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在大瘟疫时代，肉类成为奢侈品，无中生肉有限公司与A集团旗下的吹牛美味，在人造肉市场展开竞争。A大陆的核心养殖农场忽然爆发了疫情！吹牛美味和无中生肉两个团队，开始鼓动了一场全方位舆情事件。然而，当这些事情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的时候，另一场大灾难的前奏也爆发了。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作品出版。

肉与骨的先知

九十五 以我的骨换你的肉

全文约48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一

人越多，就有越多的垃圾信息。

很多夜班警察都知道，谎报的报警信息和夏日的蚊子数量差不多。

然而，即使谎言重复三遍就有可能变成真理，当越来越多类似的报警信息不断重复的时候，一直被众多国家视作行政效率不靠谱的印度，成为了最早发现“围城者”的官方机构。

“我们勇敢的警务人员，已经在发生非常事件的巴拉特邦的弥勒市东方十五公里的菩提森林外，构建起了隔离带，根据当地的古老巫师家族的建议，我们通过建立防火带的方式，制造了幅距一公里的隔离带，来确保菩提森林中的异常生物不会进一步对周围区域的生态造成伤害。”

互联网到底有没有记忆，大家无法确定，但是互联网朝三暮四的劲头，大家都是公认的。上午，还满腔正义感关注“保护品选牛”事件的都市明白人们，在经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思考后，迅速把关注热度，转向了“围城者”事件。

围城者，是最先发现这种“生物现象”的波拉特邦的野生动物管理局局长的命名，通过那些报案者的描述。

这种生物的特性非常恐怖，它们是类似于“行军蚁”的一种群体生物，但是，它们没有“昆虫”的特征，它们就像是一种介于颗粒体和液体的聚集物，它们会消化被它们包围的昆虫，小型动物，甚至猫狗，它们增殖速度非常快，不惧怕化学品，甚至可以在液体中保持活性。

它们的各种特性都还不明确，但是最显著的共性就是，它们都是在远离城市的郊区出现，最多会靠近偏远的近乎废弃的村镇。

所以，那位局长才称呼它们为围城者……它们来自荒野，似乎现在还没有与大多数人的生活产生冲突，但是，当它们把整个荒野占领之后呢？

当这个消息开始引起各国官方注意之后，每个行政能力还健全的国家，都开始了本国的紧急调查，各国人民和网民们，也开始关注起了这件事。

那些来不及追“保卫品选牛”的热点的网红们，迅速把目光聚集到了这件事上，很多自媒体拥有者，都开始开车出城，想要抢先发现自己生活区域附近的围城者。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达到了A大陆的第一实验农场。

北浮游和王巧合在会议室招待各路新闻媒体，大家还在等待南溺水的“吃播”的下一步，众人的各种通讯系统几乎同时响起了通知。各路新闻记者们有点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爆炸新闻也喜欢集体发声吗？

北浮游低声对王巧合说，“你在这里照顾场面，我和星宿海去沟通一下。”

王巧合点点头，他也在自己的手机上看到了这条推送消息，他意识到，这也是一条生物领域的爆炸新闻，不知道，这个忽然爆发的事件，对吹牛美味当下的局势的影响，到底是好还是坏。

北浮游去办公室找到星宿海，直接问，“围城者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会是肉奶联盟的人干的吗？”

星宿海也看着手机上的各路信息推送，摇摇头，“不知道，这种有点黑科技感觉的东西，应该不是他们会做的，他们都是老资本家了，还是喜欢直接在政坛上花钱。这种会产生不确定后果的类似灾害的行为，他们不会主动发起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问问南溺水，也许，这件事和南方组织有关……”北浮游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在做直播，不应该离开镜头。我现在只是想判断一下，A大陆政府会怎么办？他们是会趁着大众的注意力转移，索性来强行镇压我们，对农场进行灭活，还是说……”星宿海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如果A大陆现在需要生物专家小组，那南溺水可就是我们能和政府谈判的重要筹码了。”

北浮游连忙点头，“那我们要沉住气，一定要等A大陆政府的人主动来联系我们求援，A大陆原本就是地广人稀的局面，而且，野生生物众多，如果围城者在A大陆出现，有可能产生的破坏力会是惊人的……你说，那个所谓的围城者，能吃吗？”

“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答案吧，许多自媒体都在去寻找围城者了，我相信，其中一定也有吃播播主，这个世界上，只要是肉质的东西，就都能用来涮火锅吧？”

