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禁同人——《与死为邻》:上篇(cp:幻想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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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假设一方的第一性征是男(不过外表上还是性别不明的感觉),所以算是腐向同人,接受不了的可以退了。
非原著向,架空,倒叙+插叙,文中的“魔女”只是指一种统称,含各种完全是为了满足xp的私设,(咳咳,想掀铃科百合子裙子的一定不止我一个!)
一句话简介:Will you marry me?(花嫁拘束衣是人间至宝啊啊啊!)
虽然标题很内个但其实是甜甜的he啦!(但是好像又有点黑?)
咳不多说了,以下开始正文:
(ps:写太嗨爆字数了,专栏2w字上限不够用,没办法就只好分成上下两篇发了,阿b什么时候涨涨上限啊)


美好的一天从可以亲吻恋人的清晨开始。
现在的上条当麻每天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记起要给怀里雪白瘦弱的“Angel”一个黏乎乎的吻。
这么说可能显得挺腻歪。
但这也确实是他们好不容易获得的,相对平稳的生活之中——重要又幸福的时刻。
似乎是对亲吻这个动作习惯到已经养成条件反射,“Angel”在半梦半醒间微微张开唇予以他回应。
开场被ping真有我的(இωஇ ),这里缺失的两段补在Comment area.
当“Angel”锁骨交汇处下方的那个嵌入体内的圆环装置亮了亮,这个亲密的吻也终于到了尾声。
每天都被考验着自制力的当麻今天依旧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上条先生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没有成为恋人以前,“Angel”会嫌弃地推开他,而现在的一方通行只是会瘫着脸,用他那与外貌反差极大的低哑嗓音说:
“本大爷才不管。”
不管是指真的不管,不过当麻觉得这个人愿意乖乖让他抱一会儿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一方通行太瘦,力气又小,身体素质与强健一词相去甚远。而他每天除了跟当麻一起睡觉的时候,都得穿上那身由特殊金属材料制作的白色拘束服,脖子以下的每一寸皮肤都晒不到太阳,要是到了人前,就只能露出下半张脸,强制丧失言语能力和一部分行动能力。几乎所有人看到的“Accelerator”都是神秘又冰冷的,他们只能看见“第一天使”露出来的那一小块儿白得出现一种通透感的脸部皮肤,和将拘束服掩盖在下的印着百合暗纹的白色斗篷。
上条当麻光是想到这些就心疼得不行。
其它的,也就真的不在意了。
他只知道:
上条当麻和一方通行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来之不易,弥足珍贵。

上条当麻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不过,在成为“Accelerator”的契约者后,他平淡规律又不幸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现在他是一个有特殊军职的公务员,挂名在国内某个神秘的一流实验室,每周去报道两次,接受身体检查和配合某项研究的进展。
出于各种原因,“Accelerator”平时与他形影不离,即使在外就等于没有言语权限和四肢的行动权限,“它”也还是会不厌其烦地跟在他身边。
那个远远看去神秘又美丽的身影会在他接受检查时到可以看见实验室内部的玻璃窗前,静静地悬浮在空中,也许是因为无聊,但当麻想更多的可能是作为一种威慑。
他知道那双被斗篷帽遮挡住的漂亮的红眼睛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右手尾指动了动,带有安抚意味的情绪就顺着尾指根部那圈常人看不见的红丝线传达到了玻璃墙外的“Angel”心中。
实验室内的工作人员只看见这位可以被称为当代奇迹的上条先生突然笑了笑。
而玻璃墙体外进行观测、记录和设备调试的的实验人员则因为原本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的“Accelerator”毫无预兆的一偏头吓得四肢僵硬,满头大汗。
虽然一方通行现在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但他确实能看见,一条从自己左手尾指开始延续出的血红丝线,一直连到那个人的手指上。这是他们契约结成之后出现的东西,这条线似乎只有他们两能看见,触摸不到,却也断不了,一开始除了能够精准确认彼此的位置以外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不过后来被上条当麻开发出了别的用途,虽然一方通行否认他的心灵感应之说,说他这纯粹就是“骚扰”。
早在与“Accelerator”结成契约之初,上条当麻就被因此大跌眼镜的高层和研究者们盘问了无数次“有没有看见或者感觉到什么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而他只是一直坚持说“没有”,任凭那些人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尾指上的红线是属于他与一方通行的秘密,上条当麻不想告诉任何人。
结束了例行检查,又回答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非常之侵犯隐私的问题,上条当麻终于被放出了实验室。
和一旦被“Accelerator”靠近就肢体僵硬的工作人员们不同,上条当麻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轻轻扯了扯脚不沾地的“Angel”的白斗篷,问道:
“要下来走走吗?”
“Accelerator”不会说话,至少大多数人都以为“它”不会说话。
一方现在也确实无法说话,不过他在空中转了半圈,又停浮到他选定的契约者面前。
上条当麻稳稳的接住他,露出一个有点儿无奈的笑容,嘴里念叨着:
“好吧好吧。”
他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将自己体重轻得堪忧的恋人横抱起来,好在“Accelerator”现在已经很习惯被他抱着移动了。
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是很习惯把他当做代步工具了吧。
虽然上条先生对这一点并没有什么不满,但他还是出于对恋人这瘦弱小身板的考虑,充满了请求意味的补充道:
“那我们下午再一起锻炼?”
