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格小说（亡者行军）——第十八章
天开始下雨了。硕大冰冷的水滴从冈瑟·索伦森的脸颊上飞溅下来，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他站在这里，被他排里的其他人围在中间，已经很久了。为了重新集中注意力，他训练用枪瞄准前面岩壁上选定的点。他已经准备好履行他的职责。
那天早上，他领到了激光枪：克里格卢修斯型的变种，比当地PDF的型号更强大，但也更贪婪地消耗能量。冈瑟被警告说，他的三个能量包每个都只能发射25次。然而，他最担心的是，他还没有机会使用这种新武器，感受一下。
他记得这把激光枪是从克里格103团借来的，他们正等着它归还。“当你知道你的死期到了，”军需官说，“当你盯着高斯分离枪的枪管时，你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枪扔得离你越远越好。”
没有足够的载具来运送每个人，所以近两千名士兵沿着通往城市的道路，从太空港的山丘上行进。他们的路线两旁都是难民，有些人在为他们欢呼，有些人则近乎狂热，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穿着不合身的制服、没有经验的人身上。
冈瑟从那些顽固的抱怨者那里听到了一些抱怨，说他们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准备。然而，他昨晚睡得很香，没做什么梦，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休息的时间对他来说，思考是不受欢迎的。
这座城市的西部边缘被堆积如山的瓦砾所阻挡，和它曾经的城墙一样高。在这之前，已经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整个上午都有士兵涌入其中。冈瑟对从北方和南方赶来的死亡军团士兵的精确性表示钦佩，他们的纪律性让他自己的部队相形见绌。他选择不质疑PDF士兵在前线队伍中不成比例的部署。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今天。即使在训练的早期阶段，冈瑟也曾设想过一次大胆的营救任务，在死灵们向他开出几枪之前，把阿雷克斯从死灵手中抢过来。由于科斯特林政委的队伍没有带他就走了，而且据说已经失去了声讯联系，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些期望。
冈瑟被告知，帝国军队的人数超过敌人，因此如果他能杀死一个死灵，他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对他的要求似乎并不高。 有了卢修斯锻造的激光枪在手，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两架飞行器一直在上面盘旋，远远地停留在死灵的射击范围之外。现在，他们离开了，回到了太空港，一个PDF中尉从冈瑟身后叫道：“就是这里了，M排。他们来了。前排，跪下! ”同样的命令也传到了他的左右两边，三百名士兵放下并举起了他们的武器。冈瑟也举起了他的武器，尽管在他前面有四排，他知道找到一个明确目标前还需要一段时间。
“记住你的训练，”中尉指示道。“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阵地。 那些有能力的人，把你们的枪调成全自动，给我狠狠的打那些食尸鬼。当一个死灵倒下，继续向它射击。我收到了来自总督的消息；他对我们所做的牺牲表示感谢，并愿神皇保佑我们所以有人。”
几乎就在他说完话的同时，岩石堆就在远处收到一连串沉重的撞击而颤抖起来。从帝国编队的后方传来死亡军团自己的大炮的呼应声，撼地者的炮弹飞过摇摇欲坠的街垒，盲目地期待着找到街垒外的目标。
敌人没有等着被屠杀。死灵鬼魂从岩石中涌出，穿过前面两个PDF队列的激光射击，结结实实地冲了过来。他们已经听说了这些恐怖东西的简报，并尽可能地做好了准备。然而，现实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还是太沉重了，新兵和老兵都试图逃跑，但却被身后人群所阻挡。在冈瑟的左边，N排的很大一部分人被他们中间的那些懦夫压垮了。
听到身后传来更多的枪声，他瞥了一眼，发现死灵披着人皮的食尸鬼已经在死亡军团的队伍中心。当然，卫兵们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伏击，在它们的利爪能够发挥作用之前，就已经把攻击者轰倒在地。冈瑟回忆起他与这些食尸鬼的第一次相遇，在一个早已逝去的夜晚，另一种生活。他记得当时他是多么害怕它们，但现在他感到的只是憎恨。
