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斯大林格勒人—汉斯-埃德曼-舍恩贝克装甲兵少尉
1942年7月中旬爆发的斯大林格勒战役,至1943年2月2日最后的德军部队投降为止。大约有几十万德军官兵在斯大林格勒及其临近地区作战。在天王星行动前已经有十余万德军官兵伤亡,之后被包围的近30万德军官兵几乎全军覆没。除了飞离的两三万幸运儿,剩下的10万德军俘虏成功活着回到德国的只有6000余人。 斯大林格勒人是第71步兵师第194掷弹兵团团部副官兼第1营代理营长兴登朗上尉在面对记者采访时的说法,指的是参与斯大林格勒战役并辛存下来的德军老兵。 自从兴登朗上尉在2010年去世之后直到2015年唯一可以确认的“斯大林格勒人”就只有舍恩贝克了。颇具宿命性的是兴登朗作为团部军官亲眼见证了第6集团军司令部的成员(保卢斯元帅、施密特中将、罗斯克少将等)在斯大林格勒的最后时刻,而舍恩贝克作为乘坐最后一架飞离斯大林格勒飞机的人也亲眼见证了第6集团军的末日。 如今距离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已经有80年之久,那些参与斯大林格勒战役并幸存的德军官兵基本上都已逝世。作为这十余万人的最后一个——汉斯-埃德曼-舍恩贝克装甲兵中尉有必要对他的生平经历进行粗浅的介绍。 汉斯-埃德曼-舍恩贝克
很明显这张照片是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照的,舍恩贝克的军衔已经是装甲兵中尉了 (1922年9月9日—2022年10月18日)
1922年9月9日汉斯-埃德曼-舍恩贝克出生于德国西里西亚的布雷斯劳(现波兰弗罗茨瓦夫)。关于他的家庭和早期生活不得而知,只知道他至少有一个姐姐并且家庭和睦。 1940年夏被调入位于法国的第1骑兵师第2骑兵团(1941年末改组为第24装甲师第24装甲团),在此之前的经历不明。不过他至少是高中毕业(也可能是大学毕业)才参军的。不清楚有没有参与法国战役。 1941年6月24日作为第1骑兵师第2骑兵团第1营的一个普通士兵参与了巴巴罗萨行动,由此在东线作战。 在1941年的大部分时间跟随第1骑兵师参与了各种战役一直到1941年11月部队改组。 1941年11月28日第1骑兵师开始改组为第24装甲师,第2骑兵团也在1942年12月改组为第24装甲团。 1942年8月第24装甲师划归第48装甲军并协助第6集团军进行攻击斯大林格勒的作战。 在那个炎热的夏季,已经是第24装甲团第1营第6连少尉排长的舍恩贝克开始关注起卡尔梅克草原的美景。 《跳跃骑士之死》在第23页引用了战后舍恩贝克少尉回忆1942年8月20日参与对斯大林格勒南部郊区进行突击的那一天的早晨。 “早上,草原上无数紫红色的小花纷纷绽放使得草原上出现梦幻般的场景”。 马上这个少尉就会无心关注草原美景了 1942年8月22日他在斯大林格勒南部郊区的装甲作战中被弹片击中负伤,但是留在了部队继续作战。 1942年9月第24装甲师攻入斯大林格勒市区 1942年9月27日舍恩贝克指挥他的装甲排向斯大林格勒市区北部攻击,师长伦斯基亲眼目睹了这次攻击。攻击好像没有起到非常显著的效果。
年轻的舍恩贝克少尉,很明显拍摄于1942年夏季的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现在他还能高兴的拍照,几个月后他和他的部队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1942年9月至1942年12月舍恩贝克在斯大林格勒市区进行日复一日的作战,他的部队伤亡惨重。毫不夸张的说第24装甲师只剩下了一个凄惨的空壳,舍恩贝克也是第24装甲团第1营硕果仅存的军官。 1942年11月24日第6集团军和第4装甲集团军第4军被包围,属于舍恩贝克和近30万德军官兵残酷的末日到来了。 尽管被包围在斯大林格勒,舍恩贝克和他的部下还是幻想友军部队的救援。尤其是听到包围圈西南方向的隆隆声时(第57装甲军发起救援行动的炮声)他和部下还是会感到些许安慰,至少他们还没有被放弃。 随着被包围的时间加长,舍恩贝克和他的部队一起陷入缺衣少食的严寒地狱。包围圈里夜间气温骤降至致命的低点,舍恩贝克和他的手下拆毁房屋燃烧取暖,把这些房子的俄罗斯居民赶到外面的雪地里。