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回到24小时前】安迪的梦-915
1
ICU病房外的走廊。
午夜三点。
坐在椅子上的无助年轻人。
一个戴着黑色礼帽、衣着华丽的男人撑着带有红色宝石的手杖，慢慢踱步到年轻人旁边坐下。
他面朝前方，微笑着说道：“她已经没救了。”
年轻人听后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转过身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你的女朋友啊，她已经醒不过来了，”随后他神情一变，好奇地问道，“你应该不是在等别的女人吧？”
年轻人起身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摁在墙上，正在他要开口警告这个陌生人的时候，神秘男子快速地说道：“我能让你再见她一面！”
年轻人听后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你跟她见面，让你能够再次跟她说话，一个活蹦乱跳的她，而不是现在躺在床上靠维生装置续命的植物人。”
“你在说什么？”年轻人再度被他激怒，言语中带有些狠厉。
“你已经问过医生很多遍了，我想你自己更清楚吧。”
年轻人无言以对，他很清楚这个人说的是事实。她的大脑受到严重损伤，苏醒过来的可能性极为渺茫。
男人继续说道：“我已经请美国著名的神经内科医生看过了，结论也同样是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你当然可以抱有她一定会苏醒过来的念头等待下去，上演一出苦情恋剧，又或者说，趁现在还有机会，回到24小时前，与她见面。”
年轻人听后思索了一会儿后，松开了手，慢慢地回到椅子上坐下。
“我叫安迪。”
“休谟。”
“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没问题。”休谟微笑了一下，然后坐到了安迪的旁边。
休谟用了半个小时详细讲解了“往日”系统的原理及实现机制，以及背后存在的风险和可能招致的结果。“往日”系统能够根据数据库中的海量资料和联通者的记忆建立一个可以共享的梦境，但由于对脑负荷较大，且根本没有展开过人体实验，所以只有理论上的可行性，并且如果操作不当，可能直接会烧掉试验者的的大脑或者使其变成傻子。
“所以这就像《源代码》一样。”安迪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这么想帮助你理解的话，那请便。”
“我这是被当作小白鼠了吗？”
“我不否认。伦理委员会不肯批准，所以只能私下里偷偷进行了。”
安迪听后，低头思索了很久，在此过程中。休谟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
当安迪最终做出决断后，他起身离开。
“不必因为放弃而心存芥蒂，没有人会指责你，因为风险的确过于可怕。”
“不，”安迪缓慢地转过身，“这种事我没法自己做主，我还要去征得迪安娜的父母他们的同意。”
休谟站了起来，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了一张证明。“不用了，这是他们的许可书。”
安迪惊讶地转过身，将证明接了过来，果真发现了迪安娜父母的签名。
“他们还说不会反对你参与这个实验。”
安迪感觉自己的视线模糊了，他的眼泪簌簌地流淌下来，他捧着证明书蹲了下来。
“他们……明明是很讨厌我的啊！”
2
安迪从睡梦中醒来，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手机，当他看到日期真正回溯到前一天的时候，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便从床上跳起，迅速地穿上衣服，往门口跑去。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发现休谟一身快递员的打扮等待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份外卖。
“今天，你要给她告别吧，你就打算这副模样去见她？至少刷个牙吧。”
“你怎么也进来了？”安迪惊讶地问道。
“我是项目的负责人，自然要在第一现场观察情况啊。”
“你就不怕回不去吗？”
“现在没时间说这些事情吧。快点收拾下自己，准备出门吧。”休谟微笑了一下，将外卖塞到安迪的手里，然后转身离开了。
安迪愣了一下，然后僵硬地点了点头。他说的对，自己的确不能这么草率去见她，要让她看到的不是今日颓丧的自己，而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的自己。安迪用十分钟快速洗漱了一下，将早餐塞到嘴里急匆匆地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当他走出大门后，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鸣了一下笛。安迪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休谟已经换成了西装待在车子里等待着他。
安迪无言地走上车，他刚想说地址，休谟却一边说着“我知道”，一边启动了引擎。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在车上，安迪有些不安地问道。
休谟用余光瞄了安迪一眼，笑了下，说道：“在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我的秘书没跟你说明吗？”
