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梦之乡·二》 第十二章 苏醒

灼热的气浪将空气炙烤得异常干燥，法阵中心的岩石熔为滚烫的岩浆，沿着石缝顺坡而下。火光消散，一尊通体深红、半人半兽的石像显现身形，踩着地动山摇的步伐朝花影走来。 “卑鄙的外来者，脆弱不堪的小人，竟敢堂而皇之阻挡神明！” “呵，卑行败露，生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呀。一会儿说我们是小人，一会儿又说我们堂而皇之，你到底是不敢承认我们比你强，还是不愿意承认你比我们弱呢？还是说，你不过是一头只会嚷嚷叫的野兽？” “哈哈哈……趁你还有力气，尽情挑衅吧，可别让我看到你跪地求饶的模样。食梦仪式已经无法进行，那就用你们的生命，来换取新生！” “哈？就凭你那半成品的身体？” “来吧，愚蠢的生灵！将你的血肉撕扯粉碎，烧成灰烬——！” 风潮涌动，随着一声嘶哑的怒吼，死之魔神手持千斤巨斧从天而降，斧刃划过之处，岩石崩落，火星飞溅。巨斧与镰刀死死纠缠，仿若狮虎之斗，争相亮出明晃晃的獠牙。 “呵哈哈哈——不够，还不够！我要见到血流成河！” “来共舞吧，疯牛！” 花影用链爪勾起沙尘，遮挡视线，随后侧身躲开魔神的全力冲锋。它一头扎穿好几层岩壁，硕大的身躯被碎石埋没。而转眼间，石块被高温熔为泥水，它挣扎着再度站起，从喉咙里挤出愈加愤怒的嘶吼。 “苏醒吧，食梦的幻影！” 一声呼唤之下，原本早已形神俱灭的十三献祭者，忽然身着黑斗篷整齐地出现在花影背后。它们那僵硬的步伐与姿态，分明已经不是人类，而更像噩梦中忽隐忽现的迷影，或是由骸骨拼凑而成的兵器，令待在身体里默默观战的纸鸢都毛骨悚然。 十三人或挑起弯刀，或伸出利爪，一个接一个朝花影扑来，不惜以粉身碎骨为代价把她压倒。 “放弃吧，失败者。死亡乃是生灵的天理，不可违抗，不可逃避，不可战胜。你我同源于血色与黑暗，本就是同类，不如与我合而为一……” “哼，谁是你的同类？” “哈哈哈，难道不是吗？我能看见，你的力量来自于人类的恐惧、傲慢和怨念，而死亡，正是人类最为惧怕、轻蔑与愤恨之物。你是我的同类，我是你的极致，这难道还不足以成为你臣服于我的理由？” “痴心妄想，给我缝上你的烂嘴！” 链爪撕开人群的缝隙，一柄数十米长的巨剑轰然砸落，断裂的剑身将献祭者粉碎的躯体碾入土石之中。花影斜靠着剑柄，高坐在巨剑顶端，鲜红的双眼傲然俯视着狂妄的魔神。 “好，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燃烧到何时！” 魔神飞起一脚踢断石剑，花影顺势挥舞镰刀一跃而下，与它近身缠斗。断剑之下，十三人的幻影再度拼凑成型，四面八方向她袭来。花影拉长锁链，绞住它们的手脚，双方一时僵持在原地。 “来呀，继续啊！反抗啊！挣扎啊！只有在争斗中痛苦地死去，你的噩梦，才能变成美味的佳肴！” “你太吵了——！” 黑影一晃而过，肉眼无法察觉的刹那，烟尘中闪起一道赤色的寒光，坚韧的链爪死死咬住魔神的胸膛。伴随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利爪击碎了它的躯壳，半米宽的窟窿从前胸直直穿入后背。 “不过……如此……”魔神颤抖着伸出右手，将两位献祭者的幻影吸入体内，重塑破碎的躯体。与此同时，其余十一人挣脱锁链，蜂拥向前，嘈杂的低语声在花影和纸鸢耳边嗡嗡作响。 “归顺于此……生灵不可逃避的命运……“ “枯萎吧……凋零吧……” “弱小的生命……不值一提……” “聆听……绝望者的悲鸣……” “你们，吵够了没有——！” 