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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梦与君同13(羡忘)ABO生子避雷be慎入

2023-03-01 16:36 作者:欲归处  | 我要投稿

结界在瞬间崩毁,凤翎一瞬化作一片寻常羽毛,烧毁在炽热的火焰里。 屠戮玄武瞪着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的盯住刚刚死里逃生的凡人,重新陷入了一种恐慌的暴怒,嘶吼着再次向蓝湛发起了进攻。 一个凡人身上,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 “玄武!你冷静下来!”火雀不顾一切的以身拦住他:“看清楚,不是他,他是个凡人!” 蓝湛的确只是个凡人,断不可能有如此强大醇厚的神力,方才那力量的来源是他身上随身带着的荷包,只是普通的荷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 小小的一个木雕,能模糊的看出佛的模样。 玄武愣了一瞬,忽然捏碎了那块小小的木头。 “赤凤……赤凤!” 他早就料到他会走到这一步,宁可出现去超度一个凡人,也不愿现身与他说说清楚。 好一个无量佛尊,善待三界众生,却偏偏对他最残忍。 天帝机敏,看出结界破碎,玄武心神大乱,即刻鸣鼓开战。 “誓将屠戮玄武诛杀于此地!” 蓝湛伏在魏婴怀里,还是有一种喘不上气的错觉,耳畔是屠戮玄武野兽般的嘶吼和兵器相接的声音,睁开眼,视线越过魏婴肩头,看见此刻这里已是一场恶战,四处都是血,每一瞬都有人死亡,觉得好似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浑身都疼,脸上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但到底是腹底的剧痛占了上风,骤然撕扯着拉他回现实,原本无力的搭在魏婴手臂上的手骤然收紧,掐出一片青紫。 “魏婴——” 那是太痛苦的一声呜咽,叫魏婴浑身一阵,猛地觉着一阵湿意 这才瞧见怀里的人下身不知何时流了血,像小溪似的,染红了他的衣摆,甚至染上了他的衣服。 “温情!温情!”魏婴有那么一瞬不知所措,他扯着喉咙十分失态的找这个战场上唯一的医师,抖着手想给蓝湛擦去脸上的血,却又害怕碰了伤口让他更疼。 蓝湛疼的要昏厥,又想到这个孩子才六个月,但好像周围已经变成了战场,一时又慌乱不已,只好去抓魏婴的手。 温情有些狼狈的赶到了,拉过他一只手切了脉,脸色很难看。 “他太虚弱了,又连番受惊,怕是要小产……我们带他先离开这儿,后面的事我尽力。” 魏婴浑身一震。 他最后看了一眼怀里抱着肚子几乎蜷缩成虾子的爱人,咬了咬牙:“那你和温宁尽快带他回去,务必救他一命,若是……”他实在说不出孩子保不住几个字,只得叹了口气:“先救他,不可有误。” …… 温宁化形真身乃是一只忘川兽,飞行速度极快,好在这个山洞距离夷陵不远,一路飞行至城外,也顾不得再探查周遭是不是有人,抱起怀里的人飞奔回府。 蓝湛原本已经晕厥,朦胧间似听到一阵熟悉的哭声,几回费力的可算睁开了眼睛,看见熟悉的床帐,阿箐趴在他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景仪拿着一块温布巾,小心的给他擦拭糊在脸上的血迹,也在掉眼泪。 两个傻子,别哭,别哭了。 他要说的话一开口变成了一阵破碎的呻吟,肚子疼的厉害,他转头咬住枕头一角,抻直了脖子生捱这一阵要了命似的疼痛,迷迷糊糊的就要再昏过去。 “别睡,你不能睡过去!来,把这药喝了。”温情满脸是汗的走过来,半哄半灌的,呛的蓝湛直咳,却也灌不进多少。 “你也别怪我粗鲁了,这药你得喝,只有这样,才能救你和孩子的命!”温情捉住他的手,放在此刻闹腾不已的肚腹上:“你自己摸摸看,你若挺不住喝不下药,这孩子就和你没缘分了。” 