虽然一方不想运动的时候他也真没办法逼他就是了。
怀里的“Accelerator”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视线聚焦在前方的道路上,不过当麻确信自己获得了默许的回应。
于是他又有些高兴地说:
“那太好了。”
如果这里不是研究所的实验基地而是在普通公路上,恐怕会惹得很多人驻足观看,因为那个刺猬头的先生怀里抱着的正是在战争结束后,暴露于国民眼中的,被称为“第一天使”的存在。并且这位看上去很平易近人的先生一直在唱独角戏似的自言自语。
“没关系,今天也还是一点也不痛哟。”
“别骂我啦,上条先生明明都这么努力了。”
“咖啡吗?少喝一点。虽然我老是这么说你也不爱听吧。”
“哦,我知道那个牌子,听说销量很高,很受好评。你是怎么知道的?家里的杂志?嗯,那我等会儿去超市买买看吧。”
现在的生活是上条当麻以前从未设想亦不敢想象的,而每当他抱着这个世人或畏惧或尊崇的存在,无尽的勇气和自信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入胸膛。他抱住的仿佛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使他勇于与一切困难和不幸抗衡,甚至能让他觉得空气中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感觉到了吗?上条先生超级喜欢你的啊!】
一方通行说他是“骚扰”也不是没有原由的。
因为他听得到这家伙的内心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又直白。
就很烦!(♡!)


上条当麻从小就是个被“不幸”包围的倒霉鬼。
在这个时代,被从另一空间维度引渡而来的战争兵器——“魔女”选中成为被夺取生命力的契约者就是最大的不幸。
拥有不幸体质的上条当麻理所当然地被选中了,小时候同学们跟他开的玩笑竟在某一天成了真。
他成为了“魔女”Accelerator的契约者,随后,上条当麻这个人也从之前的生活环境中彻底消失了。
他的朋友、同事和亲人都或主动或被动地忘记了他的存在,而余下的所有知情者也都感叹于他的不幸。
可事实上,唯独这件事,上条先生绝不认为是不幸呢。
他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救了他想救的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因为他知道了“Accelerator”是人类,因为这个人类在挣扎着向他求救,仅此而已。
或许还有一点别的什么?
或许是因为Accelerator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有些眼熟,让他想起来多年前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的,那个在雪地里孤身一人,看起来很寂寞的同龄小孩。
那时的当麻没能与那个孩子搭上话,而现在的他可以了。
也或许是因为,在察觉被逼到绝境的Accelerator其实是想保护他的那一刻,他也有些分不清,是风动还是心动了。
而Accelerator,或者说一方通行,对于他来说,在决定签订指向性契约之前,他总共只见过这个平平无奇的刺猬头男3次。
第一次,是在他15岁的那一年冬天,国境以东的小范围海域战争结束,作为秘密战争兵器参与了那场战争实验的他被军部回收,押送回最近的一处研究所接受检查和养护。
途中有不明的武装势力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埋伏袭击了军队的秘密运送车队,原本被装在黑箱子里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的他突然感受到一阵令人不适的磕碰与震动。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开了装着他的黑箱子,他滚落出来,又因为全身的拘束器只能以一个有点儿滑稽的姿势半侧半仰地躺在地上。那时正是夜晚,第一眼映入Accelerator眼帘的,是他一直以来很少有机会,也从未好好欣赏过的——满天星月。
脑海中有着丰富知识量的他以为自己是不会稀罕这种在平常的夜晚时常会出现的景色的。
可那时的他确实觉得:
这个广阔的夜空,有些好看。
在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液体就溅到了他的脸和头发上。
Accelerator闻到了自己在战场上无比熟悉的味道。
是那种存在于人类全身各处的,时间一久就会变得腥臭的液体。
——血。
他稍微偏偏头,然后就看见了一具整张脸都蒙在黑色头盔里的死尸,和稍微有点儿血腥的双方火拼现场。
但他也只是看着,因为一来他无意于帮助其中的任何一方,二来没有被解锁行动权限的他现在连残疾人都不如,即使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
不明势力的武装部队那方似乎并不知道这个看上去雌雄莫辨的美丽少年就是国家机密Accelerator,又或者他们的任务也仅仅只是制造一场恐怖袭击。火拼现场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并非深夜,附近的居民听到枪声后在惊恐之中报了警,而后续赶过来紧急支援军人们的公安力量很快就将这群人镇压,Accelerator又被几个身着黑色军装的冷硬面孔迅速地保护和回收起来。
在又被装回黑箱子以前,Accelerator远远地看到一个朝他奔过来却又被警察和军人一起拦住的刺猬头少年。
离得有些远,他没听见那个人说了什么,但他还是从那人的口型中辨认出了一部分:
“…血…伤…治疗……为什么要……”
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了一个因为年少而读不懂气氛的滥好人形象。
一方通行其实不太能理解那个少年为何要又为何敢与这里的军官们起争执,他是附近的居民吗?
