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钢铁之怒（3）

纳萨塔抬起头。

空无一物。天空仍然充斥着灰烬和发动机烟尘，蔓延到地平线的污浊云层携带着油腻的废气残渣。

他低下头，巨型登陆站已经卸下了小型载具，准备就绪，像这个星球上的其他东西一样新，边缘闪着一圈明明灭灭的灯光。周围有七千个身穿全套制服的士兵站成军团编队。

纳萨塔调整好披风，按下戒指，往自己血液中注射了微量安定剂。他不需要太大剂量，但必须有，和劳斯相处足以为任何人带去头疼。

“他们迟到了。“赫里亚特说。

“他们从不迟到。“纳萨塔回答。

他们站在登陆站南部边缘一个离地二十米的高台（dias）上，人们能通过一串低矮的台阶到达其顶端，看见上面铺着的早已被浮尘弄脏的红地毯。

“我有点好奇这东西有多旧了？”纳萨塔漫不经心地说。

“先生？”

“在红地毯上迎接客人这种习惯持续了多少个千年？为什么我们还在这么干？你知道在战区找到这团织物有多难吗？”

赫里亚特没有回答，把毫无生气的凝视再次施加给登陆平台。

纳萨塔耸耸肩，即使有安定剂，他们还是在紧张。他每天都不得不加大一点剂量，逐渐被耐药性困扰。当然，他不会告诉赫里亚特这一点。

十八人正和他们站在一起，其中六个是菲利克军团的高级官员，是目前帝国军派遣至沙德努斯的最大的代表团。他们忽视了脸上的灰尘，僵硬地站着。有两人是加拉莫斯装甲分队的连长，他俩肤色苍白，嘴和鼻子上有黑色的呼吸器。哈拉考尼战隼的伊里斯·艾奇诺（Yris Aikino）站在人群之外，他的脖子以下都覆有几丁质甲壳，红发扎成小辫。剩下的人——导航者主管（the Master of Navigators）、首席星语者、内务部抄写员、常规执勤人员（usual roster）——用手遮住嘴巴，尽可能浅地呼吸。

劳斯的队伍里只有一人屈尊前来。那个孤独的钢铁之手战士沉默而忧郁地站在连队后方，除了到达后对纳萨塔进行最简短的问候之外没说任何话。

纳萨塔在等待的折磨中被自己想出的一种可能逗乐了：这个高台的结构可能承受不住那些怪物的动力甲的重量，然后所有人会摔成一个乱七八糟的小堆。这种趣味性凌驾在悲剧性的现实如之上。

某种事物自上方降临，风向转变，云层四散。

“啊，来了。”纳萨塔说。

赫里亚特同样注意到这变化，朝镶在衣领中的通信链路低语几句。地面上的七千个士兵调整了站姿，确保自己姿态准确无误。

登陆平台上方的云彩红光晦暗，如像刚熄的余烬，一声低沉的吼叫在远处响起，愈发震耳欲聋地回荡。

“在我为帝皇服务的所有日子中。”纳萨塔说，“我从未见过他们中有人进行过行星降落。”

“我见过。”赫里亚特回复。

“它值得这样等待吗？”

赫里亚特耸耸肩。

“你会是评价这是否值得的人。”

一束炽热的红光冲散云层穿刺而下，命中登陆站点的中心。巨型引擎的低吼变成咆哮，即使有听觉缓冲器的削弱，纳萨塔依然能感到声浪造成的如有实质的冲击。对于底下的士兵而言，这声音一定大得让他们痛苦。

风力渐强，弄皱了他斗篷的毛领。光束扩大成一柱轰鸣颤抖的火焰，直到五束来自天穹的火焰之柱落下在宽阔的快硬水泥地面。五架巨型运输机庄严精准地穿过破碎云层，在几乎显形的热浪缓冲中向行星降落。五个巨大的引擎将巨量钷素焰火抛进大气，纳萨塔的皮肤能在几百米外感到其原始的能量。在引擎的轰鸣中升起登陆装置结构带着青铜、黄金和红宝石的色彩，每一侧都装有被闪烁灯组环绕的、十米高的机械修会头骨齿轮纹。每个标志上方都有一个环绕雷电冠冕的黑色太阳。