在他面前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那些逃兵们已经被他们的中士的刺耳的尖叫声所唤醒，或者只是意识到他们无法撤退，所以最好自卫。空气中闪烁着格栅般的光束，但死灵鬼魂却轻松地在其中翱翔，当它们中的一个被击中时，似乎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幸运的是，死亡军团的掷弹兵处于狙击位置，小堆的瓦砾使他们可以从挡在他们面前的士兵头上射击。他们的热熔枪发出嘶嘶声，虽然有些鬼魂在爆炸中毫发无损，但更多的鬼魂被摧毁了。然而，幸存者们仍然不依不饶，在几十个人中穿梭，在冈瑟意识到之前，他前面的队伍已经跪下了，是时候让他站出来了。
他的克里格枪没有全自动设置。军需官告诉他：“用这把枪瞄准一个目标就够了。没有必要浪费。”当然，在这个等式中，他一直认为持枪人的眼睛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冈瑟的前两枪无望地走偏了。他的第三枪离他设想的路线更近了，第四和第五枪更近了，但他正在失去宝贵的时间。一只死灵忽然冲到他面前，冈瑟认为它是冲着他来的，但没能及时瞄准，结果却落到了他面前跪着的士兵身上。
这名士兵挥舞着他的激光枪，试图把袭击者打跑，幽灵确实被打跑了，但它带走了受害者的脸。这名士兵举起双手，但却被自己的触觉吓了一跳，向后倒在冈瑟身上，在一个可怕的时刻，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士兵的眼睛里充满了原始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在血肉模糊的裸露肌肉下，他的眼睛显得苍白。 冈瑟感觉到一股怒火，向逃跑的鬼魂方向发动了报复性的连发。
他的最后两道光束都击中了目标，当它们穿过无形的目标时，他简直沮丧地哭了起来。
他的中尉又吼了一声，冈瑟带着一种麻木的不相信，辨认出给自己的队伍也就是新的前列队伍的命令，让他跪下。他的时间快到了，他还没有完成他的单次杀戮，这是他现在能希望的最好结果。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为了这个目标而死去的士兵，不敢考虑这对这场战争的结果可能意味着什么。
冈瑟的新手团今天上午接受了两次演讲。第二次是布劳恩上校在总督的陪同下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讲，是关于荣誉和对帝皇的奉献。然而，克里格的教官们先到了那里，发表了一篇关于死亡的演讲，即使在那时，冈瑟也知道他们中谁更诚实。
一个鬼魂向他扑来，他专注于瞄准，让这个可恶的幽灵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大，不让它影响自己。 一枚瞄准精确的射击。 刺进了它一个眼眶，熄灭了里面的绿光，让这个生物无助的旋转着栽了下去。冈瑟的一血，如果只是比喻这些不流血的恐惧的话。这是他的第一次明确的击杀。
如果没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如果他没有惊恐地低下头看着那个没有脸的士兵哀求的眼睛，他本可以在那一刻跳起来欢呼，本可以面带微笑地死去，尽管他一定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但他依然活着。冈瑟一部分原来的自我，他的同情心在体内涌动，他几乎给了这个人他明显想要的东西，一束激光穿透大脑的怜悯，但他脑海里一个克里格教官的声音责备他把目光从敌人身上移开，以及不要浪费弹药。
至少在这第一点上，那个幽灵般的声音是有道理的。
岩石路障的中间部分被炸毁，顶部坍塌到裂隙中，并不断下滑。一股坚实的碎石流向冈瑟的方向，意外的埋葬了他死去的战友，同时也威胁着他。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正趴在地上，头很痛，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试图把自己撑起来，一滴血溅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想，一定是被岩石的碎片划伤了，一时间失去知觉。他想象的了那么多今天陨落的方式……不是这种，他想。他用手和膝盖撑起身子，当枪声点燃了他头顶的空气，他又倒下了。
他试探性地抬起头，透过现在已经变成绵密细雨的模糊视线，他看到了它们。第一次，他确切地看到了帝国军队在希罗尼穆斯西塔上所面临的情况。
