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姬》第二章：会见与叛国前夜
你妈的！阿普比努！从参谋部的阁楼传来粗暴的辱骂，两个将军扭打在一起，嘴里是不停的诅咒，毫无例外，阿普比努的新杰作就是调动了全首都的军队分散到其它城市去，这招来了其余老将的不满，甚至扬言要联名除籍阿普比努，阿普比努自然为自己做了充足的辩护，并且一再强调首都不需要繁重的预备部队。
很不幸，这并不能引起其余人的共情，正如第一任共和国总理公理派领袖马克西米连.巴贝尔所说：智者终究孤独，唯坚定意志伴存。可阿普比努没有坚定意志，和这些人争执来去最终是费时费力的对牛弹琴，他在军中几乎没什么支持者，谁会支持一个行踪古怪、奇装异服的工兵将军？但在学生和民众那里倒是有他的一位下属颇受欢迎。
“可以了，瞧瞧你们自己！还是共和国的将军吗！阿普比努执行的是我的命令。”
“看在甘斯林元帅的份上，我饶恕你！”
“那我谢谢你这个老军头好吧？你妈的！”
“少争执几句吧，没出动你们那点宝贝坦克算好的了。”
军官团要是分裂了，谁也都别想好，想让人吃瘪就让人吃瘪，到时候别的国家或是黑油里的产物再次向城市进攻那就是兵败如山倒，庞大的步兵军团守在国都里可不行，那些长期没有驻军的城市反而极有可能成为那些亡灵士兵的攻击目标，信件来回中也有表明在一些桥梁上就已经发生过不激烈的交火，如此这样就是内忧外患。
“这样吧，阿普比努，你去找一下你的那个下属拜访一下那位卢梭小姐吧。”
“她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不是，但这个小姑娘和她的同学会可给我们征兵带来不少麻烦。”
一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阿普比努在见到她之前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直到当面遇到之后……这个金卷发的红衣小姑娘似乎天生具有领袖气场一般，顶多十二、三岁却带着学生不停冲击征兵处夺走里面的文件，这让卫兵左右为难，他们不能开枪也不能丢掉那些文件，所以只能挥舞着枪托试图驱逐这些学生。
“保持队列！同学们！我们必须这么做！”真是奇怪，阿普比努打量着这个女孩，两侧的头发外卷成了两个卷心遮盖住了耳朵，只留下后面的头发扎起一个带着红蝴蝶结的小辫子，一顶青年队的圆帽戴在头上，往下打量，原来是找了一个个头高的男孩帮她推着那个拼凑起的'指挥车'，阿普比努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怎么介入其中。
“将军，有新的变化了。”
“是什么？说来听听。”
“征兵处的家伙们投降了，可真有意思。”
投降？！阿普比努接过望远镜，征兵处的士兵被学生们击垮了，他们交出了征兵名额表单换回被抢走的文件，学生们大获全胜高高兴兴的自行分散，“将军，这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征兵处的军官向阿普比努说情，“我对于征兵问题不感兴趣，不过我很清楚甘斯林元帅的意思。”阿普比努带着副官跟在那些学生后面。
赛弗妮的父母对于女儿往往表现出头疼不已的态度，有什么方式能拘束她？没有！其父亲卢梭先生在与阿普比努聊天时经常谈起赛弗妮强烈的领袖气场，不过这种气场伴随不高，如果遭到重创就会弱化，甘斯林元帅与他是朋友所以请来阿普比努来帮个忙，毕竟只有他能够正常的与普通人交流。
给他盗版宣传的大有人在，不过选他来恐怕是元帅让他冷静冷静，算了，先享受一杯茶水吧，卢梭夫人正在花园里带着女孩欣赏花朵，赛弗妮触摸着这些花朵的花瓣，看起来还不错，不知道真和小姑娘聊起来怎么样，“妈妈，我今天遇见了一个新同学。”“相处的好吗？”赛弗妮点头，她收集了几朵花看来是要带给那个新同学的。
