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hing Like The Sun 壳卷篇2|HCY水仙文
“哥,我在伯爵府找了份差事,伯爵家的少爷对我很好,他,有点傻,但这不是他的错……他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卷儿坐在床边无意识地踢蹬着小腿,低头看看手腕上草编的手链笑了。断浑身缠着绷带,医生收到钱给他换了药,又喂了退烧药,等退烧后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了。
哥还没醒,但至少脱离了危险,弟弟放下心来,头顶逐渐冒出粉色泡泡。“虽然他年纪比我大,个子比我高,但他就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教,可有意思了。昨天我预支薪资的时候被账房刁难,我急哭了,是他主动找过来帮我解决了麻烦,还帮我擦眼泪,擦着擦着他自己也哭了,一边嗷嗷哭一边安慰我不要哭。”
“哥你以前不让我去贵族乡绅家帮工,为什么呀?我感觉工作比缝衣服要轻松多了,赚的也多。哥我以后就在伯爵家一直干怎么样?我一周能挣两英镑呢!你以后也别这么拼了好不好?” 沉浸在粉色泡泡里的小朋友终于想起他还有个卧病在床昏迷不醒的哥哥了,赶紧转过头来看看,伸手摸摸哥哥还烧不烧。“他人真的挺好的,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我总觉得我照顾他已经不是出于职责了,而是……” 哥哥还是有点烫手,算了,医生说了死不了,卷儿给他盖上毯子就迎着晨雾吹着口哨出门上班了。如果断清醒着,肯定要骂他小白眼儿狼。
“小花苞~小花苞小花苞~你去哪啦?” 卷儿一推开房门就看到一堆仆人围在床边伺候傻子少爷洗漱穿衣,小傻子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手让人帮忙穿衣服,两个仆人端着洗脸漱口的水从卷儿身边走过,另外两个马上将容易消化的蛋羹和麦片一勺勺递到小傻子嘴边。
“去给少爷找这个呀~” 一看到可爱粘人的小傻子少爷,卷儿说话的语调都变温柔了,从身后拿出一朵路上摘的小野花。“哇!快给我!” 小傻子两只手都伸出来,迫不及待想要把美人送他的花抓在手里,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抢走。
卷儿给傻子少爷当保姆,断也逐渐转醒,但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只能卧床静养。每次卷儿都在凌晨回家,给床边的水碗添水,放一块新面包,再烧一盆热水浸湿毛巾塞到哥哥手里,然后就哼着小曲儿出门去,这天断终于无可奈何叫住了卷儿。“你不对劲。” “没…没有啊……” 卷狐狸装傻,断眯起眼睛盯着心不在焉的小白眼儿狼,“没有?” 卷儿被那审视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仗着哥哥现在起不来床没法教训他,昂了一声就逃走了,还不忘在门口嘱咐断自己擦身体自己喝水自己吃饭。
不同于那些被富人家接济而心怀感激的穷孩子,卷卷和傻子少爷完全反了过来。他可怜少爷天生痴傻,可见惯了人性最自私阴暗的那面,突然遇见一个只有阳光面的人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不小心就被这份可爱的单纯吸引住了。而少爷看似是众星捧月,可仆人暗地里欺负他呆傻,领主不在时工作并不上心,因为他们知道傻子少爷什么都不懂,不会揭发他们的好吃懒做。少爷换过无数个保姆,每一个都只在伯爵夫妇面前表现出亲和,他们只想要报酬,不想花心思照顾一个烦人的小傻子。
少爷从小没少受白眼,别人以为他不懂,其实他很敏锐,他知道身边的人除了父母之外都很厌恶他。保姆教过的行为礼仪他过会儿就忘,吃着饭很无聊就开始上蹿下跳,他也控制不住,他也很苦恼。但是小花苞不一样,他长得好漂亮,从不凶巴巴也从不拉着脸说话,每次喊小花苞他都会从其他地方飞过来热情地回应,还会送有趣的礼物,比如一朵小野花,一颗鹅卵石,刻着小动物花纹的铁片,不知从哪件艺术品上抠下来的形状不明的铜器碎块。