二

小人物陈海底开着他新买的二手敞篷车，正在出城的路上，车其实不贵，而且因为办了各种消费贷优惠，首付只用了八千元，每月再还一千元就可以。

但是有了一辆看起来漂亮的好车，真的很方便交朋友，陈海底是个35岁失业的原时尚媒体行业工作者。为了生计，也在争取重新四处给人帮手和帮闲，赚些辛苦钱。陈海底本身就在自媒体圈子里混，也认识了一些年轻漂亮的女主播，有时候，也会充当她们的免费司机，一起混个互动。

这一次，保护品选牛的网上运动，陈海底就觉得自己也要跟着主播们忙起来了，前一夜，他就接送了三波人去机场，连夜飞A大陆。他原本考虑，会不会有人组织个游行集会什么的活动，大清早回来，也没有睡觉，而是忙着用家里的热转印机制作标语T恤衫，想着当天能不能卖个几十件。

却完全没有想到，会忽然又爆出了围城者这个消息，找他当司机要出城找围城者的，主要是合作过多次的那些女主播，当然，也有很多女主播自己有车自己也会开车，但是，围城者这个东西，多少有点让人感到不安，单独去找围城者也许会有危险吧？

所以，她们才会想找陈海底来帮忙。最终，是三个吃播女主播，加上一个游戏女主播，四个人包了陈海底的车，一共付给他三千块，来让他陪着大家跑一趟，不仅仅是开车，如果发现围城者，要有陈海底先拿着手机凑过去拍摄，试探一下是否安全——围城者会不会攻击人类？

三千块钱，就要做这种以身犯险的活儿。许多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也许会觉得不值得，但是，陈海底觉得可以了，找活多难啊，要不是自己有车，这种需要冒险的活儿，都轮不上他。

陈海底接齐了四个女主播，工具箱里放着球棒，木刀，捕猫笼，防咬手套等等工具，就奔着西六环去了。

“海哥，咱们为什么去西六环啊？我听说，香山是在北六环啊，咱们去香山啊，那里应该有围城者吧？”

“点点啊，我跟你说，香山那也算是郊区吗？那是旅游区，人比狗都多。按照网上的描述，咱们得去真的林区试试，平安京内外八环区域内，就别想找到围城者了。西六环外，再过了门头沟，才能有那种大菜地区域，人少，动物多，才可能找到围城者。我给你说，外行才去香山，傻子才去通利福尼亚。”

很快，海哥这段话，就随着四个女主播在不同的视频平台上发出去了。

然后，弹幕里就有人说“如果现在看平安京的交通检测数据，一定有很多车都转向奔西六环去了……”

像这样想要去城市周围寻找“围城者”的民间行动，像一场低价就可畅享的全民冒险自助餐，只要你有辆车就能参加，所以不用上班的人都跃跃欲试，先洗完头的人都行动起来了。

而各国的政府和安全部门则如临大敌，现在的世界是大众对任何突发事件的应急反应都太快了，政府部门的决策讨论和制定对策的速度反而最快也要滞后几个小时。

在陈海底带着四个女主播冲出了西六环的收费站之后两个小时，平安京发布了紧急封城令，在10小时后禁止外界车辆进京，即刻禁止本市车辆出京。所有进出京车辆必须有相应机关开出的“事由证明”，要像防止瘟疫传播一样防止“有害生物”扩散，防止进出京车辆把未经安全评测的“围城者”带入平安京。

平安京的封城政策一发布，全球各大都市级别城市，立刻效仿，发布封城令。二线城市则开始了车辆进城检查手续。

到了晚上天黑的时候，能看到每座城市的进出城主干道城外区域，都亮起了车龙。

封城令的消息一出，在A大陆第一实验农场的北浮游就跳到办公桌上开始跳舞了，“稳了，我敢打赌，一个小时之内，咱们农场外面的防疫部队，就会被紧急调回首都，A大陆也要马上封城了。咱们要照顾好，来咱们这里的那些自媒体和新闻媒体的工作人员，估计他们这一周内都别想离开A大陆了。封城活动开始之后，就是航线限流了。A大陆本身就比其他大陆的生态环境隐患多，如果说，围城者最有可能肆虐的大陆，那就是A大陆了。”

星宿海笑了笑，然后皱起眉头，“我觉得这并不是完全的好消息吧，虽然我们有了时间来治疗我们农场的疫情，但是，如果那个围城者可以吃，而且容易饲养，还抗病毒的话，那不就是天然的‘新型肉类’嘛！还是野生的，没有专利，会冲击我们的市场啊。”

北浮游这时盯着星宿海，赞叹地摇了摇头，“都说资本家不是普通人类，你还真是这句话的最好标本啊。”

 