Accelerator会受伤?怎么可能。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况且正常人谁会关心这个?光是看到这个场面就躲都来不及吧。要是不小心撞破了什么秘密,更是余生黑暗无光。
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负责运送的军人们也不肯将他的存在暴露于太多的视线之中,很快,Accelerator又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世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一晚的小小插曲其实并未给一方通行留下什么印象,非要说的话,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只记得那些在研究所里看不到的星星和月亮,因为他平时一抬头只能看见无趣的天花板,又或者,硝烟弥漫的不怎么好看的天空。
他们的第二次相遇,是在上条当麻16岁的时候,常年被“不幸”纠缠的他这次也倒霉地遇上了不得了的事情。
像他这样的普通家庭,被强制征兵这样的事在频繁爆发战争的时期概率很大,哪怕他才16岁,哪怕他此前从未经受过任何正规训练,他还是和同样倒霉的同龄人们一起被送往了战场前线。当然,也没到需要让他们这些孩子直接去送死的地步,连新兵蛋子都算不上的他们基本都被安排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同时接受一些军事训练,只要不拖正规部队的后腿就好。
从刺猬头变成寸头的第四个月,上条当麻快到17岁了,他又见到了那个白头发红眼睛的漂亮过头的“人”,在战场上。
哦不,这一次他对这个神秘的存在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说“人”似乎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像人的“魔女”。
“魔女”是这个时代里公认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的类人型战争兵器,因为未知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从别的维度引渡高能量体“魔女”的代价不只是以亿为造价单位的昂贵科技设备,还有会随机反映在他们的三维世界里的海陆转化、大面积塌陷、冰川融化等等,除却这些影响,最重要的是,引渡成功之后,要控制和使用“魔女”,通常就要消耗大量的被选中的契约者的生命。而这些坏影响的表现都很随机,不分国家地域,也就是说,哪怕是使用“魔女”的那一方,都有可能倒霉地受到极大的损失,比如说前线才刚刚取得胜利,转头却发现自家作为经济政治中心的首都塌了。
可即便如此,贪婪的人类却一直渴望掌握这股力量,各个国家明面上都说“你不用我不用你好我好大家好世界和平”,暗地里却没有哪个真的停下对“魔女”的研究。
不过百年,探知欲旺盛的人类就让在一定程度上可控的“魔女”问世了,而地球上有限的资源愈发珍稀,战争也就愈加无法避免。
说实话,上条当麻是有些讨厌“魔女”这种东西的,就如同“魔女”这个名字一样,这东西使得地球上的所有国家与地区都陷入疯狂,再难以出现历史上那样能够持续百年的和平。
可他也无法否认,如果没有“魔女”,自己的国家会遭到怎样的蹂躏还未可知。
直到某一次敌军携“魔女”来空袭轰炸的时刻,在他背着两个伤兵随指令狂奔撤退的途中,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己方阵营的“魔女”。
那是一个看上去一点都不伟岸,甚至十分纤弱的身影。
在高空中浮着的,完全雪白的身影。
上条当麻在那一刻觉得自己见到了降临人间的天使。
尽管那个天使正在进行着杀戮。
“魔女”之间的激烈战斗绝非人类能够凭借血肉之躯参与,况且战场纪律也绝不允许上条当麻违背命令停留在这里。
他当然只能在高速行驶着的军用卡车上远远地看一眼那个“天使”。
可下一秒他就因为自身重力突然改变被拖入空中而心肺骤停。
跟他在同一辆卡车上的同期少年兵们全都因此浑身一抖,十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无一人伸手拉住他。
只有“魔女”能应付“魔女”,而合适的契约者是“魔女”所需要消耗的必需品。
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哪怕被选中的是高级军官,也必须做出牺牲。
这操蛋的世界就是这么操蛋的不讲道理。
虽然说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但是果然“不幸”的他不会有什么很舒适或光荣的死法。
上条当麻简直自己都想同情自己了,能活到十七八岁的自己和能养活他的爸爸妈妈都真是了不起啊。
他也不知道那时的他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他很快发现身体瞬间被急速拔升到几千米的高空中的他居然既没有呼吸困难也没有身体变形,看着有点眼熟的白头发红眼睛的“天使”撞入他的视野,似乎对他的表情极为不满,上来就给了他一拳头以示惩戒。
“什么鬼表情?我不会输。”
那声音和天使雌雄莫辨的外表反差很大,低沉微哑像男性,又不知道为什么腔调也显得怪异。
而那一拳头,说实话没什么力道,还不如当麻以前和校园混混打架的时候痛。
而上条当麻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更多了,己方的“魔女”会说话并且说的是本国语言这一点更是直接刺激得他脑子都快被烧掉了。
即使他不是专业的研究人员,也知道“魔女”是异维度的能量体,和地球上的生命体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是绝对不可能学会人类的语言的,这一点也是早就证实过并且纪录进教科书的。
可是……
“天使”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身上,那个“魔女”的位置应该就在敌军的隐形战略轰炸机上,不过那玩意儿现在已经爬升到1.5w米的高空,还在不停地锁定和狙击率先耗尽“能源”的Accelerator。
“天使”正在计算要让那个庞大的机体坠毁在什么位置最合适,而用掉多少“消耗品”就能彻底毁掉敌方的“魔女”。
他看了眼被他抓上来的这个少年兵,莫名觉得这家伙应该耐用一点。
反正,在这处战场上,只要没死,就已经足够幸运了吧。
Accelerator是“魔女”,虽然是研究所的“人造魔女”,但他是不会为了被自己这双手剥夺的生命而动摇的,那会使他变得脆弱、无用。
虽然他还是会在这种少数能说话的时候,说出一句:
“烦死了。”
再度听到这个声音的上条当麻浑身一震。
他想起来了那种眼熟感从何而来,15岁时的那个冬天,在某个不幸的血腥夜晚,他见过这个白头发红眼睛的“天使”,全身被拘束着,身上还带有血迹。
他终于察觉了自己的国家在做什么混账事,而他们这些普通民众长享的和平与幸福,又是建立在怎样一副瘦弱的双肩上。
他突然为自己之前产生的仿佛被天使拯救的心情而感到羞愧。
上条当麻突然大声喊出来:
“那个,请尽情地使用我吧,消耗到死掉也没关系!”
“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上条当麻的死亡不是你的错!”
在Accelerator面前大喊为国捐躯死而无憾然后英勇赴死的人挺多,不过这倒确实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没有错”。
他觉得这个叫“上条当麻”的少年兵铁定是脑袋坏掉了。
然后Accelerator突然就有点儿不爽。
什么死不死的,都说了他不会输了!
