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Chapter 8

晚上天鹅洗过澡之后，裹着睡衣爬到了床上。这几天她都主动跑来要求和莫拉克一起过夜，不过和之前不一样，只是盖同一床被子而已。两个人要挤在单人床上未免有些促狭，不过天鹅并不在意。她享受在恋人怀中的感觉。
十分钟后莫拉克也从浴室里出来，刚坐上床就被少女抱了个满怀，他不由得笑了出来，问：“今天怎么啦，这么积极地扑上来？”
“感觉很久没抱过你了，想抱。”天鹅的声音因为头埋在他胸口而显得闷闷的。
“不是才抱过吗？”莫拉克无奈，却没有推开她，而是抬起一只手轻轻环在了她颈后。
良久，天鹅松开了莫拉克，脸颊红扑扑的，嘴角却暗暗噙着一抹得逞的笑意。莫拉克注意到她的小表情，顿时觉得心都化了，暗中直呼好可爱。
又缠绵了一会儿，周围的最后一点噪音也渐渐归于沉寂。莫拉克把天鹅按进了被窝里。
“今天已经很晚了，睡吧。”莫拉克轻声说。
“嗯。”天鹅轻轻点了点头。
莫拉克揿下开关，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光线暗下来之后，天鹅嘴角的弧度却渐渐消失了。这几天，莫拉克表面上与往常无异，但她能敏锐地觉察到他在某些时刻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这让她隐隐有些惊慌。她竭力抑制自己不去想那种可能性，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夜确实已经很深，困意袭来，天鹅在杂乱的思绪中睡着了。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夜色渐浓、连星星都已沉眠的时候，原本应该已经入睡的莫拉克却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了躺在身边的天鹅一眼，感受着她均匀而安稳的呼吸，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望着宁静的星空，他却感到了未知的不安。那个消息像挥之不去的阴霾一样笼罩在他的心头，令他整夜整夜难以入眠。
天鹅，我到底还能陪伴你多久呢？
这是不久前的事。就在彩云大发神威夺得今年C5头标的时候，一封快件被送到了2009宿舍区。文件是从大气运动管理局寄来的，厚厚一沓，收件人是莫拉克。台风们的转世、停编并不是散漫无组织，台风监狱也不是无中生有，管理这些的就是大气运动管理局。（名字也太土了）顾名思义，他们管理着地球上的各类大气运动，调整每一片云、每一股气流的流动，从小尺度到行星尺度，不一而足。台风只是他们管理内容的一部分。谁也不知道这个管理局由谁创立，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又是何身份。台风们只知道——也只需要知道——一切大气活动都是按照他们的规则运行的。违反规则者将受到严惩，监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也有很多人怀疑，他们只是规则的代行者，而不是创造者。
台风们虽然也可以通过电脑获取人类的各种报告，不过最方便快捷的方式还是从管理局那里直接要。一般情况下，工作人员并不拒绝给TC们提供各种物资，而且也不会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他们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但又密不可分。不过主动寄邮件过来的情况还是很少的，一般只会有一种可能性。
“461人死亡，192人失踪，这还只是截止到8月25日的统计。”杜鹃在把文件交给莫拉克的时候说，“虽然我很不愿意说出来，但是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莫拉克抿紧嘴唇，接过杜鹃手上的灾情统计报告。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大气运动管理局对他发出的警告，意味着他因灾除名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大了。
人类的心思诡异莫测又难以琢磨，他记得碧利斯绝望的目光，也记得风神劫后余生的狂喜。虽然有前例摆在那里，他可以偷偷祈求那风中火烛般缥缈不定的些微希望，但是幸运儿毕竟是少数。他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假如他因今年造成的灾害被除名，他就再也不能履行对天鹅许下的一辈子的承诺。
莫拉克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心绪纷乱难以平静。不知不觉间，他的手伸进了衣兜，摸出了许久没有动过的香烟。很久以前他有靠抽烟来冷静自己的习惯，不过在遇见天鹅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烟。
突然间一阵凉风徐徐吹过，莫拉克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过来，他回过头看到那风吹向他的身后，微微掀起了窗帘的一角。床上的天鹅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把身体缩得更紧了些。
算了，天鹅不喜欢烟味。他想着，把手中的烟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走进房间，躺回天鹅身边。
现在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呢，他能做的，不过是让天鹅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能感受到爱人的陪伴罢了。

次日清晨，天鹅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一条手臂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裸露在被子外面了。她感觉有些冷，于是闭着眼睛往身边唯一的热源——莫拉克靠过去。但是与以往不同，她的脸碰到的不是温热柔软的胸膛，而是有点咯人的腰侧。
天鹅在意识朦胧间胡乱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莫拉克并不是躺在床上的，他正倚坐在床头，对于天鹅亲昵的举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应。
“莫拉克……”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刚醒来时的慵懒，尾音粘腻又撩人，“你怎么不躺下来……”
“嗯？”莫拉克好像刚刚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低头看到贴在自己腰间的女友。天鹅听到他轻笑了一下，然后身旁温暖的身躯就动作起来。那股熟悉的气息在她脑海中自动勾勒出形体，使她即使半梦半醒也能准确判断出对方的行动：莫拉克往前挪了一点，然后顺着被子的曲线躺了下来，接着一只大手轻轻环在她的腰侧。
“怎么了？你还想睡吗？”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宠溺。
天鹅迷糊地点了点头，她的意识又要渐渐消散了。今天估计醒得特别早，她的生物钟已经开始叫嚣着要把她重新拖回黑暗的梦境。但是她本能地觉得，莫拉克应该在她身旁，这样她就能更安心、更幸福地入睡。
“那就……睡吧……”莫拉克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的，而天鹅已经不想再继续思考了，她又睡着了。
莫拉克低头凝视着她的睡颜，表情慢慢柔和下来。不要再去想捉摸不定的未来了，至少在此刻，我还能陪伴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