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凌雨常肆意(凌肖生贺)
是一篇存稿 祝肖崽生日快乐!也祝我考试顺利! *有私设,是我私心里肖仔的高中模样 全文3.2w 1 我不喜欢下雨。 其实更准确来讲,我讨厌在雨天外出。空气中的水雾好像在挤压我的身体,被雨水冲刷过的路面总会有一股土腥味;若是那雨下的大一点,水坑还会把鞋子和裤腿沾湿。 和家人争吵过后夺门而出的几秒后我就后悔了,更何况情急之下根本没有想要带伞出来。站在楼道里,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地上还有大小不一的水洼。 说实话,我的腿几乎不受控制想朝楼上跑,但是免不了来自父亲的一顿冷嘲热讽。我闭上双眼都能想象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和一句极其阴阳怪气的“又回我家?刚刚不是还说再也不要看见我吗?” 想到这里,我心中几乎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干脆心一横,闭上眼直接冲进了雨里。 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家附近可以避雨的地方,路角的便利店倒不失是个好选择。 即使我一路都是不带犹豫往便利店的方向狂奔,但还是免不了一顿淋雨。水滴顺着发丝滑落,由于淌水连袜子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走路时还会有“嗒嗒” 的声音,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我出门没有带手机,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五块钱买了包纸巾。受这场暴雨的影响,便利店没有多少人,我干脆直接坐在桌子旁边擦头发。 雨滴噼里啪啦砸到窗户上,没有规律也没有章法,俨然是最肆意的姿态。在雨声交织之中,我听到了一声突兀的“欢迎光临”。 我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见的却是凌肖那清冷矜贵的脸。 凌肖和我是同班同学,但其实我对凌肖印象并不深,只知道他家很有钱,特别有钱。而且学习不错,长得也好看。算半个校园风云人物。 这个长得好看,其实也是班里传起来的,我并没有和他有过近距离接触。不过单凭他的身世,足以令人浮想联翩。特别是那群小迷妹,我深知还在校园墙上看到过关于他的同人文,大概是这么描述的: “皮肤冷白,眉眼淡薄,很少见他笑过,给人远远疏远之感;不带任何杂质的琥珀色瞳眸,正对了他那不谙世事的少爷身份。” 当时看完还和闺蜜吐槽过这是什么霸总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今日一见倒改变了一点想法。 毕竟他就算淋雨都穿着名牌衣服,而且他现在看上去太可怜了——雨水滴滴答答从头顶流下来,看上去就很贵的外套被里里外外湿了个透,完完全全看不出文章里写的那种高贵疏离之感,要是硬说,倒是像你早几年看的小说里的小奶狗、小少爷。 他只是单单站在那里低着头,没了下一步动作。在你的目光注视下迟疑了很久,缓缓挪步,最终挪到座位上坐下。 顺带一提,凌肖特地隔了你一个位置,而且动作十分拘束,绝对不让自己的衣服挨到桌子上,只是占了椅子的一个小角,用自己的下肢力量撑在椅子上,手里还抱着自己的衣服,行为显得格外怪异。 他又在兜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一张湿透了的纸巾,然后从你头上扔了个抛物线丢到垃圾桶里,最后还颇为心虚的瞥了你一眼。 我正在低头玩头发,没有注意到他这一番作妖行为,只发现了他最后心虚瞄你的那一眼。 我心道,也许这小少爷可能是有点不好意思和你借纸巾,心里想着如果没有善解人意的自己凌肖今天可能就要感冒了。我也偷偷瞄他一眼,把用剩下的纸巾往他那边推了推。 当然,偷偷瞄的那一眼纯属是为了宽慰他,表示自己都明白的,只不过是借纸而已,多大点事。 你还在心里暗暗感慨自己的心善,谁知他瞄了一眼包装后,只是高傲的把头扭过去,然后继续盯着窗外的雨发呆,没再给你一个眼神。 我当时就在心里咒骂凌肖的不懂人情。又仔细看了看包装纸,里面的纸也没有弄脏,外面是很可爱的小熊包装…… 等等,小熊包装。 我突然意识到这位小少爷可能是因为小熊包装才不接的,顿时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其实联想到这位在学校平常的传闻,又觉得不奇怪。 我听闺蜜提起过,凌肖是属于来的时候一副翩翩公子,在学校寝室就是“吊儿郎当”的那种公子哥。 他甚至可以做到在校服下面套破洞牛仔裤,然后晚上回寝室就把校服脱掉,只穿一身酷盖装在宿舍乱晃。他总是乐此不疲,偶尔还会挑唆他寝室的几个一起这么干。有几次还被宿管发现,最后通过好学生加持以“念在初犯”蒙混过关。 虽然他今天其实穿的是白T,但可能骨子里还是秉持着“时尚精神” 的。 酷盖配小熊纸巾,确实很怪异。 