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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第三十一回 励精图治2

2023-09-04 10:22 作者:竹语卿国学书房  | 我要投稿

青史书,乱世录,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当时明月,几度春秋,风口浪尖铸传奇

望极天涯无尽处,飘摇路谁人共命途

万里关山,寂寞龙潭明或暗,正邪黑白谁评说

 

天地大,总无涯,烽火烈焰,千载多少云烟

机谋智计,步步为营,今朝物换星移

浮世深长路遥,知行合是谓道

风云裂变,生死无间何所恋,笑看红尘万事迁

 

绿竹畔,陌上花,情义肝胆,多少爱恨嗔癫

士为知己,生死约定,追觅飘渺因缘

碧血叱咤,燃尽风华,丹心笑颜灿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旧日月照,惊心动魄几时归

 

 

气势磅礴的历史画面,波澜壮阔的内外风云,

明争暗斗的朝堂矛盾,变幻莫测的君臣关系,

忠奸难猜的兄弟情义,复杂微妙的男女恋情……

 

 

《大明那一年》叁:千秋天下 第三十一回 励精图治



  凌云冲随即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东厂的设立,本在为皇上作耳目之用,聆听天下声息,观视百姓动静,可以辅佐皇上广行善政,施于万民以为大明福祉,其实这种做法并无不妥,只是落于魏忠贤这等奸人之手才物极其反,转福为祸罢了。方正安只见其弊不见其利,才会有此奏议,并非存心和皇上作对。”

  

  朱由检道:“那么以你之见,东厂善恶好坏,不在其自身,只在于掌握在谁人之手?”凌云冲道:“皇上圣明,此乃与水能覆舟亦能载舟之理相同。”朱由检大悦,道:“你既然明了这个道理,当然也有操控之法。”


  凌云冲微微一笑,道:“臣一向深信知行并一,知而不行,实为不知。”朱由检道:“既然如此,朕就放心把东厂交由你掌管。”凌云冲微一躬身,颔首道:“谢皇上信任。”朱由检道:“朕没有选错你。可惜啊,方正安他不明白这个道理,因循守旧不知变通。”

  

  凌云冲道:“不,他明白。所以当他听皇上说让臣接管东厂之位,他就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了。其实臣觉得,他恨的是东厂的所做所为,而不是东厂本身。确切的说,他恨的是魏忠贤掌管下的东厂,而不是现在皇上掌管下的东厂。魏忠贤掌管下的东厂,实在作恶多端,祸害天下,以至于烈臣纷纷声讨,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方正安看到的都是东厂为祸的一面。他不像臣身在东厂,全面了解东厂,他对东厂有所偏见也再所难免。皇上不用因此跟他计较,毕竟他的奏议也是出于一片忠义之情。”

  

  朱由检点了一点头,道:“他的忠义之心朕当然明白,所以朕才没跟他过多计较。不过现在驿站裁减这事,朕的旨意已经颁布下去,他竟联合朝中十几名大臣屡屡上书,不断奏请朕收回成命,朕实在颇为头疼,眼下正是为此事心烦。”


  凌云冲道:“前一段时间,臣听闻都察院有个叫顾其国的监察御史在巡视陕西期间,察报上奏驿站诸多弊病,希望朝廷着力剔除其中的弊端,甚至提出裁撤驿站、治理贪.官的建议。皇上当时颁下诏令,命令内阁传旨兵部,严厉整顿各地驿站,将那些贪官污吏革职惩办,同时传旨吏部和刑部,对百官及其亲属都要严加详查,哪个口子出了问题,哪个口子的主管官员自己拎着脑袋来见。此令一下,朝内朝外深受震撼。皇上现在何以突然改变旨意,颁下裁减驿站的诏令呢?”