蓝湛闷哼一声,唤回了一丝清明,磕磕绊绊的咽下那一大碗药,倒回枕上大口喘气。 温情在他肚子上又按又摸了几下,转头道:“还有戏,你忍着点,我给你下针。” 蓝湛对温情有些害怕,他晓得她不是普通人,对于任何一个凡人来说,是异类,似乎更是上位者,但却是眼下唯一可能救他的人,因而只得颤颤巍巍的说出一个好字,仅剩的一点精力就全部都用来投入抵御无休止的疼痛上了。 府里乱成一团,却没个主心骨,屋里又是个没见过的,显得很年轻的坤泽大夫,游廊里底下趴着几个洒扫的丫鬟,偷偷听里头的动静。 “门口小厮阿乔刚跟我说他看见了,夫人被抱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那衣裳都快瞧不出本色了……” “别是他乱说的吧,那,夫人好好一个人,门都出的少,能得罪什么人?大着肚子的这么待他,那是要下地狱的……” “什么人能有这本事,那青天白日里,就在人眼皮子底下,眨眼功夫人就没了,都说是闹了鬼了……” “家里闹成这样,主君也不见了人影,你们说会不会也……” 温宁自是被姐姐撵了出来,守在门口,听这动静实在凄惨,可几次动用神识也联络不上魏婴,想来那边大约打的正惊险,一时急得跺脚,几个小丫头窃窃私语的一通揣测,更是让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发雪上加霜。 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温宁觉得自己腿都站僵了,骤然听见屋里爆发出一声惨叫,实在过于凄厉,端着清水过来的小丫鬟吓的手一松,一盆水浸湿了他的鞋子。 他忍不住探进一个脑袋:“姐姐,怎么样了?” 温情显然没空搭理他,忍不住腹诽自己怎么有这么一个没眼色的弟弟:“闭嘴,门关好!” 遂,温宁乖乖退出去守门。 “温宁,温宁!”魏婴尚在酣战中无法抽身,勉强分出一缕神识联络温宁:“蓝湛如何?” 温宁想起方才里头的惨叫,肩膀抖了一抖:“姐姐把我赶出来了……不过她说,也有可能能保住孩子……” “我书房花盆的夹层里有个瓷瓶,百年前药神赠了我一颗九转丹,交给温情,能用就让他用。” 魏婴奋力挥剑抵挡屠戮玄武发了疯一般的攻击,神识的联络也断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里的剑断成了两节。 屠戮玄武自天地之初诞生,传言上古神兽不死不伤,也是有可信之处,以二敌千,他们虽说占了上风,可屠戮玄武虽频繁受伤,恢复能力却极强,到底难以压制,反倒是他们稍不留神,就可能被重伤至死。 魏婴扔下被劈断的剑,眼看天帝竟也在打斗中被逼近烘炉,不由得紧紧崩起了脑海中的弦。 屠戮玄武竟还没有放弃天地烘炉,甚至打起了天帝的算盘。 他的脚边倒着一个已经牺牲的天兵,魏婴来不及多想,弯腰拾起那天兵的剑,奋力自背后砍向屠戮玄武。 他本不抱希望能伤了屠戮玄武,只希望能给天帝流出哪怕片刻的转机。 然而不想,屠戮玄武坚固的甲胄上竟生生被劈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屠戮玄武显然吃痛,嘶哑的叫了一声,天帝立刻错身躲开了烘炉火焰,不可思议的看向魏婴手里的剑。 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此时上面的血忽然被净化殆尽,反而像是刚被反复擦拭,亮的刺眼。 屠戮玄武也显然意识到了这把剑略有蹊跷,杀红了眼一般直奔魏婴而来。 魏婴御笛令傀儡拖延住赤尾孔雀,再次启用了阴虎符的力量——于虚空中化出一个分身,而真身则暂时抽离。 当屠戮玄武发觉自己一掌击碎的只是个分身时为时已晚,天帝一九霄箭破空而来,魏婴的真身也从另一侧忽然出现,挥剑砍了过去。 “玄武——” 很难想象一直修炼只有百年的孔雀,是如何在一瞬间挣开傀儡的缠斗,冲向了那个众矢之的的位置。 屠戮玄武被狠狠的撞开,长剑砍断了他艳丽无双的尾羽,金色的箭直中他的心脏。 