当然，冈瑟以前也遇到过那些尸体一样的步兵，他们的数量少得可怜。现在它们成百上千地朝他走来，看到他们一模一样的、没有表情的骷髅脸，他的心几乎停止挑动。他们的长管枪向帝国军队射出一束又一束的绿色闪电；闪电击中的地方，好人都化为灰烬。但这些步兵还不是最糟糕的。
排在他们后面的是体型更大的骷髅，有更大的双管枪，在步兵的头顶上喷出翡翠色的能量流——而在这些怪物的侧面，是似乎已经像鬼魂一样被屠杀的死灵，他们的下半身被切除，上半身被融合到重装甲的飞行掠夺者身上。他们的右臂被笨重的高斯炮所取代，他们头骨的右侧是瞄准鸟卜仪。
支撑这支噩梦般的军队的是死灵坦克。冈瑟的教官曾提到过这些坦克，以及它们所能造成的伤害。它们呈金字塔形，由一种深绿色的金属制成——冈瑟听说，这种金属和死灵本身一样，几乎修复任何伤口——它们悬停在离地面几米的地方。它们的侧面印有金色的亵渎符号，绿色的闪电在其封闭的炮塔内闪耀。它们带着武器，目前还算安静，但冈瑟本能地知道，在那些枪支进入他的射击范围之前，他想去别的地方。
然而现在，他被困于原地，在他身后张牙舞爪的食尸鬼和前面步兵闪电般的武器之间，一时间，他看不到任何希望。死灵是不可阻挡的。他没有考虑克里格死亡军团。
大部分克里格士兵的装备并不比冈瑟和他的许多战友更好。 不同的是，他们知道如何使用他们的武器以达到最大的效果。 他们表现出完美的团队合作，一队卫兵一次集中火力攻击同一个敌人，直到它倒下为止——而且兵团的重武器也开始发挥其作用。死灵离撼地者太近了，撼地者无法用他们的大炮进行攻击，但较小的梅杜莎却弥补了这一缺陷，它们吐出的每一发炮弹都会吞噬掉迎面而来的敌军。
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落在冈瑟身边的地上，把自己半埋了起来。一秒钟后，他被燃烧的金属碎片击中，他意识到第一个东西并不像他最初担心的那样是一枚炮弹，而是一个死灵头骨。 他惊恐地从怪物的残骸下面爬出来，发现它们在瓦砾上爬行、滑动，把自己拼凑起来。绿光在头骨的眼窝里亮了起来，冈瑟想起了他的枪。他把枪管塞进死灵的右眼，扣动了扳机。
他的第二次击杀没有第一次那么刺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冈瑟无法将目光从那个金属头骨上移开，他担心一旦他转身，它的眼睛就会再次焕发出活力。他的头脑开始清醒了，足以让他怀疑为什么他还没有死。死灵忽略了他，但他知道一旦他再次开始向它们开火，这种情况就会被打破。
他用手肘把自己向后推，滚到一个瓦砾堆后面。这样就可以躲避前面的死灵了；那些在后面的，他只能祈祷它们的视线向前看。他在土丘上为枪管清理出一个小洞，用它来稳定瞄准。
克里格士兵正一对一地逼近死灵步兵，不让它们使用枪。 毫无疑问，这导致了勇敢的士兵的死亡，如果不是死于他选择的对手之手，就是死于仍然在战场上盘旋的剩余鬼魂。然而，每一个倒下的克里格士兵都会被另一个取代，而被激光和偶尔的热熔爆炸击中后无法还击的死灵，正以更快的速度倒下。
然后，第一辆死灵坦克加入了战场，它的炮塔上射出的闪电在帝国的防御上炸出了巨大的缺口。美杜莎围攻它，一连串偶然的直接命中将这艘漂浮的无畏舰炸得粉碎。它掉到地上，墨绿色的外壳下袅袅升起烟雾，但更多像它一样的载具已经在向前推进。
冈瑟继续射击，瞄准死灵步兵，因为他知道他的激光枪可以有效地对付他们，计算自己射击的次数，直到达到25次，然后更换他的能量包，再次射击。他击中了好几次，但只有一个目标倒下了，而且这个目标在几秒钟内又站了起来。突然，他一直在射击的那群死灵被一枚美杜莎炮弹消灭了，他想知道他在这里有什么用，他有什么区别。他知道死亡军团士兵，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就像大自然的力量，一波又一波地涌向他们的敌人，像潮水冲向崖壁一样。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只为美杜莎争取了几秒钟来重新装弹，然而那些戴着骷髅面具的士兵仍然不断地冲向敌人，侵蚀着那片崖壁。
死灵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战术。冈瑟意识到，他们一直把精力集中在克里格防线的一个点上，而现在他们突然从那里突破。十几把高斯枪齐齐开火，绿色的能量在美杜莎周围闪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把装甲从框架上剥离下来，就好像骨头上的肉一样。与此同时，两辆死灵坦克挤进了死亡军团的队伍，它们的多管炮发射出巨大的电弧，可以一次击倒五个人。当帝国军队陷入混乱，想要在这一最新的威胁面前重新集结时，一群装着滑翔翼的死灵从他们的头顶上俯冲过来，迅速解决了第二辆美杜莎。