  

  朱由检道:“就在你离京的这几天,刑科给事中刘懋上书奏报,一场静悄悄的驿站腐败又卷土重来,还越来越严重了。那个监察御史顾其国在天启二年登进士科,此后先后担任过江西永丰县吉水县的知县,由于他的政绩远超往届官员,为人干练正直,被先帝擢升为御史,前一阵子他便上书提出裁撤驿站。朕当时只是颁令严打整治,但是那些主管官员不是酒囊饭袋就是蛀虫败类,阳奉阴违假公济私。”说到这里已是气愤不已,忽出一拳重捶桌案。

  

  凌云冲道:“既然全不中用,那就把他们都揪下来,论罪处置,皇上另寻贤能,担任驿站之职便是。”朱由检道:“朕先前下旨治驿,规定驿所官吏不得索长例,各衙门承舍不得勒占夫马,州县吏不得私折夫马,道府厅不得擅用滥用,抚按不得私差多差。朕颁布的这项诏令,他们置若罔闻漠视不顾,朕的圣旨成了一纸空文,朕的威信何在?既然人心不可靠,无人认真执行,那就只有采取裁减一法,方能减轻黎民百姓的负担,方能最大程度地遏制贪污腐化。现在刘懋在奏疏上恳请朝廷裁撤驿站,以节余公帑、遏制腐败,朕欣然批准。可是方正安一伙人却百般阻挠,一干人等成天上书,对朕苦苦相逼。那些贪官污吏个个是硕鼠,捉不胜捉,整顿驿站关乎大明生死存亡,如今官场腐败严重,财政危机严峻,全国各地的驿站系统也成了各级官吏损公肥私、中饱私囊之地,大小官员们骚扰累民莫过于驿站。试问朕怎能收回成命?”

  

  凌云冲道:“皇上励精图治,希望看到大明政清人和,人人清廉自守,臣能明白皇上的心情。只是这裁撤驿站之事确实非同小可,望皇上三思而后行。”


  朱由检道:“朕虽然是皇帝,但是很多事情也不能随心所欲,实在也不该随心所欲,凡事并非由着自己性子来,此事也并非不理方正安等人的上书,而是朕已经想了很多遍,也想的很透彻了,裁减驿站势在必行,不得不动。”

 

  凌云冲道:“看来皇上自有一番道理,那方正安等人上书的理由又是为何?”朱由检道:“方正安他们所持的道理,朕根本不以为然,简直是小题大做,危言耸听。你跟朕到文华殿来,朕要你看几份奏章,咱们再详谈。”凌云冲颔首道:“是。”跟着朱由检去到文华殿。

  

  此时的大明王朝已是弊窦丛生千疮百孔积贫积弱,广大官员贪污腐败,肆意掠夺国家公共资源,这突出体现在对驿站的使用上。驿站是国家工具之一,原本为传递军情和差遣命官之用,然而明末的官员徇私舞弊,无孔不入,官员及其亲朋好友依仗权势,甚至在鬻贩贸迁、游山玩水时,也占用驿站资源,致使驿站用于公务者不足十之一二。他们如狼似虎迎来送往,在常例食宿供应之外,还敲诈勒索,公差旅行,蔚为大观,弄得驿站入不敷出,成为国家之累。为贴补驿站开销,驿夫、驿卒甚至被逼得卖妻鬻子。

  

  广大官员却乐得占便宜,对此腐败现象视而不见,敢于向皇帝建言者更是寥若晨星,这稀疏的一二人冒天下贪官之大不韪,向崇祯皇帝提出裁撤驿站、治理腐败的建议,期望使试图励精图治的崇祯皇帝能更清楚地了解当时官场的情形,以便在改.革中对症下药。


  崇祯皇帝对魏忠贤是深恶痛绝,欲除之而后快,东林官员也是如此,所以他们达成了一致。旁人或许认为魏忠贤是个大奸大恶,可是在天启皇帝看来,魏忠贤却是个听话又好用的得力助手。这个魏忠贤既缺乏正经才干,又缺乏人品,是精通权谋擅长党争的宵小之徒,得势后倾全力结党拉派,经营自己的山头,和东林一大帮人针锋相对。

  

  恰恰因为魏忠贤是个这样的人,天启皇帝才会放心地把朝政交给他,因为宦官魏忠贤所依仗的是皇权,他的权力几乎完全依赖于皇帝的信任,一旦他失去皇帝的信任,他就会粉身碎骨,连灰都剩不下。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天启皇帝用他是既安全又可靠,还可以制约东林一党独大。说他没能力?下面那么多官员又不是吃干饭的,只要不出大乱子就成,天启皇帝还要干木匠呢。


  于是,魏忠贤凭借他的邪恶智慧和对天启皇帝无比的忠诚斗倒了东林党。在魏忠贤时代,魏忠贤专权乱政,排除异己,他没做什么实事。魏党之外的东林官员呢?他们为了重振朝纲,只得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倒魏大业中去,当然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做实事。魏忠贤死了,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始。