和卷儿在一起,少爷是真的开心,他很久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上一次大概是父母给他过生日的时候吧。小花苞治愈了他,他有朋友了,他每天夜里都不再悄悄哭泣了。可是,卷儿会一直陪着他吗?之前的保姆没做多久就走了,小花苞也会走吗?怎么才能让他不走呢?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卷儿陪少爷在花园里捉蝴蝶,卷卷狐身手敏捷,为了哄没摸过蝴蝶的少爷开心,卷儿使出浑身解数扑到一只闪着亮光的蓝色蝴蝶。“摸摸看,没事的,它不会咬你。” 卷儿轻轻捏住躯干,让振动的翅膀自由颤动,让阳光折射出世间罕见的光芒,映入少年纯真的眼底。少年小心翼翼伸出手指靠近,又在触碰的瞬间被那磅礴的生命力震撼。薄如叶片的蝶尚能为了生存拼上所有,舞动出一场无声的椎心泣血,而他呢?是否有勇气像蝶一样挣脱禁锢,追寻心之所向?
自打卷儿来了,有双眼睛盯着仆人们也不敢偷懒,卷儿看着他们侍候少爷洗漱更衣,最后把干干净净的少爷哄到床上。“小花苞别走~陪我~” 少年撒起娇来,扯着卷儿的袖子不放手。“少爷乖~小花苞要睡觉啦~少爷也要好好睡觉,明天我们才有力气捉迷藏呀~” “可是……我睡不着……” 少年使劲思考该如何拖延时间多和卷卷待一会儿,“小花苞讲故事给我听嘛~”
识字的技能终于用上了,卷儿从书架上拿了几本故事书,可是每一本都是刚刚念完标题少年就嚷着说听过了,想听新故事。“那好吧,我来讲一个这里没有的故事~” 卷儿放下书本,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位小王子,他有爱他的父王母后和哥哥,他的生活非常幸福。可是小王子的梦想,不是待在华丽的城堡里,而是前往未知的地方探险……”
美好的故事适配单纯的聆听者,他讲小王子骑着小绵羊进入了森林,绵羊好软好舒服,小王子不小心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小绵羊竟然走到了水底世界,正津津有味地吃水草。小王子迷了路,不过,他终于抵达了他从未去过的远方,结交了好多小鱼朋友,还帮小螃蟹赶走了水獭。后来,小王子和小鱼告别,抓着一只巨大的蝴蝶飞过群山,降落在一颗巨形蘑菇上,他来到了巨型国,这里的一切都被放大了一百遍。小王子从房子一样高的蘑菇上滑下来,地上的草像罗马石柱一样粗,他正好奇地探索,远处的草丛里突然钻出一只大蚂蚁,满口骇人的尖牙吓得小王子撒腿就跑,幸好一阵风吹过,一朵蒲公英被吹散了。蒲公英的绒毛像是小鸟一样自由飞翔,它们聚集到小王子脚下托起头飘向了云端。
这里有许多像小王子一样离开家探索未知的冒险家,他们有的选择定居在在此,有的只是路过歇脚。小王子遇到了一个新朋友,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精灵,小精灵的身体由云朵汇聚而成,可以变换任何形状。小精灵有烦恼,虽然他不会说,但是小王子知道,在繁华的云中城,每个人都很忙碌,没有人停下来和小精灵玩耍,小精灵很孤独。
被子里的少年眼皮打架昏昏欲睡,可又很想听卷儿的故事,迷迷糊糊的舍不得睡去,不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看卷儿,实在睁不开眼了就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表示自己没睡。“不过现在没有关系啦,小精灵有了小王子作伴,他不会再感到孤单啦~”
“那,小王子还会走吗?……那我又是一个人了……” 少年困得不行,口中的句子都变得含糊不清,到后面都发不出声了。他不确定卷儿有没有听到,也不知道卷儿是如何回答的,他问完就迅速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找到他的小王子,将身体拆成云朵环绕着他,努力讨他欢心。
“小王子如果要去其他地方冒险,可以带我一起吗?”