和帝国卫队单调实用的载具不同，这些船只是带着威严被创造出的，它们的外壳布满青铜制的巴洛克式图案——天使，半神，传说中的兽类，无法溯源的神秘机械。

地面如鼓面般在纳萨塔脚底震动，引擎释放的热浪卷过高台，刺痛了他的皮肤。他看见平地上的士兵试图在保持站姿的同时伸长脖子，想要看清降落的巨物。

领头的运输船在沉重的回音中降落了，厚重地停置在着陆点上，好似从这些岩凝土中长出的巨型建筑，巨大的排气管中飘荡出火焰，引擎的怒吼开始变缓。

登陆器的形状和功能在停机坪上一览无遗。它的高度是其长和宽的大约两倍，一个巨大的装载舱占据了大部分体积。微弱的灯光在运输船顶端闪烁，也许是舰桥和控制室的位置。

这艘船的前方被蒸汽笼罩，但依然可以分辨出表面蚀刻的两个五米高的高哥特语词汇。

“星象军团。”纳萨塔大声读出，“他们真喜欢大张旗鼓地出现，不是吗？”

赫里亚特忍不住露出古怪的微笑：“如果我也有这种大玩具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纳萨塔也笑了。

五艘飞船全部着陆后，震耳欲聋的引擎噪声终于消退了。运输船停稳在着陆支架上，降落时的烟气逐渐消散。

整整七分钟内，无事发生。凡人军队的仪仗队一言不发，耐心地等待着。

伴随内部回荡的一连串铿锵声，一条长长的锯齿状裂缝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带头飞船前侧，然后是新机子启动时的呼啸声。

烟雾从载具两侧的通风管喷出，裂缝在扩大，警报喇叭在近地位响起，一串强光灯瞬间激活。

“它来了……”赫里亚特低语，和其他人一样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奇观。

纳萨塔感到自己的心率在上升，，他在多场战役里已经习惯了战争机器行动的景象。但看见机神信徒为将他们的神圣引擎部署于战争而采用的神秘手段是另一种体验。

裂隙还在扩大，运输船的侧翼开裂成两扇门，每扇都由巨大的活塞组驱动向外。

两只巨人的脚出现在地面，每个都有几米高，覆盖厚重的防爆盔甲。纳萨塔向上看去，扫过两根带活塞的巨大腿柱，它被分割成巨大的几块平面。再往上是同样负甲的多面躯干，颅骨似的头部位于顶端，从隆起的坡状肩膀处延伸出来，冠以一排昏暗的驾驶舱灯光。

它宽阔得不可思议。多管的和钝鼻的宏伟武器挂在它扁平躯干的两侧外壳上，还有两件安装在它带甲的背部，像动物的脊柱。蒸汽如高山瀑布般自它侧翼倾泄而下。

战将级泰坦。纳萨塔想，王座在上，它可真大。

伴随金属的碾压尖叫声，大门向内开启，烟尘落在登陆台上。

纳萨塔看着，等待着。

电喇叭中的警报声褪去，灯光沿着机器的驾驶舱亮起，虚空盾发生器的刺激性气味流入空气。

它没有动。纳萨塔知道神之机器在几个小时内都不会踏出一步，因为它的机魂依然没从轨道降落中缓过来。它可能需要花几天时间才能做好部署至前线的准备。

但他可以感受到它是活的，就像其他正在列队欢迎践行泰坦战斗群的首领的其他灵魂一样。战将级泰坦引擎畏怖仲裁（Terribilis Vindictahad）号来到沙德努斯，即将同传说中的星象军团的其他四个泰坦一起行军。

一声尖锐的断裂声穿过空气，紧接着是发声仪开机时的嘶叫和轰鸣。

“拉吉·纳萨塔将军。”地面上的人肉眼可见地因泰坦过于洪亮的广播声颤抖，“泰坦学会星象军团践行战斗群。请求允许部署。”

纳萨塔笑了笑，这次的形式和以往不同，对方的礼貌也超出了预期。劳斯为萨德努斯集结了这些引擎，任何可能需要的许可都应该直接传达给他，也许这位首席——不管是他还是她——正在表达尊重帝国军队内部敏感的分工问题的意愿。或者，可能劳斯不属于这个对话，他/她只是在向自己面前最高级的官员说话。

当他回答时，声音也得到了近似的增强，被登陆点上安置的一百个中继器接收发送，在每个角落都能听到。

“欢迎来到沙德努斯，首席。”他说，“不需要任何许可。我们很荣幸能与你一同进军。”

