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架空历史/女王S】西江 月重九 05 【莲生淤泥里,这世上还有好人等他遇见么】

西江月九重 05
一树开到奢靡的玉兰立在桥头,朱剪良儒衫上的绣绘正正也是白兰,他额角白净,眼下肌肤光彩流溢,成双笑眼里眸深黑亮。若非手里那盒臭豆腐扫兴,整个人就像极了树精化生。
赵西江将人从头到脚扫了遍,眉尾在那双官靴上隐隐提了提,才弯了嘴角道:
‘ 英英,你不是要吃,排了半天也算没落空,人家都送来,还不接上。’
朱剪良和古二同时露出诧异。
一个没想借花献佛拜错山门,一个则替主人略有不平。
可转念间,思及刚刚发生,拜错佛的想说,不能拿脚头陀不当干粮,毕竟是白骨夫人手下打手,小鬼吃的好,后事走就顺。
而抱不平的本来就不服臭豆腐的味儿,他是不能理解主子和那些食客们对这玩意儿爱从何来。再思及英英掰石头的手劲儿,都是练家子,惺惺相惜总会有。
赵西江也是个眼皮下少沙砾的,平素习惯看人细发,是以面前主仆两个神色变幻应运生出的心态,也被他略略掌握。
瞧着那对先惊愕,又不解,再紧张,后释然的脸蛋,赵西江唇上的笑反更浓了些。
‘ 今夜乃我南梁好节气,游湖赏灯,民俗演绎,吃食美酒,应有尽有。二位慢慢逛,尽兴赏,英英,走了。’
赵西江单手背身,与朱剪良擦身而过时,昂首一笑,眉眼中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蛊惑。
笑者有意无意说不清,但见到此笑的人则意由心生。
逍遥子画本中,白骨夫人抓了法师,衣袖轻拂,期期艾艾,似嗔似怨又似无限情爱般说…我要吃掉你。
这一幕映在脑海,默默同赵西江擦身一瞥迎合。于是,朱剪良痴迷脱魂般愣怔须臾,立时脚步就随着远些人影追随。
古二忙也跟上主子,并且提醒:
‘ 主子,他话里意思,好似知道咱们是谁了。’
朱剪良盯着前头背影,满眼欣赏道:
‘ 你我为谁不好说,但瞧出咱俩并非梁人,却也不难。不过,人美心细,这才是白骨夫人!’
‘ 白骨夫人?’
古二不解。
‘ 主子,您说他不是人,是…妖精!’
古二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主人点头,心底更是震惊加疑惑。于是不由想,来梁路上,王爷窝在车里恶补画本,这肯定是看的着魔了。
两个拖着燕子风筝的小孩嬉笑着跑过。风筝长尾飘着,擦过赵西江肩膀。
脚步定住,他也带了笑眼追随那风筝。
幼时习字,父王为他讲解纸鸢,就曾取了一展南雁,带着他趁风而起。
‘ 红线凌空,青云有路。’
眼看风筝高远,父王忽地捻断长线,道:
‘ 愿我家阿九如此风,永无挂角,横空自在。’
记忆中的温暖,叫赵西江下意识歪了头。眉眼间也多了几许柔和。
‘ 主子,那俩周人跟着咱们。’
英英的话提醒,赵西江眸光不禁动了动。
‘ 要我去打跑他们么?’
‘ 不必,等下往长乐巷拐,人多自然就跟不上。’
英英点头,脚步随着赵西江停在书画摊前。画摊老板带着锥子帽,八字胡乌黑打卷儿,模样格外逗趣。
‘ 史…史…?’
英英诧异地盯住老板,嘴里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吭哧。
那老板给他瞧的直揉额,嗓音古怪地道:
‘ 我这里是画摊,兄弟若要找茅厕,那边拐角。’
赵西江开了展折扇,将扇面对上老板脸,道:
‘ 曼娘啊,好歹也是有品级的画师,当街摆摊,卖这种…雅趣,不怕同僚知道,告你个官身谋私,别忘了,我朝禁止官员参商。’
扮做画摊老板的史至见身份被破,忙堆了笑脸,竖起拇指在赵西江面前:
‘ 不愧是小赵王爷,眼力赛鹰,我这点伪装在您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 果然吧,史大人,就是你!’
英英一副恨不得拍大腿模样。
史至怕他粗嗓门坏事,忙将人拉近,皱眉央说小声。
赵西江放了手里折扇,又去取旁边一把。打开后,眉眼都跟着展开。
‘ 小赵王爷,这些都是我的精品,三两一把,给您打折,算您二两五。嗯…再额外赠个扇坠,怎样!’
赵西江展开到第五把时,眉眼又跟着生出皱褶。
‘ 你这画工也太夸张,长成这样,还是活人么。’
英英随着主子看了下,眼皮像给染上辣椒,没来由的酸。他这儿直眨眼功夫,史至也已凑过来。
‘ 嘿嘿,男儿如此,长龙霹雳,是多少人梦想。夸张些,卖的好~’
赵西江摇头,将扇子扔进史至怀里:
‘ 且不说公私如何,家里嫂夫人知道你干这个,不洗衣棍打惨了!’
