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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小中千昭迪迦世界观短篇《深渊漫步者》

2022-12-25 01:28 作者:NamelessShadow  | 我要投稿


直径十二厘米的圆窗中,镶嵌着叫做异丁烯的强化塑料。从那里能够看到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世界,视野不超过十米。
这艘“龙宫”是七千五百米级的潜水调查船,但这次调查预定的是千米左右的潜行。尽管如此,在这深度上,哪怕一平方厘米也是被施加了百公斤力。
脱离了海上的母船,经过四十分钟,Co-Pilot(副船长)通知道:
“还有五分钟就到目标了。”
Pilot(船长)减缓了降落速度。
我一直盯着探照灯照出漆黑的幽暗。
我感到了自己的身体汗毛直竖,颤抖不止。
“很冷吧。”
Pilot对窗前的我说。
我们三名搭乘者在船中的有厚达七十三厘米的钛合金制耐压壳的球体内。坐在椅子上的只有Pilot,Co-Pilot和我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跟听到的一样把训练服穿在里面真是太好了。”
“这室内服虽然方便行动但有点薄啊。”
由特殊纤维的绗缝做出的这深海艇用室内服,第一目的就是防寒。
但是,我所感觉到的颤抖,只是室内气温低下所带来的吗?
白色的海底在眼前浮现出来。探照灯的照射范围很窄。但能看出海底是缓缓的斜面。
“应该在这一带了。”
Co-Pilot看着仪器仪表对我说。
我一个劲地从窗户向外观察。
“胜见先生,能看到吗?”
“不……”
“那么按照预定的一样,在这个深度沿着斜坡北上”
这里是海底山脉脚下原野的起点。曾经是活火山的山如今沉默,在光芒到不了的海底一直沉睡着。
长腿的节肢动物在白沙上缓缓移动。
我的工作原本是观察这些深海生物,因此我才搭进这“龙宫”就任工作的,然而……
“这里——很奇怪啊”
Co-Pilot大喊。
“怎么啦?”
“到处都是凹陷。”
“是烟囱吗?”
烟囱,与其名字一样的“烟筒”——,指的是海底火山到了最后仍会冒烟放出热水的孔,并不是高塔的那种烟囱。
“不,并不是这样,真的是排列着很大的洞,很大,直径最少有三十米。”
虽然无法从窗户确认,但扫描海底地表的监视器是映出来了吧。
“是环形山的遗迹吗?”
“不……,我感觉好像有规律……”
此地不得久留,感觉心底里传出了这声音。
但不得不完成任务。
“啊……,抱歉,请将艇转向一时半的方向。”
“能看到什么吗?”
“说不定是那个”
“龙宫”慢慢将前进方向转到了右边。
在探照灯照射的前方——,能看到沙子中有着隆起的东西。
“就是这个吧。”
我没有立即回答,但觉得大概没跑了。
必须从这个坐标点上的深海艇中打捞出的东西——
移动着照明的探照灯在沙面上产生出的影子,好像在跳舞一般。
接近那隆起物时,战栗的冲动又向我袭来。
Co-Pilot注意到了我的呻吟。
“怎么了吗?”
我迷惑了,但还是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转化成了语言。
“那周围——,那个,有没有看到足迹一样的东西?”
“诶诶?”
Co-Pilot含笑着发出声音。
“你会这么看是因为光。你看,这片的海底沙有规律性嘛。因为海流的关系所以就成了那样。”
真是合理性的回答。
在有着上百大气压的深海底部,会有人在走路?
这回是我想笑了,然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然而我的喉咙干渴,干燥到极点的嘴唇也忘了笑的形状。
Co-Pilot巧妙地操纵着“龙宫”的伸缩臂,抓住了那“东西”。如果就这么上浮的话,其可能会因水压变化而崩坏,所以就将“那个”转移到了平时采取深海生物时使用的加压舱内。
“哎呀呀,这下就回到工作上了。就是让我们去捡了奇怪的东西”
回收成功的Co-Pilot大概是因为安了心,饶起舌来。
“这么说起来,你知道‘深海6500’在探索日本海沟时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吗?”
“啊啊,那个啊。”
“——是啥啊?”
“被砍下的人头”
“哈……?”
人的脑袋会在深海?就算再怎么难以腐败也……
“不过是人偶的,人体模型的脑袋。筑波大的队伍在1991年观察震源时发现的,还挺有名的呢。”
那种东西在日本海沟底部。
在六千米的深渊……