断身上的伤口到了愈合阶段,但愈合程度不尽相同,很多地方还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裂开。三周的工期已经满了,不过卷儿并不打算辞职,但为了照顾哥哥最近总是隔三差五地请假。在家待着照顾一个不能动的患者虽然不像照顾活力四射的傻子少爷那么辛苦,可卷儿的心却飘回伯爵府和小精灵作伴了,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帮仆人有没有好好照顾少爷,有没有人陪他玩,他开不开心。
“卷儿?” 断无奈地靠在床头盯着卷儿手里那片被抹了厚厚一层奶酪的面包,奶酪都快比面包多了,卷儿还在往上涂。“啊?” 卷儿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断,他要干什么来着?哦对,给哥喂点东西吃。东西呢?哦在手里。
“吃。” 卷儿把面包怼到断嘴边,过多的奶酪散发着腥腻,断不禁皱了皱眉头。“你最近很不对劲。” “没有呀。”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啊?” “你之前回家,也不说帮我收拾收拾,给饭碗水碗填满就走了,喂狗呢?” 还以为哥发现他早恋了,原来只是觉得他白眼儿狼啊,卷儿松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你松了口气?你有事瞒我?你这些天究竟在哪里帮工?都跟什么人接触?要不别去了。” 不愧是亲兄弟的血脉压制,卷儿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住,过了好久才说他在贵族家当保姆照顾小孩。“哪个贵族?照顾多大的小孩?” 断皱起眉头,事无巨细地追问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次的身体状况得花掉不少钱,他们本是支付不起的,可这个时候有人拉了卷儿一把,他们有什么目的?小卷卷让那个旅店老板欺负了三年的事让他后怕,如果又有人趁火打劫,对卷儿图谋不轨,他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早早发觉,然后把那些烂人的邪念扼杀在摇篮里。
“没有啊哥……是个……很可爱的小弟弟,他才……五岁。” 见弟弟一副结结巴巴遮遮掩掩的样子,老哥心里隐隐作痛,一脸的“吾弟叛逆伤透我心”。“你别去了。” “他很粘我的,我不去他会哭的。”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 “你去了那样的地方,我没办法保护你。” “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 青春期的小孩都受不了家长管的严,小倔脾气一上来,仗着他哥现在动不了,起身填满饭碗水碗就摔门走了。
当时卷儿只认为他哥武断专横,后来吃了亏也不敢让断知道了,既然没听哥哥的劝,那打碎的牙就只能自己咽下去。这个时候断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一大清早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工作,卷儿突然就回来了,这很反常,卷儿的工作要一直待在雇主家里,一般没有假期的话是不回家的,而且更反常的是,卷儿意外地很安静。“回来了?” 断系上衬衫胸口的扎带,仔细整理衣领遮住狰狞的伤疤,等了半天卷儿都没动静,便倾身往卧房瞅了一眼,小朋友抱着毯子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估计是受委屈了在哭。
“怎么了?” “没事,我累了,想睡会儿。” 断还想问问他是不是让人欺负了,可是又怕卷儿嫌自己唠叨,嫌自己瞎担心,上次就是因为这个话题弟弟跟他闹别扭好几天没回家。“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断走出家门好几步又折回来,小心翼翼站在卧房外试探。“我没事,真的没事。哥你去工作吧,不用管我。” 断欲言又止,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卷儿曾经的遭遇给他留下了阴影,让他下意识担心弟弟有没有遭遇最坏的事情?他这种过度关心是不是对卷儿而已也是一种伤害?万一他只是失个恋呢?
