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唐】我在扬州捡了一个明教娃娃•下12

陆沉行X唐轻言
说是要教些其他东西,可也没什么可教的,陆沉行自顾自地窜这么大了,小树已成型,唐轻言窝在床上冥思苦想了半宿,实在想不起要教什么才好。
陆沉行睡得倒香,挨着师父一觉到天亮,睁眼时身旁已是凉意一片,浅淡的熏香在空气中蔓延,他望着床顶,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窗外风打竹叶簌簌作响,阳光正好,一切美好得不像话。
他蜷起被子又贪恋了半刻才起身洗漱,收拾完整后推门而出,顿时怔在了原地。
唐轻言背对着他立在斑驳竹影中,身旁有两匹骏马,正乖顺亲昵地要去蹭他,却被轻轻推开。
他换下常穿的广袖长袍,少见地穿了一身方便骑马的劲装,腰带束紧,将他的腰身线条勒得格外利落,高扎的马尾随风摇曳。
饶是陆沉行不精衣食,但也能看出他这一身打扮的精贵之处,劲装上虽不见重锦繁花,简单的素色打底,可当衣摆在光下随风摆动时,底下竹枝暗纹才翻涌出来,一股隐晦的奢靡之气扑面而来。
他握着一张弓,白皙修长的手正抽箭搭弦,柔韧的弓身被拉至如满月,尔后倏地松开,像是只随意试弄一下,箭羽划过侧颊带起几缕白发,箭芒一闪,却遥遥将一片飘落的竹叶穿心,随即啪得一声脆响钉到一杆竹上。
陆沉行的心也应声猛跳了两下,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将他那点残余的困意尽数驱散。
唐轻言转过身,似早已知道他在身后,洋洋笑道:“怎么样?”
“师父神武不减当年。”陆沉行笑答道。
唐轻言得意一哼,又拍了拍身旁的骏马,道:“来,上马。”
出了小院后,二人一路纵马小跑至嘉陵江畔,今日天气极好,日光下澈,江上波光粼粼,飞鸟翔集,晨风吹拂间带来略带青草涩意的水汽。
唐轻言勒马停下,轻声道:“小时候总想教你点我拿手的,一直没机会,现在正好补上。”
说着他驱马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将褡裢里的弓和箭取出,又问:“沉行,你的骑射功夫如何?”
“大漠中骑骆驼较多,我骑术仅是尚可,箭术更是不精了。”陆沉行迎着明媚的晨光看向他,蔚蓝的瞳仁透彻如水,折射出一抹期待的亮色,朗声道:“还请师父亮技!”
唐轻言似乎低低笑了一声,随即一夹马腹,精心调教过的马儿登时听话地沿着江畔飞奔而去——
马背上颠簸,但唐轻言仿佛是长在了上头似地,始终稳如泰山般端坐着,素白修长的双手与墨色厚重的弓身形成鲜明对比,他纵马跃出竹林,阳光顿时倾洒而下,将他整个人镀上一层耀眼的柔光。
他似是在回应陆沉行的那一声“亮技”,在马儿飞身越过滩边的乱石堆时,那一直拉至极限的弓弦才被松开,尖锐的破风声冲入竹林,随即一声鸟雀特有的尖鸣声响起——
“吱——!”
唐轻言及时勒住缰绳,但马儿还是惯性地往前小跑数步才停下,吭哧吭哧地用前蹄刨地。
陆沉行下马进林子,一会便拎着一只小麻雀儿出来,箭插着,箭身上还穿着一片竹叶,应是箭头先中竹叶再射中鸟的。
尽管陆沉行先前已经见识到自家师父百步穿杨的好箭术,也相信他的骑射功夫不是吹嘘,但真的亲眼所见时仍被这一箭惊艳到。
马背上能保持平衡本就不易,更别谈还能稳端弓箭并精准射中身型娇小又飞行灵敏的麻雀,可见唐轻言那一句拿手不仅是拿手,恐怕是真下了功夫一点一点磨练出来的。
终于又在徒弟面前显摆了一手的唐轻言心情相当不错,捏着雀儿的小翅膀假意谦逊道:“嗐,都是年轻时学得一些小手艺,不足为谈。”
晞光透过层层树障,斑驳地落在他身上,陆沉行抬头眯眼看向在马上笑谈着的唐轻言,感觉他明艳得如太阳般,一瞬间仿佛窥见了数十年前那位活得张扬热烈又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唐轻言将弓丢给他,俯下身靠近道:“你也来试试看。”
陆沉行骑射功夫稀松平常,在嘉陵江边跑了数个来回仍是一无所获,唐轻言也不是真的想苛求他一定要精通,纯粹是在哄小孩,弥补一下当年的亏欠,于是也不出声训导,随手折了一支竹叶叼唇间看着。
陆沉行清楚他的意图,却也不愿意就此放弃这么一个亲近的好机会,便溜着马颠颠地跑回来,低眉笑道:“真学不会,师父再教教我。”
唐轻言利落地翻身换马,贴着人后背懒懒一笑,道:“撒娇鬼,那看好了——”
陆沉行感觉到他踩动马镫,下一秒马儿便飞奔而出,惯力使他不由得往后一倾,几乎整个人枕在师父身上。
一股沁人心脾的熏香裹挟着细微的清苦药味顷刻侵袭上鼻腔!
