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神通官方小说】The Rise Of Kyoshi 虚子崛起 第二章:Nine Years Later
对虚子而言,情况很明显——她被挟持了。
如果她还想顺利走完全程,最好还是把嘴闭紧。百依百随,等这事过去。中立的持劲。
虚子沿着小道穿过休耕的土地,地上的杂草扎着她的脚,也毫不在意。汗水从额头上滑落,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竭力保持镇定,假装后面跟着的那三个人,一点儿也不像是要把她堵在暗巷的歹徒,完全没有危险。
“我说过好多次了。我爹娘说,咱今年得早点把山那边的河道通咯。”傲玛说,故意在爹娘上咬字格外清楚,在虚子这个孤儿面前炫耀。她比出了御土术的聚桥式,双脚捶地,发出咚咚的闷声。“上次暴雨给咱垮了片山田。”
他们头上,伸手够不到的高度,飘着今年村子里会有的最后一坛咸海草。虚子被人使唤去取,然后搬回坚竹的别墅里。傲玛御土悬着它,但不很稳,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这只硕大的陶制坛子在半空中摇摇晃晃,里面的卤水也跟着一次次拍在上了蜡的封纸上。
傲玛好几次差点没控制住,每次都害的虚子差点吓到尖叫。别出声。熬过去。别给他们纠缠自己的理由。多说无益,张口只会引火烧身。
“她才不管呢,”素珠说,“娇贵的小宫女是不屑于了解种地的事情的。她在府里不是有个轻松赚钱的好差事了吗?这些活儿太下贱了,配不上她。”
“打渔也配不上。”阿介说。作为补充,他还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差点没射中虚子的脚跟。
傲玛欺负虚子,向来没有理由。至于其他人,倒是真情实感地憎恨她。她在一位士大夫手下、在一座威严的宅子里干活,这倒是不假。她不必在田里把手磨出老茧,也从未穿行于峡谷湍流,冒着生命危险捕那两条鱼。
但是阿介和素珠没有提到的是,村子里每一寸能种田的地,码头边每一艘能下海的船,都属于某一家某一户。将生计传给儿子和女儿们的,是傲玛天天挂在嘴边的父亲和母亲,是血缘连接的不可打破的传承。这也意味着,一个外人是找不到吃饭的家伙的。要是没有凯申和坚竹收留她,虚子大概会当着全村人的面饿死街头。
讽刺之至。
虚子尽全力咬紧牙关。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总有一天会的,但今天还没有。
“你们饶了她吧,”傲玛说,变换了御土的动作,现在是分桥式,“我听说佣人也不好当。所以我们才来这里帮她呀。虚子,是不是?”
她掌控着坛子,故意把它扔向旁边伸出来的树,穿过枝桠间的窄窄的间隙。作为强调,提醒虚子现在是谁在控制它。
坛子像一只扑兔的鹰一样,猛地向地上冲去,把虚子吓了一跳,整个人丢绷直了。好在它又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安稳的样子。再远一点点,她这么想着。跟着脚下的路,在山边转了一个急弯。只要多走两步——
到了。他们终于到这里了。神通殿,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坚竹为天降大任的神通建造这座豪宅的时候,有意把它变成一座小城市。宅子的外面围着四方的高墙,里面则被分为了两个部分:朴素无光的操练场,还有斑斓亮丽的前后院。两个区都有独立的南面大门,雍容华贵,甚至高过了小夜港衙门。敞开的别苑铁门,像是一个小窗户,可以窥探到内里的华丽景观。一群温和的山羊犬在园子里闲逛,顺便修建着里面的花花草草。
内里的雕梁秀柱,完美融合了四个国度的风情。墙壁边缘的雕塑上。滑翔的火龙追逐着极地虎鲸;画栋飞甍是土强国的特色,也合乎气和族的风水学说。宅子里还有全世界的奇珍异宝,四种元素的颜色旗鼓相当。
坚竹买下这块地时,告诉村民们,这里是训练神通的好地方。一个宁静的小村子,远离土强国内陆的盗匪纷争,又接近南气和寺和南水善部落。那个时候,村民倒是乐于收下他手上的金子。不过,等宅子立起来之后,他们又开始抱怨它累眼睛,说是和周遭风土人情不搭调。
对于虚子来说,这是她能想象的最美的景色。这里是家。
背后的素珠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也不知道咱爹妈在想什么,怎么就把地卖给了干净部落来的人。”