虽然但是,后来他抽取这个少年兵的生命原质的时候也一点儿都没留情就是了。
上条当麻就在这随着“天使”几乎零距离观赏爆炸和感受敌方“魔女”能量波动的过程中心脏跳停了不知多少次。虽然他坚定地认为己方的“魔女”是人类,但是说实话,用战争兵器来形容似乎也没有错。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在“天使”终于丢开手任他从万米高空坠落的时候,他甚至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终于……
他在下坠时似乎看见“天使”化作一道白光,因为速度太快他甚至以为那是他的错觉。可远空中那个处于高速行驶中的庞然大物,那个造价一定能占到敌方国民税收百分之个位数的载“魔女”兵器,马上就被什么急速冲撞,过后一瞬间就开始崩裂,化为残骸部件纷纷坠毁。
不管打的什么旗号,对于身处战场的人来说,这里没有对错,没有是非,没有正义与邪恶,只有必须服从的命令与流逝的生命,如此而已。
而在死亡面前,不管赢与输,大家都是平等的。
或许是上条当麻之前做的心里建设太好,又或者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发挥了应有的价值,面对死亡时他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能在身体陷入高空中的夏季卷云时感叹着他大概是少数用身体触碰到云的非自杀者。
碰到云的感觉当然不会是像童话书里那样软绵绵的,靠近了这就像是一团浓雾,还湿乎乎的,感觉不算太好,并且他现在在做着自由落体运动,身体素质经受着要命的考验,但凡下坠到了一定高度说不定就会和倒霉路过的飞鸟一起撞死,又怎么可能感觉好受。
可他没有死,最后他全身瘫痪地倒在一处距离己方另一处兵团营地5公里的战壕里,身边是己方的“魔女”,而后来当麻才知道“Accelerator”这个代称。
那时他身边的Accelerator没有再说话了,或者说一旦结束作战就被收回了语言和行动权限的“人造魔女”也已经没办法再说话了,特殊金属制作的拘束衣上的束缚带是智能化的,又自动限制了他的行动,以便附近全副武装的回收部队到准确的降落点进行回收。
上条当麻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是一个背靠战壕的纯白身影,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以后,他竭力保持清醒,或许是想要感谢一下这个最后时刻搭救了他一把的“人造魔女”,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失去意识。
可惜全身的细胞都在向他抗议,最后他努力看到并记得的,是那双漂亮的红眼睛里,挣扎地闪烁着一点点像是“解脱”又像是“羡慕”的微光。
他的存活让他/她那么惊喜吗?而他/她又在羡慕什么呢?是羡慕存活下来的他有机会与家人团聚,还是羡慕他作为普通人稍微自由一点的生活?
这个战争兵器,他/她至今有被当做人类对待过吗?
上条当麻无法再思考了,他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
后来的他再也没在战场上见过那个“天使”。作为被选中过却又活了下来的少数契约者之一,在严格遵守缄口令的前提下,他的岗位一调再调,档案也被调入研究所成为参考的备用资料。又过了一段时间,Accelerator这个代号才不知道为什么逐渐在军队中小范围地传开了。
服役时间一年半,少年兵上条当麻,带着一身勋章和男人的伤疤撤出前线,回归校园,成为了一位与绝大多数同龄人都不同的有地位的“学生”。
虽然社会地位空前拔高,但按他本人的说法,只是“不幸”体质给了他太多积累功勋的“机会”,而他又幸运地从战场上活了下来,仅此而已。
他确实足够坚强,也算是幸运,因为他没有死在前线,没有残疾,没有什么战争后遗症,也没有患上同期少年兵大多都有的PTSD.
唯一的后遗症,大概是后来的他时常会想起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和那个腔调怪异的低哑声音。
“人造魔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又这么现实的事呢?
上条当麻在他过去的人生里已经救过那么多人,可他能救下那个看起来像“天使”一样的人吗?
他不知道,但他想试试。
——他确实在拼尽全力地尝试。
第三次相遇,是在一方通行从出生至今的第22年,也是他成为“Accelerator”的第16年,在这期间,他已经被投入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场战争进行测试。
而人类总是处于建设完再毁灭,毁灭完再重建这个老循环。
今年,最具威胁性的正面战场终于告一段落,偶尔爆发的局部战争又都是小打小闹,用不上Accelerator这种等级的兵器,他辗转在各处研究所里被研究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理所当然地,在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地松懈下来的时候,一方通行给了这些折磨他多年的人们一个惊喜。
他逃跑了。
用他被研究者们几乎开发到极致的大脑和他可以悄悄控制的一部分异维度能量,非常顺利地从隐藏在国境南部山区的一个研究所之中逃跑了。
国家的权力中枢一阵人仰马翻,而军部直接封锁了国境南部三分之一的领土,全面戒严。他们终于在这时想起来了Accelerator原本是一个人类,甚至在最初的时刻,他也只是一个6岁的无依无靠的小孩子。
虽然各大研究所给予Accelerator的知识基本都只是支撑战斗计算的必要知识,但毕竟他们对Accelerator的洗脑从未成功过,所以他们不确定作为“人造魔女”的Accelerator会不会产生人性面的报复心理。
而一方通行其实知道后果是什么,他也没有什么明确的去向,因为他知道即使离开了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上的其它任何地方都不会相信和接纳他这个战争兵器。连死亡也不接纳他,他聪明的大脑甚至都想不到能够自杀的办法。
这次出逃,兜兜转转到最后,大概率他最终还是只能回到那些研究所吧。
但他只是想看那些把他当做物件的人们露出可笑的表情。
所以他就毫不犹豫地这么干了!
军队和当地公安力量合作,对Accelerator的地毯式搜索紧张地进行着,这块儿被封锁起来的区域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国内监控最密集的区域,而政府很快又以“恐怖分子组织在此发展的理由”对居民严格实行了宵禁。
终于,在一大批人焦头烂额的第79天,Accelerator被抓住了,或者说他自己主动暴露在了监控中。和一个疑似被挟持把控了的普通年轻人一起。
甚至还十分善解人意地选择了在不会造成动乱的深夜时分出现。
一方通行原本却不是这个打算,只是他碰到了一个眼熟又难缠的“下三滥”,迫不得已地将计划提前了。
某“下三滥”先生做出双手合十状,诚恳道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真的是因为太累了jio滑了一下,绝对不是故意吃Accelerator的豆腐的啊!(虽然亲到的嘴唇真的感觉好软……)
啊不对他都在想些什么啊!总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果咩!上条先生会好好忏悔的!