“大概说了吧，但我应该没心情听进去。”
“我猜也是，”休谟盯着前方的路冷静地说道，“答案是什么也不用做，时间差不多到了的时候，按照指示从这个世界离开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又不是什么残酷的野心家或者疯狂科学家，至少现阶段还不是。目前只要拿到进入与离开‘往日’系统的数据就已经足够了。”
“这样啊。”
过了一会儿后，休谟在后视镜中瞄了他一眼，开口说道：“这个世界中的普通人虽然都是通过计算机模拟的，但因为有庞大数据量和高度成熟的AI，也已经能无限接近于正常人，我有的时候可能也都会忘记自己处在一个被创造的世界当中。”
“嗯。”安迪应付地答道。
“你听说过五分钟世界假说吗？”
“那是什么？”
“这个是说我们所处的世界可能是在你醒来前的五分钟内被一同创造出来的，所有的记忆，人类的历史，世间万物，地球46亿年的记录一同被创造出来，而在五分钟之前，这一切都不存在。”
“你的意思是世界是虚假的？”
休谟笑了下，说道：“不是，或者说根本不该用真假这种概念来进行评判。”
“这完全是‘神’才能做到事吧？”
“对，现在我们正在无限接近于‘神’，”休谟平静地说道，然后从容地将车靠边停下，“到站了。”
3
安迪站在迪安娜的门前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叩响了门。
在过了好一会儿后，迪安娜睡眼朦胧地打开了门，她打着哈欠说道：“你这么早来干嘛，我下午才走。”
安迪再也忍不住，冲上去紧紧抱住了迪安娜，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迪安娜光着脚端来一杯水，放到安迪的面前，她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也太夸张了，我只是出差两天而已，让你搞得好像生死离别似的。”
安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他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问道：“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还没，还在想到底该带那几件衣服，哦，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我就只做自己的了啊，一会儿可别再跟我抢。”
“好。”
安迪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后，开口问道：“今天你想怎么过？”
迪安娜从厨房中探出头，说道：“本来打算想一边刷剧一边整理衣服，然后下午等你接我去机场的。”
“你有什么今天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什么啊？”迪安娜一边打着鸡蛋一边疑惑地问道。
安迪站了起来，慢慢踱步走过来，笑着说道：“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今天是人生的最后一天，为了不留遗憾，你想做些什么？”
“我今天可是要去坐飞机，能不要说些不吉利的话吗？”
“抱歉。”安迪似乎意识道自己说错话，表情变得阴沉了起来，开始反思自己。
迪安娜看到有些失落的他，一边打开火一边问道：“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尽量达成，是吗？”
安迪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对。”
“我能要求几件事？”迪安娜等锅热后，将油倒入锅中。
“嗯……三件吧。”
“诶，太少了吧。算了，那我要求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再能许三个愿望。”迪安娜将打好的鸡蛋倒入锅中，开始翻炒。
“你也太贪心了吧。”
“开个玩笑，”迪安娜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第一件事就是陪我去玩一次蹦极。”
“你明知道我恐高的。”
“那算了。”说着，她将火关上，将鸡蛋倒进盘子里。
“好，我答应！”
迪安娜有些惊奇地转过头看向他，轻声地说道：“你是认真的啊，那第二件事就是做一道米其林级别的菜给我吃。”
“没问题。”
“最后一件事是带我去巴黎。”
“啊？这个……”
“办不到吗？”
“晚上你就要去上海了啊。”
“那又怎么了。”
安迪咬了咬后说道：“好的，没问题！”
说着，他便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迪安娜惊奇地问道：“你要去干嘛啊？”
“学做菜！”
4
安迪闯进了附近的一家米其林两星法餐厅，一下跪倒在了主厨前。
“虽然我的这个请求有些无理，但请您教我一道菜。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的女朋友。我是一个没有本事的男人，没房没车，没钱长得也不帅，但她并不嫌弃我，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期待，所以想在还能为她做点什么的时候，拼尽全力。”
主厨默默地看着他，然后过了一会儿后，摆了摆手让保安将安迪架出去。
“且慢！”
一个西装革履、头戴礼帽的男人走进了厨房，那人正是休谟。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秃顶的男人和一群黑衣保镖。