他也只来得及睁大眼睛再看一眼被推开的玄武,便闭上了眼睛,那散落的尾羽是战争硝烟里血染一般的花,洋洋洒洒的自半空落下。 这一战终以屠戮玄武败逃而迎来了短暂的结束。 魏婴觉着天地似乎静了一瞬,不知听见了谁的叹息。 天界暂且收兵,天帝带走了赤尾孔雀的尸体,那里还残留着它未散尽的神识,燃烧进千机灯里,揭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千年前东海蓬莱还没有沉没,玄武也只是玄武兽,赤金凤凰还未飞升成佛。 凤凰救了险些被淹死的孔雀,孔雀与他们生活在了一起。 凤凰以苍生为己任,一心想要修炼成佛,因而善事他都会做,心怀天下,功德无量,他几乎积年在外游历,惩恶扬善。 玄武也一样。 可孔雀知道,虽然他们做的事一样,可出发点却完全不同,凤凰想要飞升,可玄武却只想陪着他而已。 孔雀爱上了玄武,他知道玄武满心满眼只有凤凰,却无怨无悔。 那时天下太平,其实凤凰能够积德行善的机会不多,飞升也遥不可及,玄武不愿让他如此苦苦奋斗,便绕了歪脑筋。 他想,如果没有机会给凤凰积累功德,他可以为他创造机会。 玄武走上了一条不归的道路,他改头换面在在三界制造灾难和屠杀,世间陷入苦难,凤凰又对他们施以援手,功德积累很快。 玄武很高兴,自以为帮助爱人实现了梦想,只是不想大肆制造灾难和屠杀也让他自己沾染煞气越来越重,终于在凤凰即将飞升时露出了马脚。 可遗憾的是,玄武忠诚炽热,不顾一切的爱,能感动孔雀,却无法感动凤凰。 “我不可能爱上你,玄武,我所修乃无情道。” 这是他留给玄武的最后一句话。 玄武堕入了魔道,被唾骂追杀,到底也没等来最初他幻想的感情,反而是等来了凤凰飞升的消息——他的最后一笔功德,是率领三界,封印了他。 …… 魏婴只身下山,行至山腰,看见了一个略有熟悉的身影。 那是……晓星尘。 几个月前匆匆一别,晓星尘还是老样子,一身素色道袍,背着一把剑,因为看不见路,所以走的极慢。 魏婴走上前唤他。 晓星尘抬起头,辨别了一下声音来源,笑着与他道:“是魏兄吗?好久不见。” 魏婴上下打量着他:“是有些日子,你这天都要黑了,你怎么在这儿?” “只是路过,我打算去暨州城。” “去暨州城,走一日的路也就到了,这山里天一黑容易迷路,寻常人大都会在外面村子留宿一夜,白天上路,怎么你一个目盲之人,反倒是天黑才进山?”魏婴警惕的看着他,手上暗暗的捏紧了陈情:“你的鞋上沾了尸水,可这山里的死人已经被我尽数召唤走了,你没可能再碰上别的肉身尚在腐烂流尸水的走尸——一个普通的凡人修士绝无可能进入天界的战场,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方才看见晓星尘的一瞬就起了疑,这个人出现的所有时机都太巧合了,每每都与屠戮玄武有关,况且上次他与晓星尘并肩而战,屠戮玄武对气味如此敏感,能觉察到他刻意隐藏过的气息,又怎会不知还有一个凡人,必定要追杀,这样的情况下,他竟能杀出重围全身而退救下自己 原本就十分不合理。 只是近来事情实在太多,便疏漏了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凡人。 晓星尘缓缓抬头,嘴角仍有笑意,丝毫不慌乱被识破的谎言。 “吾之过错,终是要由吾来偿还。” 赤金色的羽翼骤然展开,一瞬间日月光辉如此黯然失色。 魏婴愣了一下,瞳孔紧缩,骤然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他膝头一弯,深深躬下脊背,至以最高的尊敬:“冥界……稷主魏婴,叩拜无量佛尊!” 晓星尘一时没说话,魏婴又将身子压低了一些:“谢过您对吾妻出手相救。” “我也非是恩德于他,只是他命中不该有此劫数,是吾之过错,才将他卷入此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晓星尘低头看着他的大礼,躬身将他拉起来,脸上带着无尽的愧色:“因我一念之差,未能完全了去那点尘缘,为三界太荒带来如此大劫,我已不配再受诸神敬仰。” 神道之人大都修炼无情道,舍小爱,怀大爱,他总以为自己毕生的使命便是兼济天下,却不想碰上了玄武的深情。 