要说断不愧是亲哥,对卷儿的担忧和失恋的猜想基本上全中。因为受过教育,卷儿前些天被老管家借去帮忙处理事务,去了另一座城市待了好些天,昨天下午才回来。一回到府里,老管家就要开始忙当晚即将举办的宴会,卷儿就想着去找少爷玩,这几天少爷见不到他肯定要闹脾气不吃饭了,得赶紧去安慰没有安全感的粘人小奶猫一下。
这个时间少爷还在睡午觉,卷儿看了看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决定先洗个澡换身干净的再陪少爷玩耍。由于晚上的宴会定得突然,府里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卷儿倒是闲人一个,也没人管他,就拿了套换洗的衣服溜进客用盥洗室洗漱。盥洗室位于走廊拐角,和少爷的房间挨得比较近,是留给隔壁书房和游戏室的客人准备的,而现在家里没有客人,仆人们也都在忙,相信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发现他擅自使用主人家的浴盆的。
卷儿从后厨偷偷搬了好几大桶热水,拿瓢美滋滋浇在身上,水中掺了些玫瑰花露,略烫的水流沾湿白皙的肌肤,带走灰尘和疲惫,留下一片滑嫩的芳香。梳顺的头发扎成少爷喜欢的花苞,奔波了好几天的身体泡进浴盆里放松,十几年没体验过这种温暖和舒适了,小猫咪伸了伸爪子在浴桶里一窝,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
他本来没想睡的,可这几日舟车劳顿实在太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被那双强壮有力的手臂捂住嘴巴拖出浴桶的时候水已经冷掉了。那双手抓住花苞把他的脑袋往地上磕,卷儿吓得炸毛,但很快摸清了两只手的位置,在那人下一次抓着他往地上磕的时候猛地侧过头去,让抓着他头发的手背撞到地上去。那人吃痛放了手,卷儿趁机挣扎,可他赤着脚踩在盥洗室的地面根本使不上力,他没能挣脱,后脑勺挨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花板在旋转,颜色是暗淡的黄,回家了吗?有爸爸妈妈的那个家?可他的卧房天花板不会转,本该有一尊插满蜡烛的吊灯也不见了。天花板终于不动了,卷儿抬起酸痛的胳膊揉了揉脑袋,手掌碰到额角的瞬间还有点疼。这是哪?微微泛红的眼睛滴溜溜转圈,这里是……是少爷的房间啊。
身上盖着被子,身下也软绵绵的,他躺在少爷床上,胸口压着什么重物。卷儿突然眉头一紧,倏地转头,少爷就趴在他身边睡着,有节奏地呼出热气,浅浅掠过他的肩头。大概是仆人失职,少爷没盖好被子,上半身露了一半在外面,他没有穿睡衣。一条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搭在卷儿身上,裸露的胸大肌比平时看上去壮实许多,所以……少爷应该很有力量的,但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是在刻意隐瞒吗?
可怕的猜想刚有些苗条就被强行终止,卷儿很害怕,脑子里一片浆糊,不会的,少爷不是那种人。他试着起身,可一动弹身上就痛,卷儿强忍着不适没发出声音,因为不想吵醒身边熟睡的少年。就在他稍稍抬起头时,他看到搭在胸前的手,手背关节处有红痕,跌打损伤或是钝物撞击留下的,看上去是新伤。
怎么可能?巧合吧?少爷又去仓库里打沙袋子玩了吧?卷儿轻轻从少爷的胳膊下挪出来,来自腰部的酸痛让他龇牙咧嘴,他小心翼翼扳起少爷另一只放在枕头上的手观察,没有伤。
为什么会没有呢?为什么会没有?少爷打沙袋子习惯两只手交替着打,没道理只有一只手有印子啊……没道理啊……
卷儿缓慢移动到床的边缘滚下去,腿软得跪在地上半天才扶着床沿站起来,身上的痕迹杂乱无章,像是个毫无经验的愣头青做的,两腿之间那里的痛觉尤为明显,他刚站直,里面就有东西流出来,顺着大腿向下延伸出一条肮脏的乳白。
