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又悲哀的南明诸帝 “跑酷之王”朱由榔 上

前情提要:荒唐又悲哀的南明诸帝 之“内战之王”朱聿鐭

1646年十二月十五日,随着大本营广州城的陷落,上一秒为己方在“唐桂之争”中旗开得胜而洋洋得意的邵武帝朱聿鐭也在转瞬之间沦为了清军李成栋部的阶下囚。不过,这位在南明诸帝中被戏谑为“内战之王”的皇帝倒多少保留了些明朝立国时“君王死社稷”的气概,他断然拒绝了李成栋(原明朝将领)派人送来饮食,并痛恨地说:“我若饮汝一勺水,何以见先人地下!”(我即便只喝你一瓢水,也将再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先人!言罢,便趁守兵不备,自缢而亡。

…………
自此,在动乱、血腥并充斥着极具荒诞的南中国大地上,随着一位位荒唐中透着悲哀的南明皇帝们走马灯式的逐一下线,南明的舞台上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位“乱世巨星”—永历皇帝朱由榔。朱由榔,生于天启三年(1623年)十月十九日,桂端王朱常瀛之子。天启七年(1627年)秋,也就是朱由榔四岁那年,他随其父朱常瀛从北京到衡州(今湖南衡阳)就藩,这在史书上只是简略的一笔,但或许,正是这段跋涉千里的长途之行,启蒙了年幼的朱由榔“跑酷天赋”,也暗示着这位此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小王爷终将在这项事业上达到令人惊叹的高峰。

小试牛刀:东安县—广西梧州越狱自由行
崇祯十六年(1643年),明末的战火终于蔓延到了太平已久的湖南大地。当年八月,军威正盛的大西军首领张献忠挥兵攻破了湖南重镇长沙。时年二十岁的朱由榔随其父朱常瀛仓皇出逃,一路上的追兵盗匪本就已经非常凶险,雪上加霜的是,朱由榔还在永州以南的石期市(今湖南东安县境)与老父亲走散,并不幸被大西军所俘虏。但作为本篇的主角,朱由榔不仅得遇贵人,据说他受到了混入大西军中的明朝官员庇护,并成功触发了“跑酷天赋”,顺利逃出大西军营地后一路狂飙跑路,稳稳甩开了大西军的追兵,顺利逃到了广西梧州与老父亲团聚。不得不说,这是一次惊人的“跑酷之行”,以后世精确些的计量,湖南东安县到广西梧州的直线距离325公里,实际道路距离长达513.04公里,且古代之崎岖难行道路亦难与现代交通大道相提并论。由是观之,朱由榔之“跑酷”才能确实可谓是天赋异禀,毕竟,那一年他也才刚刚二十岁弱冠之年。

1644年,老桂王朱常瀛病故,其第三子安任王朱由(木爱)承嗣,但这位新桂王却在不久之后也一病不起,匆匆撒手人寰。就这样,原本与桂王之位无缘的朱由榔幸也不幸地继承了桂王之位。
这无疑是个荒唐的血色年代,一面是节节败退山河日下的南明朝廷和惨遭屠戮的军民,一面却是步步高升到荣登大宝的那些幸运藩王。终于,1646年,随着隆武帝朱聿键在福建汀州清军杀害。朱由榔作为明神宗最后的直系男性后裔,被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抚瞿式耜、巡按王化澄与吕大器等共同推举为监国。

十月十四日,朱由榔在广东肇庆称监国,又是那波熟悉的操作。明明国势日危,却不急于整军备武,反而是极费周章地去封赏那些从龙有功的拥护之臣们——以丁魁楚为首席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瞿式耜为东阁大学士兼吏部左侍郎管尚书事,同时任命了各部院官员…………
日益精通:从肇庆到梧州团队跑路行
不过这一次,那些急于向清廷主子立功的原明降将们不愿意给新生的南明朱由榔集团太多时间。朱由榔监国才刚刚七天(当年10月16日),江西重镇赣州便告失守。虽然情势不利,但毕竟赣州距离肇庆即便是直线距离,也有大约400公里,朱由榔一行从理论上仍有相当的战备时间。但大多数那些个从龙之臣们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抵抗这个选项。司礼监太监王坤更是主张立即逃难,首辅丁魁楚则马上随声大表附和,或许是亲信们有理有据的“保存实力”之论,轻易便触发了朱由榔身上似乎与生俱来的“跑酷”技能,他终于不顾大学士瞿式耜力主镇守的主张,于十月二十日,率领着亲信大臣和侍卫们,以一种异常高效的方式开始了新一轮“跑酷”行动。