他此生过错,都在于低估了这份情谊。 许是赤凤自身从不动情,便也不大懂情字的执着,因而也没能及时帮助玄武切断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由着他不断为这份感情投入,越投入越难以割舍,越割舍不去便越忘我投入,终成大错。 “我知道他为祸世间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而他已经堕入魔道,我也只有为了太荒和平,联合三界将他镇压。却不想这就是我最后一笔功德,我从此飞升,而他却永世压在九桦山下,我深感歉疚,一念之差,在他的封印里留出了缝隙,本意原是想待缝隙出现,我已飞升数百年,他也应该已经放下执念,我想给他一条生路,却不想他仍惦念当年的辜负,不肯重来,终酿此祸,是吾之过错。” “玄武乃不死之身,为今之计,也只有将他再次镇压,他失了我的凤翎庇佑,必将回归出生之地不夜天,他此次元气大伤,短期内必定蛰伏,再有几月,不夜天血潭化开,玄武采补之时,也正是其虚脱之际,你与天帝,当助我重启昔年归元大阵。” “是,吾等必尽心尽力。” 魏婴回到家已是深夜。 他疲倦的很,浑身的伤疼的像要散架,于是坐在院子里的水池边上歇了口气,才把目光转向蓝湛的屋子。 大抵是休息了,只有很暗的烛光在跳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温情倚门看着他,片刻,怕屋里进了风,又赶紧关上了,到池子边和他并肩坐着。 “我听温宁传讯给我,说你为保住他和孩子,费了不少力气,谢谢你。”魏婴有气无力的朝她笑了一下。 “我虽不喜凡人,可他到底是要为我冥族生下少主的。” 温情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伤药来,冥族也没什么冷的热的,便就地拨开他的一半衣服上药,借着月光,能看见对方身上一层隐隐可见的鳞甲。 大概是调动阴虎符,灵力耗损过大,即使化形,也无法再完全隐藏原型的部分特征。 伤药刺激着伤口,魏婴忍不住嘶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她,额头冒出一对角。 他以为温情大概率是要骂他了,说起来他虽为冥界之主,温情却一点没有下属的样子,待他跟待温宁一个样,动辄责骂,牙尖嘴利毫不留情,他有时候义愤填膺,可有时候又非常习惯。 但温情这次没骂他,反倒是给他注了些灵力,让那对很明显的角缩回去。 “他昏迷着,可能要两三天才能醒,这次大概真的吓坏了。”温情说:“孩子是保住了,可他的情况,可能不算好。” 魏婴愣怔了一下,很快整理了一下衣服。 借着床头的一盏暗灯,他看见了蓝湛睡在床上。 他一直很清瘦,怎么都养不胖,如今更是憔悴的在被子里很小一团,只有高高耸立的肚子相当有存在感。 在山洞里的时候太过混乱,蓝湛身上的伤和血也多,他一直抱着肚子喊疼,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一下子竟没注意到,蓝湛身上有许多灼伤,尤其是左脸伤了一大片,现在擦去了灰尘和血,在白皙的皮肤上一片血肉模糊,十分突兀。 “烘炉之火实在和别的不一样,我试过毕生所学,只能保住他的性命,没法去掉伤痕。” 温情用一种很轻缓的语气慢慢的说,企图能让这件事听起来不那么糟糕。 魏婴眼圈发红,他抬了抬手,想像平时一样摸摸他的脸,可是无从下手,那烧伤怎么看都刺眼,只好改成碰了碰他的头发。 “我没保护好他,是我的错。” 这个时候大概说什么都没用,温情沉默了一会儿,看见魏婴额头上的角又冒了出来,轻叹了口气:“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这边我守着,一定会看好他。” 魏婴张了张口,原是要说自己在这儿守着,蓦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露出来的一截手臂上泛着冷光的鳞甲,终于苦笑了一声。 