虚子抿嘴。倒不是说坚竹大师出身别处,他确实是从北边的干净部落来的,她只是不喜欢素珠的阴阳怪气罢了。
“大概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些地一文不值又贫瘠荒凉,没比他们的孩子好多少。”虚子呲着牙嘟囔道。
大家停下脚步瞪着她。
啊哦。她好像说得太大声了。
素珠和阿介抱起了拳头,脑子里开始想,傲玛让虚子动弹不得之后,自己该做些什么。村子里的同龄人已经好几年没法近虚子的身了,可是今天显然比较特别。或许她会捞到几处淤青,用以回忆美好往昔。
虚子屏息凝神等待他们出击,踮起脚尖,希望至少能保住自己的脸,这样就不会被梅伊嬷嬷注意到。不过挨几下拳打脚踢,之后她依然安然无恙。再说了,今天算她自己出岔子,没能管住自己的嘴。
“你们要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咆哮道。
虚子扮了个苦脸,睁开了眼睛。
这办法行不通了,燃姬来了。
燃姬可能一早就看到他们,然后悄悄跟着他们走过了草场,无人发觉。或者,在这里埋伏了他们整个晚上,或者,像一只树豹那样,是从茂密的树木中跳下来的。虚子一点都不怀疑,这位有军队背景的火宗做得出这样的事。
阿介和素珠后退一步,拼命忍住自己表现出的敌意,像是小孩子囫囵吞下偷来的糖块一样。虚子心里想,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火族人,还偏偏是燃姬这种狠角色。合身的盔甲是玛瑙和血迹的颜色,衬得她活像一位复仇的神灵,从灵界前来净化人间的战场。
令人惊讶的是,傲玛倒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你是神通的侍卫?”她的笑容有些苍白,“我还以为你得和神通形影相伴。您这是旷工了吗?”
她朝四周看了看。“还是说,他也在这里?”
燃姬看着傲玛,好像后者是一团可以一脚踢开的杂草。
“你无权进入这块地界。”她声音有些沙哑,像烧焦了一样。她向上指着那坛海藻。“你无权染指神通的财产,正因如此,你也无权指使神通的佣人。”
虚子注意到,她擅自加上了完全没有关系的第三点。
傲玛佯装镇定。“这陶罐太大了,”耸耸肩,强调她依然在使用御土术控制着它,“不用御术的话,得两个男人才抬得动。是虚子主动要我们帮忙,让我们运到屋子里的,对吗?”
她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敢说实话,我就杀了你。小时候,虚子见到过无数次这样的笑容。只要有大人不小心闯进了她们的“游戏”,虚子就成了抓石头砸傲玛的人*。
但是今天她没能得逞。一般来说,她的表演完美无缺,可是今天局然带着一丝悲伤与真诚。虚子忽然明白了。
傲玛是真心想帮忙。她想被请进宅子里逛逛,想要亲眼见见神通,做虚子每天都做的事情。她这是嫉妒。
虚子略感难过。不过也只有一点点,不足以强烈到让她拦下燃姬。
燃姬向前一步。她抬起头,露出漂亮的下颌线,深棕色的眼睛里像是起了火。她周围的空气上下腾动,好像热气中出现的海市蜃楼。她头顶的发髻落下几缕乌黑的秀发,也随着热浪飘在空中。
“把坛子放下,出去,再也别回来。”她说,“除非你想让我烧了你的眉毛。”
傲玛彻底慌了。不巧,这尖牙利齿的小狐狸撞上了真正的猛兽。和村子里的大人不同,燃姬才不会因为她的谄媚和误导入圈套。
不过,反正要走了,最后撂句狠话,还是可以的。
“那是,”她说,“我还纳闷你什么时候问呢。”她手一使劲,把坛子扔得直冲天上,越过了树冠最高的地方。
“你最好赶紧找到一个有权染指那玩意儿的人。”她沿着小路飞快地跑了,素珠和阿介也紧跟在她身后。
“你这个小——”燃姬看起来要追上去,双手下意识握拳,吃痛强忍下没发出来的火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伸手挡着太阳,盯着那只越变越小的坛子。傲玛是真的非常、非常用力。从现在的情况看,她倒还是有点天赋的。
燃姬用肘捣了捣虚子。“接着它,”她说,“你会御土。”
“呃,我不行的。”虚子沮丧地说。这只她全权负责的坛子即将到达飞行的最高点。梅伊嬷嬷可不得被她气死吗?这种等级的灾难说不定会被报告给坚竹本人。她的工钱得扣。甚至,她还得卷铺盖走人。
燃姬倒是没有放弃她。“你不行?这叫什么话?佣人名册上写的清清楚楚,你就是个土宗!接着它!”
