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年神话未来世纪 禁忌混沌死域（五）
半小时前，峡谷深处。
“哦，平安无事地把她们带回来了呢。”抬头瞥了眼山谷入口，正坐在一块巨石上给“上海”化妆的金发人偶使冲来者点头道。
“说过了，三巨头什么的可拦不住我，教授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宇佐见堇子哼了一声，在她身旁悬浮着的二人也因念力消失而摔在了地上，“返程时和‘暴怒’她们打了个照面，‘色欲’给审判者进行了无害化处理。这一次，她再也没有恢复理智的可能了。”
“已经完全沉浸在性欲中，成为那兔子的玩具了吗。”叹一口气，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伸出右手轻轻抚过幻月呆滞的脸庞，道出的话语中满是遗憾，“真是精致到无可言喻的肉体，只可惜我拒绝二十四小时发情的人偶，这简直称得上亵渎艺术。”
听到这番话，堇子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拇指朝后比了比沉默着站在原地的金发女仆继续说：“搞不懂你们这些有变态嗜好的人。提到这个，‘色欲’似乎把她的妹妹也逮住了，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有啥特殊目的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她、教授与原罪三人商量的结论。总之人已到位，那我先进去了。”
“好喔。”
百无聊赖地双手抱头，宇佐见堇子冲人偶师离开的背影打了个哈欠。和吴云的再见面令她心中一度充满复仇快感，而今回到据点，那渐息的高涨情绪竟使她产生了几分困意。于是，放空大脑的堇子索性靠着块石头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在她身后不远处，金发女仆突然回过头，无神瞳间只映出了一片山林之色。
“队长转回去了，看来是没有注意到我们。”
“很好。”听到身旁士兵的小声汇报，霍尔默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自从察觉到身后山谷里开始飘荡迷雾，心中产生危机感的特殊小队立刻加快了向前摸的速度。终于，随着山谷地形的豁然开朗，他们也看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七罪‘暴食’带着审判者队长和依神紫苑走进了我们看不到的深处，继续向前就必须冒着被敌人发现的风险，怎么办少校？”
“她的感官可比我们人类强上不知道多少倍，要是在这种地方被察觉，我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就在这里边等待大部队边监视情况。”
轻声回应，男人眯起眼，视野中仿佛再浮现了与她并肩而立的昔日之景。“北美铁三角”之一，扑克脸的恶魔女仆，欺瞒伪装下是狂暴冷酷的决绝之心。
梦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悠悠转醒，半睁开眼，少女却看到了两道从未见过的身影：“嗯……我，怎么了？”
“真让人久等啊，依神紫苑。”
听见自己的名字，紫苑也一下子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定睛望去，双目所对正是一人的空洞视线：“你没事，太好了……我记得咱们在十字路口被一个唱歌的女人袭击，然后——”
“然后就到了这里，之后有的是时间叙旧，先开始吧。”
再听到他人的话语，依神紫苑连忙循着声音看去。在翅膀消失的天使小姐身后，身着莓红色披风的女子与人偶般精致的少女共同上前一步。
胸中忽然涌现无名恐惧，紫苑想要挣扎，四肢却被无形丝线死死绑住：“你们是谁？那个女人的同伙吗！为什么把我绑架到这儿，那些活死人又是什么！”
“是叫我们的话，不妨用些更贴切的称呼吧，比如说——‘同伴’。”看着束缚紫苑的丝线产生了明显弯曲，爱丽丝的嘴角意味深长地上扬了分。
“欢迎来到‘里侧的世界’，我们苦苦寻找的最后之人，七罪‘懒惰’。”
“你们在，说什么……”
难不成自己落在一群疯子手里了？明明是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依神紫苑心中的不安感却无由来地越来越强烈：“如果是想向女苑施压那劝你们还是放弃吧，她可不是会因为我这样可有可无姐姐妥协的人。而且，别把无关人士卷入你们的黑帮斗争啊，快放了她！”
“她？”爱丽丝有些吃惊地看了沉默的幻月一眼，湛蓝色瞳孔中满是不解，“让你不愿接受自身罪孽的缘由，居然不是你妹妹而是这家伙吗，一个才认识三四天的精神异常者？”
“哼，像你们这样的人才不可能明白。她需要我，正如同我渴求着她的光芒，是她让我认识到了自己努力存在于世的价值！不论事实如何，在我心里她就是货真价实的天使——”
“即便这样也依然是吗。”
一双手死死掐住了依神紫苑的脖子，后者因不可思议而瞪大的双眸中，天使小姐布满潮红的清秀脸颊突然变得无比陌生。失却了熟悉的知性与光芒，她整个人仿佛一头发情的雌兽扑在故友身上，喉中因兴奋而迸出的吼声撕扯着紫苑的耳膜。
“难道你真的一度认为，自己是被她真心信赖着的友人吗。”记录数据浮动的冈崎梦美开口道，嘴角因满意而微微翘起，“事实正如你所看到的。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天使，你所见的和谐不过只是虚伪表象。”
“从来没有人需要你的付出，也从来没人对你有过期待，一切努力从最开始就是做无用功。”
“骗人！”
没错，那个雨夜也是如此。她又一次掐住了我的喉咙，就像我自欺欺人地想要拯救失去一切的她那样。到头来，所有的所有都不过是一厢情愿吗。
被恐惧吞噬的她，勇敢保护我的她，以及现在的，仿佛失去所有理智的她。不论哪种都是真实，不论哪种都不可能成为我的救赎……
“骗人。”
再努力也不会有结果，再前望也看不到光芒。因为从最开始，我就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拯救的，为周围一切带来厄运的存在啊。连从小与我相携相生的亲妹妹，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离开的吗。
“骗人……”
干脆放弃吧。女苑也好，天使小姐也好，再怎么思考也不会有结果。毕竟，这才是真正的我，为世间招致祸端的恶魔——依神紫苑。
眼前二人将手叠在了一起，何物的虚影伴随令人震惊的庞大力量现界。下一秒，尖锐的撕裂痛楚自胸口传来，混沌以不可阻挡之势在全身极速蔓延，顷刻间便将依神紫苑脑海中的最后思维完全吞噬。
置身无垠的黑暗中央，恍惚间，她看到了，足以击垮至今为止所有坚持的理由。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的真实。
