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第六十八章 西姆斯是只猫
在一个战火神经病式间歇纷飞的年代，身处保护区内的普通民众需要知道是谁在为他们的生命负责，而不管是官方的战时新闻还是私办的诸多路边社都不会忘记准时更新这类信息。朱丽安娜·杰克斯医生当即明白了是何等人物正站在她的面前——新西兰唯一舰灵基地的指挥官。稍作夸张地讲，在塞壬的威胁面前，哈迪斯是整个新西兰的首要安全负责人。
“初次见面，杰克斯夫人。”哈迪斯脸上挂着亲切而得体的微笑。
医生愣了一下——在工作期间她习惯将戒指拿下来锁进办公桌抽屉。她抬起手，明白了：无名指上留着一圈极浅的痕迹，比两侧的皮肤稍白，但几乎不可能在一瞥之间被发现。
“很荣幸见到您，司令先生。”医生和哈迪斯客气地握手。
哈迪斯高大硬朗，黑色长外套下的身材壮硕而匀称，但肌肉线条被严严实实的衣服掩盖不见，整个人显得很是斯文；他的头发浓黑茂密，干净但似乎不怎么打理，发灰的眼睛锐利而带着一丝幽默；干净白皙的脸上隐约有些皱纹，目测年龄处于一个很微妙的阶段——三十左右，年轻但已稍见风霜，很快将在繁琐的事业打磨下走向中年。
讲真，不甚符合杰克斯医生对一个关键基地司令的想象——连大胡子都没有，而且不随时随地穿着军装。
“朱丽安娜！”哈曼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前朝大门喊道，好像对医生对哈迪斯的接待有些不悦。
“啊，能失陪一下吗？”医生冲哈迪斯紧张地一笑，示意抽身，在得到答复后快步走向哈曼。哈迪斯慢慢跟进，审视室内：房间窗明几亮，不论是装潢还是布设都与这栋老屋陈旧的外表截然不同，很符合那位年轻医生的形象。然而没有别的客人，整个宠物医院十分安静。
Z23早在房间远离柜台的一边找到一排空座椅坐下，看到哈迪斯过来。“怎么样？”哈迪斯小声问她。Z23不咸不淡地知应一声，闭上眼睛低头休息。
哈曼和朱丽安娜医生的交谈从旁边传来：
“……西姆斯现在好吗？”
“胖了不少，很健康，但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愿进笼子……”
“唔，我想现在去看看她。”
“当然可以，就在三号房间，记得带点吃的东西上去。”
“23姐！”
Z23像是脖子里放了根弹簧一样猛抬起头。老天爷，她在心里呻吟，我都快睡着了。
“23姐能一起来吗？”哈曼满怀希望地问道，青蓝色的眼睛闪着光，“来看看嘛！西姆斯很可爱的！”
“一定要我来吗？”Z23苦笑着叹了口气，说着眼光就飘向了哈迪斯，“长官！”她的意思很明确——哈迪斯才是该管这事的人。“我真的累了。”她又补充道。
哈曼小声地“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哈迪斯注意到了两个姑娘之间的默契，不禁有些好奇。他把注意力转向哈曼，看到哈曼正一副不信任的样子上下扫视自己。
“算了，你要来就来吧。”哈曼别扭地扔下这句话，也不管哈迪斯，转头噔噔噔爬上楼梯。
朱丽安娜医生走过来问需不需要她也一起，但似乎没有必要，再说这个时间她也不便走开，所以哈迪斯婉拒了她的好意。哈迪斯双手插兜朝Z23耸耸肩膀，说了句“好好休息”便去找已然不见人影的哈曼了。
二楼的走廊上不见哈曼，哈迪斯找到“三号”的门牌。
他推门而入：“将军来啦！”
这间住院病房的大小让人想起廉价酒店的客房，对，就是哈迪斯之前住过的那个，不同的是两侧摆放着几排铁笼，靠门放着两个大立柜。这座小城平日来的阴沉似乎也感染了这里的动物，里面的猫猫狗狗显得很是世故。他一眼就看到了房间中央双手叉腰背对着他的哈曼，姑娘转过头来冲哈迪斯一吐舌头，不再理他了。
“怎么了？”哈迪斯看到哈曼左顾右盼，头顶一对尖尖的耳朵跟雷达一样转着半圈，站在门口问道。
“朱丽安娜还说很好找呢……”哈曼有点泄气似地嘟囔。
哈迪斯眨眨眼，锁定有机质的项目雷达在房间各处找到了大量散落的猫毛——纯白色，新的旧的都有，分散的十分放肆。
突然，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同样吸引了哈曼。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立柜顶上与天花板之间那堪称缝隙的狭窄空间。
黑暗中亮起两粒亮光——一蓝一绿，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窜出阴影，在半空中优雅地调整姿态，极为精准地跳上哈迪斯的肩膀，四脚并拢缩成一团，尾巴旗杆似的在空中摇来摇去。
“喵。”猫猫简单地自我介绍。
“你好。”哈迪斯也很客气。
“西姆斯！！！”哈曼惊叫一声跑来，好像哈迪斯要把猫吃了似的。但猫猫可不领情，她纵身一跃跳上小猫娘的前胸，目标直指放在胸口口袋里的猫条。然而剪掉指甲的爪子根本没法挂住衣服，猫猫四脚扑腾着挣扎了片刻，还是啪叽掉到地上——幸好确实顺走了猫条。
场面一度极为安静……和尴尬。
“真是的……”哈曼一边碎碎念一边给小猫刷着一身湿毛，“蹭的全是灰，柜子顶上多脏啊！下次准备往哪儿躲，嗯？锁孔里吗？”
