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奈何卷·差错

“你这胎怕是投不成了!”楚儿端坐在案桌之后,看着桌上记录生平的生死簿阳卷,目光凌冽。
“来人,送至理事衙。”看着那桩桩件件的罪行,看着那条条无辜的姓名,楚儿也不欲再听他说话。
“是。”阴差领命,便压着那鬼去往理事衙了。
“七殿,这是孟婆叫人带过来的鬼魂,这是其生平,请您过目。”一鬼卒拿了一个托盘将上面的书册呈给了风少琅。
“李筝,年二十,罪为杀戮……”风少琅拿起那本书,念出了那鬼的生平,却在抬眼时愣住了,手中的书册也从手中滑落。
“阿……杉。”一个名字缓缓地从风少琅的口中吐出,那鬼抬眼,错愕地看向风少琅,继而,红了眼眶。
大齐成化十二年,京城中发生了见不大不小的事儿——大齐安阳郡主云杉同邻国的一位将军议了亲,那位将军便是风少琅。
说起来,风少琅是被云杉捡回家的。那时,云杉随着母亲到清州祭祖,在路上看到了一个中箭的男子,起了恻隐之心,便央着母亲把他带到了外祖家。
“杉儿,这清州前面就是西荆,那里正是战乱之地,保不住这就是楚国人,若真是,岂不是给自己引了祸患?”云杉的外祖父考虑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劝道。
“可若他是我们大齐之人亦或是同我朝交好的大周之人呢?”云杉反问,“既然遇到了,那便先救治,若有不妥,我们府中这么多侍卫,再杀了便是。”
因着全家人都拧不过云杉,也只好依了她,庆幸的是,那人还真是大周的,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将军,云杉松了口气,若是当时没有坚持,怕是此后良心都会不安的。
虽然两国交好,但语言文字还是不大通的,除了算是皇室成员的云杉曾在太学与父子学过一些大周语言外,这些人竟没个懂的,故此,云杉这个郡主倒成了那将军的专属丫头了。
“你别动,亏得你命大,那箭再偏一寸你就难活命了。”云杉端着药走了进来,随即吩咐侍女将他轻轻扶起,靠在了软枕上。
“多谢。”
“我倒是该说声谢谢才对,若不是你们在边疆殊死搏斗,哪有我们的安生日子。”云杉轻笑着把药喂到了他的嘴边,“对了,这么些天了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呢。”
“我叫风少琅。”风少琅稍稍地往后仰了一下,“郡主,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不行,你伤口好容易愈合了些,万不能再挣开了。”云杉摇摇头,又把勺子往风少琅的嘴边推了推。
风少琅无法,只得不自然地张开嘴。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转眼间,半个月便过去了。
“风将军,今日天朗气清,我们出去走走吧。”云杉再一次踏进了风少琅所在的房间,不同的是,她这次没有带着侍女。
风少琅看着踩着阳光而来的少女,轻轻一笑,继而站起了身:“既然郡主相邀,那末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闻言,云杉嫣然一笑,带着风少琅踏进了后院的银杏树林,也带着他踏进了秋天。
“这里很美吧,小时候我经常过来玩,树叶飘落的时候,就像一只只蝴蝶一样。”云杉穿梭在树荫之间,斑驳的阴影与她共同组成了一幅画。
“确实很美。”风少琅看着云杉,声色温柔,不知他说的是银杏树林还是云杉。
就在这时,云杉突然向他靠近,风少琅顿时紧张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郡主。”他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云杉莞尔而笑:“风将军,我叫云杉。”
闻言,风少琅的瞳孔微缩,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哪个国家,未出阁的女子闺名都是不能向外人道的,尤其是男子,可是云杉却在刚刚同他说出了她的闺名。
“郡主,是末将所想的那般吗?”良久,风少琅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云杉心下明了,微微点头。
此后,两人之间便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开始叫她阿杉,而她,则唤他风郎。
没过几天,云杉的侍女察觉了此事,继而,云杉的母亲也知道了。因着二人确实心意相通,云杉的母亲当机立断,叫自家王爷求了道圣旨,二人的亲事便这般定下了。
可此时边疆未稳,风少琅伤势痊愈后便回到了军队,他是将领,他不能弃他的士兵于不顾,于是他又出发了。
同年冬月,王师大胜,大败楚国,大齐君主大摆筵席为齐周两军接风洗尘,作为郡主的云杉也同着父王随君王等在了城门口。
可是,大周的队伍怎么会挂起了白幡呢?
云杉慌了神,她的目光开始在队伍里疯狂地寻找风少琅的身影,可是哪里都没有,知道她看到一个将领手中捧着的牌位,上面写着风少琅之灵位。
云杉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她头一次希望自己看不懂大周的文字,可是她看得那样清楚,那样让她心痛。
本来,他们已经胜了,本来,他就要回来了,可有些许楚军不知何时混了进来,一把长刀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扎进了他的心脏,他倒下的那一刻他还在望着大齐的方向,因为那里有她。
后来,云杉抑郁而终,年仅十七岁,她被葬在了大周,就在风少琅坟茔的旁白,碑上刻的是风云氏杉之墓。
“七殿,等下!楚丫头弄错了,那李筝成了厉鬼,从望乡台的时候就叫十殿带到厉鬼狱了,这位叫云杉,不仅没罪,还有好些功德……”夙染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生怕来晚一步风少琅也像楚儿那样没问清楚就给人处置了。
“我知道。”夙染话还没说完,风少琅便打断了他。
“你怎的来得这样快?”风少琅起身走到了云杉跟前,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骗子,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还在这儿成了什么劳什子的七殿,若不是孟婆弄错了,生生世世我都见不到你了。”
“是我不好,所幸你我遇见了,以后我们再不分开了。”风少琅说着便看向了夙染,“夙染兄,劳你替我看一会儿,我去去便回。”
看到这儿,夙染哪还有不明白的,于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厉鬼狱——
“小冥王,落子无悔,不能耍赖。”烁烨用扇子按下了清茗想拿起棋盘上刚刚落下的那一子的手。
“放手。”清茗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她刚刚肯定是脑子抽风了,不然怎么会跟这个人悔棋呢。
“别生气嘛,诶,你的生意来了,小媒婆。”烁烨慵懒地笑笑,话音刚落,风少琅便带着云杉到了二人面前。
“正巧宛然同刘溢去投胎之后孟婆庄人手又不大够了,既如此,你便带她去封神轩走一趟吧。”清茗听了二人的故事后,很乐得成人之美,于是大手一挥,将云杉安排到了孟婆庄,还找了十分合理的由头。
“也是有缘,从前楚儿可从来没出过这错。”清茗轻轻一笑,又一子落下,局势竟反了过来。
“欸,我刚刚没看清……”
“你自己说落子无悔的,怎么,堂堂天帝要说一套做一套?”还不等烁烨说完,清茗便把他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怪不得那个墨彧行事让人不耻,合着都是跟您学得呀。”
“天帝几万年前便是穆燚了,那个墨彧怎样与我何干。小冥王,你可不能一棒子打死。”烁烨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着说。
清茗不再说话,示意他接着下棋,可随着黑子落下,输的人居然还是她清茗。
“不下了,不下了。”清茗很窝火,好几次都是眼瞧着就要赢了,可最后都是她输。
看着清茗那气呼呼的背影,烁烨不禁笑出了声,越来越有从前还是忘忧阁小公主的样子了,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