“没那么简单!”虚子确实是一个土宗,这点没错,可燃姬不知道,她在御土上有点小问题。
“你学着她比划呀!”燃姬双手比出了聚桥式。仿佛虚子只需要一个其他元素御者的粗糙示范,就能完美地使出御土术了。
“小心!”虚子大叫。她扑向燃姬,用身子护着她,避免被落下的陶罐砸到。她们跌倒在地,滚成一团。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飞射的锋利碎陶片,也没有飞溅的海藻汁水。
“从我身上起开,蠢货。”燃姬嘟囔道。她捶了一下护着她的虚子,像是一只小鸟在拍打自己的笼子。虚子跪坐在地上,看到燃姬脸颊通红,已经和她的盔甲一个颜色了。
她把燃姬拉了起来。坛子就停在一边腰高的半空中。傲玛控制它的时候,这坛子随着她的吐息和无意识的小动作,一直左摇右晃。可是现在,它稳稳地停在空中,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底座支撑一样。
地上的小石子儿跳动起来。它们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操纵,砸在虚子的脚上,像是在敲打鼓点。然后没有规律地前进,像是一群喝醉的士兵,直到排列成字。
不用谢。
虚子抬头望向远处的主宅。全世界,她只认识一个人能做出这种花样。石子接着跳舞,组成了另外一条消息,这次用的时间更短。
筠,又,神通
她也没觉得会是别人。虚子看不见筠,不知道他在哪里看着她们。不过,她依然可以想象到他的模样:英俊的脸上是风流潇洒的笑容,一边表演者令人惊叹的高超御术技巧。他让石头完全随着他的意志运动,而他表现得像是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还从来没用说过,有别人能像他这样,隔那么远用御术和别人讲话。筠倒也幸运,若他是个气宗,这项新的御术技巧足够让他额头上出现一只箭头了。
令欲行何事
虚子笑出了声。好吧,还是有点错漏的。
趣,请同去
“他知道我们没办法回复吧?”燃姬说。
饺子。禁韭黄
“够了!”燃姬大喊,“他还在训练,我们这是让他分心!你干活还迟了!”她用脚扫开石子儿。比起欣赏御土术的新技法,还是保持日常秩序更重要。
虚子从那个看不见的底座上抱下坛子,跟着燃姬走回去。她走过草地,脚步很慢,不超过燃姬。要是家务活真的那么重要,那这事就算完了,没什么可说的了。可是她却感觉,燃姬的沉默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走向大门的半路上,燃姬终于忍不住了。
“你也太没用了!”燃姬说,也不回头。要是她看见虚子,肯定就没法吞下那口气了。“就让他们这么欺负你。你给神通干活!腰板挺直点!”
虚子笑了笑。“我是在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她小声说。
“你打算挨揍!我都看到了!而且,闭嘴,别和我讲什么持劲之类的土宗屁话!”
话到这里,燃姬也就从神通的侍卫变成了不比自己年长多少的小姑娘。刚刚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时刻准备着烧焦敌人骨头,现在简直就是会护朋友生气的小母鸡。
“还有你的御土术!一个种地的都比你强!到现在了,你怎么能什么都不会呢?我在玉岛,看到过小孩子摆弄比这个坛子还大的岩石!”
虽然看上去不太像,但她和燃姬确实是朋友。宅子建好之前——虚子那时还在脚手架里学习自己的差事——她花了不少时间才搞清楚,这位专横跋扈、好像还在火烈军队服役的女孩子,只对自己上心的人大喊大叫。其他人是不值得她花费精力的。
“……正因如此,最为有效的进攻策略,应当是奇袭他们的头头——叫什么,傲玛?——然后杀鸡儆猴,其他人也懂得离你远点。你在听我讲吗?”
虚子漏掉了绝大部分的兵法战策。她看着燃姬的盔甲入了神。她们摔倒的时候,盔甲也被弄乱了,得整理一下才能贴合她的脖子。不过,该答还是要答的。
“这没必要吧,”她说,用坛子轻轻推了一下燃姬的后背,“我还有你这样的英雄保护呢。”
燃姬作出怪声,假装自己要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