作为“人造魔女”,被各种研究者们摆弄过身体的一方通行两性意识并不强,他生气也不是因为被突然亲到而感受到贞操危机,纯粹是因从来没有哪个人突破过他的安全距离,而且因为这个预料之外的动作不带有敌意和攻击性,他甚至都无法作出“判定”再“反射”。
头一次体验到吃惊+吃瘪+吃亏的复合式难受感,对于这个刺猬头看起来很诚恳的道歉,Accelerator的回应只能是翻出脑袋里除了知识以外为数不多的脏词儿:
“去死吧!下三滥!”
呜哇!表情超凶!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六年前的战场上,而现在他第三次见到的Accelerator,怎么说呢,果然还是——超级好看的啊!
但现在“Angel”漂亮的脸扭曲了。
上条先生觉得自己内心的罪恶感又因此加重了。
——真是一次“不幸”的再遇啊。
他明明一直希望再遇的时候能够让这张脸笑起来的。
“不行不行,至少在帮你摆脱这次的麻烦以前,我还不能死。”
也许是因为这是为数不多的和他对话过的人,即使六年过去,一方通行还记得这个人,虽然从寸头变成了刺猬头,外貌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更加成熟硬朗了一些。
毕竟是对他喊出“你没有错”后慷慨赴死,却又十分命硬的活了下来的人,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而现在居然又对他说出了这种话。
Accelerator笃信自己六年前的判断仍然是正确的:
——这个叫“上条当麻”的男人铁定是脑袋坏掉了。
“知道是麻烦的话就快滚。”
一方通行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说实话他都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会和他一样在这个城市密集的地下暗河网络里?这个人怎么敢以血肉之躯探索这种没有地图的未知危险区域?即使是知识量丰富的专业探洞人员,带着超级考究的设备,到这下面来也是九死一生吧。
况且这家伙的设备压根就是简陋到极点啊,只有安全头盔、强光手电、攀爬绳索和可能是装着必要的生存物资的双肩背包。这个城市的地下暗河里光是迷路、随时可能出现的缺氧窒息、危险生物、毒气这些因素就足够让上条当麻死上百十次了。
这大概已经不能用胆子很大来形容了,因为这纯粹就是不要命了。
刺猬头一副累得要死的样子让一方通行觉得假如这人要是没遇见他,绝对会死在这个干洞里,即使干枯成白骨也无人知晓,更别提收尸。
而上条当麻现在即使想滚也没力气了,这两个月他锁定这个南部城市找Accelerator都快找疯了,最近更是接连几天往地下暗河里钻,身体素质再好也疲惫到接近阀值了。
“真亏我找得到你啊……”
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20岁时申请了提前结业后,他没有回到有父母在的老家工作。上条当麻出于种种目的参加公考过后进入了国家政治体系,虽然以他的家庭背景是不可能迅速升任的,但他毕竟有过特殊时期的传奇服役经历,而且无论在体制内还是体制外都人缘不错,所以他早就在零碎的信息中推敲出了一些可能正确也可能不正确的规律。尤其今年因为正面战场获得阶段性胜利而举国欢庆,有了进入和平时代的趋势,那些规律中的某一部分的可信度也愈加高了起来。此后,军部秘密封锁南方领土的风吹草动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所以他在这个时期身处这个南部城市并不是巧合,虽然在找到Accelerator的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很惊喜,然后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个突然地松了一口气导致他身体放松一个jio滑就扑倒了纯白的Accelerator还“轻浮”了人家。
总之他的不幸体质还真是……一直都很有存在感……
其实他知道,在国家势力这样大规模的搜索下,他又能为Accelerator提供些什么微不足道的帮助呢?顶多也就一些供其消耗的生命原质吧。
他能救他/她吗?
他不知道,但至少在他/她选择反抗的时候,他赶到他/她身边了。
虽然一开始只是怀疑,但亲耳从刺猬头口中听到他是来找自己的Accelerator还是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不太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在“你为什么要找我”和“你找我干什么”两个问题之间,一方通行在权衡后先问了后者。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他眼里这个刺猬头已经见过他两次,并且从第二次见到他以后就一直在不要命地调查和追寻他的踪迹,从学校毕业到步入社会,上条当麻一直一直在找他/她,就因为当年那个眼神,就因为他想“救”他/她。
而这时的上条当麻只能无奈地笑笑,他说:
“我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或者你也可以当做我在不要脸地代表所有被你保护的国民来感谢和回报你。”
他没有说全体国民,因为他无法代表那些作为消耗品死去的“契约者”,他说的是那些因为Accelerator的存在而没被战争危及生命的国民。
一方通行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然后猛地爆发出一阵在常人听来疯癫又诡异的嘶哑笑声。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存在会被感谢。
因为自身的存在就是一个顶级机密,一方通行常年被控制着言语权限,也没什么可说话的对象,可现在他却能对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刺猬头畅所欲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愤怒也好讽刺也好,反正无论将怎样的情绪糅杂其中,这个滥好人都不会生气的吧。
“你这下三滥也太嚣张了吧?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你拿什么回报我。”
“一个两个都这么自以为是,那些连脸都不敢露的高层就该全部扔到海里去喂鱼。”
“你是傻子吗?还是没有智商?要将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回的一条命又用回“魔女”身上。”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可理喻的人?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要来多管闲事。”
“一旦被发现和Accelerator接触过,你绝对会被处刑。”
“在你眼里的Accelerator竟然是人类吗?我还真是被小瞧了啊。”
“真恶心。我讨厌你,上条当麻。”
一方通行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个叫上条当麻的男人却维持着之前累得趴倒的姿势很乖地不插嘴,甚至还一直微微笑着看他,而他说到最后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
然后他就丧失了兴趣似的坐到他旁边,不再开口了。
上条当麻一点儿也不生气,因为有情绪的Accelerator生动又有趣,再怎么嘴上不饶人都比之前那副冷冰冰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看着顺眼多了。
况且,这不是一直记得他的名字吗?