主厨疑惑地问他：“你是谁？”
“我刚买下了这座餐厅，这是你们原店长的字迹，现在我命令你教这个年轻人做一道菜。”站在一旁的秃顶男人也连连点头。
“不教！”
休谟摆了下手，命令一个手下将一个保险箱放到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一沓沓崭新的欧元。“教了这些是你的了，不教可以换人。”
主厨这才改变了态度，他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前去做准备。
休谟走到安迪面前，将他扶起，有些好奇地说道：“没想到你肯做到这种程度。”
“多谢帮助。”
“不用了，快去学吧，做菜可没那么简单。”
“嗯。”
当安迪带着原材料回到迪安娜的家，做好菜端出来之后。
迪安娜有些惊讶地指着菜问道：“这是什么？”
“山羊奶巴伐露。”
迪安娜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吃了一口。
等了一会儿后，安迪有些紧张地低声问道：“好吃吗？”虽然他每一步都按照主厨的指示去做的，但他也很清楚很多细节上的事情他没法做到跟专业厨师那样。
“嗯……挺好吃的，但感觉也就那样……但总之合格了吧。”
“好，那我们去游乐园吧。”
“啊？现在吗？我的行李箱还没收拾完呢。”
安迪从她的房间中取出一个小型的行李箱，将大行李箱的许多东西都取出放到了椅子上，只带了必用的生活用品和几件换洗衣物到小行李箱里。
“好了！”
“可游乐园那么远，来回一趟应该会赶不上做飞机了吧。”
“来得及！”
说着，他便拉着迪安娜走出了家门。
在楼下，一辆大巴停靠在路边打开了车门，安迪径直走向那个大巴。
但迪安娜却停下来说道：“也不问问去哪的车，你就要上。”
“去游乐场的啊，”安迪转过头对着司机，“对吧，师傅！”
休谟压低了帽檐，大声地说：“是的。”
5
迪安娜看着窗外的景色。
安迪看着迪安娜。
车上的路人在闲聊。
他们两个紧紧握着双手。
在蹦极台上，迪安娜朝安迪说了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便纵身跳了下去。
工作人员走过来，为安迪穿戴装备。
“她说得没错，不用勉强自己哦。”说着，他抬起了头，正是休谟。
“这并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他双脚颤抖着走到楼台的边缘。“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了，这里看的景色的确很美。”
说完，他跳了下去。
之后，他们玩了些别的项目，基本没怎么排队。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乘上了返航的巴士。
时间逐渐逼近黄昏，天变得有些阴沉了。
巴士中路人依旧大多在交谈，但已不似来时那么充满激情。迪安娜逐渐打起了瞌睡，趴在安迪的肩膀上睡着了。安迪一路看着睡梦中的她，直到抵达终点。
随着巴士停靠，迪安娜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有些茫然地问道：“这是哪？”
“走，我带你去巴黎。”说着，他便拉着她的手走下了车。
他们一路跑步来到一家小影院，买了两张文艺爱情片的电影票，走进了片场。偌大的影院中，只有一个人坐着，他仿佛睡着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用帽子盖住了脸。
安迪告诉迪安娜，让她等自己一会儿，便自己跑到那个陌生人旁边。他礼貌而又真诚地请求这位陌生人离开片场。而陌生人却只是露出了狡黠的微笑，摘下帽子，说道：“没认出来吧。”
络腮胡子、啤酒肚以及低廉的衣物。安迪不得不承人他的变装很成功。
休谟离开影院时，对迪安娜轻声说道：“你男朋友是个不错的家伙。”
安迪拉着迪安娜来到幕布前，让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后，他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睁开眼睛吧，我们到巴黎了！”
迪安娜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睛被强光所刺激，但慢慢适应后，她看到幕布上是巴黎铁塔的影子。
原来是安迪在游乐场商店中买到了铁塔的小型模型，然后将它放在放映机的前面所产生的影子
迪安娜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却被安迪用嘴堵上了。
他们拥吻在一起，然后电影结束。
6
“今天过得很开心。”在等待机场大巴的长椅上，迪安娜笑着说道。
“是吗？”
“你是不是有些事瞒着我？”迪安娜突然警觉地问道。
“……”
“没事，你不必说的，”迪安娜释然地笑了一下，“今天已经足够充实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嗯。”
大巴驶进了车站，迪安娜独自起身拉着箱子走上了车。
安迪对她喊道：“要照顾好自己！”
“就只是两天而已，干嘛那么夸张。”迪安娜扭过头去跟他告别。
当大巴走后，休谟坐到了安迪的身边，一如最初时那样。
“我会让我的手下阻止车祸发生，而你也可以继续呆在这个世界，不必回去。”
“那实验呢？”
“管他呢。”
安迪思考了一会儿后，还是摇摇头说道：“算了，还是让这一切结束吧。”
“你确定吗？可能会再也见不到她。”
“我会一直等下去的，而且，即便再怎么逼真，这也是一场梦。趁它还是一个美梦的时候，让它结束吧，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