卢梭先生宽大仁厚，阿普比努有所耳闻，所幸今天没有带来那些蠢货军官不然他自己恐怕连一分钟都坐不下去，他继续看向窗外，阵风吹拂过那女孩黑色的短裙，她和她的母亲在花园里嬉戏，“外面有说尊夫人是农户出身，我看不像。”“是啊，不过那倒是实话。”卢梭先生喝了一口茶水，昨天的事情又浮现在脑中。
“来谈谈正事吧，我是说元帅派您来的实际目的。”
“就是教孩子嘛，我是不会的，不过我认识一个会点。”
“看来将军没明白我的意思，来吧。”
卢梭先生挪动了一下书柜，里面有一个暗道，两个人伏着身子进去里面是一间狭小的封闭室，阿普比努有些疑惑，这里收录着相当数量的黑油学术研究，阿普比努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文件夹和特殊纸页，是黑色的，上面用白荧光墨水刻印了大量文字与图形，每一页都价值连城，这是共和国无法估价的珍宝。
“您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您曾经的同事也是我的老师，诺曼.克顿杜博士为我留下了这些，作为对公理派的忠诚。”
“那这和甘斯林元帅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卢梭先生刚说完几通门铃声和卢梭夫人的叫声打破了两人的交谈，两人又伏着身子扭动着爬回去，赛弗妮正在和她的新同学站在一块，一个黑血病患者！赛弗妮揉捏着她的手，亲切的把花朵缠到她的头上，像是一个排出来的花环，小女孩没什么恶意但黑血病患者确实有些骇人，阿普比努甚至凑近了看，太阳下无新鲜事但健康的黑血病患者头一次见。
“抱歉惊吓到你们了。”黑血病女孩给所有人鞠了一躬，赛弗妮很喜欢她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布莱克.欧雯，目前居住在博萨弗医生家中和赛弗妮在同一学校学习，这可把卢梭夫人吓个不行，她还是认为黑血病会有什么传染性质，不过赛弗妮不仅不愿意松开反而把欧雯往家中请进，像是要招待她一样。
卢梭夫人十分不情愿的欢迎了一下欧雯，她拿来了一些食物和饮品以及独立的杯子，就算是生活了这么久，人们还是对黑血病有本能的恐惧，这种恐惧曾经引发了一定程度的迫害，所幸警察出面制止了这一切，社会上对黑血病的不科学言论日益减少但影响不低，卢梭夫人相当害怕黑血病传染到自己女儿身上，搞得好像黑血病是能够后天感染一样，实际上是因为对于黑血病的一窍不通把事情搞得不明不白了起来，她远不如自己的女儿勇气与智慧兼并。
欧雯不太愿意说话，只是默默的吃着东西，阿普比努扯了一下卢梭先生的衣角，没有什么事情也就该继续刚才的谈话了，“失陪一下，赛弗妮，好好照顾你的朋友。”他走了，阿普比努跟在他后面夹着一个不知道怎么多出来的公文包，貌似是卢梭先生的，里面装着一支羽毛笔被赛弗妮偷偷抽走，她不想再用笨重的钢笔写字了。
“这是一根羽毛笔吗？看起来还和一般的不一样。”
“当然，不过其实就是贵一点罢了，笔头比较尖就是不能太用力。”
“这样啊，我平日都用钢笔的，帮助博萨弗医生偶尔写写台账。”
“今天的课听懂了吗？”
欧雯点头，语言学对她来说并不难，基础的数学和物理学也能懂一些不过她还要把这些教给伊赫，那所学校只破格收入一个例外学生，欧雯成为了自己弟弟唯一的教师，这样学起来轻松，可以自由自在而不是受拘于一间小教室，赛弗妮平日里虽然对老师态度友善但她私底下并非如此，一些同学也是阳奉阴违，只有布莱克.欧雯算是真正的朋友。
欧雯最开始进入这所学校就引起了赛弗妮的关注，因为黑血病的原因她总是孤独无友，可她待人真诚得到了赛弗妮的好感，卢梭夫人惊讶的从女儿口中听到这一切，看来不错，至少自己的女儿终于交到了一个不错的朋友，欧雯倚在赛弗妮的身上也不会被介意，赛弗妮很清楚欧雯的一些情况。