人偶丝的束缚不知何时已然解开，少女用尽最后力气抬手感受着友人的温度，疲惫的笑容一闪而过：“谢谢你，曾经给予我的一切。”
“但是，我累了。先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虚影消失，足以压制一切活物的力量亦随之消散无形。看着依神紫苑失去意识软倒在地，冈崎梦美因疲劳加重的喘息声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兴奋：“这就，结束了吧。”
“嗯。再醒来时，她就已经是我等最可靠的‘同伴’了。”挑了挑眉，同样耗费大量精力的爱丽丝刻意加重了“同伴”二字的发音，“虽然我也和你一样对此持暧昧态度就是。”
“我并不在意这些，选择与你一同实践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亲手为她铭刻罪孽只是为了获得必要的科学数据罢了。”掀起披风，立刻调出电子屏幕的冈崎梦美迫不及待地投入了自己的研究。见状，并没表现出什么的爱丽丝转向呆呆看着地上的金发天使，纤细指尖轻柔地划过了她的躯体。
“所以说，实在是太可惜了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开口，金发女仆甚至都没有转过身。
“我知道你不会说话。但，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何时站在了女仆的身后，宇佐见堇子半抬着手，指尖凝形念力呼之欲出，“以及。”
“你为什么要把手放在枪上。”
终于回过了头，金发女仆仍旧没有答话，无神面容一如既往。面前不远处便是冈崎梦美几人执行仪式的密所，本应守在山谷门口的她毫无缘由地出现在了这个位置，被涌出气息惊醒的宇佐见堇子自然而然地皱起了眉：“‘色欲’说过，你可是直接被她亲到，媚毒入脑绝对没有解除手段的傀儡。”
“既然如此，没有得到命令的你为什么走到了这个位置？”
心下微动，起伏的念力爆发距离梦月鼻尖仅一寸之遥。但，无论哪方都没有再进一步，站在原地的女仆小姐甚至都未因本能眨眼。见此，堇子也渐渐收敛了疑心：“……看来是我多虑呢，滚去原本的位置，直到你主人回来为止。”
收到指令，金发女仆机械般地迈步走向山谷口，靠在岩壁上的堇子也仅仅只是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她的动作。身形交错的瞬间，一人口中忽然响起了恶作剧般的话语：
“骗你的~”
毫无征兆的念力波再释放。但这次，上一秒仍是一副失神模样的女仆小姐没有任何犹豫地倾身回旋，撕裂空气的扭身踢直接将那只轰向山谷密所的念力波踹得粉碎。浑浊眼瞳一瞬清明，顷刻间恢复扑克脸的梦月一拧脖子，右手亦搭在了腰间收起的枪柄上。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骗过‘色欲’的，但似乎攻击那家伙就能戳破你天衣无缝的伪装。”借着念力快速拉开距离，漂浮在半空中的堇子得意洋洋地笑笑，“‘傲慢’不知所踪，‘暴食’‘色欲’二人组正在山谷口阻击守夜人，‘贪欲’和‘暴食’刚执行完仪式，回复力量还需要一定时间。完全被你抓住了最佳入侵时机呢。”
“北美第七小队队长，‘欺瞒者’梦月，的确对得起这个代号。”
行云流水般地拔枪开保险，女仆小姐秀气眉眼显现几分冷芒：“自己找死就怪不得别人了。”
“放心吧，为了测试这全新力量，我还是很想和别人正面好好打一架的。如你所愿，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对她出手了哦。”抓着披风，面对强敌表现出了高昂战意的堇子开口道，“听说，你们曾在北美重伤了七罪之首的那位吸血鬼？”
“……”
完全没有再和堇子多说的念头，转了圈手枪，金发女仆迈开双腿一步直奔敌人而去，后者立即驱使超能力保持着安全距离。快速连扣扳机，特制的大口径子弹飞至半途就被念力波扭曲了轨道，双手五指弯曲的堇子一甩手，掀起披风下的卢恩文字顺次亮起荧光：“没用的，所有远程攻击都只是白费力气，我又怎么可能会给你近身的机会呢！”
“是吗，看来你对自己的力量很有把握，人能自信当然是一件好事。”
单手旋转一圈便完成了换弹，侧身躲过无形的念力爆发，梦月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帮助她一次又一次地精准避开了直接攻击。巧合吗？虽是不免感到疑惑，但满心应对敌人急速攻势的宇佐见堇子几乎没有思考的余裕。
又是一轮连射，依旧使用能力偏转了弹道，可这一次，空中响起的轻微机械声却引起了少女的注意。抬眼望去，本该被挡飞的子弹却在她身旁产生了小型爆炸，碎片崩裂从多个角度飞向处于中央的堇子。
“这种小把戏，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谁和谁开玩笑，小妹妹。”
重心后移微微俯身，梦月重踏半步地面化为离弦之箭直射向漂浮着的堇子，顺势从大腿环上飞出的短匕亦因被她空接而没有受念力影响。及时反应过来以毫厘之差避开这一刀，险些惊出冷汗的宇佐见堇子脸上却露出了得胜之笑：“不肯乖乖待在地上么，自寻死路！”
毫不迟疑交叉双臂，汹涌的念力浪潮庞然成形，梦月所处整片空间皆被卷入了扭曲漩涡的牵引中，置身半空的她根本就不可能有逃脱机会。宇佐见堇子还没来得及感受攻击得手的喜悦，与回过头的女仆小姐目光转瞬相对，由心而生的刺骨寒意骤然席卷了她的全身。
因为，那对暗金色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
身形消失，风压尖啸。笑容凝固在脸上的少女刚想抬头，倒挂直下的鞭腿已带着千钧之势正劈在了她交在胸前的双臂处。“呯”一声闷响，伴随着足以震裂空间的踢击响彻，少女之影一头栽入山间，另一边在空中旋身两周半的梦月竟是稳稳地落了地：“哦？看来仅靠这一记还不够速战速决，比我想象得能干啊，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尘埃未尽，阴暗的妖异气息已然冲天而起，超能力再度爆发将夜中的天空一并扭曲。从废墟中再度起身，擦了擦额上伤口流下的鲜血，宇佐见堇子放声大笑：“对嘛，这才称得上像样，打架就该如此尽兴！继续吧，在一方彻底倒下之前！”
“随带一提，我可从没说过自己要一个人和你战斗哦。”
话音落，察觉到什么的梦月当即踩地起跳，但，那早就潜伏在暗处等待的毒蛇自然不可能放过等待已久的猎物。紧跟在后扎穿了她的小腿，恶魔的鲜血为透明丝线染上了一抹嫣红，步出阴影与堇子结成夹击态势的人偶师不紧不慢地开口：“原来如此。你就是这样抵抗十六夜咲夜的时间停止，并毫发无损地从‘吾刃回归’中走出的啊。”
“拥有着足以达成瞬间移动程度的空间能力，能看到不可视的念力波与无视时停也理所当然。到这份上，能瞒过‘色欲’的理由就很简单了：恐怕将自我意识单独转移到另外空间，漂白大脑等候时机恢复理智这种天方夜谭，对你来说也并非不可能做到吧。”