站在床边发抖的男孩精神差点崩溃,泪花闪烁的眼睛无助地看向床上安睡的人,卷儿蹑手蹑脚围着床走了一圈,鼓起勇气掀开被角看了一眼,少爷不仅上半身没穿睡衣,他身上一块布都没有穿。卷儿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眼泪就掉下来了,沐浴时扎头发用的羊毛发圈戴在少年受伤的那只手的腕处,他只觉得刺眼。
听说少爷昨天晚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没有仆人敢进来叫少爷起床,于是少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发现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的小花苞不见了。房间里到处都找不到,急得少年跑到走廊上一边哭喊一边打开每一扇房门查看。“我的天!你们是怎么伺候少爷的?!” 老管家被少年的哭喊声吸引过来,看到少爷一丝不挂地在府中乱跑,气得差点背过去。在院子里偷懒的仆人们这才姗姗来迟,你一句我一句地推卸责任,又殷勤地簇拥上去把少爷推回房间里给他穿衣梳洗。
前些天老管家和卷儿都不在,伯爵和夫人也在外做客,没有人监督仆人们便懈怠了,做什么都不尽心,不但几天没伺候少爷好好吃饭,还在前一天把饿得溜进后厨找吃的不小心打翻汤羹的少爷骂了一顿。几个仆人领他回房间粗暴地脱了洒上汤羹的衣物,一边骂他蠢得只会惹麻烦,一边用冷水泼在他身上冲洗弄脏的地方,水泼完了就离开了,留下少年一个人湿漉漉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没人告诉他擦干身体的毛毯在哪,没人给他找一件蔽体的衣服,没人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厨,没人想到该给他点东西吃。
少年失落地待在房间里胡思乱想,小花苞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又去冒险了?是不是不要他了?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小花苞嫌弃?哪里才能找到小花苞呢?
屋子外面突然变得吵闹,杂乱的脚步声扰得少年烦躁,少年钻到被子里捂住耳朵,午睡时间到了,早已习惯了生活节奏的大脑开始释放困意,断断续续睡了不太安稳的一觉。梦里,他隐隐约约听见小花苞在哭,可转身寻找,哭声就没了。
少年是饿醒的,他想找点东西吃,这次不能去后厨了,会被骂,可哪里还能找到吃的呢?少年想起小王子冒险的故事,故事里说,食物是要在书本中寻找的。少年摸进离他最近的书房,天真地认为卷儿不会骗他,翻开字典最中间的一页就会找到面包,可是面包没找到,却找到了小花苞。
“你们在干嘛?不许欺负小花苞!” 书房许久没有人来过,几个胆大包天的仆人把打晕的卷儿藏到书房里欺负,第一个人刚上完,第二个才刚骑上去没插几下就被傻子少爷打断了。“小花苞你回来啦!小花苞你怎么了?你醒醒呜呜呜呜!” 仆人们一开始还有点心虚,后来看少爷只知道哭,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撞破了怎样的恶行,一个个又变得肆无忌惮了。
“起开!蠢货!” 被打断的那个等不及要继续享用青涩的美人儿,少年被推倒,懵懂地看着那个眼生的仆人把腰挺到小花苞屁股上,他不懂这是在做什么,但他看见小花苞微微皱眉,好像很痛的样子。“你别欺负他!”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卯足了劲一拳打在那仆人脸上,仆人毫无防备直接被撂出好远,一脸震惊地爬起来和其他几个一起盯着傻子少爷。