他如何还能这副半人半兽的样子守在这儿呢?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蓝湛,如何解释自己让他遭遇的这一切。蓝湛碰到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他经历这样事,是他把一个凡人无法负担的灾难带给了他。 “总是这样……我明明很爱他,却无法按照预想的那样给他幸福,反而一次次给他痛苦。” “蓝湛,我是从哪里,又做错了?” 那样茫然而痛苦的提问,终于也是无人回答。 蓝湛在梦里,度过了他在故乡姑苏的最后一个冬天。 蓝曦臣死在霖城,路途遥远,终究也无法回归故乡,只能葬在当地,两人为他守了头七,便启程回乡。 原本是三个人的来路,最后变成了两个人的归途。 蓝氏医馆关了门,蓝家也挂了白绸,蓝曦臣生前对许多人都有恩惠,他死后来吊唁的人也多,即使两人路上走了近两个月,也还是有一些人登门悼念。 已近年关,可谁也没心思过年,蓝湛和蓝启仁都大病了一场,这个原本和和睦睦的家忽然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魏无羡那段时间也很在迷茫里难以走出,因为原本依照大祭司算得的天机,蓝曦臣会是那个助他破除禁制的人,可如今他已经死了,可他身上的禁制仍然纹丝未动。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蓝湛大半个月没有踏出房门一步,起先是在病中,现下其实也见好,只是提不起心力,他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这么些年,他每天的生活,除了照顾蓝曦臣的琐事,就是倒腾医馆的药材,如今蓝曦臣走了,医馆也关了,他看着外头飘的雪,心里头除了茫然再也想不起其他来。 忽然有人叩他的门,蓝湛回了神去开门,见是蓝启仁院子里的人来,说蓝启仁要见他。 蓝湛愣怔了一下。 他从霖城回来,就想去蓝启仁那里请罪,可蓝启仁万年痛失爱子,也病了一段时日,随他怎么跪,就是不肯见他一面。 “……老爷的心绪好了许多,就说,见见你。”来报的老管事道。 蓝湛应下,抓紧换了一身衣服,抬头看见了铜镜里的自己——脸色不大好,即使梳好了头发,还是像没有精神,显得非常落拓的模样。 他搓了搓脸,搓出了一点红润。 蓝启仁的屋里充斥着浓烈的药味,蓝湛推门进来,就听见他压着嗓子低咳,也听见了开门声,蓝启仁从里面走出来。 经历了一场重大打击,他忽然老了许多,本来半白的头发现下几乎全白了,眉眼间的沧桑和疲惫挡也挡不住。 “……忘机……见过叔父。” 蓝启仁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先叹了口气。 蓝湛在来时就知道一定会受到责备,这当然是他应得的。 但不同于多年前,蓝启仁并没有说什么重话,反而先细细打量了他。 “……坐。”他说:“我听闻你也病了些时日,这两日终于见好了。” “忘机,你八岁,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当年心疼你年幼无人照顾,想着不过多一口人吃饭,若能免你受罪,是件再好不过多事儿了,可我心里也清楚,自打曦臣的腿伤了,我待你……不算好,总觉着,我要是原谅了你,多对不住曦臣。” 蓝湛一怔,心底里掀起一阵酸楚:蓝启仁待他,其实不能说不好。原本蓝启仁出于好心才善待他,不想最后却害了亲生子,若他肯,自可以在这漫长日子里找到好些细碎的功夫折腾他,只要他这个主人默许家里的下人也自能欺他,那事散播出去,也足以毁了一个坤泽的一生,试问哪样不痛快?可偏偏这么些年,除了不愿同他多说软话,他在蓝家吃穿用度从来够用,家里外头一句闲话都没有,绝不是蓝曦臣一己之力能袒护出的境地。 “叔父……待忘机很好,忘机永世不忘。” 