他本来还以为他/她不会记得的。
“Accelerator。”
趴了一会儿的上条当麻稍微恢复了些体力,他也跟着坐起来,然后问了一个说不定有点白痴的问题: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人在对才刚指名道姓地说完“我讨厌你”的“魔女”说些什么啊。
Accelerator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在他的灼灼目光下说出:
“一方……通行。”
这听着怎么都不像真名吧,或者是已经不记得自己原初的名字了?
上条当麻无措地挠挠头,总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做了什么揭人伤疤的事呢,最终他只能说:
“我会好好记住的。”
Accelerator嗤笑了一声。可他身边这个男人却又说:
“在你接下来的计划中给我一个位置吧。”
“上条先生做好赴死的觉悟了。”
——请让我拉你一把吧,就算只能让你自由一瞬间。
一方通行觉得这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这些字组合在一起他就解读不了了。
他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人。
但他还是大发慈悲地把这个看上去很辛苦的人带出了地下暗河,虽然后果是被几个到处巡逻的智能监控摄像球捕捉到了身影。
反正已经两个多月了,他也快玩够了。
而上条当麻在短暂的相处中了解到,一方通行说话的语调会有点奇怪是因为他常年不说话,而笑声会那么奇怪大概也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笑过吧。光是解锁言语和行动权限就费尽力气,拘束服似乎是没有权限脱下来,而且他也穿不了其它普通的衣服,只有这种特殊金属材料能贴近他的皮肤。哦,还有,在这出逃的两个月中,他喜欢上了喝各种各样的罐装咖啡。
发现一方通行有喜好的上条当麻有点高兴。
果然,不是“魔女”,是人类啊。虽然一眼看上去真的很缺乏“人”的气息。
他突然非常庆幸六年前的自己在前线战场上,因为那时他知道了一个真相,也看见了那个挣扎地闪烁着微光的眼神。
而一方通行发觉这家伙怎么赶也赶不走后,也就这么放任他了。
上条当麻老是问东问西的,Accelerator的身边简直从未这么吵闹过。
可其实他们两人的旅程不到两日就结束了,犯下让Accelerator成功出逃的大错的那座南方研究所为了将功补过,联合南部所有参与计划的研究所一起在这两个多月里没日没夜地设计出一个能够捕捉到Accelerator能量波动残余的装置,在扑空了十几个地点后,几个研究所的院士带着设备和全副武装的军人在搜索的第79天的深夜,在跨江大桥的桥洞底下,他们终于围追堵截到Accelerator。
这么说也不太对,或许应该说是,Accelerator终于不到处乱跑了。
而他们的“魔女”身边还有一个一查竟然是少年时期在前线服过兵役的22岁公务员。
数量众多的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上条当麻,却又很尴尬地没有执行原本是“当场处刑”的命令。这里的军人都是知道Accelerator的存在的那一部分,其中也有负责专门管制Accelerator的回收部队的人,参与过六年前的那场战争,光是听到上条当麻这个名字他们就打心底不乐意动手了,这是他们当年的小英雄。如果杀了他,那他们这些以保家卫国为信念的军人又算是什么?
况且院士那边信息一查,这人在战场上拿过英雄勋章又是体制内的人,还是被选中过的契约者,就算是当做备用的消耗品也是极有价值的,谁敢一枪崩了他?
一方通行不知道这些,他只看到这个刺猬头被众多冰冷的武器瞄准了。
回想到上一次他们两的相遇,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好笑:
——这家伙还真是够倒霉的啊,每次都碰上这种要命的场面。
而且就算相处不到两日,他也感觉到了总是“不幸啊”的上条当麻似乎天生就是倒霉体质。
这人能坚强地活到22岁也算是个奇迹了。
都已经这么倒霉了,他也不太想落井下石。
反正逃亡已经结束了——
——稍微保护这个刺猬头一下也不要紧吧。
虽然他剩余的能量也不多了。
上条当麻一直以来都是主动救人的那一方,而当他看到一方通行默默调整位置挡在他身前的一瞬间,他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形势并不允许他思考刚刚那瞬间为什么会心跳漏了一拍。
只是他愈加确信,他不会陪他/她大闹一场蹂躏这里的城市和居民。但他想陪他/她反抗命运!他想帮助他/她反击那些伤害过他/她的人!
发觉自己无法将折翼的“Angel”带到光明之中,他终于自己走进天使所在的深渊。
一方通行被偷袭了,偷袭他的人正是他护在身后的人。
负责抓捕Accelerator的人们只看见那个疑似被挟持作为能量源的刺猬头男突然暴起把Accelerator按倒在地,压制下Accelerator下意识的反抗后又干脆利落地一拳击碎了“魔女”锁骨交汇处下面那个发光的圆环装置。
因为感受不到敌意,又或者说是呆在上条当麻身边的一方通行太放松了,他这连怎么捏起拳头都不会的脆弱小身板一旦失去能量源显然不会是认真起来的上条当麻的对手。
他并不是没有反抗的手段,他也大可以指责怒骂亦或恐吓他,可一方通行看了一眼这个好像很痛苦的刺猬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回收部队也在这瞬间运着黑箱子分外机敏地冲上前,这位上条先生作为外人当然不会知道,那个装置不止能储存能量也是一个必要的限制器,Accelerator要是在这儿能量暴动可就糟了!