  明朝官员对皇帝指手画脚品头论足由来已久,远的不说,朱由检就仅从他爷爷万历皇帝和他哥哥天启皇帝两朝的耳闻目睹,他也了解不少。他父亲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帝就不提了。这些大臣特别是言官们,喜欢把芝麻说成是西瓜,他的前辈们早有领教,今天在驿站这个问题上,他也作如是想,他认为,他们个个存有私心,裁撤驿站损害了某些官员的既得利益,所以他们才极力反对。

  

  就在凌云冲还没到来之前的一刻,朱由检坐在文华殿的书案前,看着内阁呈递上来的紧急奏章,感觉脑袋都快炸了。他拍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几份奏章,一份是关于辽东兵变的,一份是关于浙江风灾的,再一份是关于陕西山西两地饥.民闹.事的,另一份是关于蒙古诸部年赏的,还有两份是关于裁撤驿站的。


  这段时间,朱由检一步步的粉碎阉党斩除奸佞,着力于肃清奸党平反冤狱,对遭到魏忠贤迫害的人士,应开释的具开释,应褒赠的即褒赠,应荫恤的应荫恤,应复官的就复官,应启用的就启用,并且下令,拆除所有魏忠贤的生祠,折价变卖资助边饷。一时间,大明朝竟有了春暖花开、柳暗花明的政治新气象。

  

  可是刚刚有比较不错的景象,这才过了几天,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这些所有问题中,最核心的问题就是财政问题,其他一切问题都是财政问题派生出来的。解决了财政问题,其他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不解决财政问题,则纵然是其他问题暂时解决了,必然还会再度爆发。而财政问题的核心与关键就是国家赋税收入太低,低到到了威胁国家本身存亡,民族存亡的地步。过去这个问题没有暴露出来,并不意味着这个问题不存在,而仅仅是因为国家没有遇到大的挑战,而在连年战争,连年自然灾害的情况下,以最尖锐的形式把这一问题暴露了出来。

  

  凌云冲跟朱由检走到文华殿外的走廊上,守侯在此的内侍太监王承恩立刻迎上,躬身行礼道:“皇上。”朱由检道:“你就在此候着,未经传召,不得进来。”王承恩应道:“是。奴才尊旨。”说着躬身退在一旁。


  朱由检带着凌云冲走进文华殿,示意凌云冲关上房门,凌云冲猜想他可能会说到高寀,此人通敌之事正在调查当中,自然是不能外泄。一进去之后,朱由检就走到书案前,随手翻看起刚才看过的奏疏。凌云冲把门关好后,回转身走过去。朱由检看着奏疏,不禁叹了一口气。

  

  凌云冲见他愁眉深锁,忧心不已的神色,问道:“皇上为何摇头叹气?”朱由检道:“小凌,你过来看。”凌云冲走近书案前,朱由检将手上的奏疏交给他看,指着书案上的一本奏疏说道:“这份是浙江风灾的急报,朕已经叫户部派人前往赈济,这还不算严重的。”


  他指指另几本奏疏又道:“你手上这份奏章,还有这些,都是陕西山西各地官员上奏的,晋陕两地旱疫成灾,连年失收,当地的官府还征收重税,结果被饥民打死,地方官员要求朝廷派兵镇压。但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就算派兵镇压,也根本调派不过来。辽东建州虎视眈眈,西北蒙古蠢蠢欲动,必须谨防蒙古连合各部大举进犯宁夏关,北疆兵马点滴调动不得,否则建州难以抑制。尤其是陕西山西方面,一个处理不好,导致民意沸腾,激起民愤民怨,流民起义必定会以燎原之势扩散,一旦演变成大变乱,影响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局面肯定会一发而不可收拾,造成的后果也难以想像。朕左思右想,这实在是两难的境地。你说朕应该怎么做?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凌云冲微一沉吟,将奏疏放回书案上,说道:“皇上,眼下当务之急是全力赈济灾民。本来就没粮食,百姓也没钱,一些奸商还坐地起价,粮价陡然提升。朝廷倒是派人赈灾,可调拨的粮饷,却没有落入百姓手里,都被那些经手的贪官污吏层层瓜分了。自嘉靖年间起,田赋由征粮改为征银,但地方官府在征收朝廷规定的正税之外,还要征收火耗、羡余等附加税,称为耗羡。耗羡除一部分用作地方财政外,其余的或用来贿赠上司,或被地方官吏吞没。而那些贪官污吏欲壑难填,致使耗羡的征收量越来越大,百姓负担愈来愈重。遇今饥荒之年,臣建议皇上革除征收耗羡的陋规,采取严刑峻法,对那些贪墨赈灾钱粮的官吏绝不姑息,以保一方太平。”朱由检点了一下头,说道:“这两点朕也有想到,前几天朕已下旨擢监察御史火速去办。只是仅此做法未能妥善,除此之外还应怎样?你继续说。”