蓝启仁愣怔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可是要是重来一次,要是我知道今日之境,我不会再把你带回家来。” 话至伤心处,年迈的老人眼睛又蒙上了一层泪花,他看着蓝湛憔悴不堪的脸上挂着难堪和歉疚,转过头去,狠下心来:“我老了,活在旧事里出不去,你还年轻,这两日收拾了东西,就离开这里吧,往后好自为之,莫往后看了。” 蓝湛忽然想起,多年前蓝启仁第一次把他带回家,是个温暖的春天,院子里的梨花开的很好,风一吹,落下的花瓣像雪一样。 现在真的下雪了。 “忘机……叩拜叔父大恩,自此拜别叔父,还望叔父珍重。” 蓝启仁没有看他,但他还是认真的跪下拜了三拜。 魏无羡端着饭菜进屋时,发现蓝湛不见了。听人说被蓝启仁叫了去,忙去找,后又说叔侄俩说话也不过半柱香,心道不妙,急得满宅子的跑了一圈,回来才发现蓝湛不知何时已经自己回来了。 他松了口气。 蓝湛坐在床边,躬着背脊,动作很慢的叠着一件棉衣,听见他的脚步声也没有动,仿佛一座无声的,机械运动的木偶。 “我听他们说父亲方才叫你,跟你说什么了?”魏无羡道:“过来,今天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 蓝湛充耳不闻,魏无羡皱了皱眉,又起身走过来:“他又责骂你了?” 蓝湛仍是沉默不语。 魏无羡拧眉,与之僵持片刻,暂时放弃了对话——他也算是习惯了蓝湛不说话,印象里从蓝曦臣死后,蓝湛就不大说话了。 “不想说算了,这些杂活儿你现在倒腾它做什么?先吃饭,不然冷的很……” 他边说,边摸了摸蓝湛的脸,真的冰凉。 蓝湛别过头回避他的动作,看着桌上的清淡吃食,坐下来嚼了几口,忽然道:“这么长时间了,全是味道淡淡的菜。” 这听起来就是句闲聊一般的话,魏无羡有点受宠若惊,他都忘了上次和蓝湛心平气和的聊闲是什么时候了。 “谁让你一直不是大病就是小病,都说要给你清淡饮食,只能弄这些。”他笑:“吃腻了吧?” 蓝湛点了点头:“隔壁镇上的登仙酒楼,我很久以前去过一次,也是冬天,有那种辣子煨着的腊肉,笋干的,底下会有个炭炉,吃了腊肉,里面再煮些豆腐,配上他家的梅香酒,肉香酒甘,很痛快。可惜这个时候,人家也要过年呢。” 魏无羡见他少有嘴馋的时候,加上他知道自己没救蓝曦臣,大抵蓝湛还是心有埋怨的,因而有心讨好:“隔壁镇子,一来一回半天也够用吧。” “这样,我明日一早就去,怎么也求他们家大厨给我弄一份,明天中午我们就吃这个,如何?” 蓝湛眨眨眼,竟然破天荒的勾起了嘴角:“行啊,我相信你对人死缠烂打的本事。” 隔天,魏无羡真的起了个大早,裹着清晨的寒气,但脚步仍然十分欢快。 蓝湛站在角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转身回到了屋里,从柜子里拿出昨晚就收拾好的包裹,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很少的盘缠,趁着安静的清晨,避开在门口扫雪的小厮,悄无声息的出门了。 他去隔壁街上敲人家的门,朝着一脸惺忪睡意的男人很浅的笑:“对不住您,大过年的吵着您,我想买一匹马。” 卖马的男人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抬眼打量这个大过年的清早来买马的奇怪坤泽,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进去。 他的妻子也倚着门框,嘴里咕哝:“坤泽会骑马的可真不多,这大过年的,怎么还出远门呐……” 蓝湛最后选了一匹白色的,脑门上带着一小片红棕毛发的马,牵着走出马厩,那倚着门的妇人拿着一对厚实的兔毛护膝塞给他。 妇人显然不大会说话,只道:“这天冷,雪要下好几天。” 她目送着那白色的马和少年白色的衣裳渐渐融进雪里不见了,打了个哈欠,又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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