好在什么都没发生,几个白衣院士迅速地围拢过去将Accelerator拘束衣上的束带固定好,更换了新的圆环装置后又用新的计算式回收了他的语言和行动权限。
历时79天,他们终于将Accelerator收回了黑箱子里,总算能松一口气回去睡个好觉。
这一幕和上条当麻在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第一次见到那个白头发红眼睛的少年时何其相似。
这一次他同样只能远远地看一眼,这一次Accelerator的身上明明没有血迹。
可他心里却刀绞似的痛。
回收部队之中跑出来一个人向上条当麻行了个军礼,待他举手回礼后又有些感激地夸奖他:
“真不愧是你,前上条同志。”
其他人可没法那么容易地接近Accelerator,毕竟要做到对一个危险得随时能夺取自己生命的存在没有一点儿敌意也实在是太难了。
上条当麻露出了一个平日里很常见的笑容,就是没人瞧出来他嘴角再扬几分反而就会是苦涩的笑,他说:
“我只是做了想做的事。”
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的黑箱子里,Accelerator的脑海里却总是回响起那个刺猬头的声音。他们才认识多久?他当然不了解那个刺猬头,甚至在他眼里这个叫上条当麻的人总是在疯狂找死。可他又回想起刚刚那个露出了痛苦表情的上条当麻,现在的他并不懂那个眼神是名为“爱怜”的那种东西,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爱”是什么。
但一方通行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这个刺猬头的种种不可理喻的行为其实都指向同一个目标——他想救他,上条当麻妄想拯救一方通行。
为什么仅仅几面之缘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一开始,他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平平无奇呢?
——明明像极了他小时候憧憬过的英雄。

经过多方考察,上条当麻挂了一个闲职军衔被正式纳入了“人造魔女”的计划体系,毕竟早在六年前他的档案就流入研究所作为契约者相关的参考资料,而现在他本人愿意前来配合研究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代价是完全脱离了以前的生活,连父母也联系不到他,不过这两老一想到儿子本来就是公务员,平时缄口令什么的也不算少,倒也就不太担心了,毕竟参与国家机密也是仕途光明的前兆啊。再说每个月总归还是能去指定地点联系上一次的。
他们并不知道儿子奔波在各地的秘密实验室里与死为邻。
Accelerator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又见到了这个刺猬头男,而且他见到上条当麻的频率也逐渐升高,几乎是他被送往哪个研究所,上条当麻就会跟到哪个研究所,成了“人造魔女”的固定能量源。
一方通行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办到的,但因为他见到他时向来无法说话,只能看看他,所以他也确实越来越无法从这个叫“上条当麻”的人身上移开视线了。
而研究者们也发现,这个叫上条当麻的契约者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该说是Accelerator抽取他的生命原质时特别手下留情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家伙竟然不会有衰老或是烧尽的迹象,弄得各大研究所都只想抢了他回去解剖一番。
Accelerator却只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哪一天就突然死掉了,毕竟被抽取了那么多生命力的人又能活多久?上条当麻是正经公民,可不是那些被押送到他面前的被剥夺了所有权利的死囚。他为什么要答应这些过分的实验,真就献身科学吗?
可那个人看向自己的日渐炙热的眼神让一方通行觉得不是如此。
他不懂。
他无法理解。
但上条当麻这个存在确实成为了扎进他心间的一个楔子,固执地不肯离开。
一年过去,新一年的初春,国都科学院宣布抢人大胜利,还耀武扬威地将上条当麻挂名到实验室,气得计划体系内坐阵其它方位的研究所直恨得牙痒痒。
然而无论军、政、科三方如何摩擦矛盾,无论各个研究所之间如何争执竞争,以Accelerator为中心的新国防体系仍然在不断推进着进程。而确认了上条当麻作为关键时刻的第一备用能量源的地位以后,和他有关的信息也被层层加密,他彻底地消失在了普通人的视野中。
这一年从初春到夏至,这段时间Accelerator和上条当麻都待在国都科学院。这个国家的顶级智囊团折腾来折腾去,虽然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上条先生的右手与存在“魔女”的异维度有能量让渡现象,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提出假设然后检验假设。
于是上条先生时常会被问到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能使唤“Accelerator”?”
上条当麻看着这些白衣精英们,对于他们的假设露出了一脸震惊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心里当然是会下意识地维护Accelerator的,但这不代表他缺乏警觉。上条当麻不是擅长说谎和伪装那类人,只是问题一旦涉及到他在意和想要保护的人,他就会变得十分机敏。比如现在,他并不想让这些人认为Accelerator是容易被他控制的。
——因为在你面前的Accelerator总是很“乖”,各种意义上的。
白衣精英们本来还有话说,不过这位上条先生又发出了一句无意间就能泼他们冷水的感叹:
“我的地位类比一下就只是电池而已吧电池。”
这真是……非常有说服力的说法……
因为“魔女”与契约者的关系历来就是如此,稍微没用一点的契约者顷刻间就能被耗尽,连骨灰都不会留下,这一点世人皆知。
只是Accelerator是“人造魔女”,而参与了这项至今已持续了17年的研究计划的科技工作者们总是希望它不一样。
毕竟人类总是夸赞“智慧”的伟大,并将希望寄托于此。
和会陷入苦恼的军部不同,对于他们这些疯癫的科学家来说,Accelerator以前的主动逃跑,或者说它的任何异常行为,都简直是强力兴奋剂,刺激着他们的探知欲!
而上条先生在军、政、科三方的地位都不高,但关于Accelerator的教育与完善研究,他的话语却十分具有影响力。
“你们没有想过将Accelerator放到普通人类所处的环境里观察吗?”
他们当然想过,但毕竟是作为兵器的“魔女”,力量太不可控,对于公共安全威胁太大,根本无法实际施行。
“交给我怎么样?做好措施的话,还是能尝试一下的吧。”上条先生举起了他神奇的能够进行能量让渡的右手。之前已经试过了,就这么握住Accelerator的手的话,就算是普通布料也能贴上Accelerator的皮肤(虽然过不了几秒就会因为逸散的能量波碎掉),不过至少能控制到不会让传导的异维度能量对周围的环境造成破坏的程度。
“Accelerator毕竟和普通的“魔女”不一样,况且异维度的能量体说不定本身也是有情绪有喜好有脾气的呢?”
