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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咒(48)【花怜】

2022-06-20 08:44 作者:初夏叶落  | 我要投稿

为方便案件调查,审查司特意在这深山附近设立了临时分支点,是以待日至西山,花谢二人便立刻动身前往。

营地内有血猎层层把守,气氛压抑,一看便知不是让闲人随意进入的。谢怜回头看了花城一眼,便见对方笑眯眯地道:“没事,进去吧。”

二人上前,那些血猎见了他们,似是微微愣怔些许,随即立刻散开,给他们让出一条道,顺便开了大门——当真没有任何阻拦。

谢怜顶着一众血猎好奇与探究的视线进入审查司内,忍不住抬头看向花城:“这是怎么回事?”

花城应道:“要按理说,这片领地,算是在吸血鬼的统治范围内。”

谢怜当即便悟了——人家在别人的地盘上办公查案,可不就得给这片领土的主人三分留面?况且审查司既是为管制吸血鬼而存在,其中能成立的因素少不了有花城的默认。某种意义上,花城大概也算是审查司半个统领了。

营外瞧着昏暗,进了内部,点了灯火便敞亮许多。道上偶尔路过三两个书吏,每人怀里具是抱着大大小小的卷宗——想来可知这次案件牵扯到的人命之多。

谢怜拦了恰巧经过的一名书吏,道:“打扰,敢问阁下可知停尸处在哪?”

真不怪他问得如此唐突直接,这种时候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那书吏浑身震了一下,卷宗差点没抱稳,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角落一名放哨的血猎:“你可以跟他走。”

谢怜道了谢,那名血猎也应声上前,作了个揖,道:“两位大人,这边请。”

两人被带着在曲折的廊道内拐了几个弯,进了片昏暗处,墙上燃着的几支火把是唯一的光源。

谢怜胸口衣襟内隐隐透出一丝银光——那是花城临行前给谢怜治疗用的银蝶,若谢怜再次感到燥意,银蝶便会及时引出他体内膨胀的法力,同时输送鬼气。虽说这种方法远没有花城亲自上手来得快速有效,但无疑是可以回避尴尬的法子,谢怜便欣然接受。

停尸处设置在地下,隐隐的霉味和尸体的腐臭味充斥在空气中。三人拾级而下,待站定,谢怜定睛一看,不由一惊——这里,竟是摆放了五十余具尸体!

谢怜蹲下身,掀开白布,仔细看去,每一具尸体具是目露痛苦之色,眉目狰狞,仿佛他们死前经历了一场虐刑。

再细看,便又发现这些死尸裸露的皮肤,均是呈现出可怕的赤红色,就像被装进沸水里用大火煮过一般。谢怜伸手,想要除了尸体的衣物一探究竟,抬眼便见花城负手而立,正挑眉看着他。

其实,花城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或是生气的脸色,但谢怜还是讪讪缩了手——他心知花城是不想再让他受伤,心里一片感激。但既然可能存在风险,谢怜也不会同意让花城代替检查。

踟蹰间,那名血猎自告奋勇道:“请让在下来。”说着,三下五除二便把那死尸的上衣扒了。谢怜心道他还真是熟练,随即拿着火把一照——果然,从头顶到脚心,全身的皮肤都泛着刺眼的赤红。谢怜接着又检查了其他的尸体,便发现所有的尸身都存在这一共通性。

按照常理,人在死亡后,皮肤会因血液的停止流动与沉降而呈现出紫色,即所谓的尸斑。这样醒目的赤色皮肤,必是中毒无疑了。

“血液中毒。”

闻言,谢怜抬头看向花城:“怎么说?”

花城蹲下身,指了指那尸身的腹部:“若是因饮食而导致的中毒,那么呈现红色最明显的地方应当是胃部,但这具尸体的红色却是均匀分布。若是外部接触型中毒,身上应当有伤口溃烂,但这具尸体却完好无损。”

“原来如此。”谢怜一手支着下颌,接了他的话,“若将毒性掺杂于血液中,随着血液自发的流动,毒素也必然传至全身,导致毒性大发。”

可是,既然尸体并无伤口,下毒之人又是如何将毒素投入受害者的血液中的?方才一番巡视,谢怜便知这五十余具尸身都是血仆,因此不会出现吸血鬼那般伤口快速愈合的可能。

思及此,谢怜摇了摇头——线索太少了。

他转首看向那名血猎,道:“敢问这些尸体,最早的是在何时被发现的?”

听他发问,血猎赶忙应答:“三年前。不过为了方便查案,我们对尸身进行过处理,所以也没有腐败。”

谢怜又道:“这些人死亡的时间,有什么规律吗?”

血猎道:“没有吧,反正这三年,零零碎碎就能发现几个,多的时候能有七八个,少的时候就一两个。”他抓了抓头,补充道,“春夏秋冬,四季都出现过,至于月份……”

见他没什么好说的了,谢怜抬了手:“我知道了,多谢。”

线索到这就断了。

看来要换个思路。

谢怜将遮盖尸身的白布重新盖好,拜了两拜,站起身。花城也随之站起身,道:“那名弹琴女子,现在何处?”

谢怜也转过目光,便听血猎恭敬答道:“离此地不远,她刚接受过审讯,现在正在牢房。花城主若是想查,请随在下来。”

牢房,灯影飘摇。

还未进入,便听一阵风骨琴筝自内传来。谢怜微滞,看向血猎:“将嫌犯关押在此,还可以随意带入私人物品的吗?”