集结在登陆点的军团边缘为此发出一阵欢呼。这种热情的表现不太可能是自发的：赫拉特已经很明确地告诉连长们，他希望如何接待军团。但这同样真实，泰坦的存在让士兵感到安心。不像行动中几乎不在乎凡人安全和防护的星际战士，泰坦总是看得见的，会在战场上出现，准备朝敌人释放毁灭的地狱之火的飓风。

纳萨塔看向政委，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此时他身边的军团指挥们爆发出喝彩声。

“是的。这确实值得等待。”

 

“我希望问你一个问题。” 钢铁之手的中士兄弟奈姆·莫沃斯调到一个私人频道。

“现在？”铁父赫维尔·克哈迪尔（Hervel Khatir）回应。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不合适。”

“那就快点。”

莫沃斯快速观察周围，他，克哈迪尔，以及阿卡恩氏族的其他人都蜷缩在一个爆炸坑坑坑洼洼的边缘下方，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他们的黑色盔甲依然看起来与戈加斯马力安纵横交错的表面难舍难分。氏族的战士们保持完美的静止，就像被丢弃在风中生锈的机器。

“对巢都的袭击即将开始。”莫沃斯继续对克哈迪尔说，“为什么我们不去准备那个？凡人可以完成这里的工作。”

克哈迪尔没有立刻回答，莫沃斯盯着铁父的面甲，没从中感到一丝情绪。

可能克哈迪尔已经没有情绪了。铁父很久以前就在指挥战团，莫沃斯知道他的大部分身体都替换成了义体，其中一些可以被直接观察到：明显是仿生的右腿和右小臂；就像战团的所有成员一样，早已换成了机械造物的左手，可能他身体里的大部分器官也是培养槽或全金属造物了。

最终，铁父背向他，一言不发，这就是莫沃斯唯一需要的答案。

我不应该问他这个问题，他想。

克哈迪尔小心翼翼地爬上弹坑的斜坡，行走时靴子磨着灰烬。这景象很不协调，就像看着一只巨大的铁甲虫在破碎的土地上钻来钻去。到达山顶后，他的仿生光学系统发出细微的调整声。

莫沃斯跟在克哈迪尔身边缓慢地移动，抬头到高处弹坑边缘，让滤光片处理面前的黑烟。

他们的任务目标就在前方不到两百米的位置。

戈加斯曾经是一个繁荣的工业区，挤满了来自主巢都群的人力过剩的流水线。莫沃斯还记得在和氏族同伴登陆卡拉什（Kalach）时记下的数据：230万居民（估算），其中87%在重度或半重度工业区工作；12%的人参与了征兵；巨大但无序的生产配额，尽可能少的保护性设施。

正是最后一个事项注定了它的失败。泰里托海军封锁这里的几小时后，戈加斯在来自轨道的毫无怜悯连续不断的火力下变成了满是燃烧金属和爆炸的浩劫之地。

此等规模的轨道轰炸下，除了灰尘留不下什么。莫沃斯从左到右地仔细观察轰炸的结果，无意识地吸收着地形细节，评估穿越它的最佳路线。

金属支柱扭曲骨感地躺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几面墙还留在原地，但更多的已经被炸开，留下空旷的内部向大自然开放。钷素火焰仍在一些地方各自燃烧，消耗着羊皮纸一样干燥的空气和粉末状土地中的能量。

莫沃斯左侧躺着一个标准规模的国教礼拜堂的废墟。预制石头天使像的轮廓在碎石中清晰可见，它空洞开裂的眼眶看着天空，惩罚就是从那里降临的。

在他右边，从废墟可以看出这里曾有一些居住单元的集群。这些楼房曾经有六或七层，但现在只是一堆外形不明的碎石堆，废墟中偶尔探出一些钢铁门框。

230万居民。

专心。

目标就在弹坑正前方——一个被残骸淹没大半的防御堡垒。它的两个防御塔看起来依然在运转，莫沃斯放大了头盔的显示，判断其火力和电弧覆盖范围。

“两个活跃的火力点。”克哈迪尔确认，“固定旋转加农。墙上有一些小型武器。”

莫沃斯目光扫过地堡墙壁的可见部分，注意到足以从中发射防御性火力的长长的缝隙。像所有分布在戈加斯的地堡一样，它外形低调，结构是六边形。莫沃斯在过往经验中知晓它的基本结构：一个通向后方隧道网络的中央腔室，里面最多有一百个士兵。