  

  凌云冲联系前一阵了解到的时事情况,说道:“不久前陕西澄城县发生民变,知县被杀,现在皇上手头上又收到同样情况的奏章,可见这类事情已呈愈演愈烈之势。如今晋陕两地连年失收,百姓苦无生计,而地的官府还要催逼他们交缴赋税,这样无疑是雪上加霜,如果皇上再派大兵镇压的话,臣只恐怕到时官逼民反,那就绝非社稷之福了。古语有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但凡有一条活路,灾民也不会铤而走险。以臣之见,倒不如免收晋陕两地的赋税,给他们一线生机,休养生息,这样一来也就免除了当地官府催税的为难,二来也可以免去一场不必要的兵祸。臣这个解决方法,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朱由检微一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朕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方法对于广大百姓无疑是雪中送炭,但是有些心怀不轨之徒却是趁机作乱,蓄意生事,不处置那些煽动饥民的闹事分子,叛乱队伍势必做大,朝廷颜面何存?社稷岌岌可危也是可以预见,这正是令朕头疼的问题。”


  凌云冲道:“皇上所言极是。诸贼穷饿之极,无处生活,与其勉强度日,不如铤而走险,兵至则稽首归降,兵去则抢掠如故。此必然之势。如果放任自流,他们必定抢掠上瘾,所以应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狠狠的教训,对那些居心叵测者更应沉痛打击彻底剿灭。臣建议皇上钦点总督,统管军政大权,负责招抚事宜,如若招抚失败,再用军队清剿。抚剿结合,双管齐下。皇上以为如何?”

  

  朱由检点了点头,说道:“寇亦我赤子,宜抚之。朕不想自相残杀,以免建州趁虚而入,殃及了天下苍生。然而剿灭乱党也是必须,待会儿朕拟诏下令,让晋陕两地官府对未造反的饥民要从优赈济,对那些草寇流寇,一定要全力清剿。说到招抚,如今朝廷没有钱银来招抚那些叛贼乱党,结果这些人最终还是只能走上叛乱的道路。所以解决财政问题才是首要关键。”

  

  说着指着书案上的另一份奏疏说道:“这一份是关于辽东兵变的加急文书。宁远十三营中,有一营士兵因屡次拿不到兵饷,又听信军官煽风点火,一怒之下一哄而起,闹出了兵变。”说着把奏疏拿给凌云冲看,又道:“哗变的官兵将辽东巡抚、总兵官、通判、推官等人捆绑起来,囚禁在谯楼上。士兵们对巡抚毕自肃拳打脚踢讨要兵饷。毕自肃到任的时间不长,因为掌管着辽东的银库,所以被首当其冲的暴揍一顿。而朝中的户部尚书正是他的哥哥毕自严。那些兵士们认为是毕家兄弟俩贪墨了朝廷发放的饷银。可是他们不知道,此刻朕和朝臣们也在为兵饷的事情发愁。毕自肃跟那些兵士好言解释,自己是两袖清风,但那些士兵蛮不讲理,拿不到银子,他们就拿毕自肃出气。

  