那血猎一愣,清咳两声:“一把琴而已,不足为提,而且我们事先检查过了,那只是把普通的古琴,不是法器。”

虽是如此,但万事不可轻敌。谢怜一掏袖口,拿出两张符纸,一张给了花城,一张贴身放好了:“这是辟邪符,若遭暗算,它可以稍微抵挡一阵。”随即看向那名血猎,“有劳,阁下便在入口等候即可。”

血猎朝他作揖道:“若遇难事,等候传唤。”

二人步入牢房,里头微显阴寒,只有墙上燃烧的火烛是唯一的热源。谢怜不免想到了先前自己被关在牢房时的情景,依稀记得,当时的环境似乎和这里也相差不大。思及此,他竟感到一丝亲切。

琴声依旧,没有因二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而稍有停顿。牢房内气氛森严,那曲调却是欢快明亮的,仿佛抚琴者此时正身处桃源一般。谢怜很快便找到关押暶姨的牢笼,出于礼数,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听着。

十指在琴弦上流泉一般舞动,最终一挑、一捻,收了尾声。暶姨收了手,看向二人:“二位来找我,所谓何事?”

谢怜作揖道:“世事难料,想不到再次相遇,竟然是在这里。”

暶姨笑了笑,轻轻抚弄着那面琴,缓声道:“发生了这种事,我会被怀疑,也是情有可原。”

花城道:“若你是受此事牵连,有想过找人伸冤吗?”

暶姨摇了摇头:“顺其自然吧。这里也挺好的,清净。”说着伸手拨了下琴弦,清亮的声音在牢房内响彻回荡。

谢怜静默片刻,道:“姜老板,他很担心你。”

放在琴弦上的那只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弹奏:“是吗。”

短短二字,再无下文。

谢怜道:“虽说这样在背后嚼人舌根不太礼貌,但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此事一出,他们是选择抓你,而放过了姜老板呢?”

暶姨轻笑两声:“这样做,才正常,不是吗?”她不弹奏了,抬头看向二人,“我劝二位莫要插手此事,这桩案子盘根错节,若执意要查,怕是还要拖累你们。”

谢怜看着她,少顷,笑了笑,作揖道:“我明白了,多谢提点。”又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出了审查司,谢怜回头看了眼那灯火通明地建筑,默默转了首,轻声道:“姜老板,和那些血猎的关系,看来非同一般。”

花城道:“她身上没有任何受过刑的痕迹,想来在审讯之前,姜常情就托人手下留情了。”继而笑了笑,“哥哥嘱咐我画的阵法,我已经完成了。”

谢怜笑道:“有劳。”

在进牢房之前,谢怜便悄声嘱咐了花城这件事,趁着他和暶姨说话的空当,在牢房隐秘处绘制法阵,只要暶姨想要凭空施法害人,那法阵便会即刻生效。

谢怜道:“以防万一,这样做也是保险。”

须臾,花城道:“哥哥,这人对姜常情,有不一样的情感。”

这种说法比较保守,直译便是,喜欢。

谢怜道:“对于自己目下的处境,和姜老板几乎天差地别,她却并无任何不满,确实奇怪。”

虽说当时暶姨给出的理由是,清净。但谢怜还是不大接受——若牢房也算清净之地,又何来那么多审讯与鞭笞呢。况且那里环境也不尽如人意,方才二人进入,除去阴森,空气中还泛着淡淡的血腥味,谢怜甚至还看到墙角的一窝老鼠,正趴在暗处盯着他们。

把这种地方当作修身养性之地,实在有些勉强。

花城笑了笑,道:“不只是如此,看她神情便可知,虽说不够纯粹,但相比旁人,她对姜常情,确实更加……”他没说下去,只是俏皮地耸了耸肩。

谢怜听出了话中端倪,静默片刻,须臾又道:“三郎说是有感情,却不够纯粹,敢问这不纯粹是从何得知?”

花城道:“很简单,眼神不对。”

谢怜还想问,如何眼神不对?但与花城那只明亮深邃的眼对视片刻,又将这个问题生生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全身泛起一股燥意,随之胸口处银光越发耀眼——是他犯了病,那银蝶在发挥功效了。

他不说,但花城立刻知晓,伸手扶住了他:“我们先回客栈,休息一下。”

谢怜感激地看他一眼,点点头。

客栈内,谢怜卧在榻上闭目养神。身体内热与冷的交织,终究还是不好受的。他轻声和花城说着话,全当转移注意力了。

话说到半途,谢怜笑了笑,感叹道:“也不知我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若是要纠缠一生,三郎可要受累了。”

人在生重病时总会有这种胡思乱想,实属正常。花城帮他把被子掖好了,道:“怎么会,只要这起案子一落地,哥哥的病自然就会治好了,不要想那么多。”

谢怜看着他,眨了眨眼:“三郎身为鬼王,也会生病吗?”

花城道:“会啊,像发烧之类的,也不是没有过。”

谢怜笑道:“那等我这病好了,下次若你生病,就换我照顾你。”

花城朗笑几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先睡吧。”他往一边的小金鼎里添了熏香,熄了烛火,侧身躺在床沿。

谢怜偏头凝视着他的背影,往床榻里侧挤了挤,确保给花城留出足够的空间,继而将被子分了一部分,轻轻盖在花城身上,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沉沉睡去。

黑暗中,侧躺而卧的人捏紧了被角,指间红线纤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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