他的坦克没有燃料,他的人在挨饿,舍恩贝克从一个魁梧的年轻人瘦成了一个99磅的影子。他被一种陌生的情绪所征服——怀疑。 他的部下大声咒骂元首把部队抛弃在这个严寒的地狱里,在几个月前足以判处死刑的谩骂如今司空见惯,舍恩贝克也默认了这一事实。 1942年12月24日平安夜,舍恩贝克从包裹里翻出一件白衬衫,他刮干净了胡子(由于难以把冰雪变成水,因此他们几乎不怎么刮胡须)打上领带后穿上衬衫走向阵地,连队官兵居住在一个又一个地洞中,舍恩贝克就在这些地洞上走动。他们大声祈祷并唱起圣诞歌“平安夜!圣夜!”,舍恩贝克和部下们唱了又唱哭了又哭。 舍恩贝克回忆道“那天晚上晚些时候我独自出门,望向天空看到了月亮,月亮几乎满月了。然后我想该死,你的爸爸,你的妈妈,你的兄弟姐妹在家里看到了同样的月亮。这是我父母和姐姐在家里看到的月亮,它看起来像在德国一样,他是我回家的桥梁。” (舍恩贝克非常喜欢月亮,按照他的说法月亮可以抚慰他并照进他的心)。那天晚上本应解放我们的部队(第57装甲军)发出的战斗噪音终于停止了。在之前的两三个晚上,战斗的噪音继续减弱一直到圣诞节前夕,我和我的部下都意识到我们终究不会回家了。” 2018年面对记者采访时,舍恩贝克这么回忆起他和连队在斯大林格勒的圣诞节。 1943年1月19日舍恩贝克被一枚炮弹炸伤,炮弹击穿了他的肺部并打碎了他的肩膀。 1943年1月22日最后一架降落在斯大林格勒的飞机抵达斯大林格勒斯基机场。同时舍恩贝克在斯大林格勒冰沙漠的最后一天受了重伤。他的背部和肩膀炮弹撕裂,因严重的脊柱损伤而失明,他在零下30度冻僵并降至45公斤。一个战友已经给了他一把枪这样他就可以开枪自杀了,因为俄国人会在两小时内赶到他身边。突然一架飞机降落在他躺着的地洞旁边,一个自己不得不留下来的参谋军官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舍恩贝克,于是把他叫到飞机上。一名中士将这名年轻军官推上一架德国轰炸机,几分钟后飞机起飞了。他是最后一架降落在斯大林格勒的飞机上的最后一批获救的官兵之一。 一直到今天对这个人的记忆和感激之情从未让舍恩贝克忘记。 1943年2月舍恩贝克被运往他的家乡治疗 在斯大林格勒的痛苦记忆无疑让舍恩贝克对战争和元首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1943年11月舍恩贝克被指派指导元首和他的随从穿过布雷斯劳的街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元首。他看见元首后也和众人一样敬礼。当他想起斯大林格勒的事情后突然觉得枪杀元首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过考虑到家人他放弃了。
这本《HITLER’S FREMDE HEERE OST》的封面,左边穿装甲兵中尉制服的就是汉斯-埃德曼-舍恩贝克,右边是约克-冯-卡尔克鲁特总参少校(后来的西德少将)。
1944年初舍恩贝克调入了位于东普鲁士的陆军总司令部的莫尔瓦尔德指挥通讯中心出任态势官,和他一起工作的舍友是抵抗组织的人,他的上司卡尔-格拉夫-冯-里特伯格少校曾经对他说“如果大事发生后,我们是否可以指望你”? 舍恩贝克大声回答“是的少校先生”! 在7.20事件之前舍友冯-哈根把炸弹放在舍恩贝克两米外的床下。他就这么和炸弹一起睡了几天。 1944年7月20日狼穴爆炸时他睡在离差点夺去元首生命的炸弹几英尺远的地方。之后他的舍友冯-哈根被绞死,他自己也被SS叫去审问。SS大喊道“你在炸弹上睡了几天!承认吧!”。这让他感到吃惊,不过他还是躲过了爆炸后的血腥清洗。 随着德军的崩溃,位于东普鲁士的指挥部也要转移,舍恩贝克也和其他人一起往西边逃命。 1945年5月的一天美国人把身穿破烂制服的舍恩贝克从吉普车上拽了下来,他的军旅生涯就此结束,他就这样他进入了战俘营。 战后舍恩贝克来到了慕尼黑并在汽车行业找到了工作后来他调入奥迪董事会不久又成为宝马公司经理。 20世纪80年代舍恩贝克出任德国汽车工业协会主席和欧洲汽车工业协会主席。 对于在工商业的成就舍恩贝克认为“我成功的活了下来并找到了工作,那么我没有理由不做好”。 因为他在汽车行业做出的贡献被授予联邦十字勋章和巴伐利亚荣誉勋章 再从汽车行业退休之后舍恩贝克参与了电影和纪录片的录制,并且多次接受记者采访。 