我明白这一点后忍着笑意从包装里抽出纸给他,凌肖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只是把头撇的更远。 过了一会才听见他闷声说了一句“谢了。”,然后接过在空中悬了半天的纸巾。 我原以为或许我和凌肖将度过一段异常漫长的沉默时光,事实证明并没有。凌肖并不是那种安分的类型,在反复调整了几下自己的坐姿之后,最终还是选择站起来。 我暗暗在心里嘀咕如果只占椅子二分之一,能坐舒服才是奇怪的事。既然没有听到拉开门的声音,那么凌肖必然是没有出门的了,默默猜测他可能是去逛商品区了。 没过多久就听见售货员和凌肖的交谈声响起,我转过头去,刚好与凌肖对视。凌肖手里还拿着他那件外套,不一样是那很晃眼的可乐标志。 一瓶百事,一瓶可口。 凌肖在我发愣的时候已经大步走过来,在我整个人几乎完全傻过去的时候塞了一瓶可乐,然后继续坐到刚刚的位置坐下。 他送给我可乐是我不曾想到的,随后又莫名觉得这位小少爷是真的个性,或许就是豪门的专属情调——雨天配可乐。可能是我等普通人不能理解的了。 看来现在似乎是不得不再改观了,凌.个性.少爷.肖。 只可惜我没有下雨天喝冷饮的习惯,可乐瓶上面残留的余温从指尖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然而还是有些心生寒意;若放近了听还能听到气泡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脑神经一路到嗓子,几乎能够幻想到可乐在喉咙划过留下的甜腻腻的感觉。 我猜想凌肖或许是为了刚刚的纸巾,毕竟也是自己先帮了人家,都说礼尚往来,他送可乐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实在是不忍糟蹋,试探性地把可乐往他那边推了一点。 没想凌肖只是喝着自己的那瓶可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些小动作,于是又默默把可乐瓶收回,抱着那瓶可乐似乎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我试探性朝他开口,看着他一脸高冷,我吞了吞口水,开口时声音都有点发抖“凌肖?” 他用余光扫了我一眼,我才确定他刚刚并不是故意不往我这边看,而是真的没看到。然后用更迟疑的语气往下说“这个可乐……” 凌肖的神色突然有点不自然。我听见他轻“啧”了一声,然后别扭的转过头去“我想送,你管得着?” 当然这扯的有点远。凌肖在接过自己的纸巾之后也只是默默擦了擦身子。很久之后,我也曾经向他提及过这件事。 可是凌肖对这件事的印象只有关键信息,甚至已经忘掉了包装纸长什么样子;他想要蒙混过关的时候,而我又追问他当时为什么不收,他故作思考,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回答说“啧,想那么多干嘛,等会给你买两瓶可乐赎罪。” 两人只是看着窗外,没有再多的语言交流,各自等待雨停。却各自怀着心事,在这一场最盛大的夏雨之中滋生盎意。 2 前一天晚上定好的闹钟准时响起,手机自带振动,导致整个床头柜都在晃。 我有些烦躁的掐掉表,眼睛却酸的厉害,干脆闭上眼又翻了个身。再睁开眼时,在床上摸索半天找到手机,距离上次睁眼刚好十分钟。 我晃悠悠从床上坐起来,脑子还有点混沌。 昨晚本在入睡之前复盘下一周学习计划,结果突然就想到凌肖学习也很不错,顺理成章的,后面的想的主题就和凌肖扯不开关系了,那天可乐的甜好像又在嘴里化开,连心里都有点甜。 我睡不着,干脆找出闺蜜八百年前分享给我的帖子,里面是一些关于凌肖的同人文,我兴趣斐然,一连看了几篇。 印象最深是写凌肖在练习室练习,说他低头专心拨弄琴弦,修长的手指在琴弦是迅速滑动,每一下拨动都在拨动观看者的心弦;身体随着节奏摆动,隐隐约约露出宽大校服下的轮廓……配图是在学校表演会上一张弹贝斯的照片。 我反反复复看了那张照片好久。凌肖五官很立体突出,鼻梁挺拔;这个角度刚好露出他的耳朵,上面能看到三个小耳洞。他正如文中描述的那样低头专心拨动着琴弦,举止投足都透露着演奏者对这场舞台的自信和把握。 我恍然有种错觉,他是属于舞台的,而舞台是迎合他而生的。 忽然理解那些迷妹们了。 好像是真的有点帅。 我放下手机,脑子里还挥之不去的是那张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梦里却延续了同人文里的内容。 夕阳倾洒到他的身上,整间屋子都被阳光颗粒填满,不知道是夏天的热浪,亦或是凌肖本身,我像打了肾上腺激素,心跳狂奔,双脸发烫。 凌肖就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之间不过断断几米的距离,他突然停下拨动琴弦的手,转头看向我。 闹钟响了,练习室瞬间崩塌,梦里的凌肖一瞬间不见了。 我坐在床边,还想继续回味梦里的内容,可惜再怎么想他的脸都是模糊的,又翻出来了昨晚存下的那张表演贝斯的照片。 他不需要聚光灯,他就是聚光灯本身,自带吸睛buff,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 我深呼了口气,暂时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起床,刷牙,没打算惊动母亲,我叼着片吐司出了门。 