某种程度上说,以前的朱由榔是单骑出逃跑酷,如今则需要带领整个集团出逃跑酷,这一次的难度系数又上升了。但朱由榔没有让大伙失望,他几乎以一种仅仅比风驰电掣慢一点点的速度,带着他的朝廷顺利地跑酷到了距离肇庆直线距离为179.16公里的广西梧州。速度之快,效率之高,令大多数广东军民一开始完全没有察觉,事后才气得破口大骂。但朱由榔此举在国事上无疑是极欠考虑的,他的出逃令其监国集团在整个广东军心、民心大失,最终使得南明朝廷出现了一次分裂……
驾轻就熟:从梧州到肇庆团队登基行
“1646年,十一月初二日,隆武朝大学士苏观生同广东布政使顾元镜、侍郎王应华等在广州奉请隆武帝之弟唐王朱聿鐭监国,并且抢在朱由榔之前,在同月初五日正式称帝,改第二年为绍武元年。”

此举令一向以“跑酷”见长的朱由榔愤怒不已,他可以内心毫无波澜地被清军追亡逐北,但他绝不允许宗室其他人的背叛僭越之举。于是朱由榔再次发挥其跑酷特技,以令人惊叹的速度,极速从梧州东返肇庆,并于当年十一月十八日宣布即皇帝位,改第二年为永历元年。就这样,南明内部的“唐桂之争”拉开帷幕并很快爆发为一场刀兵相见的内战。令人咋舌的是,看似掌握更多兵力资源的永历朝廷被邵武方面大败,一时间攻守易势。

但就在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清军佟养甲、李成栋所部,伪装成明朝军队,趁邵武朝不备,奇袭攻陷了前者的大本营广州。绍武帝及首辅苏观生自杀殉国…………
面对这一黄雀在后的局面,永历帝看得很开,他表示需要消灭的目标伪邵武朝廷既然已经被清军覆灭,自己也没必要和清军在广东死磕,人贵有自知之明。1646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永历帝率领朝臣们再次从肇庆二次组团跑酷逃入广西梧州。

炉火纯青:在逃跑的路上放飞自我
但永历朝廷一退再退的怯懦使得南明军心大失,很快,肇庆失守,昔日的后方梧州也很快暴露于清军的火线之下。危急中,永历帝当即表示“守城是一辈子不可能守城的”,遂带着一干朝臣们向着下一个的目的地开启新一轮充满希望的跑酷。永历帝一行先是保存实力跑到了距梧州直线距离大约为225公里的桂林。不过,我们的永历皇帝表示,离前线才这么点儿距离,还不够远,怎么能保证安全呢呢?于是,他“从谏如流”,在刘承胤上奏疏迎驾至武冈的建议下,立即再次带着朝廷一行急行大约120公里(现代道路从桂林至全州的距离)跑去全州与前者会和。

不过这一次,永历帝属实是自投罗网了,刘承胤自恃兵盛,意欲挟制朝廷,骄横日甚。后来甚至有了要将永历帝作为自己献给清廷的投降礼物。永历帝察觉后,与大学士吴炳商议,以一位专业“跑酷达人”的素养,率领着一行朝臣们连夜逃出全州,经由靖州(今湖南靖县)再逃到柳州,速度之快,直教叛将刘承胤望尘莫及。据说在柳州,永历帝一行遭到了当地土司武装的打劫,本着“生命第一”的跑酷原则,永历皇帝全然不顾皇家尊严,任对方将自己的行装洗劫一空,换得自己多一份安全。
尽管洗劫完行囊的永历帝一行没有了良好的物资后勤保障,但考虑到当时广西境内亦是烽烟四起。以自保为第一要务的永历帝自然是不可能到前线去鼓舞士气的,他以一名专业“跑酷达人”的职业素养,带着团队在四处流浪。一直等到南明诸军取得了第一次广西保卫战胜利才于12月返回了桂林。