“还有别的吗？”克哈迪尔问。

“没了。我们知道这些就够了。”

铁父点头，莫沃斯向弹坑中的队友发出计划攻击的信号。

“双侧翼，标准分割。”他传声，“我们要开门了。”

钢铁之手们立刻开始行动，无一出声，只是沉默地举起武器，爬上火山口的山坡。战术小队分成两组，分配支援武器。莫沃斯看着革吉兹兄弟（Gergiz）把一架激光加农举在肩上，苏拉兹（Sulzar）兄弟也对巨大的导弹发射器做了同样的动作。这两个专家背负沉重的武器，但和其他没有负担的星际战士一样平稳而快速地移动。

莫沃斯在检查自己的爆弹枪前最后评估了一次距离。

他在团队频道里说，“从五十五秒压缩到二十秒。”

两只队伍爬上弹坑边缘，分别向左右前进。他们躲在废墟的大量掩埋物下，大步从两个方向潜入黑暗。

莫沃斯和克哈迪尔留在坑里。铁父没有拿上远距离武器，但这不代表他的威胁比莫沃斯弱：磁吸（mag-locked）在背后的雷霆锤和手甲下的喷火器使接近克哈迪尔与毁灭近似。

莫沃斯仔细观察计时器，同时注意到近距扫描仪显示他的两个小队进入了掩体两侧。

二十秒到了，重武器骤然袭过烟雾，一束男人手臂宽的激光从戈加斯的方向射出，射入地堡左侧。同时一枚导弹在右侧呼啸而过，伴随一声巨响落地。猛烈准确的炮火不断，把地堡的外部装甲打成碎片。

一个已经被导弹袭击过的防御塔被爆弹射击的洪流击毁了，另一个旋转到激光加农开火的源头，回以一阵冰雹般的火力。但莫沃斯不需要看显示屏就知道革吉兹已经转移到另一个位置，并且准备再次袭击。

地堡里的人训练有素地瞄准，释放出一轮激光射击，但也不指望在这种距离和可见度下击中什么。更多爆弹击中开火点的缝隙边缘，在岩凝土的开口旁制造了新的裂隙。

“五秒。”莫沃斯宣布，习惯成分大于其实际意义，因为克哈迪尔已经拉开了两个手榴弹。

防御火力被分成两半。激光目标从地堡的右侧逐渐向左移动，狂暴地搜寻着周围废墟里隐藏的目标。仅存的自动加农防御塔成功在爆弹破坏自己前实现了几次射击，接着在回荡的响声中它的炮管爆炸了，弹片旋转着飞向高空。

“零。”莫沃斯说，和克哈迪尔一起开始行动。

两个钢铁之手冲出弹坑，笔直地跑向地堡。地堡两侧隐蔽开火的爆弹压制火力在他们出现后改变了方向，转而向攻击更高处，避开了地堡前方墙面的边缘。

克哈迪尔和莫沃斯快速移动，在大量掩护中迂回转向，每人都拿着待发的手榴弹。无需一言，他们沉默地奔跑，如美杜莎夜间的一对幽魂，点燃了他们与地堡之间的地面。防御者把火力击中在出现的敌人上，一轮轮齐射从地堡两侧发出。

莫沃斯率先到达地堡面前，身体撞向左侧的墙面，在齐肩高的地方有一条供防御人员向外开火的缝隙，莫沃斯朝里扔了一个手榴弹，然后蹲下。

此时克哈迪尔到达了门的另一边，在右侧开火点里放了个手榴弹进去，莫沃斯扔下的手榴弹的爆炸声伴随着尖叫在地堡内部响起。大门向外侧鼓起，但依然紧闭。

克哈迪尔把最后一个手榴弹磁吸在受损的大门上，像莫沃斯一样蜷缩远离爆炸源。

两场爆炸同时爆发，将门的两侧包裹在晃动的火焰涟漪中，门上的金属弯曲着沿着其长边裂开。

他们在冲击消失前站起身，不约而同地沉肩撞上晃动的屏障，饱受折磨的金属在这般沉重冲击下碎裂。

莫沃斯挺直身体，用低矮的弧度扫射爆弹枪，收割面前茫然无措的士兵们。克哈迪尔启动喷火器，将狭窄的空间淹没在一片血红色的火幕中。幽闭的内部即刻被色彩和噪音，尖叫和恐慌的骚动充满。