  毕自肃斯文扫地,伤势严重。兵备副使郭广及时赶到,他设法筹措了五万两银子发给士兵,才救出了毕自肃。谁知毕自肃这个人颇有志气,士可杀不可辱,尊严大于性命,此事过后,他到中左所上吊自杀了。如今辽东局势严峻,辽东缺饷,愈演愈烈。加上各层军官层层盘剥,士兵拿到手的很少,士气极为低下。将领们天天写奏疏跟朕要钱要粮,朕苦于无处筹饷,为此焦头烂额一筹莫展。朝中大臣则指责辽东军官指挥不当,作战不力,贪污军饷,朝廷上下对此争论不休。朕已下令,拆除所有魏忠贤的生祠,折价变卖资助边饷。建州贼心不死,辽东战事吃紧。打仗需要钱,设卫铸城,屯垦守边,哪一样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银两。而如今国库空虚,已经没有充足的财力去进行设卫屯垦的事务了,当年先祖永乐爷还做出过用库存的檀香木当俸禄发给朝臣的事情,现在朕就得裁撤驿站,以节余公帑遏制腐败,一举两得。”

  

  由于政.局混乱、战.事频起、天灾人祸等诸多原因,是任何一个强大富庶的国家都无法承受的。这种危难之局,明朝政府的财力几近枯竭,难以支撑起辽东局势突变所带来的各种经费开支,所以朱由检才想以裁撤驿站这种方法来处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整治驿站腐败。


  朱由检认为裁减驿站利大于弊,方正安却认为弊大于利,故而争执不下。凌云冲这么猜想着,将奏疏放回书案上,问道:“皇上,兵部得知此兵变后有何动静?高寀是如何向皇上奏报的?”

  

  朱由检道:“这只老狐狸通敌已久,朕暂时未有揭穿他,因为时机尚不成熟,他通敌的罪证还有赖你们查核抓实,可能他已心知肚明他就快露底了,但是现下他仍然掩藏的极好。这次兵变,他倒是在履行一个兵部尚书的职责。他上奏的处理方法朕已经看过了,和方正安的想法几乎相同,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兵部一致认为要严处肇事官兵,重竖军威。现下西北蒙古局势比较稳定了下来,但东北建州虎视眈眈,所以朕早前就有调派孙承宗将军重返辽东战场的打算。这次兵变发生后,朕已将孙将军从宁夏关调回辽东,官复原职,仍任辽东经略,统管抗虏事宜。接到朕的旨意,他即刻赶赴辽东,驻守山海关。

  

  虽然朝中有不少大臣极力主张启用孙承宗,但不巧的是,辽东巡抚王在晋曾经在遏制建州的战略问题上被孙将军痛骂,这时他便趁机捣乱。他先翻出孙将军柳河小败的老账,又指使亲信言官弹劾孙将军,说他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忠效朝廷,竟持皇上信任,拥兵一地,自立门户,始终是京畿的一大威胁。他还指责孙将军在天启年间意欲率兵入京,说他这是‘挟兵震主’、‘居心叵测’,图谋叛变之心昭然若揭。只一句‘意欲’,便致使原本支持启用孙将军的朝臣一个个见风使舵顷刻变卦。结果孙将军不得不上书为自己申辩,他只得将担负守土之责的辽东督师一职交付给他最为看重的将领,自己则请辞归养在家。

  

  这趟弹劾活动,王在晋一伙无中生有,朕没有理会。朕很清楚孙承宗的为人,他不是野心图谋的人,这些年来,也依仗他镇守边关,屡抗异族的侵扰,大明才得以保有一点安宁。他的军队也一直表现得很好,不招摇做大,也不骄扬跋扈,所以朕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以不动不变为上。朕批准了他的辞呈,接受了他的推荐,同意选用他亲手培养出来的将领,相信兵变事件他的门生会处理妥当。对于裁驿一事,朕还没有听到孙将军的消息。而那个高寀对此始终保持沉默态度不明,在早朝上他打马虎眼,启奏说朕自有圣裁,一切听从朕的旨意。兵部只有方正安这个侍郎对此颇有异议。”

  

  凌云冲对朱由检欲调遣孙承宗赴任辽东之事,早已耳闻深知其情,现在听朱由检这样说来,心里暗忖高寀可能另有图谋,所以不开罪皇帝,反正裁驿结果好坏都与他的通敌大计不相干,他当然漠不关心了。他附和皇帝,也是想免得皇帝过早怀疑到他,他不想在他的某种计划达到之前和皇帝纠缠,以免阻碍他下一步的行动。


  王在晋所谓的孙承宗在天启年间意欲率兵入京云云,其实当年他是想以入朝贺万寿节为机面见天启皇帝,揭发魏忠贤的罪恶。但魏忠贤阻挠孙承宗觐见,又在京城暗下埋伏,企图趁他进京时将他逮捕。孙承宗洞悉了魏忠贤的诡计,在行至半路后、毅然返程。此事说不上是挟兵震主居心叵测。