我从国家的研究机关调到深海洋研究社的职位,那社是作为第三部门而被设立的。

比起公司,还是更近似于“政府机关”,但是有民间的出资的。尽管如此,所下的这种任务还是头一回。
任务就是从小笠原的近海二十公里处的特定坐标打捞“某个东西”。
被卫星探查发现的那个东西,作为被计算机增幅、夸张的影像呈现在眼前,但在亲眼见到它之前,实在无法相信海底山脉脚下的原野竟有这种东西露着它的面孔。
然而现在那东西就在我手中。
“真是辛苦你们了”
自称内原户的浅黑色男子确认着铝制的采样容器内部,这么向我说道。
我被命令道要自己亲手把从海底捞上来的“那玩意”带回总公司。
我时隔半年地成了陆地人。
临海新都心,尽管这么也就是在建于千叶县的全新大楼里的深海洋研究的总公司。因为那里有了干总务工作的人,像我这种完成任务的就到横须贺之类的工作地去了。
在总公司与部长共同等我的内原户貌似是在深海洋研究里投入了资本的商行的外交人员。
“龙宫”的船员将收在采样容器中的东西称为“盘子”。
那的确是圆盘状的,但称其为盘子未免太厚,有5.3厘米。直径正好是72厘米。
“感谢你们没有将其破损地捞了出来。”
“可以请教一下吗?”
我说出了唯一想听的问题。
“什么?”
“这是什么?看起来是很老的东西了,但真圆度极高,硬度虽然还没有调查,但也是很不得了吧,却又不是金属的比重”
内原户全无表情地用他缝隙般的眼睛盯着我。
“周围还刻着花纹,我没文化,这是哪个国家的语言吗”
“——胜见先生认为这牌匾是什么?”
内原户反问了。
“是和这个国家不怎么友好的国家的船所掉落的东西——”
这并不确定。但从这“盘子”的材质类似陶瓷、没有被埋没而是露出于海底这些事来推测,大概是最近的东西。
侵犯海底领海的行走式深海作业艇的存在是很有名的,我就是从那方面推测后回答的。
但是内原户将这称为“牌匾”,我已经察觉到自己答错了。
部长代替内原户回答:
“这是人工卫星的失物,胜见君。是跟这个国家关系不错的国家的。但这种事被很多人知道会很棘手。所以就秘密地进行了打捞。”
说谎。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我这么想。
内原户哲夫沉默着。那个“牌匾”到底是什么,我努力地想要忘记这件事。