“西姆斯”打了个慵懒的哈欠，她可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放下刷子，哈曼把小猫举起来翻弄着看了又看，确定没有留下一点污渍后把猫放在铺在大腿的毛巾上，朝坐在旁边的哈迪斯伸出一只手。
哈迪斯从架子上取来吹风机递给哈曼。
“合着我还不如只猫了，”哈迪斯纳了闷了，“她对之前的上司也这么说话？这么颐气指使的？”
“并不是真的对您有意见……吧，”Z23在精神链接里急忙打圆场，“哈曼对异性的相处方式一直是这样的，真的不是出于恶意。”
“我查了下WIZI百科，”明塔也故作严肃地开口，“这种特殊性格被称为‘傲娇’，划在‘萌点’栏目里，在中度发展的两性社会结构中受众面似乎相当的大。”
哈迪斯更搞不懂了：“说话颠三倒四生怕人听懂还一副高高在上像是谁都欠她几百座出源恒星对付只猫比对付自家长官还上心的，Z23都没这么难伺候。”
“喂！”
“正解，初步测定Z23傲娇程度为‘极低’，日常相处中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
“喂！！”
“所以哈曼和这位尊贵的猫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哦，我是不是说过哈曼是‘奥德修斯’里最早来到新西兰的舰灵之一？”
话音落下，两人，哦不三人陷入了某种难以描述的沉默，似乎两个外来生命体正直勾勾盯着发言的Z23，Z23呆住了。
“这么快就能适应长官生怕别人不闪舌头的说话节奏，小姑娘你以后必成大器。”
Z23：“……”
正如Z23所说，哈曼是最早一批来到“奥德修斯”的ICN舰灵。其时基地适才完工，大部分功能性建筑均在测试阶段，基地A区的幽能环境尚未形成；武器装备和冗余部件成箱运入基地，草草调试后归类扔进仓库；不少空地上随处可见地堆积着没有处理的建筑废料，用苫布简单覆盖以防被雨水冲成流淌的泥滩。整座基地像极了一块脏兮兮的灰抹布。
在基地彻底开始启用前，舰灵们唯一的任务是熟悉周边海域情况以及基地布局，换句话说就是很闲，以至于哈曼平时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到处闲逛。Z23就倒霉多了，她抵达基地的时候正撞上军方的技术人员陆续撤出，众多实验性仪器的运维和与上级的交涉任务一股脑砸了下来，让她接了个正着。
哈曼是在一座不小的瓦砾堆里找到了“西姆斯”，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高高鼓起的苫布在底部被钢筋撑起一角空隙，不少苍蝇在那里聚成一堆打转。小猫就在下面，趴在潮湿发硬的石块间躲避滴答的雨水。巴掌大的小猫刚到断奶的年纪，身上生着虱子且很可能长了寄生虫；毛发被泥灰沾得打了绺，严重的营养不良让她连脑袋都抬不起来，只有一对眼睛半闭半睁看着这个冷湿阴暗的世界。哈曼把小猫抱起来，差点以为她已经死了。
不少舰灵会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去找一份爱好或者副业，对于当时的哈曼来说，她很庆幸自己手里有一张陆军签发的兽医执照——她在一次协助处理三级生物危害的任务前搞定了考核。出于任务需要，她只研究过猴类和啮齿类动物疾病，但不代表就对付不了猫科动物。在她的悉心照料和几位同样有爱的狗头军师的帮助下，小猫的身体很快好了起来，哈曼脑筋一转，赐其名曰“西姆斯”——照她自己的说法，这个成天不是找洞钻就是在洞里的小妖精在给人找麻烦时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她那不给人省心的姐姐西姆斯。
小猫成了几个闲极无聊的舰灵的团宠，华盛顿和南达科他为了西姆斯的肚子没少往小镇里跑，Z23说到这又犯了嘀咕：怎么什么好事都没轮到她头上呢？因为不久后基地主反应炉开机，猫是没法在A区的浅幽能环境中生存的；送到阿金库尔号上当舰猫也不合适，这艘专门改造过的舰灵指挥舰同样不适宜普通生命居住，你甚至没法在船上找到一粒活着的病毒。而当哈曼抱着猫找到B区的负责人，也就是伊万诺夫中尉，问他介不介意每天出点时间照顾下猫。那个高大的俄罗斯人摊着手，回答地委婉而坚决：
“您看，我们总不能在每次的军需清单里加上猫条和猫砂……”
哈曼能够理解，她同样也明白她不能把西姆斯扔在B区的钢筋混凝土里不管不顾。况且这帮壮士上战场打仗或许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说到怎么把猫照顾好……还是算了吧，猫自己估计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
所以她想到了这几个月里经常光顾的宠物医院，朱丽安娜医生人很好，收养了城里不少流浪猫狗，她就是能照顾好西姆斯的那个人。
（我喜欢猫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