“嘁。”
冷哼一声，梦月心里十分明白当下不能更糟的处境：交掉关键底牌却被及时反应的堇子用念力抵挡，不仅没能使其失去反抗能力还吸引了山谷深处的爱丽丝参战，再要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接下来，自己将不得不同时与两名七宗罪交战吗……
“倒省了挨个找的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不妙了……全体都有，目标敌山谷中段，准备发动进攻——”隐蔽在山谷口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争斗，决心不再权衡的海军少校回过了头。然而，在看清后方情况的那刻，男人话语的分贝骤然提升，“敌袭！”
“看来你们的嗅觉远没有我灵敏呢，小老鼠们。”
将指尖从一具干尸喉管中拔出，少女伸出香舌轻轻舔舐着满手的猩红，上扬嘴角所挂那弧浅笑仿佛死神的无声歌唱。未及几名幸存士兵扣动扳机便隐入了山林的无尽黑暗中，深红魅影每度掠过皆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伴随着将死者的惨叫与恶魔的狂笑，哪怕最坚定的勇士也不由得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不要慌！结成阵型，别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与仅剩的两名队员背靠背，霍尔默竭尽全力捕捉着黑暗中所有的闪烁影迹，任何风吹草动皆会招致十二分警惕。一分钟，两分钟，不见尽头的绝望于无形中蔓延，极度膨胀的恐惧在阴影中发酵。刚想开口，劲风与影悄然挂下，男人后背溅湿的半抹温热已宣告了结局。
与此同时，那根漆黑枪管也抵在了少女胸前敞开的白净肌肤上。
“能看到你的命运，毫无疑问地，会死哦。”
“我当然明白这不能致你于死地，但，具体的选择权在你。”单手点上一根烟，霍尔默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慌张，“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托付给我的唯一一发‘七重奏’子弹，要是浪费了也不好和大伙交代啊。”
“你真的有扣下扳机的决心吗，在我拧断你的脖子前？”视线不及处，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眯起瞳孔笑道，夜莺般婉转的娇声蕴藏着极端的威胁与压迫力。
“总不能没把握就不尝试了吧。”
“呵呵，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的人类，你或许是第一个。”收回抵在男人后心的利爪，看着有些发愣的海军少校，绯红恶魔耸了耸肩，“开个玩笑。好不容易才缓过了魔化后遗症，现在的我可不想再体验被那子弹击中的味道。更何况……”
“？”
“守夜人北美分部执行者，梅花J霍尔默对吗。”一字一句地道出了男人的身份，蕾米莉亚的嘴角再翘起了分，“既没有特殊能力也从未经历过身体改造，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类。这样的你竟然敢带着一群喽啰闯进七罪据点，有勇无谋程度连我都不得不佩服。”
“我会放你一马，就这样继续，然后尽自己所能地掀起水花吧。啊对，建议你好好抓住那颗子弹，毕竟那就是身为人类所能创造的最大价值了呀。”
眨眼间，傲慢恶魔毫不掩饰之嗤笑与散开的无数蝙蝠一同消散在夜空之上。嘴角垮下，握着枪的男人回望身后昔日同生共死伙伴们的干尸，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咽了回去。
身形消失在林中，带着无数破碎的期待，月光下的背影拉长直至完全消失。
鞋跟一划与钢铁硬度的丝线擦出了耀眼的火花，梦月秀眉微微皱起，手中枪火连响阻挡着四面八方朝自己而来的各种攻击。爱丽丝的判断与行动显然是正确的：小腿被人偶丝洞穿后，金发女仆的行动显而易见地变迟缓了几分，一贯擅长的踢技也失去了原本的锋锐之气。
“继续啊，你刚才不还很嚣张的吗？嗯！”
披风扬起，无数携带念力的卡片如刀片般袭向梦月，与人偶丝缠斗无暇分心的她只能以抬起的双手强行抵挡。鲜血从伤口渗出将特制女仆装染成了一片殷红，大睁着的双瞳从左到右扫视一圈，身处两名七罪中间的梦月慢悠悠地呼出了一口气。
随即一扯手套，双手成拳猛握，体内狂涌的恶魔之血进一步激发。力量压缩产生的灼热蒸汽自全身皮肤表面腾起，伤口痛楚明显减轻的同时强横气息自然而然悉数释放。毫无疑问，现在的她真正拿出了搏命的架势。
“不愧是有着‘最凶最恶双子星’名声的恶魔之妹，我对你很有好感哦。”
上上下下扫视着女仆小姐完美的身体曲线，人偶师赞赏话语间的欲望丝毫不加掩饰：“教授在研究更对她胃口的东西不会插手，在场之人可只有我喜欢你呢。所以放弃抵抗，乖乖成为专属于我的舞者吧？保证不会让你那美丽的肉体浪费的。”
“以一敌二的你以为自己能有多少胜算？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吧，那位审判者幻月已经失去理智，完全成为被色念吞噬的活死人了。”同样火力全开的宇佐见堇子不屑地冷笑道，“再怎么挣扎结局也不可能改变，哪怕交掉这条命你也注定什么都无法做到。”
“听说，审判者是在与‘暴怒’‘色欲’二人组的遭遇后失踪的，但她的反击也将两名敌人都打成了重伤。所以，你觉得在那场战斗的尾声，会是哪一边先选择逃跑呢。”将最后几个弹匣夹在指间，昂起头，少女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已写满了憎恶。
“真以为就凭你们这样的卑劣货色，能让我或她低头屈服吗？”
换上新弹匣举枪就射，凶狠无比的穿甲弹将交错覆盖的人偶丝凿穿，随着子弹轨迹突进的梦月竟然一把抓住了头顶破碎垂落的人偶丝。站在原地的爱丽丝一愣，还来不及断开连接，身体便被梦月顶着掌心割裂伤的一记猛扯拽得晃了两步。
数秒短暂空隙使突破成为可能，金发女仆旋身一踢踹在未结成的人偶丝上溅出火花，来自堇子的支援在此时阻断了梦月前行的道路。后者身躯微微沉下，在堇子将注意力放在爱丽丝身前的一瞬，早预料到这步的梦幻气息抓住了机会。
袭击爱丽丝不过佯动，她的真正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已经受了伤的宇佐见堇子！
空间刹那折跃，再次瞬间移动到分神堇子面前的梦月抬腿就是一记猛踹，可是吃过一次亏的前者明显有了防备。攻击未至，呼啸的护身念力便已挡住了刀尖般锐利的鞋跟。将那无形之势踹碎，但不止快速拉开距离重整架势的宇佐见堇子，游荡的坚韧人偶丝亦在爱丽丝操纵下组成了密不透风的阵线。