莫沃斯大步走向中央，冷静地挑选目标。他短暂地开火射向那些仍有能力做出任何抵抗的少数人，克哈迪尔的火焰拥抱了剩下的幸存者。

在战斗中解放的铁父是一个梦魇，他目标明确地缓慢前进，紧握的双拳中喷出火流，包裹着他煤黑色的手套，与其红色的目镜相映成趣。他盔甲上每一块可见的额外的金属都像来自噩梦迷失时代的神秘刑具，倒影是旋转的毁灭图案。

两名星际战士以冷酷的效率清理了地堡内部，他们安静地杀戮，依次处理房间的每个角落，将这片空间里拥挤的生命彻底抹消。

接近另一边时，阿卡恩氏族的剩余成员加入了他们，他们阔步走过满是尸体的地毯，沉重的靴子碾过防爆地毯、装甲片和骨头 。像克哈迪尔和莫沃斯一样，他们前进时没有声音。莫沃斯走到了另一组门前。

“菲尔兹（Fierez）和马洛赫,（Malloch），保护这里。”他给爆弹枪换弹，“其他人跟上我。”

卡提尔在莫沃斯说话的时候大步走向门，双手将其从门框拉下。故障的带状流明灯稀疏地照亮了一条陡峭向下的隧道，十米深处是另一扇关闭的门。

克哈迪尔顿了一下，莫沃斯可以看见对方目镜上的鸟卜仪扫描这扇门后方空间时发出的闪烁。

“远处有多个目标。”他报告，“干掉它。”

苏拉兹走上前，装载好的导弹发射器安置在肩膀上。其余人后退，苏拉兹按下扳机。

一声低沉的爆炸响起，整个隧道被灰尘和金属碎片的漩涡淹没。洞开的门道中飞出一团土，用一层污垢盖住最前头的人，然后继续飞向废墟中的地堡房间。隧道里的灯全部碎掉了，让这里陷入近乎全然的黑暗。

莫沃斯没等残骸被清除便走进缺口，头盔弥补了低能见度的问题，在阴暗的环境中找到目标。他用爆弹打穿了两具朝自己走来的尸体。

克哈迪尔的声音出现在通讯中：“注意。我有残留物在——”

铁父说话时烟云中出现了另一具尸体，莫沃斯朝它开火，却被它迅速左转躲开。在它背后又出现了一个类似的人形，行动古怪，像类人猿一样从隧道墙壁跳开，显然没被爆炸伤害。

没被击中的那人左手持刀，向莫沃斯冲去，在用手甲猛击对方前，莫沃斯产生了一双发光双眼朝自己飞来的印象。他把装甲拳头砸在怪物脸上，把它按照来时方向打了回去，在它被摔在地上然后弹起时看清了其模样。

它是比守卫地堡主室的士兵略大一点的人形，贴身盔甲包裹四肢，但没有遮住头部，露出灰色皮肤和发光的紫色眼睛。有一瞬间他想到了在特拉加（Terarga）遇到的基因窃取者，但随后他看见了变异的痕迹，和曾经属于人类的五官。

更多生物跑出隧道，莫沃斯听见克哈迪尔喷火器准备的悲鸣，他紧贴隧道壁面，同时一阵泛蓝的火焰风暴袭卷过他身边，撞向迎面而来的变种人，瞬间摧毁了它们。变种人在燃烧中尖叫挣扎，撕扯自己外凸的眼球，在地面上痛苦地翻滚。

克哈迪尔加大火力，大步走过它们。莫沃斯和氏族同伴跟在铁父身后，扫荡过这条隧道，闯进末端损毁的门道。

那里是另一个房间，十米宽，粗暴地掏空泥土而建成。咝咝作响的线缆从天花板垂下，在这片空间中投射出诡异的光影。大量火花伴随着被导弹摧毁的沉思者们消散的机魂在地板闪动，房间边缘的一堆显示屏里除了静电什么也没有。

几个变种人躲在这里，有些在搬运抛射武器，但它们的存在并不重要。房间中心潜伏着别的东西——一个浮肿的怪物，曾经是男人，四米多高，胖得让人作呕。汗水的光泽在乳白色脂肪褶皱上闪耀，伴随它松弛手臂的挥舞而晃动。它的下半张脸松弛低垂，下巴摇摇晃晃，露出几排牙齿和一条甩动的黑色舌头。它完全没有眼白，矮胖双腿的残余部分破碎而无用地折叠在巨大身躯下。

