的(我的目的就是要带粉饺跑步),对事件过程几乎完全掌控(我决定跑三圈,中途还曾停下来等它到位),结尾应当给被拍摄者以感谢、认同、鼓励(黄瓜到口)。正因为有导演痕迹在,视频中的互动才真实可爱。有趣的是,当我把这段视频截短成15秒发到微信朋友圈,很多朋友就看不懂粉饺在跑什么了,我只好一一留言解释。
可以说,宠物的无限配合摆拍,让铲屎官部分地实现了自我。除了对自己能完美制作一段影像颇为得意之外,我们也完成了对自己当日当时的情绪或情感的掌控。在“宅文化”里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当我们在外行走做够了社畜,回来“把玩家畜”算是最温柔无害的转换了。宠物影像开辟出一方角落,让现代人不便或不能示人的一面得到释放,借此自我排解。另外,宠物的呆萌外形与动态,暗示了“美好”甚至“最高理想”,在无解的生活漩涡里徘徊的我们,身边所伴是真正佛系的象征,做一只猪猪尚且得过且过地快乐,人生没什么值得崩溃。而当影像公诸于世,被别的铲屎官关注、点赞和评论时,又实现了另一半满足感。我们没有因为喜欢跟宠物互动而出离了真实世界,我们依旧遵循着现代社交方式去生活,宠物摄影使我们不但从宠物身上获得满足,也开辟了与人交流的途径、获取归属感。归根结底,我们依旧渴望与人群居的快乐。
最后,我们不拍宠物了,我们来拍人吧。当拍摄对象换成了能对等交流的人,你又会怎样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