无论朝什么方向进攻皆会受到念力与人偶丝的双重阻碍，就算能够瞬间移动，如何攻破二人的连携防御仍旧是摆在梦月面前的最大难题。
无意瞄准的拔枪直射，密不透风的漂浮念力将爆炸子弹拦截，就连燃烧弹撞上黑色魔力覆盖的人偶丝都起不到多少效果。拉过丝线将弹头切成两半，爱丽丝扬起手，数根半透明人偶丝结成阵列封死了梦月的后撤道路。
而在女仆小姐正前方，宇佐见堇子双手紧握产生的能量激流已倒映在了她的双眸中。
“啧。”
波动炸裂，伤痕深可见骨，不想被阻断进攻节奏的梦月将右手横在胸前强挡下这一击。所握短匕向后扬起，她正想将紧随而来的念力卡片切断，游走的丝线却于此时骤然升上死死牵制住了金发女仆正准备发力的小臂。
脸色沉下，单手握拳挥落，随之何物破裂的闷响。挣脱束缚闪开人偶丝和念力卡片的合击，女仆小姐向后一倒以岩石为掩护暂缓了敌人的攻势。为避免受到直接伤害，梦月毫不犹豫地选择拽下了自己的左手，哪怕这将以它折断为代价。
“没有选择再用瞬间移动躲开，看来就算是你也很难承受连续释放的消耗。”
身形稍稍摇晃，青烟腾起，沸腾血液轻而易举地腐蚀了将她划伤的人偶丝。虽是果断脱困，然而攻击几乎不能造成直接威胁的梦月显然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小腿处的贯穿伤还没来得及愈合便几次撕裂，上位恶魔的强横恢复力面对永无止境的攻击也只是杯水车薪。随着失血过多，她的视线已是渐渐模糊。
少女隔着层朦胧的殷红远望星空。穹顶之色浩瀚如海，近在眼边却无法触及，正如自己再也不可能握住的那个人的手。
不计后果，永别黎明。
抿唇不语，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伴随着如渊深邃的境界显现，不知象征着何物的幽蓝色火焰于其身畔悄然浮起。女仆小姐擦了擦渗入眼眶的鲜血，一边活动着伤痕累累的双腿一边默默将身上携带的最后弹匣推入了手枪。
“这是？”
相隔数米的丝线亦在这幽火下萎缩，眉峰稍蹙的人偶师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妙。没等她出手试探，梦月已是微微俯身摆出了进攻势态。小腿肌肉猛地伸缩，超越想象的暴起冲刺顷刻间将地面踏碎。几息之间，那被火焰覆盖的足尖便已突到了护身念力附近。目标：宇佐见堇子！
“给我——从她身边滚开！”
稍吃了惊，宇佐见堇子连忙尝试使用超能力将其推开。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幽蓝火焰所触及之地，连无形的念力波都会被一点不剩地吞噬，仿佛其灼烧的正是“空间”这个概念本身般。面对这样蛮不讲理的敌人自己的能力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两击直接将敌人身旁的保护层削平，眼见浮空的堇子产生了转移位置的念头，原本已经开始向地面坠落的梦月不假思索地瞬间移动追了上去。“嘭”，仿佛玻璃碎裂的清脆音响，念力所铸的保护层应声而碎，在二人七宗罪震惊的容颜中。
这样就，无论如何！
“你那认为能击败我的无端自信真是令人不爽啊！”
气息扩张，经历大战的破碎山谷间，包括飞沙走石与连根拔起的树木在内，一切的一切在念力驱使下皆成为了堇子的武器。不断踏着飞石变换位置躲避攻击，虽然这种东西对梦月的恶魔之身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然而在后者点燃本源腾起幽火的现今，飞来物以及无形念力的阻碍比直接伤害更令人头疼。
踏岩壁上端一蹬反跃腾空，扣死扳机借大口径手枪的反作用力延缓下落，右腿完全被幽焰覆盖的金发女仆奋力迎上，凌空横踢撕裂天穹直指已无力防御的宇佐见堇子前胸。
“去死！”
护身念力的重组还需要时间！这个位置，这个角度，她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在那之前，在那之前！
“你不会以为，只有你才会瞬间移动吧。”
与那悄然响起的轻蔑话语一同，少女的身影就这么在视线中消失了。
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的梦月心脏狠狠揪紧。感知到敌人重新出现的气息，没有半点犹豫地，她咬紧了牙关，属于梦幻世界的空间气息再一次全力运转。
抓住了，可是，那只伸出的手却不能再向前分毫。不知何时，无数半透明丝线在天空中布成了一张巨网，追着堇子气息闪烁的梦月毫无准备便踏入了陷阱。丝线收紧，她从头到脚的所有关节都被人偶丝锁住再没有任何动弹可能。
“什……”
“蝴蝶扑在蜘蛛网上，只能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局。”从发觉梦月瞬间移动的能力以来便筹备了这一盘棋，始终在地面等待时机的爱丽丝翘了翘手指，“结束了。”
“胜负已分。”右手隔着女仆装轻轻抚摸梦月挺立的胸膛，堇子脸上现出了胜利者的笑容，“还能感受到心跳啊。真是令人眼红的完美身材，不过，很快就会变成一具空壳了。连同那什么做不到的遗憾一起消失在这无可救赎的世界上，我该称之为最适合你的结局吗？”
“我抓住你了。”
又是火光起，只不过这次，那幽蓝色烈焰竟是直接包裹住了梦月全身。疼痛彻骨入髓，抓住堇子衣领的那只手从未松懈半分，金发女仆扬起脸，钢铁般坚毅的决绝之色在堇子眼中无限放大。
“没有翅膀的我注定无法成为蝴蝶，但，如果这光能够成为指引她的灯火……”
烈焰燎燃，将连同空间在内的物事一并焚尽。手肘，膝盖，被锋利丝线割裂的肉体什么都无法感受，由心而生的梦幻业火直灼破碎灵魂。束缚己身的蛛网于无言间化为飞灰，失去血色的扑克脸浮现半弯嗤笑，梦月五指死死抠住手中物事，幽幽吐出的话语致以最终宣告：
“不会放开你的，就这样向下坠落，直至地狱最深处！”
“怎么可能，让你这种人如愿啊！”竭力挣扎的宇佐见堇子毫不示弱地怒吼。冠以“嫉妒”权能的超能力完全释放，梦幻与罪孽之能仿佛无止境地狂暴奔涌，蓝橙二色纠缠的流星贯穿山谷与纯黑天空。
“！”见到梦月回光返照的最后反扑，纵是一贯沉着的爱丽丝也流露出了几分震惊。快步上前，在那几乎将地面砸穿的巨大深坑中，她看到了仰面朝天倒下的同伴。
以及前胸被完全贯穿仍没有松手的金发女仆，与她那至死都不曾熄灭的暗金色双瞳。
“咳咳……放心，我可不会全无准备地接近这女人，哪怕是引诱她踏入陷阱也一样，”
虚弱无比的喊声传出，宇佐见堇子奋力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梦月，轻拍自己胸脯的她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幸好我抢先一步出手捏碎了她的心脏，否则要真被那火焰烧到，恐怕这条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你没事就好。”嘴上这么说着，有所思惑的人偶师右手轻抵红唇陷入了沉思。一瞬间，自己确实感受到了那毫无保留爆发开来的梦幻之息。如果目标所指并非堇子的话，那她最后燃尽全力到底是为了什么？虽然相当在意，但，一切真相恐怕将随着梦月身死成为永远的谜题了吧。
