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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神眼中·chapter.37:深海之下

2023-10-01 00:45 作者:质子-明治系统official  | 我要投稿

下坠,下坠。朝一片黑暗下坠。那是重叠的意识与梦境构成的深海,海洋深处最阴暗的地方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他的身体像一只破损的船锚般下沉——确切来说,他已经没有身体了。就在刚才,被狐狸和沉睡的人偶夺走了。但他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或者说自己剩下的只有这一点感知。 他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形态。是还保持着人类的姿态,还是只是一团萤火般点灭的意识,又或者只是一朵轻飘飘的泡沫,只能感觉到自己在下沉。这穿越无尽漫长的黑暗的旅途让他甚至感到无聊,于是零星地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和那些久远得陌生的记忆。 最先想起的是血红双眸的狐狸,自己到最后也想不通九尾到底在谋划什么。自称是极星的孩子,准确来说是眷属,正是这点才让自己选择信任他的。现在看来这点到底是否真实都要打个问号,没准九尾只是以极星的名义接近自己罢了。真假,谎言,预谋,人皮下野兽的心脏,自己一向不擅长揣度这些。毕竟还是杀戮人偶的时候,甚至连说谎的能力都没有。 于是又回想起作为杀戮人偶短暂存在的时光,工作间隙的小憩,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闪亮的光与影。尤娜,阳介,神无光,能想起这些名字与记忆中的身影对上号,印象中神无这个名字还是那个绿发的少年自己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他一开始不喜欢,认为是对神明的一种冒犯。他无数次地与这名少年为各种事争吵过:信仰,措辞,下楼的权利,创造的权利……但在争吵之后,非工作时间里,少年还是会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笑着邀请他来和同伴们一起玩。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或许在这些与少年们无所事事地消磨的时光里,自己真正地被当做了一个“人”,而非杀戮兵器。只不过对于曾经的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应该被感激的事情。 如今真正的他已经落进这片深海,那么那个用了他身体的存在会怎么样?其他人能发现自己已经被替换了吗?想不出。无论如何都无法推测出事态的发展,从一开始他就被蒙在鼓里。伙伴们,极星,还有自从世界重置就一直未曾谋面的飞鸟。这些人今后会怎么样他完全无法想象,因为那都是现在的他手够不到的地方发生的事了。 意识到这点之后,上涌的无力感仿佛无形的锁链将他仅存的感知也紧紧束缚住。他以前从未体会过无力这种情感,哪怕是被怪物包围或者重伤到几乎报废的时候都没有。 下沉,下沉。就在他怀疑这片深海是不是永远没有止境时,坠落的感觉突然停止了。 主观的感觉上,是脊背触到了类似地面的东西。周围的黑暗仿佛有生命一般灵活地行动起来,扭曲变形、聚拢散开,世界的形态好像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他无法捕捉这种改变的规律,只有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它的结束。 然后十分突兀地,随着“啪”地一声,一束光源从头落下。 光源的颜色像是舞台的镁光灯,仅仅在黑暗中开辟出一小片圆形的区域,甚至能清晰地看清它光柱的形状。这束光来得并不突兀,大概是作为世界改变的结果,理所应当地就在那里了。 光源中坐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小女孩,熟悉的容貌唤醒了他不知是片刻还是万年前的记忆。在他被推向那张儿童床的时候,他依稀看清了床上的存在,和面前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女孩转向了他的方向。她雪白的皮肤在光线照射下白得几乎透明,甚至在微微发光。她的一头长发也是雪白的,包裹着她蜷坐的身体,又向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延展而去。苍白的脸上有一双苍白的瞳孔,甚至睫毛都是银白色的。仿佛把白色这一概念具象化成人的样子——他想起曾经自己存在过的世界里也是这样,白色的天花板和墙壁,白色的床和床单。 “你来了。”女孩对他说,口吻很平静。她的声音与其说是稚嫩的童声,倒不如说是介于声音与想法之间的某种物质。初听到时,会让人困惑接收到她话语的到底是耳朵还是大脑。 “你是谁?”他问,自然而然地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随即诧异于自己还能开口说话。 女孩依旧面无表情,保持着双臂抱膝蜷坐的姿势,一双雪白的眼睛悬在瘦削的膝头上方,“我就是那个夺走你身体的人。” “你是神明大人?” “是。”女孩回答。没有感情也没有起伏的波纹在他脑海中漾开,“确切来说是神留在这里的部分意识,为的就是等你来。”