三

第一农场外，果然，防疫部队的车辆和骑警部队，都迅速撤离了。

那些原本跃跃欲试准备亲历一次“新闻媒体”对抗“暴政”的新老媒体人们，都有点失望。好像已经站在舞台上的艺人，却忽然发觉聚光灯转了方向。

王巧合在农场广播里通知大家，“感谢诸位的支持和帮助，但是，现在全球突发的围城者事件，有可能会耽误诸位返回各自的城市和国家。我们愿意免费安排诸位滞留期间的食宿和办公支持，我们确实愿意出钱让大家回到最近的城市去住三星酒店，但是，封城令已经颁布了，只能委屈大家在我们这里的宿舍和招待所住几天了。我们不建议大家在围城者的情况还不明确的时候，紧急驱车赶往机场，我们推测，主干道公路很快会瘫痪，所以，与其堵在路上，不如在这里物资供应充足的情况下，观望一下吧，诸位。”

无论是自媒体的人还是老牌新闻媒体的人，还有那些志愿者，都觉得吹牛美味官方给出的建议很中肯。

一个报纸的资深记者这时大声说，“我觉得，这个农场也很符合围城者会产生的环境的描述，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这次疫情爆发，有可能是因为你们农场内出现了围城者？”

这个记者的这个疑问一提出，在场的众人都心头一沉。

大家原本觉得“保护品选牛”和“围城者”是两件事，按这个记者的分析，吹牛美味第一实验农场，确实很符合会出现围城者的场景描述……位于地广人稀地带，农场里有大量养料物质。

坐在会议室的众人被这个记者一提醒，也开锅了。

王巧合倒是果断，马上在广播里回复，“这位朋友说得有道理，我们这里确实是地广人稀区域。那么，诸位就更应该集合行动，我们的宿舍楼是有24小时全方位监控的，住到我们宿舍里面来，比你们住在自己的车上安全。”

这时，南溺水的声音切入了广播，“这个农场的安全措施要比诸位想象的高级和严密，我们在整个农场以及周围两公里内，都有生物探测网覆盖，平时是为了防止鼠患的，也是为了防止蟑螂白蚁等虫灾，我们可以全天空检测农场及周围区域内，是否有蚂蚁大小的生物的生命体反应和移动轨迹，如果有围城者出现，我们的警报系统早就会提示了，放心吧，就算整个A大陆沦陷了，这里也是人类可以重建文明的最后基地。”

听到南溺水的解释，众人才稍稍放心，农场的大门，整个打开，工作人员开始出来协调车辆进出。南溺水说得没有错，整个第一实验农场的规模堪比一座小型城市，如果真的爆发末日危机的情节，这里确实是一个独立堡垒……而原本这里作为重建文明的基地，最缺少的人口，也因为这些意外的来访者而补充上了。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入住安排，农场的后勤部门递交上来的数据，第一实验农场，新入住三百六十五人，其中男性二百六十人，全体平均年龄二十九岁。

此时，聚在办公室的南溺水和北浮游，看着这些数据报告，又带着几分默契互相看了一眼。

南溺水问北浮游，“农场的储备粮食和物质能撑多久，我们还能接纳多少人？”

“现在的人数和牲畜数，这个农场能供应半年，如果再接纳一千人，我们可能要早早开始宰牛了，然后调整种植计划，撑三个月没问题。”

南溺水说，“那我就放心了，这个农场能支撑文明重建的最低种群数。”

王巧合问，“有那么悲观吗？看报道，那个围城者就是一种路上红藻一样的东西吧，能吞噬昆虫是挺吓人的，但是，不至于吞噬人类吧？”

“类似的世界推衍，我经历过了。如果这真是南方放出来的最终超级生物，它们可不仅仅是能吞噬大型生物，它们达到一个量级后，是会有摧毁大型城市的本能冲动和能力的。现在，各地出现的围城者，类似于储备力量阶段，放在空地上散养的散兵……真正的难题马上就会让各国政府头疼了，他们会发现，一旦让人类去接触围城者，麻烦就开始了。围城者无法被消灭的，与它们接触，就等于帮助它们移动传播。”

南溺水的警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

陈海底带着四个年轻女主播，已经在一处林区，发现了围城者的活动迹象。

那里，没有鸟叫声，没有虫鸣声，是一种非常寂静的感觉，空气中的味道也特别甜，那是有机物分解的味道。

而在全球各地，很多搜寻围城者的账号，都开始发布内容了。

“大家快看啊！我找到围城者了！”

“我是南非第一个发现围城者的人！”

“我是第一个在大兴安岭发现围城者的！老铁们，我铁锅可都准备好了！”

“你们说，围城者怕不怕被喷火啊？”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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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宇镭

题图 |《俘虏国度》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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