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林嫂”周围的人与社会生存环境——从“我”的视角梳理《彷徨 祝福》小说
“我”(识字的、出门人、见识多)在旧历年底的一个晚上回到故乡鲁镇(文中并没有介绍我为什么要回鲁镇),因已没有家,借住鲁四老爷家。
鲁四老爷比先前并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
我们见面寒暄,他说我胖了,我们谈话总不投机,后他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书房。
第二天、第三天我出去看本家和朋友,他们也都没有什么大改变,单是老了些,家中却一律忙:大冷的冬天,女人们用心细细的洗“福礼”,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拜的却只限于男人,年年如此,家家如此(也是没有改变的意思)。
我百无聊赖,打算明天离开鲁镇,因为昨天下午,我在河边遇见了祥林嫂,使我不能继续安心住在鲁镇。我这回在鲁镇所见的人们中,改变之大,可以说无过于她的了。我见他朝我走来,我就站住,预备她来讨钱。我万料不到她却说:“你回来了?这正好。你是识字的,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我正要问你一件事——一个人死了之后,究竟有没有魂灵的?那么,也就有地狱了?那么,死掉的一家的人,都能见面的?”
我诧异的站着,我很悚然,一见她的眼盯着我的,背上也就遭了芒刺一般,比在学校里遇到不及预防的临时考,教师又偏是站在身旁的时候,惶急得多了。对于魂灵的有无,我自己是向来毫不介意的;但在此刻,怎样回答她好呢?我在极短的踌蹰中,想,这里的人照例相信鬼,然而她,却疑惑了,——或者不如说希望:希望其有,又希望其无······。人何必增添末路的人的苦恼,为她起见,不如说有罢。
我于是吞吞吐吐的说:“我想也许有吧。”又听到地狱,我很吃惊,只得支梧着,这时我已知道自己也还是完全一个愚人,什么踌蹰,什么计画,都挡不住三句问。我即刻胆怯起来了,便想全翻过先前的话来,“其实,究竟有没有魂灵,我也说不清楚(这里是“我”本身的自我反思)。”
我乘她不再紧接着问,迈开步便走,匆匆的逃回四叔家中,心里很觉得不安逸。自己想,我这答话怕于她有些危险······然而会不会含有别的什么意思呢?——或者是有了什么豫感了?倘有别的意思,又因此发生别的事,则我的答话委实该负若干的责任(这里反思鲁四婶子、柳妈及鲁镇大家对祥林嫂说的话)········但随后也就自笑,觉得偶尔的事,本没有什么深意义,而我偏要细细推敲正无怪教育家要说是生着神经病(这里反思:在什么情况下,什么环境,什么思想状态,一个人的话、态度、表情、语言或行为等会对另外一个人有致命的影响,或者说有一生的影响);而况明明说过“说不清”,已经推翻了答话的全局,即使发生什么事,于我也毫无关系了(一个人怎么摆脱自我的道德负罪感,走出自我无解的循环)。
但是我总觉得不安,过了一夜,也仍然时时记忆起来,仿佛怀着什么不祥的预感;在阴沉的雪天里,在无聊的书房里,这不安愈加强烈了。 傍晚,我竟听到有些人聚在室内谈话,仿佛议论什么事似的,但不一会,说话声也就止了,只有四叔且走且高声的说:“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
我先是诧异,接着是很不安,似乎这话于我有关系。短工简捷、淡然的说:祥林嫂死了,说不清是昨天夜里,还是今天 ,说她还不是穷死的。然而我的惊慌却不过暂时的事,随着就觉得要来的的事,已经过去,并不必仰仗我自己的“说不清”和他之所谓“穷死的”的宽慰,心地已经渐渐轻松;不过偶然之间,还似乎有些负疚。
冬季日短,又是雪天,夜色早已笼罩了全市镇。人们都在灯下匆忙,但窗外很寂静。我独坐在发出黄光的油菜灯下,想,这百无聊赖的祥林嫂, 被人们弃在尘芥堆中的,看得厌倦了的陈旧的玩物······然而先前所见所闻的她的半生事迹的断片,至此也联成一片了。
大家都叫她祥林嫂,没人问她姓什么——于是祥林嫂的事件便告终结,不久也就忘却了。——从此以后,四婶也就不再提起祥林嫂——大家仍然叫她祥林嫂——成为乞丐——死了。
我给那些因为在近旁而极响的爆竹声惊醒,看见豆一般大的黄色灯火光······我在这繁响的拥抱中,也懒散而且舒适,从白天以至初夜的疑虑,全给祝福的空气一扫而空了(真的一扫而空了吗?又如果不存在一个“我”,故事中还会有人反思自己吗?还会有人讲述祥林嫂的故事吗?匆忙一生,不知自己为何而忙,活过一世,有彷徨、有踌蹰、有反思、有改变、有痕迹,也就有未来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