“待会找车送她回去，我要给博萨弗医生打个电报。”
“先去看看你爸爸在干什么吧，客人来了就直接走开了。”
“不着急，先让欧雯休息一下。”
欧雯的呼吸开始变得微弱随后变得频繁，她上课的时候也会垂息发作，最开始赛弗妮并不清楚这种情况，后来欧雯告诉了她，这一点也就被一并接受了，“我也吃点。”赛弗妮从篮筐里拿了点水果，多是葡萄和粟葚，收音机里播报着一些农业城市的产量，以及海水于今年二月份涨潮，1732年极有可能成为海水沸腾的一年。
很好，海水沸腾，卢梭先生从文件夹里抽出来关于海水的报告，阿普比努手里的文件夹一个比一个多，这些东西全部要拿给甘斯林元帅过目，无一例外，这些黑油报告摇身一变成了政治工具，包括那个所谓隐藏于黑油中的帝政一样，阿普比努严重怀疑共和国政府是否在议会排气管里投放了什么精神药品，让人有些神志不清。
最后一个文件夹，比较特殊，它没有被立刻交到阿普比努手上而是被先用一个盒子装起来，上面印着公理派的标志羽毛笔与麦穗，这样的私下交易竟然没有引起执政派别的警惕实在令人有些怀疑，不过这也是派阿普比努来取件的好处，所有的共和国军人都要优先忠于英弗兰德斯的民主和人民，不管是什么样的政治派别都不能插手军事事物，让一个军官来干这种事情会降低怀疑度。
公理派，也叫马克西米连.弗罗莱联盟，是当今执政派别剑盾派(卢修斯主义)的最大反对派别，公理派奉行第一共和国时期的民主理念，在黑油问题中与一向奉行先军政策的剑盾派争执不休，散落在各地的黑油科学家与公理派成员组合到了一起，除了这些人，黑油科学家已经没有什么政治盟友能够传递他们的声音了。
“有硬币吗？我做个实验。”
“我有两个。”
“拿一个就够了，可以的话最好戳个洞。”
阿普比努掏出了一枚五元面额的硬币交给他，用一根细绳线把硬币串起来投入进一个方盒子的投币口，过了一会又抽出来，硬币完好如初，“成功了，海水可以有效遏制黑油。”“你在家里放了一盒子黑油！”这个特殊储存箱里的黑油被流入了一些海水，黑油的活性大大降低，甚至开始不断凝固出现黑色结晶体。
卢梭先生告知阿普比努不必担心，他已经处理好了这些黑油，海水使它们变得凝固且停止原本的活动规律，这也解释的通黑油为什么不会和海水一并出现，每当临近海水复涨期，黑油就会莫名其妙的枯竭，文件被整齐的塞进了阿普比努的包里，现在就是回到参谋部，把这些东西交给甘斯林元帅。
还有一个插曲，就是关于征兵的事件，卢梭先生只承诺会让赛弗妮就近不要去骚扰他们，不过首都的民众依旧不会认同征兵政策也不会配合，这是事实也是民众抗议征兵的方式，总参谋部只考虑漂亮的人数名单可不行，而且发现黑油士兵的情况也开始明显起来，附近的王政国家开始借此大做文章。
“爸爸！家里的软枕头在哪？我要拿来给朋友垫着。”
“让妈妈拿给你吧，应该在小储物间那里。”
“好了，将军，你该走了，不过这个街道上还是有些特务的，要小心点。”
赛弗妮坐在一个垫子上，欧雯躺在另一个上面，她分享了自己的漫画和书给欧雯，凡是没看过的都拿来给欧雯一览无余，她自己是肯定看不完的，倒不如拿给朋友一起分享，卢梭夫人坐在椅子上休息，她要睡觉，她太累了，至少打扫一天的家务确实是个不小的体力活，卢梭先生不太关注家务，全都交给了他的夫人一手打理。
阿普比努推开房门和卢梭一家做了告别，他拉低了帽檐转身离开，沉默不语的欧雯倒是开口低声对着赛弗妮说了几句，赛弗妮听了之后笑出了声，“笑什么呢，给你处理征兵处那事解决了。”卢梭先生伸了一下腰，他总觉得自己需要看看医生，不管有病没病吃点药让自己安心，“谁叫他们大肆征兵，很多人的父母都被征走了。”赛弗妮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用嘲讽的口吻念了一段：将军们的士兵永远征不完，士兵当将军，将军却不当士兵，最后上了战场的只有一个人。这小姑娘都这么厉害了吗？作为父亲他也不好多说女儿什么。
