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者》柒之章 (下）
少年的问题涉及各个方面，关于历史，关于教会，关于城市，关于圣骑士……海雯斯就自己所知道的一一回答，有些自己也不清楚的，就根据经验来进行猜测和推断，也许是因为世界观与知识都比较相近的缘故，二人相谈轻松愉快。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原来圣骑士的内部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不是亚辛所说的“大主教-神官-神谕使徒-执事-追随者”这种简单的模式。
早在海雯斯上任之前，圣骑士内部发生过一场改革。这场改革由当时的一位神官发起，他私下通过各种手段联合了大多数的神官，成立了一个叫做“烈阳派”的团体，声称圣骑士应当与时俱进。他们的出现架空了大主教，成为教会实际的最高决策者。
“烈阳派”公然违背主教设立的条规，擅自改动了体制，细分、更改圣骑士原有的职位权能，设立了新职位和晋升路线，由此将骑士团体分为了三大部分——文职，军职和神职。
大主教从此负责神职工作，军职则由新建立的狮心骑士团掌控，而文职由于承担了向神职和军职培养人才的责任，因此等级较低，由两方的中层共同管理。
“这是一场成功的改革。确实顺应了时代发展的需要，为今日圣骑士团体的壮大奠定了基石。”
少年扭了下身体，将二郎腿换成了左边在上，右腿架了这么长时间，都有些麻了。
“是的，可这种做法带来的风险也是前所未有。”海雯斯伸手扶正了鼻梁上的眼镜，他的两手握在一起，神色忧虑。
“毕竟，原先的大主教是要参加决议院的会议的，而今天的狮心骑士却不需要。露斯伊夫，明白我的意思吧？当然，也只是推测。”
大主教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海雯斯的意思是，以前的圣骑士军队尚且还有决议院进行干涉和限制，而现在的军职圣骑士已经完全脱离了决议系统，听从于狮心骑士们下达的命令。
“嘶…这还真是……危险。”在想清利害关系后，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危险”，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个词。烈阳派大刀阔斧的改革虽然为有志之士扫清了道路，却也为城市的安定埋下了隐患。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问。
“名字呢？那个烈阳派的首领叫什么名字？现在还活着吗？”
“那名神官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病逝了，据说他是个孤儿出身，从没跟别人讲过自己的姓名，也没有后人。在世时，人们都称呼他为烈阳神官。”
“这样啊。”少年思索着，他双手握着长椅的边缘，小臂暗自用力。
这位“烈阳”神官悄无声息的出现，引领巨大的变革后，再安静地退出历史的舞台，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一座墓碑在世上，他也许是神刻意安排的，也许真的是天降神人，现在已无迹可寻了。
礼堂中，阳光射入的角度随着时间推移变化着，长椅的影子由西向东逐渐缩短，少年注意到它们已由小臂长短，变成了中指长度。要到中午了，继续问下去，有些不好。海雯斯是需要进食的，而且他下午应该还有别的事情，不如就此打住，留一个好印象，方便下次沟通。
主教从位置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所以，露斯伊夫，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他抬头看了眼五彩斑斓的天窗，面露难色地活动了下颈椎。
“唉，老而不死不如长生不老，早知道当时就该给外星人提个不要变老要求了。哎呀，你别看我是个老头，其实刚上任时也跟你一个年纪。” 海雯斯艰难的舒展着他的肢体。
“那还真是岁月催人老啊，大主教，您先活动着，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比较有价值的。”
既然海雯斯愿意继续，那自己为什么要说不呢？这个城市的管理层远要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机会难得，可要好好把握。少年将长椅边握的更紧了。
“主教大人，出事了！”
一句突如其来的喊叫破坏了二人原本舒适的谈话。只见先前那个白袍神官小跑进来，他指着出口的方向，神色慌张。
“怎么了？谢尔文，外面出什么事了？”海雯斯明白自己身边的干事不会因为一些琐事而失了阵脚，因此话锋一转，急切地询问那位神官。
“主教大人，请原谅我打断你们的对话，外面来了两个军职骑士，他们说马洛伊有可能就是白银大盗，要押带他回去审问。”男神官一脸严肃，他紧皱眉头，语速很快。
“什么？这真是岂有此理。”听完神官的描述，海雯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孩子不会做这种事的。”
他向上轻轻推了下眼镜，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抱歉，露斯伊夫，事发突然，老夫，先失陪一下。”
“谢尔文，快带我去。”海雯斯看着身边的神官焦急的说。
“就在门口，主教大人。”
看着快步离开的他们，少年这才反应过来。
马洛伊？啊，是马洛伊。说起来，他好像还在等着自己呢。
少年从位置上站起，迅速从肩包取出明晴。
“汐，维护结束了么？”
明晴的光环变成了紫色。
