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结的玫瑰

一家医院的一间病房里有一位女病人，她得了很严重的病，现在整日窝在床上，连下床走动都很困难，青春的年龄与憔悴的身姿很是反差。 好在她的丈夫总是来照顾她，在那个男人的照料下，女人每天也都是浅笑着度过。 那个房间是新装修的，里面设施也很新，还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透过玻璃经常能看见窗外明媚的景色。 直到有一天，女人的最终疾病检测报告被送到了这对可怜的恋人手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印着女人没有光亮的未来。 “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但这个病目前真的是治不好的，与其在这徒劳地为难我跟我闹腾，不如赶紧多花点时间去陪陪你的妻子吧先生。”那天医生这样说。 这个消息对夫妻二人都是一个很承重的打击，那几天里，他们都对彼此沉默寡言，昔日里偶然会有的欢声笑语也已销声匿迹。 男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在医院周边散着步，他们一齐低着头，都不做声。乌云笼罩在心上，压住所有的言语。 突然，女人的眼中掠过一丝光芒，她的视线聚集在那端一片开满了玫瑰的土地上。她让男人停下，久久地注视了好一会后开口道：“记得吗？我们相恋时，你总是送我玫瑰花来着。” “我······”男人的语气带着沉顿，“我，哎，当然记得了。”而这种沉顿不一会后又立马消失，多年来他一直小心地不让这种沉顿接触女人。 “能再近一点吗？”女人说。 “啊，好的好的。” 轮椅被推到离那群玫瑰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眼下的季节，正是玫瑰肆意绽放的时候，那些鲜红的花朵挤满草地。 “然后，自从第一根玫瑰花之后，你每年都会送我玫瑰花来着，到现在，应该得有，嗯······，九朵了吧？”他能听出来，哪怕她背对着自己，他也能感受到，女人在说这话时一定有着某种释然或放松。 “嗯，以后，也还会送你的。”男人说。 ······ 然而没过多久，女人就被抬上了手术台。那天男人刚一下班就来到医院，但以往的房间里没有女人的影子，逮住一个护士询问后才知道，女人已经在抢救室里了。 他焦急地在手术室外等待着，手里还紧攒着一捧鲜红的玫瑰花，足足有九十九朵，本是他今天准备特地送给女人的。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渐渐地，男人入睡了，身心的双重疲惫让他无法抵御睡觉的诱惑。 ······ 男人感觉自己醒了过来，他睁眼，看到敞开的手术室大门，没有多想，立马带着那捧玫瑰冲了进去，来到女人的身旁。 女人命数将尽，这恐怕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她有气无力地向男人交代完一些话，随即再难以发出什么声音。男人在一旁认真的聆听，眼泪滴在玫瑰上。 最后的时刻，他想，一定要把这些玫瑰花送给她。 于是他将那捧玫瑰展示到女人眼前，但奇怪的是，刚刚还光鲜亮丽的玫瑰花突然间全部枯萎了，就像是男人的心一样。 一切仿佛不可思议，花儿在二人的注视下迅速凋零，男人面露慌张，“不，不，怎么这样？啊？”他说。 然而最终是剩下一把枯枝，但男人并不死心，他在那簇花的“尸体”中翻来覆去，最后居然神奇地找出底处被遮盖的，一株逃过枯萎的，白色玫瑰。 “天哪，虽然这还有些差距，但应该够了。”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说。 那株看起来有些发育不良显现弱小的白玫瑰被拿到他们面前，但花茎居然打上了结。“该死，为什么又有这一出。” 男人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毅然决然的伸手，触碰起长满尖刺的玫瑰茎，想要把那个莫名其妙的结解开。然而那个结十分诡异，无论他一个人怎么努力，那个结都依旧傲然的立在那里，他拿它没有什么办法。 就算这样他也还是在不断尝试，他这样做，是在和女人剩下的时间赛跑。尖刺已经划伤他的手，鲜血满流。 突然，已经不能说话的女人缓缓地将右手搭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另一只手也伸向那株白玫瑰。 他们开始一起去杰那个结了。 但白玫瑰很不好惹，一个人是扎，两个人也是扎，于是女人的手也开始流血。但是他们依旧在与玫瑰战斗着，这一刻仿佛是在争取一个世界。 最终，结被男人解开了。沾满献血的白玫瑰，也早已被染成了鲜红的红玫瑰。他把玫瑰放在女人的胸膛处，女人微笑着回应起他。 收下那株玫瑰后没多久，女人逝世了。 ······ “原来有这么一个魔幻的故事，难怪你之前也说，这和你选择做医生的确也有点关系吧？”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李医生问。 “可能吧。”张医生开口道，“可能我因为他们的故事，再不能忍心看到人们的双手流血了。” 那天下班后，张医生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内，怅然地望向医院的窗外。“还没到玫瑰的季节么？”他念到。 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株看起来有些脆弱的白玫瑰。“那天男人真的醒过来了吗？他真的在现实中把花送给她了么？”他突然苦笑着说。 转身打开抽屉，他脱下平日里的手套，露出带有奇怪伤疤的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笑得非常开心的女子。 当他失去她时，他才明白那是一场梦，或许真相是他并没有来得及和她共同面对那株白玫瑰，纵然多年以后他已经靠自己把那个结解开，却也不知道该把玫瑰送给谁了。 他已然知道，未经两个人的血浇灌的白玫瑰，永远都会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