【……先是,大兵趋桂林,焦琏拒守甚力,又广州有警,大兵东向,桂林稍安。既而湖南十三镇将郝永忠、卢鼎等俱奔赴桂林,腾蛟亦至,与式耜议分地给诸将,使各自为守。琏已先复阳朔、平乐,陈邦传复浔州,合兵复梧州,广西全省略定。十二月,由榔返桂林。】
当好景不长,1648年二月,兵力雄厚的清军很快便再次卷土重来,清军进至灵川,南明方面的郝永忠(原大顺军将领)被击溃于兴安,朱由榔遂着败军撤往了柳州。与此同时,清军也再次纠集兵力对桂林再次发动了新一轮攻势…………

然而,有时候人或是国家背到谷底,竟会戏剧性的时来运转。永历二年(1648年)正月二十七日,清江西提督金声桓、王得仁因不满清廷封赏微薄以及同僚胁迫,突然发难,擒杀了巡按董学成、布政使迟变龙、湖东道成大业,宣布反清复明。四月,清两广提督李成栋因清两广总督佟养甲不合,亦起兵反清复明,清广西巡抚耿献忠也随即响应…………
昔日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清廷悍将竟自行纷纷倒戈,想必永历帝自个儿也觉得难以想象,但无论如何,永历皇帝在这一年8月甚至还都了广东肇庆。

可惜,这天降的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永历三年(1649年)正月,何腾蛟在湘潭被俘杀;金声桓、王得仁也在南昌被清军围攻覆亡;三月,李成栋在江西兵败坠水身死……
面对急转直下的形势,永历帝再次露出“跑酷本色”,但此时的永历皇帝可称得上是一位非常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先是对李成栋那位颇具忠义的养子李元胤上演了一出君臣情深,然后将肇庆这座孤城留给了后者,自己则以一位专业跑酷者的素养再次从肇庆逃到了梧州,还是原来的操作,只是这一次更为的轻车熟路,却也更为的残忍。
后来,孤军被围的李元胤哭叹道:“陛下负臣,臣不负陛下!”言毕自刎而死。

永历四年(1650年)正月,孔有德攻破桂林,瞿式耜,张同敞在桂林被俘,拒降被杀。心惊胆战的永历帝再次迈出轻盈的步伐脚底抹油似的从梧州逃亡南宁(直线距离大约314公里),展现出了炉火纯青的跑酷功力。
但随着南明方面那些为数不多的忠义之臣相继战死,广西的局势实际已经一溃千里。1651年冬,尚可喜、耿继茂和孔有德已成合击南宁之势,南宁和永历朝廷已然危若累卵。当年12月,南宁失陷,永历君臣再次仓皇出逃,虽然地形复杂艰险,但深谙跑酷之理的永历帝还是顶住了压力合理规划路线,他先在新宁州(今广西扶绥)乘船溯左江逃至濑湍(在今广西崇左县东),到了濑湍,水位低浅,舟船难行。永历只好下令“尽焚龙舟重器”,由禁兵抬辇走陆路经龙英(今广西大新西)、归顺(今广西靖西)、镇安(今广西德保)窜往桂滇交界处。(永历逃跑路线来自《南明史》)

1652年正月初一,永历帝和他手下为数不多的臣子、眷属在云南省最东边一个名叫皈朝的村子里度过了中国传统的节日。半个月后移到了广南府(今云南省广南)。——《南明史》
有能力更有野心的大西军枭雄孙可望自然不愿意这么能乱跑的永历皇帝在自己的地盘里自由移动,遂以武力派兵名为护卫实为监视地将永历一行软禁于安龙府居住(今贵州安龙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对大多数人来说,与其被人追亡逐北终日惶惶不安,倒不如失些自由但活个安稳平静。可永历帝明显不是这样想的,或许是他不愿意寄人篱下沦为傀儡,或许是在他软弱姿态背后有一颗极度渴望权力的扭曲之心。但不论如何,他下一场企图脱离孙可望为目的的跑酷行动,将会在南明集团内部掀起新一场极具破坏性的风暴,并加速这个荒唐的政权走向它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