山谷最深处，理智尽失的少女浑身一震，满是欲念的双眸间竟凭空倒映出了一人之影。
黑色大地，淡紫天空，奇数星辰，以及身旁浮现的缥缈光点。
“那边的家伙，对，就是你。”
背后传来不知谁人的呼唤声，漫无目的彷徨着的少女转过了身。梦幻般澄澈月光倒影下，一位身着女仆装，仿佛似曾相识的金发少女正歪头看向自己。四目相对，空白灵魂忽然感受到了某种源自内心最深处的牵引，迷茫不知所措的少女伸出手试探道：“你是？”
“噗，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呢。”金发女仆掩嘴一笑，银铃般清脆音线透着些许不满。
“不过，那种事没什么必要吧。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事到如今，其他的联系早已不再重要。”
看着面前之人露出了困惑之情，女仆小姐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嘛，虽说是可以回答你的各种问题，但，我或许没有时间了。”
上前一步，不顾少女的惊讶，金发女仆捧起了她的双手。刹那间无数幻影明灭，境界与内心的回转让少女几乎失神，千万心绪于结局后消逝，那颤抖着的苍白嘴唇却吐不出哪怕半个字眼。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慢慢变得透明，女仆小姐眼睑微抬低声自言自语：
“这样就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生死注定是条单向道，擅自做出抉择那刻我就有了面对今天的心理准备。所以不必回望，好好收下这份记忆与思念吧。权当是身为妹妹的最后一次任性，虽然你已经不可能察觉我的心意就是。”
放开手与难以割舍的执念，少女眨眨眼，目光里的无数话语终未道明。
“那，我也差不多该出发了，能再听到你的声音很开心，一个人也要加油哦。”
正欲转身离去，一只手却突然扯住了女仆小姐的衣袖。回过头，后者惊讶的视线中，失却记忆与感情的少女缓缓从衣兜里掏出了个已经变形的小杯子，一双美目唯剩愿景与无法传达的悲伤：“送给你。”
“……居然是奶油冰激凌吗。”
万年冰川的冷颜不觉消解，仰头将早已融化的最爱一饮而尽。女仆小姐扬起脸，纯洁无瑕的烂漫笑容与托付于风的眷恋一并淡去，无限梦幻的极光将连接彼世之缝隙完全照亮。
“谢谢~”
一步。
海风拂过，万籁俱寂的夜晚，昂首望月不见星辰。身处太平洋边缘，在这座少有世事纷扰的港口小镇中，普遍以打渔为业的居民们过着不问世事的平凡生活。又是不能再普通的夜晚，灯火与炊烟自每户人家里飘散而出，岁月静好之韵尽显于一片宁静祥和中。
两步。
近海，一艘夜归的渔船缓缓驶入港口。结束一天辛劳的男人美美地打了个哈欠，刚抬起头，天穹中那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影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再定睛望去，目光所见不过云翳而已。错觉吗？如此想着的男人撇撇嘴，放下疑惑哼着古旧的小调朝家走去。已经这个点了，可不能让家里的妻子与刚满三岁的女儿久等哦！
三步。
鞋跟踏落，空间破碎，收缩与扩张的境界冲击在无形间荡开，毁灭与死亡之幻境转瞬即逝地覆盖了整片天空。眨眼间便出现在数十里之外，女孩虽是面无表情，那微微下沉的嘴角却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实心情。夜风迎面拂过，连衣裙两侧的银黑丝带飘荡着，其上倒映的光芒沉浮于渐起的暗色中。
现在，林灵很不高兴。
从接到来自林月的支援请求，确定七宗罪据点位于科尔卡大峡谷深处以来，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三个小时。以反复展开血色幻界达成中距离移动，在横跨茫茫太平洋后终于看到了大陆。望了眼身下人间灯火，并未流露感情波动的林灵正想收回目光继续赶路，前方半空现出的异样色彩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很荣幸见到您，JOKER小姐。”
混杂着电流杂音的机械声，将右手摆在胸前，莓红色的女子躬身致上一礼。立即回忆起了对方的身份，林灵眨眨大眼睛压根就没把人家放在眼里：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冈崎梦美只是虚像罢了。
心下微动，血界将临，眼见自己被忽视的全息投影笑笑：“敬请稍安勿躁，知道阁下的时间很宝贵，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稍稍留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或许关乎着整个守夜人协会的未来。”
“给你一分钟时间。”停止了展开领域的念头，女孩娇声道出冷漠之语。
“足够了，我在这里也只是想告知您一件事。”冈崎梦美扬起手，蔚蓝色的电子荧屏即刻于空中展开，“据统计，我们脚下这座城镇共有五万三千七百一十的人口。在等待您抵达此处的间隙，我将一枚‘芯片’以无法被察觉的方式放进了其中一位居民胃中，其上所储存内容即是我能给出的，关于‘七宗罪真相’的关键提示。”
“你要如何证明它存在让我亲自搜寻的价值，又或者说，这只是你们想拖延时间的小把戏。”开口，林灵依旧没有什么表示。
“很遗憾，我只能以口头形式体现诚意，具体选择只能由您亲自决断。”摆摆手，冈崎梦美继续说道，“但必须说明的是，那枚芯片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再过两个小时它的核心部分就会被胃酸破坏无法解析，而执行胃部手术将其取出最少也需要半小时。也就是说，您需要在一小时三十分钟内找到宿主，并立即来到医院动手术才有成功可能。”
“若是现在离开，您将错失得到提示的唯一机会。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次豪赌。”
“有意思，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放大话的。那，咱自然没有不接受的理由。”理解了冈崎梦美的话语，林灵嫣然一笑。
“用不着那么麻烦。”
抬起眼，仅仅一次呼吸间，绝对的无还领域即刻降临。边界延展直至覆盖整座城镇，阴暗毁灭的气息随血色波纹荡开。熟悉的天空消失，忽然被拖入未知地界，原本安心享受着夜晚的居民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困惑与惊恐。
穹顶之下，血界之上，正对全息投影有些震惊的视线，俯瞰众生的少女逐字宣言，淡绿色双瞳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无尽黑暗：