“我明天要去欧雯家里做客。”
“好啊，反正你待在家里就是和你妈妈在一块。”
“那是因为爸爸你非常无聊，无聊到跟你待着一天几乎不超过四句话。”
阿普比努混入人群中，每个街巷口前都逗留了一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监视人员，但绝对不是什么好状况就是了，阿普比努四处张望希望能叫来一辆计程车，真是不幸运，刚刚走出去没几步自己的皮靴裂开了，如果没有计程车 他就要考虑一双破皮靴走回参谋部了，身体有时候也不舒服，多半是吃坏了肚子。
先生要搭车吗？一个带着帽子的老人指了一下红色的计程车，阿普比努立马就付了钱，让计程车带他去参谋部，这位老人迟钝了一下随后那这车钥匙晃晃悠悠的坐进了驾驶位，阿普比努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捧着厚厚的公文包，计程车司机看了一眼随后指了一下。
“您这是什么贵重物品吗？”
“不能拿上车吗？”
“不是，只是很少看见军官的公文包那么厚。”
计程车磨蹭了许久终于驶入了街道，阿普比努有些担心此人是否会是监视人员，他也不能动枪，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一个人然后表明自己受到威胁，除了大混乱就是暴露自己，司机摇下了车窗点燃了一根烟，车是新车，烟也如此，有些低矮的计程车内两个收纳盒里塞满了报纸和酒水包装。
“阿普比努先生，甘斯林元帅让您来取什么东西。”
司机挪动了一下车内后视镜，两名内务特工坐在车后派盯着他，冷静点，起码要能够对付这些高明的审讯者，他没有编造一个理由而是直接告诉内务特工来取文件 但他没说是什么文件，而是询问这些内务特工的行为，是否受到某一执政派系的指示。
“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卢梭先生是公理派旗下的科学家，作为国家安全部门我们当然要这么做。”那么征兵问题？阿普比努反咬了一口内务特工，因为他们的袖手旁观导致好几本文件被学生拿走。
“共和国公民有反对战争的自由权利，这是写在宣言上的。”
“但没写在宪法和你们的行动指南吧。”
“您这是无意义的拖时间，我们怀疑军队正在插手政治问题，您也不例外。”
内务特工举出了四张照片，将矛头指向这位年老的军事统帅，这更让阿普比努感到不快，内务特工不是黑油学家也不是知识分子，一旦极度顽固的咬定一人那么就绝不可能松嘴，这也是卢修斯主义带来的恶果，“参谋部到了。”“这里不是参谋部，是黑树街。”下车！特工暴跳如雷，把他从车内往外扒出。
“你最好告诉我们，公理派是不是和统帅团有什么联系。”
在一片黑土上，阿普比努用手帕抹去自己伤口上的血，特工们没耐心了，他们要结果并且直接定罪，这些入职前口口声声发誓只负责国内安全的特工们已经完全成为了剑盾派的鹰犬，“我想你们在首都以外的城市抓的人更多。”妈的！特工给了他一拳，连滚带爬的被打进了小河沟，大衣湿透了，阿普比努拽着文件包向特工回击，他站在树林中间说了一句：我不。转头就跑了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好先生们，他果然是疯子，证据留下宣布他叛国！”
直至夜晚，阿普比努跑烂了自己的鞋子，把公文包扔到了甘斯林元帅家门口用力摁了许久门铃，甘斯林把这个疯了的家伙接进家里，他在这里享受他最后的一个舒服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