这是傻子少爷头一次做出暴力行为,仆人们对此感到非常惊异,以前少爷最多是上树下河到处乱跑,大家都拿他当傻子当小孩,谁都没想过乖了十八年的小废物会打人,还打得这么狠。说时迟那时快,少爷的拳头又一次朝着这个衣着鲜亮的仆人挥过去,用力过猛在手背上留下了红印。挨打的男人挂了彩,骂骂咧咧地由其他仆人搀扶出去,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卷儿抽泣,难过自己为什么叫不醒小花苞。
鼻青脸肿的男人回到前厅,被随从瞧见询问,其他仆人们也都过来围观,男人觉得很没面子,从仆人手里拿了把剑,扬言要杀了那个傻子。老管家见贵客生气赶紧跑来安抚,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男人添油加醋地讲了傻子少爷打人的事,但隐瞒了自己的恶行。最后,男人大闹了晚宴,又在老管家唇枪舌剑般的劝说下很不愉快地离开了。
于是,在少年跑出房间找人之前,大家都以为少爷突发疯病乱发脾气乱打人,没人愿意去伺候洗漱更衣。少年的心智和五岁小孩没有区别,他没什么羞耻心,自己也想不起来要穿衣服,就一直光着,笨手笨脚地照顾他的小王子。可是,他连自己都不会照顾,更别说昏迷不醒的卷儿了。他拾起地上的羊毛发圈,这是小花苞的发圈,他认得,他想帮小花苞扎头发可他不会,就套在自己手腕上,等卷儿睡醒了再还给他。
“睡觉不能睡在地上的,会被骂。” 少年晃晃怀里的小王子,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没关系,我带你去床上,就不会被骂啦。” 少年把卷儿抱了起来,动作缓慢又轻柔,毕竟他怀里抱着的是他的小王子,是他的全世界啊,不能抱得太紧,万一弄疼他怎么办。“要盖好被子……” 少年把卷儿放在自己的床上,绕着卷儿身边紧张地回忆着仆人平时是怎么照顾自己的,自言自语着一点一点掖被子,手法笨笨的,毕竟第一次做。“小花苞别害怕,我把坏人打跑了,我来保护你。” 少年在卷儿身边躺下,伸手搂住脸色苍白的人儿,忍不住一直盯着这花一样娇艳的面容。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月亮挂上枝头洒下辉光,斑驳树影轻轻落在床上,世界恢复了宁静,悄悄孕育着即将到来的哀伤。
少年精神恍惚地在街头游荡,见人就喊有没有见过他的小花苞,断出现在街角,手里提着把利剑。
弟弟不愿诉说,断没再追问,他找了份来钱快的工作,教富商家的公子习武。富商巨贾慷慨,何况,他自幼便与顶尖的剑客学习,他的授课值得这个价钱。
街上一群衣着考究的人焦急地围着一个光鲜外表的少年,七嘴八舌劝少年回家,那孩子根本不搭理,固执地推开挡路的家仆,抓着路过的人的衣袖不停地重复着有没有见过他的小花苞。
少年不知道卷儿的名字,只记得小花苞这个称呼,这不怪他,卷儿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的真名和住址。虽然过了十几年,可他们兄弟俩仍然需要牢记自己是在逃亡,真实的信息不能轻易泄露,尤其是对贵族阶级,万一政敌听到风声,那苦心经营的日子就又要开始颠沛流离了。
什么小花苞?宠物狗?断不知道少年找的就是自己弟弟,只当是被惯坏的富家公子在任性,摇了摇头离开了。
少年瞥到街角转身的男人愣住了,那人和小花苞有点像,嘴巴像,鼻子也像,其他的没来得及看清。可背影看绝不是他的小花苞,他的小花苞长得比他矮小些,而那个男人的身材更高大。少年迟疑了片刻冲到街角,可是男人已经离开了。
“小花苞!” 少年又开始喊,仆人们围着他劝他回家,可谁都不敢上前拉拽,生怕挨打。“你就是伯爵家那个傻儿子?” 一队士兵来势汹汹,在得到仆人认证后不算客气地把少年带走了。
“出什么事了?” 一个女仆拉住在军队服役的弟弟询问,“伯爵家出事了,姐,你快回伯爵府多拿点金器银器,然后赶紧回家。” 士兵悄悄对女仆说。“偷盗是重罪呀!被发现怎么办?” “不会,听说那傻子昨天打了个位高权重的大人,伯爵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