“吾已来临。”
一语定下，规则湮灭秩序无存。甚至来不及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置身领域中的人们只觉眼前一黑，肉体便在无形力量的回声下相继撕裂。鲜血飞散，胃从胸腔内被生生剥离爆开，令人窒息的腥臭味遮盖大地。
在神面前你们无处可逃。
一个接一个被轻而易举地碾碎，从老人到青年无一能够幸免于难。祈祷无用，绝望毫无意义。恐惧在颤栗中弥漫，血流汇聚成猩红之海冲毁了小镇数百年的安宁，生命最后的惨叫与失去亲人的哭喊响彻整片夜空。
终于，有所收获的林灵瞳孔微移，伸出白皙小手将从地面飞上沾满鲜血的芯片握在掌心。见证这一切，远在科尔卡大峡谷内的冈崎梦美摇了摇头：“三十七分钟，一共有四万两千五百二十八条生命消失。简直是比我等七罪更甚的，违背人世一切伦理的恶魔行径。身为执行者却仿佛完全蔑视本应保护之物，或许我也该重新评估你的危险性了呢。”
“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关心的，是发现里面内容达不到预期的我会怎么做。”亲手铸成一场屠杀，林灵的表情并没有因此产生变动，仿佛人之生命在她眼中根本只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杂质，“还有别的事吗，我赶时间。”
“请自便——”
突然，女孩身旁的飘带其一无风自断。在二人不约而同投去的目光中，它随夜风飘荡着，最终堕向了无边黑暗的大地。感受到了何物的消逝，林灵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这，难道？”
“哦？没想到这趟还有意外收获。”立即产生联想，莓红色的女子意味深长地托住了下巴，“果然如预想的一般，看来那边也终于演变成了无法坐视不管的情况。”
“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给我消失。”
抬手瞬间掐灭信息流，将芯片塞进裙子口袋里的林灵正要离开，下方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却拽住了她的脚步。失去双亲，看着不明真相只想保护自己的哥哥在眼前凄惨死去，她的世界在一夜间支离破碎。
面前仿佛出现了道身影，隔着被泪水朦胧的视线，女孩看着从天而降之人有些不知所措：“您是，神明大人？”
“嗯。”
“果然是神明大人！您一定是来迎接我，迎接大家上天堂的吧！我就知道神明大人会永远爱着我们的！”
没有再得到回应，说话间，一只小手落在了她的头顶。温暖、安全，仿佛家人般的亲昵由心而生，于是女孩脸上挂着微笑缓缓步入梦乡。
漫漫长夜再无人入眠。
“呼。”
意识从全息投影中回归肉体，知晓外边刚刚落幕的战斗，但现在冈崎梦美并没有关注这些的心思。对身为七罪‘贪欲’的她而言没有任何东西比科学研究更加重要，与林灵直接接触获取的无数珍贵数据急需消化，尤其是——
心中期待高涨，莓红色女子正欲全身心投入研析，身畔却突然响起了声无意识的轻喃：
“我……”
怎么会？一旦中了铃仙的媚毒，包括语言中枢在内的整个大脑都会被融化成一团浆糊，再也没有任何复原可能才是。本应如此，可，自己身旁分明只有她一人！
云开雾散，皎然耀光径自洒落。透过葱郁山林的掩映，半抬眼睑的冈崎梦美看到了天空中辉映的两轮明月。身为物理学家，她一瞬间便理解了那虚影与光环的含义。
那是真真正正的，只属于那位恶魔的毁灭之色。
“梦月……”
“痛痛痛！”绽开的伤口被人偶丝重新缝合，宇佐见堇子张嘴叫出了声，“你看起来那么温柔为什么下手如此粗暴，我怕疼啊！”
“所以说，没有‘傲慢’或者‘暴怒’那样的肉体就少乱来。”收回丝线，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正想前去筹备收尾事项，身后极速攀升的恐怖声势却牢牢吸引了她与堇子的注意力。黑白交缠的混沌与圣洁，阴暗而无垢的魔力翻涌膨胀，纯白翼展完全张开，其下释放的恶魔气息却丝毫不加掩饰。
天使升入云端，如梦初醒的暗金瞳孔俯瞰地上万千人间罪孽，与那位没能闭眼的已逝之人。
然后，她动了。
仿佛审判的魔光自掌心集聚，光影一闪投射而下，伴随着无数未经瞄准便肆意倾洒的高能弹幕。虽然感到些许错愕，迅速反应过来的爱丽丝与宇佐见堇子还是立即展开了防御。力量碰撞溢出流光与火花，仅是初次接触，一方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先往后。”
十指交叉，明白宇佐见堇子已经抵达极限的人偶师果断选择独自一人抗下魔光。但，执行仪式后立马与梦月交战的她也早就没有了还击的余力。看着光芒在人偶丝的阻隔下分崩离析，没等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那再度上涨一大截的恶魔气息便让她的脸色再青了几分。
“四身——断绝。”一字一句悄声呢喃，天使抬起右手，指尖淡金色辉光呼之欲出。
“真不愧是，一人面对‘暴怒’‘色欲’组合还能将她们重伤的怪物啊。”
将食指轻轻搭在嘴唇上，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刚想有所行动，密所深处陡然升起的莓色星阵却恰到好处地拦下了她。巨大十字之形与一人身姿显现，冈崎梦美望着面前神情呆滞的天使少女摆了摆手，被夜风卷起的深红融入黑白的光影间。
“我来当你的对手。”
仅仅只是扫了她一眼，天使少女眨眨行渐明晰的恍惚双瞳，没有做出任何特别表示。淡金辉光在修长指尖绽放，下一秒，无数凝形光柱自天穹笔直投落，如栅栏般封死了地面之人的移动道路。金色短发随风飘散，她慢慢将双手叠在一起，经过萃取的魔力在天空几度压缩。
“冲击。”
极为平淡地吐出二字。压缩解除，还原的庞大魔力霎时间绞成了一道直径数十米的巨型魔炮，象征毁灭的审判耀光以极盛之势冲荡八方尘埃。看着眼前能量显示屏上的数字疯狂跳动，莓红色的女子食指朝上一点，赤色十字凌空凝形与魔炮正面相撞，四溢的火花几乎将整片山谷染成了一片纯白。
“完全不打算简单罢休的样子，也看不到个人意志痕迹。难道说，她现在没有理智仅凭本能行动吗。”牵动身边万千人偶丝线，正在恢复体力的爱丽丝眨了眨眼。
“谁知道，或许是因为妹妹身死，姐妹间心灵感应的断绝让她对媚毒洗脑产生了抗拒吧。”莓红光芒与再度袭来的魔炮相碰于空，冈崎梦美嘴角咧开，俏脸上布满了对何物的渴望，“这无疑坐实了我的猜想。但是，还不够！你还能告诉我更多的吧！”
“你到底是什么，在想些什么，强横力量的渊源可以追溯至何处，又到底为什么会和这个世界以及她产生联系！天使模样的究极恶魔，‘审判者幻月’！”
朱唇微启，沐浴在虚伪月光下的少女没有回答。望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苍茫山川，无数记忆碎片在漂白的脑海中重组、拼接，直至往日光景一点点浮现在自己消融迷茫的视线中，