  朱由检除掉了魏忠贤,之后就是拨乱反正,辽东战事是这位力图振作的新君最关注的环节。皇帝都要谨防朝廷大臣与边疆大将或是封疆大吏的内外勾结,历朝历代因朝臣内外勾结而导致宫廷政变的屡见不鲜,这是崇祯最为警惕和忌惮的。他之所以置孙承宗而不用,当然不仅因王在晋的污蔑,毕竟孙承宗是两代帝师,这样一个资历深厚且手握重兵的重臣,是任何皇帝都会忌惮的,素来敏感多疑的崇祯尤其是。

  

  凌云冲道:“皇上,臣有几点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朱由检道:“但讲无妨。”凌云冲道:“是。这次变兵的规模很大,有官兵带头,参与的人众多,虽己恢复了秩序,但形势仍不太稳定,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呈愈演愈烈的态势,所以必须十分谨慎的处理。士兵发生这么严重的变乱,带兵的将领难辞其咎,参将和中军明明知道情况,却放纵自流,不加以制止。臣认为,应当擒拿兵变的肇事者,但只杀这几个罪魁祸首,其余黜免或降职,不再追究其他各营,以此进行安抚。为防止士兵惊变,宁远十三营中,哪一营没有参与兵变,予以嘉奖。长此以来,各层军官妄图盘剥,士卒深为怨恨,必须惩处那些贪墨兵饷的军官,做到令行禁止,违者严惩不贷。另外应该尽快解决兵饷问题,以免再度激.起兵.变。”


  朱由检连连点头,道:“不错。教不严,师之惰。兵不驯,将之错。尤其是中军,负有保护巡抚的责任,却没有尽到职责,罪在不赦。只要奖惩分明,各营士兵很快就会平静下来,兵变事态便得以平息。眼下辽东局势紧急,若要化解危机,最急切的事,还是如何解决好兵饷问题。故而驿站裁撤才是正题。”

  

  朱由检说着取过书案上另一本奏疏,递了过来,道:“这是方正安呈上来的奏疏,你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凌云冲接过在手,打开看了起来。只刚扫了一眼,就觉得此疏文文词练达,机锋犀利,可见方正安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这篇奏书摆事实讲道理,引经据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文书中首先说到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开设驿站之目的,然后下文便写到他不赞成朱由检裁撤驿站的理由。大明先帝洪武爷初设驿站之本意:笼络强有力之人,使之肩挑背负,耗其精力,销其岁月,糊其口腹,使不敢为非,原有妙用。一但驿站裁撤,原本秦晋士瘠,无田可耕,其民饶膂力,贫无赖者,藉水陆舟车奔走自给,至是遂无所得食,未几,秦中叠饥,斗米千钱,民不聊生,草根树皮,剥削殆尽。上命御史赉银十万两往赈,然不能救。又失驿站生计,所在溃兵煽惑,遂相聚为盗,而全陕无宁土矣。

  

  当年朱元璋设立驿站是有深远意义的。表面上,设立驿站可以方便交通,传递军情,暗藏的一层意义,则是收买人心,天下间不少孔武有力之辈,因不喜劳作,便投身于驿站,做些简单的工作,混口饭吃。这帮人有饭吃,天下自然比较安定,社会治安也比较良好。然而现在,驿站裁撤一被批准,这帮人失业了,确实很有问题。虽说未必是全部,但大多驿站的驿卒们很可能加入流.寇叛.军的行列。方正安表示皇上这个举措是一大政策错误,因为不根据实际情况。裁撤驿站,造成灾害之年,无田之民无糊口之业,加上溃兵煽动,便成自民变之始,终会酿成祸端。

  

  后文里甚至说到裁撤驿站违背了洪武帝的初衷,影响了军情传递,极可能动摇辽东抗虏的士气,以至军心涣散,后果不堪设想。文中将裁减驿站各种弊端一一尽述,痛陈利害和风险,尤其论述了驿站对飞报军情、转运军需等国防军事工作的极端重要性,强调如若裁驿,等于就是在削国本涣军心,万万不可行。疏文一路下来陈词慷慨激昂,意思很明显是和裁驿对着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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