它在铁手冲进密室时猛地向克哈迪尔挥出两条连枷，其头部镶着几十个带刺的球，在击中铁父战甲时爆炸，将对方淹没在微小孢子爆炸中。克哈迪尔踉跄一下，手套中发出的火焰衰退了。

莫沃斯瞄准开火，子弹深深地进入了怪物的身体，发出湿润的破裂声，然后消失了。没有爆炸，脂肪封闭了伤口，怪物只是畏缩了一下。

“用剑。”克哈迪尔命令，从后背解下雷霆之锤，破坏力场沿着边缘荡漾开，刺破了烟蒙蒙的黑暗。

莫沃斯照做了，收起爆弹枪，拔出自己的武器：一把下沿有锯齿的宽刃短剑。

钢铁之手开始协同行动，分开到不会影响他人的间距，用各自的武器击打切割。苏拉兹和革吉兹放下重型武器，转而去追击较小的变种人，其他九人攻击首要目标。

怪物疯狂地把连枷挥舞出呼啸的弧线，每当有代带刺的倒钩彼此连接时，孢子就会在撞击中爆炸。这些颗粒堵塞在呼吸通道和盔甲边缘，深深向里钻去，如同酸性物质一样侵蚀金属。

莫沃斯冲上去试图做出决定一击，反在面甲上挨了一连枷，被击退一步，镜片因挤满孢子变得浑浊，他盲目地刺出剑，感觉刀刃被咬住了，刃片深深陷入柏油一般的地方，几乎被扯出他的手。恢复视力的同时他把剑扯了出来，发现自己造成的伤口恰好就在眼前。

他绷紧身体，准备再来一次。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克哈迪尔出手，铁父高高跃起，在动力甲的推动下高速上升，锤子举过头顶，指向下方。

怪物向后急转，差点被一条肢体挡住，但依然不够快。克哈迪尔俯冲到它身上，把锤头深深插入怪物的脖子，破坏力场爆发出闪电般的光亮。

怪物尖叫起来，它的头被向后扣住，几乎被脖子上的伤口切断。卡提尔把锤子向下拖，利用自己的势能从喉咙到胸口凿出一长条锯齿状裂缝，破坏力场撕开怪物的脂肪，露出其中震颤血腥的浆液。

莫沃斯和其他钢铁之手挥舞着剑向前冲去，无视连枷的威胁，一同深深刺入变种人蹒跚的躯体。

清澈的液体从六道伤口迸出，洒满钢铁之手黑色的盔甲外壳。怪物疼痛地尖叫着，抵抗在变弱，油黑色的血液从它双眼流出，脂肪和肌腱沉重地落在地上。

伴随着颤抖的巨响，克哈迪尔压得更深了，无视划过自己暴露胸甲的连枷，伴随最后一旋，他把雷霆之锤拧了一圈，拉回怪物流血的脖颈，直接穿过它的头部，在一片鲜血、脓汁、脂肪中割下了怪物的头颅。它球根状的脑袋飞过空气落在泥土地面上，发出潮湿的拍击声。

它剩下的身体抽搐直立片刻，向内塌陷，下沉成一滩摇摇欲坠的脂肪。

莫沃斯小心地离开它，防止它突然暴起。

无事发生。剩余的变种人被杀死了，房间再次陷入沉默。战斗的最后一点余波消失了，只剩这摊倒塌怪物内脏变成的温和的脂肪。

克哈迪尔走到怪物脑袋落下的地方，将其捡起：“我会把它带回去。泰勒奇大人会想要研究它的。”

莫沃斯点头，垂下自己的剑，让液体沿着金属滴下。此时他注意到视网膜上滚动的验尸报告，无残余生命迹象，这个地堡已清理完毕。

“那么，请您批准，目标已保全。”

克哈迪尔放回雷霆之锤，拎着变种人的头发。

“我们走。”

克哈迪尔看着莫沃斯，切换到私人通讯频道：“还有，中士兄弟。“他补充，”我相信你知道为何这任务不适合凡人了。”

莫沃斯感到一阵自我谴责，克哈迪尔像过去一样，语言中没有任何音调，但他言语中的劝诫一览无遗。

“我明白了，铁父。”莫沃斯说，迎向克哈迪尔无法辨认的目光，“请放心，我不会再质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