“我之名为，幻月……”
不觉间，两行血泪自眼眶淌下，纯洁的脸庞为污秽所沾染。暗金瞳孔中迷蒙的雾气渐散，少女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任凭鲜红的泪滴落于掌心溅起回响。
“她是为了我，才毅然踏上这条道路……”
背生六翼，黑色尘雾于洁白间析出。少女伸手猛地抓住了面前的空气，指缝间渗入的红色如具有生命般流淌着，独属于梦幻的境界波纹荡开了悠久长夜下的无垠天空。
“五身——审判。”
狂暴断绝，力量回拢，光芒亦随之完全收敛。短暂的停顿后，万般煞气皆随着那统御梦幻境的无匹威势重新爆发，如天使般耀眼的恶魔少女悠悠吐出一口浊气。翅翼尽数点染绀色，天成之颜显露半分哀伤，回归清明的脑海思绪交错无形。
“七宗罪，是吗。‘贪欲’冈崎梦美，‘暴食’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与‘嫉妒’宇佐见堇子。就是你们践踏了生者的尊严，让这个世界扭曲成现在这副模样啊……”
“加在她们身上的屈辱，就由我来亲手向你们讨还。”
“这话从拥有与三巨头持平力量的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无法让人忽视呢。”
黑影掠过，无声无息地飘在了莓红教授身畔，舒展绯色十指的吸血鬼咧嘴一笑：“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挺好奇一件事的。同为王者，你和我究竟谁才是站在恶魔顶端的绝对存在？”
“在某位不速之客到来前究竟能提供多少数据；不，初生的你又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呢。”视线扫过幻月残破裙上的逆十字之符，冈崎梦美高举右手，恢弘的莓色光芒大放。
“向人之罪孽宣告审判，以你五身恶魔的最终姿态，颠覆这片禁忌混沌死域！”
山脉远端，两道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穿行于绿色间。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峡谷中，保持如此行进速度简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还有多远。”双刀劈砍生生开拓出一条最短道路，魂魄妖梦扭头向自己的搭档发问。
“两分钟就能抵达的距离，但是，已经赶不上了。”攥紧拳头全力向前奔跑，兔耳少女第一次露出了懊恼的神情，“那家伙比我预想得更有心机，原本以为有四名七宗罪在场的情况下，就算她真的瞒过了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或许‘欺瞒者’能骗过任何人，但她绝对不可能背离自己的心意。要赶快了，在某只‘怪物’降临之前！”
一挥手，力量爆发的湍流即时显现。银色逆十字与莓红正十字的辉光以寸步不让之势相抵，潮水般激荡的气息剧烈高鸣。借着反重力装置站在空中，冈崎梦美扬起右手，镶嵌在衣物内部的魔力组合器功率全开，面对进入五身形态的天使少女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冈崎梦美。不过身为人类的你能仅靠科技做到这种地步，真是比第五小队的那群鬼才还要可怕呢。”劈出光刃斩在莓红六芒星上，幻月以一条直线平拉双手，无数白色激光向着冈崎梦美所站立的方向倾泻而去。
“拿我和那群庸才比较可称不上赞扬，而且，我对你说的东西没兴趣。”机械效能随着思维传递切换，携带“拆解”其能的电子力场将轰入的魔能完全分离。
正想进一步输出力量，另一个方向呼啸而来的赤色神枪阻止了幻月的动作。猩红夜影闪烁直上，锐利指尖划破夜空紧逼向天使少女的喉管，同样反应迅速的后者立即抬起手，十指互扣的角力，暗金与血色瞳孔视线碰撞出了无形火花。
“尽管都是一副残缺的模样，但看起来，你们的状态似乎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巨力相抵，纯白与漆黑的翅翼在卷起的狂风下不住颤抖着。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咬牙一笑，吸血鬼与恶魔的对峙终是因前者的后劲不足决出胜负。被幻月俯冲强袭的一击撞得栽落天空，竭力稳住身形，压抑着胸中狂躁气息的蕾米莉亚眯起了眼：“你知道北美战场最后发生的事。可，那时候的你分明已经失去意识了才对。”
“看来并非普通地克服了媚毒洗脑那么简单，梦月死前的最后一搏，果然不是单纯指向‘嫉妒’啊。”爱丽丝话音未落，某人不满的声线便在这山谷间炸裂开来：“我的媚毒可是没有净化手段的，你在小瞧谁呢恋尸癖！”
“再重申一遍我对活人也有兴致，色情狂。”理顺手中人偶丝，放弃插手战斗的爱丽丝冲赶来的二人指了指天空，“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先把自己种下的麻烦解决了吧。”
“能不能请你看清楚眼前形式再说话，我俩可不是干翻了所有执行者然后优哉游哉赶回来的。”没好气地冲人偶师翻了个白眼，兔耳少女伸手拦住了拔刀就想朝着幻月冲去的搭档，“他们找到了这里，守夜人的大部队马上就会赶到，甚至连那个纯粹的‘怪物’也将在几分钟内抵达，这件事教授肯定比我更清楚吧！”
“啊，确实如此。我已经和她有过接触了，那位JOKER小姑娘比预估得还要危险。”
“就是这样，反正以咱们现在的状态短时间内不可能击败审判者，被她拖到JOKER到场我们一个都跑不掉。”铃仙与有些泄气的魂魄妖梦对视一眼，二人牵手相连，尘封的上古气息再度出现在了这狭窄的一方山谷中。将那影子举起，掌心共握的锋锐之物如插碎玻璃般割开空间，弥漫着虚无浩瀚之力的裂缝当即呈现在了山谷中的所有人面前。
“正好主人固定了坐标，想去找那怪物送死我可不会拦着。”
“那是，什么。”注视着这一切，悬浮在天的幻月眯起双眸摆出向下俯冲的姿态。但未等她有所行动，猩红神枪、人偶丝线与超能念力一同隔断了她前进的那方空域，红色雾气萦绕于右手五指的蕾米莉亚将冈格尼尔一掷而出：
“再见，冒牌天使。同为堕天的骄傲存在，被拴上项圈沦为奴仆的你未免太可悲了一些。”
“这就想跑了吗！”
双手奋力挥下，临时积蓄的魔力流却只能与蕾米莉亚投出的神枪一并归于无形。倒飞直下，以肉体反复冲击直至破裂的小臂飚出鲜血。尽管心中充满愤怒，但面对数名七宗罪共同搭建的防御，强如幻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死敌们离开。
半抬腿迈入裂缝，走在最后的宇佐见堇子望向空中那位满脸不甘的天使小姐，隔着层镜片的眼瞳间显现几分嘲笑：“抱歉，此路不通。”
“你妹妹是我杀的，想报仇的话尽管来找我吧，如果还有机会再见的话。”
“放完狠话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跑，你这样的小孩混在七罪里简直显得可笑啊。”