“几分钟前刚结束，怎么啦，旅行者？”汐轻盈的声音从明晴内传出，完成每日保养的她此刻正活力散发。
“你快去找亚辛先生，就说马洛伊摊上事了，把他带到这里。”
“明白，不过…这是哪来着？”汐操纵明晴环顾四周，尽是让她陌生的景象。
“哦对，这里是拉威尔神殿的内部，情况特殊，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旅行者。”
在获得了必要的信息后，明晴功率全开，成为一道模糊的虚影冲出了神殿半开的天窗，向着研究所飞去。
礼堂外，四个圣骑士剑拔弩张，他们正在长廊上两两对峙，从盔甲的质量不难分辨出双方的身份。
“抓不到人就要拿马洛伊去顶罪？太嚣张了吧？”
一名装备老旧一些的骑士带着怒气大声喊到，他握着剑，将马洛伊护在身后。
“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来带昨天下午守卫银库的人回去审问而已。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
站在他们对面的骑士见状也拔出了腰间佩戴的利剑，身子略躬，一副蓄势而发的样子。
“老麦，你怎么还认真了？都放松点…放松点…”
说话这人轻轻拍了几下那人所持利剑的剑身，又指了指马洛伊身前那人的剑，做出放下的手势。见二人略有收敛些后，他出了一口气。
“哎，这就对了嘛，都搞这么紧张干嘛呢？只是带马洛伊先生回去问个话做个记录而已，毕竟是有嫌疑的。”
这名背着战锤的骑士语气比较和善，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很复杂。
“缪奇队长，没事的，我又没偷那些东西。”马洛伊伸手握住身前那人的肩头。“俗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斜，让我跟他们走吧，应该要不了多久。”
听闻此话，缪奇回头指着马洛伊，手臂微微颤抖。
“身正不怕影斜？你天真！到时候直接把你给硬掰掰斜了。”他回过头去，将马洛伊护的更死了，架势上没有丝毫破绽。
“怎么回事啊？抓人都抓到老夫这里来了？二位倒是有些嚣张啊。”海雯斯走出礼堂，没有好气的问。
见到大主教，众人纷纷停止了当前的动作，向他行礼。
“主教大人，没想到您也在这里，多有冒犯了。”背着战锤的那人鞠躬以示尊敬。
“我们此次前来是奉命带马洛伊回去接受调查的，您也知道，昨天又有银器被偷了，而当时负责看守的人正是马洛伊。”
“是吗？”
“主教大人，这小子不…”
海雯斯挥手示意缪奇保持安静，他走到马洛伊身前，推了一下眼镜说：“马洛伊，我问你，你偷那些东西了吗？”
“没有，大主教。”
“马洛伊，我再问你一遍，你偷了吗？”
“没有，大主教。我不会做这种事。”
“很好。现在对神发誓，你没有偷那些银器。”
马洛伊立刻抽出长剑，他单膝跪地，双手握住剑柄将剑杵在地上。
“我，雅克·马洛伊，在此向神发誓，没对那些银器做过偷盗行为。”
“好，现在你们也听到，看到了，还要带他走吗？”海雯斯质问着两个军职圣骑士。
“主教大人，您这是在为难我们啊。”
“老麦，怎么说话呢？”身背战锤的骑士推了一把他身旁的同事。
此刻，在众人目光的焦点之外，一道虚影迅速来到了少年身旁。
“旅行者，亚辛先生马上就到。”
“辛苦你了，汐。”
不远处，战锤骑士再次向海雯斯鞠躬行礼。“主教大人，是这样的，我们相信马洛伊没干这些事，但命令就是命令，我们得回去交差哇。只是带回去问些问题，快得很，还请您放人啊。”。
“是，主教大人，还请您放人让我们回去交差。”老麦附和到。
海雯斯没有理会，双方僵持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长廊响起。
“哦，你们两个蠢货是听不懂人话？你们的主教都那样说了，还在这死皮赖脸的，这难道就是骑士精神？”
匆匆敢来的亚辛对着那两个骑士就是一顿阴阳怪气。
“亚辛先生！”见到亚辛，马洛伊的语气带着惊喜。
“你是谁？干扰骑士执行公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战锤骑士指着亚辛问，他的耐心本来就被消耗殆尽了，现在又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给训斥一顿，语气中明显窝着火。
“我是雅克·亚辛，哦，怎么，你还想把我也抓了？”亚辛好像在故意激怒眼前这位骑士。
“在这里瞎掺和，你以为老子不敢抓你？”战锤骑士刚要发作，老麦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老法，冷静，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每次都声称抓到了白银大盗，结果呢？确是滥杀无辜，放着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马洛伊已经对神发过誓了，有我在，你们今天别想带他走！”
缪奇对着老麦和老法喊到。
“哦，这位骑士之后是我，有我在，你们也别想带他走。”亚辛走到马洛伊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海雯斯默不作声，但看得出来，他也是一个意思。
“唉，看来，今天不动手是不行了。主教大人，军令难为，多有得罪啊。”老法从身后取下战锤，老麦见状，又重新抽出了长剑。
眼看局势又将再度失控，少年一个健步来到众人中央。
“停一下，我可以帮你们找到白银大盗。这样你们就可以直接带着犯人回去交差了。”
“怎么又来个吹牛的？你又是谁？”老法痛苦的问。
“我叫露斯伊夫，是一个来自远方的旅行者。我的能力在场各位都能作证，不是吹牛，我真的可以抓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