我乘上了与东京在相反侧的去往木更津的巴士,顺便解决总公司关于薪金的杂事。我不想被电车晃着回横须贺,虽然在时间上得要绕大弯了,但还是想着去搭横渡东京湾的渡轮。
我不是那种不常吸海风就冷静不下来的“海之男”,只是在大学专攻了海洋生物学,是个连游泳都游不好的人。
巴士跑在国道上,明明是午后客人却很少。
我从窗户呆呆地眺望着房总的内海。
内海波浪平静。在铅色的天空下,海看上去宛若巨大的琼脂,黏糊着凝固到了一起。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我发现我自己将刚才的那意义不明的语言给说出了口,大吃一惊。
是听都没听过的语言,我在无意识之中将这声音发了出来。
没有比发觉自己干出了自己控制以外的行动更令人慌的事了。更何况是在别的人面前——
别的人——
当注意到坐在巴士前的乘客们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时,我感到了后背传来的冷汗的感觉。
除去司机,商店主风的中年男子、好像退休的老爷爷、貌似主妇的女性、大概高中生的少年——他们一齐将脸朝向这边,在盯着我。
是因为我突然说出了奇怪的语言。我是这么想的,但他们的眼睛仿佛在告诉我“并不是”。
年龄和其他的都各不相同,但他们唯一共通的特征就是眼睛都一样。
该用什么作比好呢——对了,鲭鱼的眼睛。
死鱼眼,张得瞪圆的浑浊眼睛。
我拼命移开视线,低下脑袋,他们好像对我失去了关心似地转向前去。
但我的心脏一直如同脉率不齐般乱跳着,镇静不下来。
乘客们一个个在公交车站下了车,放学的吵闹中学生们坐了进来,巴士内的空气变得明朗起来。
终于取回平静的我一直想着刚才的话语(我现在也无法清楚地回忆起来)到底是什么。
我从挎包中拿出文件、文件夹,从里面取出订上的大开本的照片看去。
那是我拍的那牌匾的照片。周围部分雕刻着一圈奇妙的语言。考古学并不是我的专门,所以我应该无法判断那是否是语言,但我不由得觉得我刚才所说的那语句就是将写在这里的文字给读出声音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我会——能读这东西——呢。
到达木更津已是日暮。
赶上了最后一班渡轮。要是错过了,就差点不得不在这过夜了。
毕竟是这时间了,卡车的种类也很少,车辆也全堆的是稀疏的专车。
只在连接东京湾东西的短小距离内往返的这艘船,大概永远不会体会到作为船的幸福就了结一生吧,我想着这种漫无边际的事,在甲板上受着夜晚海风的吹拂。
一回到横须贺的研究所,就有整理小笠原海的调查资料的工作在等着我,不将其完成就没法进行接下来的调查。然而,不知为何,我发现自己想要赶紧回到那片海的心情强烈起来。
千叶沿岸联合企业群的灯光时隐时现地闪烁着。
我已经看厌了这片景色,暂且进了客房,去了相对侧的甲板。
“胜见先生。”
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我丢脸地慌了,腿软了。
看过去,那个男人坐在椅子席位的后部。
内原户哲夫。
他缓缓站起,向这里走来。
我僵硬地鞠了躬。
“可以回到横须贺了呢”
“——是啊。”
浅黑色脸上缝隙般的眼睛凝视着我。
这个男人也是在海里工作的吗。所以才被太阳灼烧了吧。
不,比起这种事,为什么他会乘上这渡轮呢。
我头脑运转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刚开始拿到那牌匾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哈?”
对了,牌匾。
内原户貌似没有别的随身行李,如果是用车运的话,说不定是放车上了。
“没什么……”
“是吗?你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对我进行了各种提问,不是吗?”
不,我不过是对有奇怪内容的工作抱有疑问罢了。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我现在没有自信。
因为我知道自己说出了那语言。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我小声地又说出了那语言。
噢噢噢噢噢嗯嗯嗯嗯嗯嗯
雾笛吗。仿佛从遥远的海洋传来的耳鸣般的天涯咫尺响动的那声音,令我清醒过来。
“刚才的是——”
我向边上的内原户的方向转去,但那里就像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人一般地不见了那男人的身影。
我环顾客房,这一层原本就没有任何人。
冷静下头脑吧。
我这么想着走去了甲板的方向。外海侧的无月夜,只有一片的漆黑——
不——,有着什么。
噢噢噢噢噢嗯嗯嗯嗯嗯嗯
在漆黑的,分割海天的那边,有着什么。
长长的东西突出了海面。
海龙——Sea serpent。
从古老的时代开始,渔夫,或是横渡大海的航海者就流传着其身姿的传说幻兽。
我想起了这件事。但到底有多大啊。从这里到那水平线的距离考虑,可不是数十米的规模。噢噢噢噢噢嗯嗯嗯嗯嗯嗯

是在啼叫吗。

没有别人在看这东西吗。

东京湾口上可是居住着这种东西啊。
这样啊……
我闭上了眼睛。
和那海龙同样。
要是睁开眼睛,下一个时候便看不到其身姿了。
也听不到其声音。
至今为止不都是这样的吗。那巴士的乘客们也好,内原户哲夫也好。
我只要稳稳地保持住意识就可以了,我是自己在描绘着无聊的幻想。
果然,接下来睁开眼时,海龙的轮廓已然不在那里。也听不到被认为是雾笛的咆哮,只有风咯咯地折磨着耳朵。
然而,再次闭上眼睛,又浮现出那抬起长又长的脖子的海之精灵形象,我也发现了,那姿态已烙在了我的视神经上。

回到横须贺研究所的我,在两周的时间内,努力着埋头于整理资料的作业中,而那努力也几乎都有了回报。

也会有刹那响起海龙的咆哮和那身影,但再也没有无意识地将那奇妙的语言说出口过。

研究所在夏季及放假的时候会有研究室的学生从都心的大学过来共同生活,但在这种寒冷时期就只有含我在内的五名常勤职员,过着与世间不同时间流逝方法的生活。

有研究生物发光的人,有专门搞管虫的人等等,各有各的领域。我的专门是深海鱼的生息分布,但在深海调查中这是很麻烦的工作。

深海艇虽然提高了下潜的速度,但其本身并不是能广范围移动的交通工具。

只能定点下潜,透过视野极差的窗户持续观察,将如此得到的资料调整给各国一点点积累。

尽管如此,我仍对这份工作感受到了魅力。

尽管千差万别,深海鱼们也是有着独特的风貌。而且还留有着多少可以发现还没见过的新种鱼的可能性。

我从互联网的新闻社网站提供的新闻中得知伊豆半岛有皇带鱼被冲上了岸。

大概附近的学者已经赶往现场调查了,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亲眼去看,就奔赴了西伊豆。