接着冈瑟听到他身后传来了新的声音，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在一瞬间，局势再次逆转。
克里格死亡骑兵从两个方向涌来，向被包抄的死灵发起进攻，他们到来的速度让死灵大吃一惊。骑兵的长矛上装有炸药，其威力足以将一个死灵步兵炸得四分五裂。死灵的反应是瞄准了骑兵的坐骑，它们不知道这些马不是普通的马。它们和死亡军团本身一样，是在克里格的地下巢都中培育出来的，经过生物雕琢以适应其表面环境。它们被赋予了皮下装甲和药物注射系统，使它们保持兴奋和攻击性，并对除最严重的疼痛外的所有情况免疫。
当然，他们仍然不是绿色闪电的对手，但他们的攻击是如此的猛烈，如此的狂热，以至于很少有死灵有机会在被无情的马蹄撞飞和践踏之前拿起枪。相比之下，熟练的骑手们瞄准他们的长矛，并用激光手枪射击，尽管他们的坐骑在摇晃和后仰，但却有着不可思议的精确度。它们戴着防毒面具的脸从头盔下探出，给人的印象是这种骑术对它们来说毫不费力，它们骄傲地挥舞着骷髅头饰的吊坠。
稍作喘息后，梅杜莎再次咆哮起来，又有两辆死灵坦克被烧毁了。热熔枪的狙击手们已经干掉了大部分剩余的鬼魂和一些装备滑翔翼的敌人，甚至冈瑟也分配了另一名步兵作为目标，因为它把枪口对准了一名骑兵兵长。军需官们上前为倒下的士兵包扎，甚至一些身负重伤的士兵也站了起来，像死灵一样，再次战斗。
一个克里格排已经压制住了一小队步兵，但是，当冈瑟想要开枪的时候，被围困的死灵集体消失了。他想知道，是这样吗？ 终于结束了吗？他的其他感官告诉自己，还没有。在寻找一个新的目标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辆盘旋的坦克上，当时它在喷出一串闪闪发光的增援部队。他想知道，是新的死灵，还是旧的死灵被修复了？不管怎么说，这场战斗还远未结束。
冈瑟的第三个能量包已经用尽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接到的命令是找到一个军需官，要求提供更多的弹药，但一个PDF战友的尸体——他意识到是他的前中士——就在附近，躺在军需官们无法接近的地方。尸体上有爪痕，但完好无损，仍然握着激光枪。他必须突破掩体才能接近它，但他有什么选择呢？
反正他今天会死。
在过去的几周里，他已经被这样告知过无数次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他现在意识到，在战场的喧嚣和恶臭中，他是一个任由周围破坏性力量摆布的棋子，他根本就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他心中的一部分曾坚持新闻片中的战争形象，曾希望能克服不利的因素，回到沉浸在荣耀中的太空港。毕竟，他是更有前途的受训者之一。
他现在明白了，在这样一场战争的前线，再多的训练也不能保证生存，也很难提高胜率。生存并不是看到高斯光束来袭的问题，也不是躲避爆炸的问题，因为这两件事在人类看来都是不可能的。生存是站在正确位置的问题，不是向前或向左一点点，不是作你旁边的人。这是一个机会的问题，盲目的机会，也是帝皇的心血来潮的问题。通过理解这一点，冈瑟觉得他终于能摆脱自己最后的恐惧。
他将会死去，如果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或者下一周。这很可能发生在眨眼之间，而他却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他能在这短时间里完成多少事情。
他再也无法想象阿雷克斯的脸了。他一直在为她做这件事，只为她，但在某个时刻，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已经放弃了他们再次在一起的希望。冈瑟认为，这样做更好。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她所爱的那个人，也是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也许，有一天，她会再次听到他的名字，甚至去看他的坟墓，如果他有坟墓的话，并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也许她会被告知冈瑟如何为她而战，为她而死。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打算让她为自己感到骄傲。他尽可能地判断出所有的目光都在别处，于是他跑向中士的尸体，躺在尸体的旁边，把它的激光枪换成自己的。然后，他效仿死亡军团的士兵，现在他觉得与他们的纽带比他梦中还要紧密，他向敌人冲去。
是的，冈瑟·索伦森今天会死。
但他还没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