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笑,因为这里是你的坟墓《艾迪姆神话》(2)
(本文与宗教无关)
对于大厅来说,这里是小得过分了。这里原本是一个酒馆,后来被冒险者公会租用,开始贴委托。后来由于经常发生打架斗殴,就把酒水搬了出去。现在,这里的酒香早已淡去,委托却从未间断。
休息椅上的人们,尽管已经疲惫不堪,尽管已经带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仍然一声不吭,盯着每一个进入大厅的人。如寻找食物的狼,肩负着整个家庭的饥饿。
在山下印象中,冒险者公会是一个充满理想与欢乐的地方。会员们可以早上钓鱼,中午吃大餐,晚上泡温泉,只需要每天做两次委托就行了。但是这个小镇没有地热资源,山下自己也不知道是这个记忆是怎么来的。
“新会员按月领取工资,每月最低工资2000分鱼,按业绩发奖金。如果做得好得话可以领到每月2全鱼(1全鱼=100角鱼=100分鱼。”那位面无表情的小姐介绍说,“每个月至少完成30个委托。还有,对于特别优秀的冒险者,有可能升职为直属冒险者,工资固定,每月40全鱼。”
“有没有保险啊?”山下小声问了一句。
“直属有。”这位小姐简短地回答,随后看向一个睡眼朦胧的男人,招呼他过来,“来,啼丁,带一下这个新人。给你一个额外的委托。”
那个男人原本一幅快睡着了的模样,一听到这话,立马就精神了。急匆匆地过来,看看山下又看看周围的人。其他会员此时正用一幅恶鬼般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这个叫啼丁的男人背叛了他们似的。
山下拿起写了委托的纸再看了一眼,委托是这个小镇的领主几年前发布的。探索一个奇怪的落水洞。这个时代没有卫星导航,因此沿路都做了记号,山下只需要顺着记号就可以找到那个洞了。原本应当是啼丁带领她,最后却变成她领啼丁了。
“话说,你们平时休息时间都在干什么?”山下忽然问。
啼丁原本梦游似的跟着山下,几乎什么也没想。山下这么一问,就惊醒了过来。像是十年没有跟别人说话似的,用仿佛塞了一口痰的声音说:“你叫我?”
“对,你们这里有温泉吗?你会去泡吗?”山下接着问。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有时间干这东西?”啼丁瞪着眼睛说。
啼丁说,他们这些冒险者,都是因为家里没田地才被迫进入冒险者公会的。一般的行会,无论是打铁的还是做裁缝的,都要当个七八年的学徒,对于急缺钱而又不愿参军和做奴隶的人,加入冒险者公会是唯一的选择。很多时候,命运看似有很多方向,但其实有些路非走不可。啼丁原本是商人的孩子,母亲早逝,除父亲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原本啼丁可以舒舒服服地学习经商,将来继承父亲的财产。啼丁还有一个未婚妻,原本已经定了婚礼的日期。人生的风雨说下就下,啼丁只能像一个断线风筝一般在命运的海上挣扎。
啼丁父亲贪便宜,租了军队用剩的船。结果刚好遇上了风暴,沉了。啼丁父亲不仅欠了别人一大笔钱,船员的家属还来讨说法。冒险者公会替他父亲还了债,给了船员家属烧埋钱,但他们家又成了欠冒险者公会钱的人。啼丁不仅失去了爱情,还失去了平静如水的生活。没办法,在生存的压力与保护家人的责任下,只能加入冒险者公会。
“我父亲已经太老,没法干活了,每次入冬都要生一场病,病钱大多数都是借来的,最终都成为了我们家欠冒险者公会的钱。妹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为了未来的生活,去做面包房的学徒,不仅将她曾经漂亮的头发剃得短短的,每天回家都是一身的灰。我的收入虽然少,却是现在全家唯一的收入。委托很少,但冒险者却很多,每一个重要委托都需要抢,常常有人天没亮就去抢委托。我为了我的家人,起得比别人都早。我知道其他会员也有自己的家。每次我完成委托回来,都能看见他们仿佛要把我撕碎似的盯着我。他们的痛苦我都清楚,都亲身经历过,但我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家人。”
啼丁看似是在诉苦,实际上漫不经心,因为这些话他已经讲过无数遍了。除了让别人叹息流泪以外,什么也没有改变。但是这一次,山下却很在乎。
“像你这样的人很多,对吧。”山下低声说。
“……那天晚上我……你说什么?”啼丁正说着,忽然被打断。他的意识还留在几天前他半夜三更赶回家的时候,自然没有听清山下说什么。
“没事。”山下只是这样回答。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那个落水洞洞口。山下正整理衣装,抽出冒险者公会发的标准剑,准备进去,忽然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既掺杂了悲伤,又有一些遗憾与恐惧。山下说不清楚这感觉是什么,但总觉得与啼丁有关。她回头望向啼丁,后者正站在洞口踌躇着,问他:“你带了防护面罩吗?”
然而啼丁没有回答,一声不吭,呆滞地看着山下。
“没有吗。”山下关切地望着他,“口鼻要是受到攻击是相当危险的。我不用担心,我的就给你吧。”说着,山下就悄悄地从“裂缝”而不是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防护口罩,又假装是从口袋里掏出来的。
但是啼丁却叹了口气,没等山下将口罩递给他,就绕过山下进入了洞窟。虽然他自言自语时用的是极小的声音,但是山下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天,我需要别人的帮助了呢?”
“没必要,跟我走。”啼丁用微颤的声音说,就想站在战场前,与新兵说话的面包师;又像矗立在废墟中,一击即溃的公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