皇带鱼是全长有十米以上的长深海鱼。据说是身体为银白色,覆盖着整个后背的鳍是薄粉色的美丽姿态,但不怎么能在海中观察到其优雅地游泳的模样。

被冲上岸的皇带鱼落魄成怪诞的异形。有种说法是这鱼的尸体出现在陆地便是地震的前兆。伊豆在地震频发的时候,这种鱼就异常地同步般地出现。

西伊豆的小渔港里,集中数组着当地的电视局及新闻记者。他们是想要将其作为预告地震的鱼来搞个大新闻吧。

静冈的水产试验场职员调查了已经开始腐败的那鱼。

我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身份,得到了接近观看的许可。

这次的皇带鱼是属于较小型的全长八米的个体,但尽管如此躺在混凝土上的那长度也是压轴性的。

眼球处的眼窝空洞的那张脸,好像某些人的脸,我这么想着。

那天晚上——,在渡轮上看到的海龙就是这个吧。

深海鱼没可能会在海面附近正经地存活。更不要想让它突出海面游泳了。但是——,不知为何我开始觉得这可以接受了。

距离感也可以说因没有对比物而模糊了。

虽然无根据,我却得到了安心感。我会想要看这深海的鱼的死尸,肯定是因为其在无意识地吸引我。我思考着,折回去与刚才的水产试验场的职员打招呼。

他正在慎重地割开着腹部组织。

“呜哇”

他的长靴盖上了污物。

从体长来看这是内脏极少的鱼,但异常地在消化器官中发现了堆着还未消化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指了污物中的蒸腾着臭气的某物。

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安袭来。看来植物性神经被侵入了。为无根据的不安而冒汗,我自己也感到难为情。

我为了试探自己的内心,接近那污物,想要看清其真面目。

但是,接近不了。

白浊的胶状污物中,突出着几个黑黑的球体。

是看到幻觉了吗?

那些是眼球。那毫无疑问是人类的眼球。

而且那一个个,都仿佛谨慎地朝我的方向看来一般对着我。

这皇带鱼,不是吃磷虾什么的,而是吃了人吗?

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

“这是,眼球吧”

“看起来好像是人的”

水产试验场的男子与附近水族馆的职员说着话收集了眼球。

我自己比谁都清楚,在深海鱼中是存在眼球大小与人近似的种类的。大概科学性地思考的话,就是深海里发生了什么异常,吃了平时共存的别种的鱼,造成了这个体的死亡。

但是——,我对那眼球似曾相识。

是那巴士中乘客们的眼睛。

死鲭鱼一般的浑浊视线——。

是沙子的声音。

睡在长椅上的我睁开眼。

在研究室过夜绝对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虽然不是要定期做完的工作,但也该划清每一天的界限,而邋遢地睡在研究室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话虽如此,那沙子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起来环视昏暗的室内。

绕了室内中央的终端所聚集成的“岛”一圈后,我终于找到了那声音的所在地。

透明树脂的密封小罐倒在试验桌上,里面的沙子哗啦哗啦地流着。

那罐子上贴着的标签是我写的。

对。这就是捞起那牌匾时附着在牌匾上的海底沙,我将其给关到了这里面。

那为什么会流出来呢……?

我用涣散的脑袋模糊地持续着思考,但愕然于没注意到一件极其重大的事实。

沙子已经在地板上堆成了有膝盖高的山。小罐子只有一升左右的容量。沙子从倒翻的瓶口如雪崩般势不可挡地倾落而出。

克呲克呲……。

有谁在敲门。

都到这种时间了还会是谁。现在到底几点了。

回过头去,窗户上紧紧贴着一片漆黑。

克呲克呲……。

我什么都做不了。身体都无法动弹。

腿周围的沙子越来越多。已经覆盖了地板的一半。

——这时,在看着地板的我的视野中,掠过了白色的长长的东西。

在房间中央的“岛”的周围,有什么在动着。

克呲克呲……。

我脑中分泌的不安物质(血清素)向我宣告。这种不合理的事不是现实。

地板的沙子很湿。沙沙的触感向我漫步的脚传来。

我绕着“岛”,想要确认那里到底有什么。

克呲克呲……。

来访者的敲门声焦急。并没有上锁。自己进来就好了吧。

弯起终端电线下垂的角,就看到了“那个”。

皇带鱼。

现在的姿态与其名字相称,白色与粉色的长身横躺在沙子的地面。

胡子摇摆地蠕动着。

这里是——,水中吗。

而且,这还是能够生存的深海吗。

我开始接受了不合理。

沙子完全覆盖了整片地板。

我还在呼吸,觉得能走到门的对面。

对了,门。

我想要迎接来访者,站在门前。

我将手放在把手上,打开了钢铁的重门。

“是谁。不解风情地想要进入我梦中的人”