不知何人的嗓音近在咫尺，随着男人话语响起，一个小小的机械装置在空中划过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了虚无通道中。连视线都不屑于投去，宇佐见堇子满是轻蔑地开口继续说道：“没用的，除开七宗罪，任何物或人踏入这条通道都只会被抛入时空乱流。就算趁着我们被她吸引注意力的空档偷偷摸到了这里，一切都已注定无可挽回。”
“是吗，不尽然吧。”
毫不犹豫抬腿冲刺，未等堇子有所反应，借着推进装置飞扑上前的男人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冲力骤然袭来当即将猝不及防的少女推倒在了地上。通道关闭，虚无与湮灭的气息亦跟着消散，幻月愣在空中，山谷下方再无任何人的身影。
“给我放手！混蛋！”
伴随着怒吼声跌落，男人就势一滚强行保持了身体平衡。快速抬头，黑暗中的几双眼眸正齐刷刷地注视着趴在地上的他。昏暗天地下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仰头望去，九龙连星，庄严宏伟的气质让这沉寂千年之地更显壮观。
毫无疑问，他跟着七罪一起来到了中国，某位帝王的陵寝内部。
环顾四面，霍尔默装出尴尬模样向着眼前的恶魔们一笑：“哟，打扰你们的聚会不好意思。这是古墓吗，选择这种地方当老家很有情调啊。”
“转身是因为胸前的口袋里藏了微型摄像机吧，很遗憾这里并没有信号。就算能拍下来，你也没有将数据传输给的同伴的办法。”
伸手拦下了想发作的几位七罪，男人的声音于最上方响起。当即在脑海里回想起了某段听过无数次的宣言音频，海军少校挑了挑眉开口道：
“原罪？”
“是。”
伴随着直截了当的回答，霍尔默快速拔出的手枪照亮了狭小的密室空间。枪火连闪，但，那个高高在上的轮廓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话语中甚至多出了一丝笑意：“不仅没有被七罪聚合的气息吓倒，还敢毫不犹豫地朝我扣下扳机。精彩，这下连我都不得不钦佩你的勇气了。”
“嘛，可惜。本来就没指望手枪这种玩具能造成什么威胁，我认栽。”松手任凭打空了弹匣的枪坠落在地，掏出根烟点上的海军少校甚至朝着敌人递了递烟盒，“特别定制的上乘货，劲儿很足，来一根？”
“你，真是不可思议。”
出乎霍尔默与所有七罪的预料，并没有迟疑地，男人走下来接过了根烟卷。打火，深吸一口吐出半个烟圈，明暗火光照亮半分漆黑色彩。
在一旁怔怔看着的海军少校毫无缘由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不，果然是这样。怪不得呢，要是老大知道估计会气得拍桌子吧，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什么的……”
“……”摇摇头，脸始终藏在黑暗里的男人没有做出回应。
“尽管没法将这些信息传递出去很遗憾，不过至少好好地完成了任务。接下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被做成活人偶与昔日同伴为敌？还是吸入毒雾成为只剩性欲的活死人？”摩挲着另一把举起的爱枪，霍尔默语气平淡。
“又或者，被恶魔之血炸成一堆不可能恢复原状的碎块？”
食指搭上扳机，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海军少校将目光转到了原罪身后，某位拥有翅膀的华贵之影处：“你说的没错。身为普通人类的我并没有逆天改命的力量。甚至连身旁之人也没办法拯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僚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
“从红心三、第七小队的伙伴们再到梦月，他们以生命为代价守护了自己所坚信的事物。那么身为执行者的我，同样也有着应该做，也必须去做的事。就算知晓了命运也要发起抗争，这才是守夜人的一贯风格。”
“不想看到这个世界的结局吗。”一步之外的男人皱眉。
“我还没懦弱到需要敌人怜悯的地步。”叼着烟卷，霍尔默的嘴角因轻蔑而翘起，“老大早就看穿了你们的小把戏。她会替我，替我们继续见证下去，直至黑夜彻底消散，黎明终于来临的那一天。”
“这最后的‘七重奏’，果然还是应该为某物致上终结才算圆满呢。”
枪响，抽了一半的烟坠落与重物倒地，仅由微弱烛火点明的古道回归寂静。终于清醒过来的少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念力随着低声谩骂即刻起伏：“这家伙竟然敢，就算死了我也！”
“住手。”
轻声喝止，男人的轮廓半举起手，顷刻间那具残缺的无头尸体便化为尘埃消散在空。转过身，他叹一口气，接着迈步踏入了真正的黑暗中。
“不值得，啊……”
“已经，结束了吗。”
娇小的身影踏落地面，环顾面前沉默的众人，女孩一眼便看到了身处所有人中央，将失去气息的妹妹抱在怀里的姐姐。
握着她逐渐冰冷的双手，天使少女收拢自己的羽翼，只是闭着眼，静静地搂住怀中之人，仿佛那位睡颜恬静的女仆小姐只是步入了梦乡。所有人都颇具默契地低头致哀，连时间仿佛都静止在了这永恒之刻。
突然，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其整个人拎起，只瞬间，天使少女的脸就涨成了青紫色。立即反应过来的吴云连忙上前一步拽住了浮在半空的林灵：“你做什么，快放开！”
“还用问吗！失去了妹妹的她已经不再有牵挂了，留在守夜人里也只是祸患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偏执的！他活着的时候就这么骂过！你难道一点记性都没长吗！”
刹那间失神，掐住幻月脖子的小手也随之放开。女孩咬着嘴唇，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面对众人投来的各异目光，她别过头，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空中。见到林灵离开，众人连忙上前扶起了跌坐在地的天使少女。
但，并没有反应的后者只是将头埋在了妹妹胸前，与自己再也无法传达到的回应一同。
“方块9小姐，差不多是会议时间了，那位国防部长还在等着您。”
“……”
“老大？发什么愣啊，有人叫你呢。”
“啊，我知道了，马上就来，你先下去吧。”被吓了一跳，金发女子却并没有选择摘下耳机。随着脚步声的远去，高楼天台上只剩下了她的身影。
托起脸颊，精灵少女轻轻吹动手中的小风车，聆听耳边无数次响起的旋律，看叶片打着旋慢悠悠地回归原点。
随即松开指尖，注视它乘着古旧歌谣托付于风，如泡沫般融化在和煦阳光下不见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