饶是他再不通风月,但也能闻出这股香味非富即贵!
这么段日子的亲密接触,陆沉行是清楚自家师父身上有什么味道的,唐轻言自从回到唐门安住后,简单的竹林小筑里除了清新草木味就是那如影随形的药味。
他知道师父年轻时风流倜傥,潇洒无边,且师祖也是个好玩好闹的性子,肯定教了不少纨绔功夫,但随着年纪上来,多少不便在小辈面前展示。
可眼下,哪里是不便展示,简直是孔雀开屏,老树开花的架势,明晃晃的骚气猝不及防地炸了陆沉行一脸的满堂彩!
感情之前是把他当徒弟看这才克制收敛,如今挑开这层纱布,孤寡大半辈子的老男人竟回春了!
这也是好事,陆沉行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里却喜滋滋地冒起了泡。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唐轻言自是不知道他的一顿闷骚操作无意间哄得陆沉行心花怒放,腰腹一用力将人挺了起来,“弓拿好,还学不学啦?”
陆沉行正心猿意马,骤然被拉回心绪,还未来得及调整,指尖刚触上箭羽——唐轻言便紧跟而至,微凉的掌心贴上他的皮肤,将他的手包裹在其中。
“搭箭,拉弓,沉心,然后看准目标……” 唐轻言的下巴就搁在他肩上,微微压低的嗓音并着风声一齐在耳畔边淌过,陆沉行被激得一激灵,压根没法认真起来。
唐轻言牵引他瞄准,陆沉行则一心两用趁着这个间隙开小差,透过余光偷偷打量着。
“然后,放!”
手中的箭应声射出,精准命中一只停在枝头上停歇的雀儿,随即啪地掉地上,挣扎几下之后便没了气息。
师徒二人在马背上又颠颠跑了几米才停下。
“学会了吗?”唐轻言偏头,正对上他那炽热的目光,笑吟吟地问。
陆沉行气不足地移开眼,低声回道:“学会了。”
唐轻言失笑地用手在人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放屁,你压根没学!”
陆沉行见事态曝露,心虚地刮了刮鼻子,却被人一把抓住扣在掌里,唐轻言靠得更近,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话:“那,好看吗?”
言罢还用指尖在人下颌上描摹而过,陆沉行不堪调戏,转头一躲,正好与唐轻言吻了个正着。
唐轻言还十分可恶地伸舌舔了一下唇缝,瞥着一抹羞赧的粉色自人耳根起,逐渐蔓延到脸上,当即混账地笑出声。
自武功全废后他甚少再出门,再加上沉疴旧疾反复,一身沾花惹草的手段根本无处施展,如今一开张便有所收获,可见其功力深厚,威力不减当年。
趁着陆沉行还没回过神,他一打呼哨,马儿飞奔而来,他翻身就越过去坐稳,当即驱马远离了哭包。
刚跑出不远,就听到徒弟在身后咆哮,“师父!”
“哈哈哈——”唐轻言大笑。 陆沉行只好无奈地打马跟上。
此时是蜀中最好的时节,万物焕发,暖阳当空,连风都是懒洋洋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唐轻言跑了一会就停下,等着人追上来后,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陆沉行不明其意,但也乖乖地将手放了上去,与之十指相扣。
唐轻言似乎笑了一下,他抬手往前一指,道:“前面有个浅滩,天热时可以去那里抓鱼……抓起的鱼可以送去厨房做好吃的,我小时常常跟着师兄们来,还有那边,那里有长老们种的苌楚,只是还不到时候,什么时候熟了我再带你去偷几颗……”
他鲜少在陆沉行面前提起过往的事情,包括美好的回忆,因为这些过往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块糜腐不堪的伤口,没有任何良药可以医治,就算结痂,底下还是烂的,又疼又难受。
而现在,他却血淋淋地剖开伤口,侃侃而谈,赤裸而无畏地展示出一部分。
陆沉行心如七窍玲珑,不可能不懂。
“师父。”他紧了紧手,唐轻言回过头来,两人的距离忽地拉近。
陆沉行探身过来,干燥而柔软的唇相贴,轻而柔给了他一个吻。 “别说了。”
唐轻言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双湛蓝清透的眸子,片刻后,他微微低垂下脖颈,像是倦鸟般无力地将脑袋靠在人肩头。
“你再等等我,我会想办法的,于宁也会有更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