史至小心将扇子折好,放回扇盒,不紧不慢道:
‘ 我家夫人棒槌,只会因我藏私房钱,或月奉交少交迟,或…公粮交不好而落。这等生财之道,夫人素来支持的紧。此等魁巍画作,也是夫人与我…商议滴~’
‘ 褒贬是买主,嘿嘿,王爷,您既然都评了咱的物件,走过路过莫错过,带一件吧,顺手的事。’
呵,赵西江被史至抖肩作揖模样惹的轻笑。招呼英英拿银子。
收过三两银,史至笑的比看见亲娘老子还开怀。指着桌上道:
‘ 您随意挑。’
赵西江还真低头做了挑货姿势,不过,紧接着史至又加了句:
‘ 旁人咱都只给扇,盒要另外算钱,嘿嘿,您就不用啦,盒子随您拿去。’
旁边英英一直举着手,见史至没反应,催促道:
‘ 史大人,您说的,给我们打折,二两五,找钱呐。’
史至做了个恍然样,下手往怀里套,半晌空手摊着回他:
‘ 哎,刚开张,没的找。您看我不送您盒子么,啊对,还有扇坠呢,就算抵啦。’
英英被他这笔无赖帐算的瞪眼。赵西江则已经拿起个鹅石扇坠。
‘ 曼娘十个指头,恨不能长出十一个斗纹,进了他袋的银子,哪还有出的道理。咱家不指望那几钱下锅买米,算啦。’
史至听的喜上眉梢,连连作揖。
赵西江只是勾着根扇坠在指间把玩,他本意就是照顾下史至买卖,并没真的想买雅趣扇子。
见他要走,英英心里不平衡,主子都花了钱,不拿白不拿。于是,顺手从桌上抓了一个盒子,扣上盖子对史至道:
‘ 拿走了。’
‘ 哎,得嘞,您走好,用好再来,欢迎定制!’
史至笑嘻嘻的将买卖词说的顺溜。
那边主仆两个才走不几步,后头又来一对。
‘ 老板,我要跟他一样的。’
史至先是诧异,紧跟见面前人衣饰锦绣,立刻双眼放光。
暗叹,小赵王爷可比关公灵验,招财呐。
‘ 这个,一模一样。’
‘ 好,就是它。’
朱剪良怕耽搁时间久走丢人,不假思索拿了老板给的扇子攥紧。
‘ 嘿嘿,承您惠顾,三十两。’
‘ 三!一把扇子,你这是龙骨造的啊!’
‘ 少啰嗦,给钱。’
被主子呵斥,古二心不甘情不愿的掏银袋。瞧了对面画摊老板带卷儿的八字胡,隐隐觉得自己主仆被坑了,可又没法。
付了银子,朱剪良忙往人群里扎,好在多拼几步,就又看见人影。
此时所在巷口,钉在墙壁木牌清楚写着长乐二字。但观街面上五六步间隔就是一处的杂耍,想来此处定是庐阳都城中艺人嬉戏买卖的长街。
古二看主子只是远跟,不禁问:
‘ 王…主子,您若想看,咱们凑近些呗。不然,买个东西给他,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就过上话了。’
朱剪良丢个白眼,笑的诡异道:
‘ 我怕啊…’
‘ 怕,您怕他?’
古二不禁加重审视,那边正在挑选糖葫芦的人。身量虽高,却瘦若拂柳,好似风大些就要站不住。脸皮是长的真好,比周围几个娘子还细致。不过,吃相一般,葡萄、山药、苹果、山楂,四串糖葫芦双手各俩,左一口右一嘴,吃的腮帮子都鼓了。
‘ 主子,他有什么可怕的呀?’
啪,朱剪良顺手展开刚买折扇,轻轻摇晃着道:
‘ 怕他…吃肉不吐骨头~’
古二正又不解,却忽地发现周围人投来目光像是见鬼。
‘ 走走走,别看了,不要脸!’
一妇人拉着两个儿童走过,白眼不住翻。
‘ 伤风败俗,世风日下。’
老者佝偻身子,冷哼。
‘ 人长的挺干净,没想是个道貌岸然…’
‘ 穿着儒衫,当是读书人,哎,书都读到狗肚子…’
被议论的主仆不明所以,直到一个油腻胖子凑近,拱手道:
‘ 敢问仁兄,您的扇子哪家有售?’
朱剪良倒还热心,竟指了指来时路回他。瞧着胖子匆匆而去身影,朱剪良还未回身,一旁的古二已经惊呼了声妈呀,匆匆过来帮主子将长扇合拢。
至此,他俩才明白周围人鄙夷感官何来。
‘ 主子,您还怕他,属下更怕,我怕他带坏您呐。’
朱剪良却是仍旧在笑。
‘ 原来是这样图画,有趣有趣。不过…老二,你说他手里的,真跟我这一样么!’
古二被问的直摇头,暗道前面那个绝对是妖精,自家王爷魂都给勾没了。
越往街巷深处,人潮越是簇拥。
眼瞧前边人影渐渐稀踪,朱剪良不由开始后悔自己没有跟的再近些。
终于,主仆俩脚步给一户七口之家绊住,摇晃着闪出来,那对被跟的人影已经不再好找。
‘ 人没了,主子,咱们还跟啊?’
‘ 往前走走,白骨夫人化作人形入集市,也曾险险与法师交臂,缘分注定的总会遇见。’
听了朱剪良边往前走边说的话,古二再次确定,主子的魂儿是真没了。
而另一厢,发现身后跟着的没了,英英得意道:
‘ 主子,他俩给挤没了。’
四串糖葫芦吃的就只剩了一根山药,赵西江嘴里嚼的糖片嘎嘣响。
‘ 那当…’
当然的然字没落音,赵西江脸色变得异常不好。
望着被壮汉撞落不算,还给他踩了脚的山药糖串,细长的眉毛同时挑起:
‘ 你这人走路不看的!’
‘ 就是没看,你又能怎样,滚远些,惹老子,当心把你好看的小脸揍烂!’
壮汉没好声气,咒骂着毫不在意向一侧大步走。
英英上前蹿步,却给冷脸的赵西江拦住。
‘ 主子!’
‘ 放心,有你动手时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