灰暗的地下空洞被染上赤红的颜色，花影收回链爪，撕破空间，在冻结的时空中展开幻境。 硕大而坚实的圆盘悬浮在石墙高耸的城堡之上，仿佛精心布置的舞台。数十道黑影从地下冒出，牵引着锁链刺入魔神和剩余的十一人体内。镰刃斩碎其中一人，伤痕与痛苦沿锁链接连传导，十一献祭者的身影纷纷化为灰烬，魔神也因火元素力反噬遭受重创。 “哈哈……没用的，没用的！杀吧，杀吧！它们不过是梦中的幻影，从来的没有活过，又怎么可能死去！” “不愿面对现实的家伙，你已经没有复活的机会了！” “那又如何？你也早已没有打倒我的手段了。凡人一触即破的意识，不可能承受死之海的怨念，只要继续使用这份力量，你就会再度陷入疯狂，彻底沦为她们口中的——怪物！” “你可真是奇怪的东西，身为怪物，却又讨厌怪物。” “哈哈哈，谁知道呢，你和我又有什么分别？我们都是怪物，都是臭味相投的同类啊。” “我再说一遍，没有人想做你的同类，也别妄想用这种方式获取认同。你要是整天活在梦里，不如让我把你打醒。” “呵，求之不得！” 魔神将巨斧插入残缺的法阵，召唤出无数身披烈焰的魔物，一轮接一轮扑来，又一轮接一轮倒下，遗落的碎石堆成了山。 “真名，度厄真君——！” 眨眼间，冰蓝的符咒封印了所有魔物的行动，法阵的元素流动也停滞下来。 “哎呀，心兰居然敢放你出来，真没想到。” “我…没有来晚吧？”七七望着破碎的岩洞，茫然地说。 “没有。倒不如说，来得刚刚好。” 望月岛外的海面上，另一艘小船迎着风浪摇摇晃晃地接近。船上，阿贝多手拿一叠研究记录，仔细回想着几分钟前的经历。 “……根据可莉的说法，前往群岛，需要夏天、夜晚、满月，三个要素，而我却在白天顺利来到……排除可莉的夸张描述，以上说明其中至少有两个要素不是必要条件……” 小船在离岸边几十米的地方停下。眼前是一片浓郁的雾气，从直觉和过往的经验来看，这必定不是自然现象，很可能是某人布下的陷阱。阿贝多尝试用瓶装拟造风核吹散迷雾，但雾气并未散去，它似乎不是某种化学气体，而是视觉屏障，这更印证了它是陷阱的猜想。 谨慎起见，他打算驾船环岛一周寻找突破口，最后在西海岸边找到一处没有迷雾的海滩。从那个方向望去，岛中央的黑色烟云清晰可见。海滩上还躺着两个小小身影，上前仔细一看，竟然是可莉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 “可莉，可莉，你还好吗？”阿贝多连忙跳下船，尝试摇醒可莉。 “唔，怎么刚出来又睡着了，一身沙子……呜哇，是阿贝多哥哥！你怎么来了！这、这不会也是梦吧……” “怎么会呢，难道说，可莉刚才被困在梦境里了吗？和这个小女孩一起？” “哇，不愧是阿贝多哥哥，是怎么一下子就猜中的！”可莉兴奋地说，“啊不对不对，现在情况很紧急，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座岛上有、有坏人！他想把我和荧姐姐她们一个个分开，关在梦里，然后自己偷偷地躲在岛上，不知道做什么坏事！阿贝多哥哥，你一定要去阻止他！” “我明白了。但你身旁这位小朋友，情况怎么样？”阿贝多上前检查了雨柠的身体状况，她的气息依旧很微弱，意识模糊，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毫无预兆地陷入沉睡。 “雨柠她……她身体很弱，经常生病，所以……”可莉说着说着，忽然一愣，“等一下，她明明是在梦里的人，为什么回到现实还能看见？！” “这……”过量的信息让阿贝多都一时难以思考。远处的山脚下不断传来异响，由于事态紧急，他决定把雨柠交给更熟悉她的可莉来照顾，随后自己尽快赶往岛中央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