1993年德国导演约瑟夫-维尔斯麦尔拍摄《斯大林格勒战役》时,舍恩贝克提供了帮助并参与了拍摄。 2003年的电影《斯大林格勒》也有他的身影2011年在电影《最伟大的坦克战》里参与了拍摄。 在2013年左右,舍恩贝克把肩膀上的斯大林格勒纪念品(几颗弹片)取出并委托珠宝商镀金然后交给妻子并告诉她“没有什么比这些更接近我的心”。 2016年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回忆起飞离斯大林格勒的最后时刻“他的同伴们冲向最后一架降落在包围圈里的飞机,就想插进去。他们尖叫、哀求、哭泣。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失败了但是他们仍然用最后的力量紧紧抓住重新起飞的飞机的机翼。就像飞行员在空中短暂地摇晃着的飞行甲板,摇晃着绝望的人”。 2015年德国作家蒂姆-普罗斯看到一篇报道并了解到舍恩贝克是最后一位在世的斯大林格勒人。从此蒂姆-普罗斯多次到达慕尼黑拜访舍恩贝克并成为了他的好友。 2019年舍恩贝克向蒂姆-普罗斯进行告别并表示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糟糕恐怕不久于人世。 2020年98岁的舍恩贝克在向采访者叙述他波澜壮阔的一生时感慨的说到“在我的一生中,有一整队的守护天使在照顾我。没有别的解释了”。
2021年4月4日(同时也是复活节)舍恩贝克打电话给蒂姆-普罗斯兴奋的表示自己还在人世。同时蒂姆-普罗斯也认为必须给舍恩贝克撰写回忆录。在他的劝说下,舍恩贝克同意撰写回忆录。在此之前舍恩贝克和其他老兵一样不喜欢在自己的儿孙面前讲述自己的军旅生涯。 经过8个月的时间,蒂姆-普罗斯向舍恩贝克介绍了他自己的回忆录《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此书一经出版便成为畅销书,这本书也是最后一本亲身经历战争的德军老兵回忆录。至此以后再也没有德军老兵的回忆录了。
2022年7月28日舍恩贝克(坐轮椅者)和作家蒂姆-普罗斯(左二)访问慕尼黑Heyne出版社并了解了畅销书《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销售和印发过程。左一为出版社总监克劳斯-福瑞德。
2022年2月24日俄乌战争爆发,有人询问这位参与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德军军官的看法。舍恩贝克说到“我不能给你希望,我只能呼吁全人类在这个艰难时刻尽可能的支持乌克兰人民。我们必须在今天采取行动而不是明天或后天”。 2022年10月18日最后一个斯大林格勒战役辛存德军老兵在德国慕尼黑去世享年100岁(有的资料说是99岁,不过我找到了南德意志报的讣告证明他的确是享年100岁)。 汉斯-埃德曼-舍恩贝克是最后一位逝世的参与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德军军官! 汉斯-埃德曼-舍恩贝克认为斯大林格勒战争是一场侵略战争。 一场残酷的毁灭战争! 蒂姆-普罗斯表示:舍恩贝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知道自己的罪过和责任。我认为他正如他刚才所做的那样,当时保持体面。但是关于他的书是荣耀的,并没有美化任何东西。这是一本关于生与死、悲伤和希望的书。最重要的是关于幸存的幸福!
蒂姆-普罗斯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封面就是时年100岁的汉斯-埃德曼-舍恩贝克。当时他还在世,在过完100岁生日后一个半月就与世长辞了。不过舍恩贝克亲眼看见了这本书的印发并成为畅销书想必也能含笑九泉了。 2022年10月18日,最后一名参与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德军老兵逝世。 第6集团军第24装甲师第24装甲团第1营第6连舍恩贝克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