然而,门的对面一个人都没有。

岂止如此,本该有的设施的走廊也不在。

而有的便是回收了那牌匾的深海千米的,延伸着巨大海底山脉脚下原野的光景。

我漫步在深海。

与节肢动物忍受着巨大的水压缓缓动弹相比,我能够普通地进行漫步。

就是这样。这海底开着数个巨大的环形山。就是其中之一的里面,这里是——。

我来到曾经牌匾所在的沙子凹陷处,跪下。

这是梦吗。我的手所触碰到的沙子的触感,无法不说是现实。

将手埋入沙中,发现了底下掩着什么硬物。

花了时间将沙子拂开,露出了令人觉得是冰冷坚硬的,某种巨大物体的一部分的东西。

我暂时发呆地思考着,将双手置于其上,然后发出了声。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我第一次以我自己的意志,意识性地说出了这语言。

然后,立即便后悔了。

我体内感觉恐怖的感受器一齐如鳄鱼般张大了口,而令人不快的东西流入其中的感觉——。

钻进体内的不只是恐怖。

遥远的深渊般的过去,还有不久的未来的记忆——。

这山脉是座都市。而构建它的不是人类。不可能是人类。它繁盛在人类之流还未派生的时代。

还有沉睡于其下之物——。

巨大,极其巨大,背着贝类的壳,有着爬行动物一般的躯体。

因其过于巨大,丑陋的眼睛位于上颚的下边。这必然是在睥睨着灭亡的一切事物。

噢噢噢噢噢嗯嗯嗯嗯  噢噢噢噢噢嗯嗯嗯嗯

暴露出怪诞的口腔,从破裂的口盖中发出振聋发聩的咆哮。

与叫声一同,吐出了黑暗。

天空渐渐被粘液一般地填堵。这片黑暗所带来的是——

破灭——。

一切的一切,原本都是从无到有。

那不祥的黑暗,必然会将这星球全部腐败。

看到黑暗的会被抹消希望的灯光,接触黑暗的其肉体会被变为无形之物,黑暗其本身就具有意识,依从旧日支配者的命令如此消去一切的光。

听到啼声的我抬头看。

那是亲眷吗。

拥有虫翼的无数血色怪物如粘液般在黑暗的空中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舞。吐出血的光球,将这不曾知晓的文化、不曾知晓的都市焚烧殆尽。

听得到。

渐渐灭亡的人们的悲哀喊叫。

这是过去的记忆吗。还是未来发生的事呢。

旧日支配者的贝壳中生出无数血肉色的触手,它们各自都如生物一般任意蠕动着。

这样啊——。

触手的一部分不沉睡,无穷尽地在漫长的时间中生存下去。

升到遥远的海面上,或许是在观察着现在一直支配着这颗星球之物与它们所构建出的文明。

在破灭到来的那天为止,其必然一直在这么做的。

“其就快要苏醒了”

在跪着的我的面前,站着内原户哲夫。

在浅黑色的头部,沙蚕一般的无数的虫代替着头发摇晃扭动着。

“这就是苏醒的前兆,此后就会一直发生下去”

内原户第一次展现出了微微的喜悦表情。

“其会吞噬进化者放出的光”

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呢。说到底这个男人——,

“你是谁。这,这巨大的——神?可以称为神吗?——之物的什么”

“我不是信徒也不是使徒。我是预言者。钦定苏醒会再次将这颗星球封锁入黑暗之人。我所保留的话语在今后会传达给人们”

内原户经过我面前,向我所走出的门的方向走去。

他走过后,沙上留下了薄薄的足迹。

该不会他弃我不顾了吧,这种不安向我袭来,便站起来追在他后边。

我是这么想的。

但我已经没有了躯体。

我的身体被无数的皇带鱼啃食了。

我成了只有头的样子,静静地躺在沙上。

如果还有深海艇访问这里的话,或许会发现成为尸蜡的我的脑袋。

但是,那个时刻会来临吗,比起这个,从前这颗星球被黑暗笼罩,人们全都死绝了吗,这对于变成人体模型的头的我来说,已经是无从知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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