当麻本来想说Accelerator毕竟有人类的一面,但他临时换了种说法。毕竟从那个在战后公布给公众和用于国际威慑的“第一天使”的称号就能看出来了,对于这群创造了Accelerator疯癫科学家来说,他们最喜欢的是它非人的部分,他们追捧它的特别,因为那象征着他们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丰功伟绩,能够给与他们莫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而原初那个孩子的人性面,他们根本不在乎。
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拳头都硬了。
但是这些或白发苍苍或年轻有为的科技工作者们现在也算是他的“同事”了,或者说是他上条当麻“有幸”成为了这群站在各个领域顶端却有些迷失人性的人的“同事”吧。
上条当麻不认为这些人都是坏人,但他确实因为Accelerator所遭受过的苦难对这些人心有芥蒂。
这一年的冬天,和平由趋势变成定局。而这个冬天也是一方通行所度过的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远离了研究所和战争的冬天。
陪他过这个冬天的是上条当麻。
Accelerator从没想过,自己以前梦寐以求的自由会这么快的到来,即使这个自由是有限度的,他身边还是有24小时不停工作的监控器。连带某个刺猬头跟他一起被监控观察。
一开始,出于谨慎,他们被投放到的实验场所是西南部的军事基地,以防万一甚至将Accelerator的战时回收部队调到了这里。而在发现Accelerator与上条当麻之间的能量让渡十分稳定不会暴走后,他们开始相信异维度能量体可能有不同类型的附着喜好这件事,不然上条先生的右手根本无法解释,Accelerator存在的本身也无法解释。
毕竟当年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结果是,那批孩子里成功被改造成了“人造魔女”的只有Accelerator一个,而这世间根本还没有,也大概率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到了下一年的秋分日,实验场地在上条先生的建议下换到了一个小城市的郊区房,多年来对Accelerator如影随形的影像监控也被撤下,只留下了对能量波动的监控装置和一些一旦放Accelerator在外所必需的设备。
并不是当麻的话术很高超,毕竟他面对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变态高智商,只是但凡他说的话中有那么几分道理,这些研究者就愿意为了更多的可能性去尝试。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无关紧要的权限也逐步移交到上条当麻手中。
至少现在的他想和一方通行说话再也不会受到阻碍了,他可以解锁Accelerator的语言权限和双脚的行动权限。(双手除了战争参战时从不允许解除权限)
虽然一方通行本人对这一点似乎十分不满,因为这个刺猬头偶尔会在幼稚地捉弄完他后关闭他的语言权限,导致他张开口却骂不出“下三滥”的声音了。
——就很烦!(♡?)
居住地搬到这个小城市的郊区后,作为尽职尽责的同居人,上条先生当然第一个发现了一方通行左手尾指根部的那圈直接浮现在皮肤上的像丝线一样的红色,毕竟Accelerator常年穿着拘束衣与阳光无缘,全身的皮肤都是雪白雪白的,这唯一的红色也太扎眼了。
他紧张地问了“会不会痛”和“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在同居人摇头之后,又火急火燎地去打电话上报给研究所。
一方通行的身体和普通人类的不同之处太多了,他哪儿敢轻视这些异常。研究所里虽然有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论起对“人造魔女”身体结构的了解,那群疯子确实是最靠谱的。
但是一方通行飘过来踢了踢他的腿阻止了他。(他手上没劲儿)
上条当麻随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手。
“唉?”
他的右手尾指上也有,他动了动,又发现一丝细细的像血丝一样的线将他们两的尾指连了起来。
总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你在暗自高兴些什么啊?”
一方通行皱了皱眉,总感觉刚刚有种本不属于他的情绪影响到他了。
不过紧接着他也没太在意这个,而是落到地上离刺猬头远了些,发现这条线还在后,他干脆一直退到了大门口,然后发现这条看得到却摸不到的线好似可以无限延长。
上条先生乖乖地呆在原地让他实验,不过后来一方通行又喊他过去,让他拆掉他身上那个嵌入式圆环装置。
但是上条当麻不太肯,这也是他曾一拳击碎过的装置,现在他平时光是碰到那个地方都简直要手抖成筛子了好嘛!
“这个不能拆吧!你会失去行动力的吧?会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还会计算受限还可能异维能量暴走啊!”
“磨磨唧唧的,你是要我自己拆?”
一方通行的手动不了,但是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反正他能用上四肢的时候本来就很少。
上条当麻怎么可能让他自己拆,先不说动用超过房间内的设备检测值的异维能量会造成什么后果,光是让行动不便的Angel做这种事他就已经是个百分百的“坏人”了。而且让一方通行动手的话,与其说是拆,不如说是直接毁坏吧,到时候还要跟研究所解释是怎么坏掉的。
上条先生顶着苦瓜脸上了,跟聪明的Accelerator吵架是没有好结果的。别问,问就是经验之谈。
然后在他克服心理阴影将那个圆环装置取出来后,一方通行果然暂时失去了行动力。上条当麻伸手紧紧搂住这个仿佛在一瞬间失去支撑的纤瘦躯体,心里针扎似的疼。
其实他很讨厌看到研究所那些人给Accelerator更换这个装置,因为每当这个时刻的一方通行都像是全世界最脆弱的玻璃娃娃,一瞬间就被夺走了那份属于人类的生气。
怀里的人却突然动了动。
上条先生惊喜地捧起Accelerator的脸颊,然后他所注视着的那双无神的红眼睛缓慢地聚焦了。
恢复了视野的一方通行看着眼前这个放大版的傻脸,也许是因为得知有不再依靠那个圆环装置的可能而心情大好,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抻着脖子往这张傻脸上“啾”了一下。
上条先生傻了。
被这意外之喜乐傻了。
“刚刚……是在奖励我吗?”
虽然上条先生并不认为这是一方通行开窍了。
但他还是开心过头地把他的“Angel”抱起来转了两圈。
因为他已经喜欢他/她太久太久了。
而以后还会更加更加喜欢。
不开窍的Accelerator确实不知道他刚刚为什么要亲这个刺猬头。
但总之现在他觉得这个抱抱和转圈圈太幼稚,一脸嫌弃地说着刺猬头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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