言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悄然溶解在意识的海洋里,成为一触即散的月亮的倒影。当他试图去确认它们一个个单独的形状时,却发现它们已经成为了自己思绪的一部分。 “这一切都是你们谋划好的是吗?” 女孩眼中依旧没有情感流露:“是。” “九尾从一开始就想要我的身体,才会以极星大人的名义接近我?” “否。九尾的确是极星的眷属,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极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的。” “包括把我留在这里也是?”虽然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这里大概是神的体内,或许是意识交汇的地方。神拿走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想做什么?哪怕不能阻止,至少他也想问明白。 “是。我让九尾把你骗来这里,为的就是占用你的身体去做我未完成的事。” “未完成的事?” 女孩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对’树’的清剿。” “树,你是说你的代理自我?” “是。树是我为了管理世界而衍生出的代理自我,但是树的判断认为真正的我不适合继续介入世界管理,所以我在这里。” “所以神明并不是因为重置世界太累而陷入休眠,是被代理神明抑制了?” “是。因此需要别的身体出去。” 阵阵眩晕感袭来。这种感觉他很熟悉,那是自己曾经笃信的“常识”被颠覆时会到访的眩晕,强烈得仿佛要把灵魂抽离身体。曾经熟悉的世界一角在自己眼前破碎,又被陌生的色块填补。陌生的世界与熟悉的世界相互交织、相互渗透,逐渐不分彼此,在他眼里呈现出奇妙而扭曲的色彩。那些色彩从四面八方流淌而来,汇成粘稠温暖的水流要将他溺毙。 他拼命地,试图挣脱这股水流。现在不是介意于世界变化的时候,有更重要的东西要确认。 “出去之后你想做什么?……用杀戮人偶的身体直接与树对抗吗?” “否。那不可能做到。我需要的是进入树的枝条,就是信息流通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用单纯的意识进入世界的信息流中,然后汇总到树的内部?” “是。瞳是我的眷属,她会帮助我完成这些。” “那么,我……我该做什么?”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意识的消灭?永久的沉睡?还是—— “做梦。”女孩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做梦……?” “是。不断做梦,在梦中行动。总有一天你也会乘上信息流,抵达树的内部。九尾会帮助你,这也是我们契约的一部分。”     燃烧。燃烧?不,熄灭。无法燃烧。这是在深海之底,无尽的黑暗与寂灭的深处。冰冷的城墙和厚厚的丝绒窗帘隔断了一切外界的信息,这里是终年低温的海底要塞。将整个世界包裹的深海中没有鱼类也没有水,唯一充斥着海平面下空间的是绝望。曾经某一刻汹涌而来的绝望不断累积,最终形成海洋将他的城堡淹没。 但还是燃烧着。蓝色的火焰,没有温度,用手穿过时也没有灼烧的痛苦。但手掌的确出现了烧伤,在无痛之中剥落皮肤露出血肉。这样蓝色的火焰无处不在:床头,吊灯中,镜子里,自己的胃袋和肋骨缝隙间。它们与他同在,是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折磨与抚慰。火焰没有慈悲,也没有苛责,总是平静地烧掉一切。但又因为无法燃烧,实际上没有烧掉任何东西。 到底有没有烧毁,他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生者还是死者,这个问题也找不到答案。世界并没有诘问他,他也就放任疑问流走。每天睁开眼睛,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在被火焰灼烧,仅仅只是存在在那里。世界对他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世界或许对他仍然有眷恋?不清楚,但他早就想离开了。但是蓝色的火焰烧不尽他的意识,反而将他困在生与死的狭缝间动弹不得。 不,是别的原因,他明白的。是神不肯原谅自己,不怪火焰。自从世界重置之后神对自己漫长的刑罚就开始了,因为自己选择对神创造的世界背过身去,不像其他人一样接受而是选择放弃。作为神之子,这样的选择对神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因此神将他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海之底,日复一日地让火焰灼烧他。久而久之他的灵魂已经与火焰的温度同调,再也分不出眼前的世界是切实存在的,还是已经被烧成灰烬。神剥夺了他清晰的感知能力,就在这有与无之间困住了他。 因此他无所依靠,只有脑海中的回忆是这虚无海洋中唯一的一根浮木。他太熟悉这根木头的每一条纹路、每一块斑点,熟悉到一闭上眼睛就能在黑暗中触摸到它。 是的,总是那样。总是一个少女的身影。乌黑的长发和洁白的裙摆,微笑着的蓝色瞳眸装着远处的天空。她总是笑着又忧郁着,纤细的身影让人联想到花坛中的鸢尾。仅仅是注视着她,就能让他短暂地从业火中解脱。让他短暂而又永恒地,将身体漂浮在神明囚禁他的水牢之上。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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