家离学校不是很远,令我比较意外的是在这个点的学校门口遇到了凌肖。 没在这会遇见过他,也没想到会遇到他,更何况他是昨晚自己梦境的主角。我故意看着正前方,假装没有看到斜前方的凌肖,却被来自那个角度的视线莫名盯得有些发毛。 视线相交,即使下一秒就移开,场面还是一度有些尴尬。 他手里掂着一杯豆浆,貌似也不着急进校,只是站在早餐店的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我突然感慨万分,就算凌肖是小少爷,那也一定是个体贴民众的,身上人间烟火气息定是很重的。 虽然可能……豆浆确实难和他联系到一起吧。 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雨天的百事可乐和可口可乐,当时也没怎么多想就很容易接受了这个设定——反而是现在,看着他拿着的豆浆,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我快步走向学校,视线还是止不住的往他那边瞟,心里暗暗嘀咕照片果然还是不真实,有身高加持的情况下,凌肖本人比照片好看的多。 如果打分的话,满分100分,那么凌肖本人90分,身高10分。 走到班门口就看到闺蜜的追求者站在自己的位置,那人还在尝试找话题,闺蜜只是仰头朝他笑笑,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有些焦灼。 我放慢脚步,并不想趟这趟水、吃这碗狗粮。却刚好对上了闺蜜不知所措乱瞟的视线,于是被拉过去当成很好的借口结束话题。 闺蜜人长得好看,个子又高又瘦,名字也好听,叫叶冰苒,我习惯叫她苒儿。 喜欢她的人不少,但是几乎都中途放弃了;唯独面前这个,一年多了没有变过心意。虽然人比较笨不会讲话,经常聊天被迫中断。 但闺蜜并未给出明显态度,也不抗拒人家主动发展关系。说实在的,我还是蛮看好这一对的,偶尔也会帮忙牵牵线,比如帮忙送个早餐什么的。 为了不让闺蜜起疑心,他经常是以问数学题的幌子顺带把东西塞给我;当然,大多时候是跑去问闺蜜题、刷好感的。一来二去,三个人就都混的挺熟的了。 我一坐到位置上,苒儿就一脸八卦地凑过来。她清了清嗓子,手里举着握成纸筒的卷子“号外号外,凌肖竟然买了豆浆。据不知名人士透露,在此前凌肖是绝对不会喝这东西的……” 她见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把卷子扔到桌子上,在我眼前摆了两下手“哎,回神了回神了,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我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下说出这句话后被闺蜜用震惊表情砸死的可能性有多大,然后斟酌着开口“这个消息,我已经知道了。” 果不其然,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又捏了捏我的脸“不会吧,没被盗号吧?你不是向来不关注这些的吗?” 我挣开她的“袭击”,揉了揉自己的脸“今夕不同往日,人总要变的嘛。而且那么大一个活人,就站在学校门口,肯定会注意到的吧。” 而且,凌肖确实很难不让人心动。 后面那句话我没有说。看见她信以为真地点点头,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或许是自己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点丰富,紧接着她又来拉我的袖子“哎哎,那来猜猜那豆浆放糖没有?” 我耸了耸肩,却换来苒儿更强烈的不满。被她摇的整个身子都在晃,眼前天旋地转。我无奈叫停,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可乐,入喉的甜腻冲荡舌尖,我几乎不带犹豫点了点头。 她趴到桌子上,然后用右胳膊支撑着头看我,若有所思点头盘算着“我也觉得,凌肖这种人多少会有点反差萌在的吧,说不定就喜欢吃甜的呢。” 我颇为认同,并且有合理的依据支撑——我张了张口,还是碍于凌肖同学的面子问题,决定不揭他老底。 “来打个赌吧,我猜凌肖那杯豆浆自己不会喝。”闺蜜掏出书包里面的手机,划到校园墙的界面“输的人给同喜欢凌肖的姐妹们点福利,匿名投稿,怎么样?” 本想拒绝,又想到昨晚看到的那条吐槽“凌肖最近都没有什么事件可以写了,反反复复都写过来一遍了。” 我突然喉咙有点干燥,或许是想看文的内心驱动,我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当看见闺蜜的追求者掂着那杯熟悉的豆浆出现的时候,胜负已分。苒儿礼貌说过谢谢,在目送对方离开后把豆浆往桌角一搁,伸着头凑到我的耳畔“该履行承诺啦。” 我不太擅长搞这些东西,莫名有些抗拒。随口胡编了一个借口试图让她忘记这回事“不不不,你不是还要确认豆浆放糖没有吗?” 她一拍脑袋,把豆浆推到我面前“对对对,品尝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啦,你不是没好好吃早饭吗?” 我摸到豆浆的余温,好像又触碰到那天的可乐瓶。搅动两下,豆浆从吸管里直达胃部,身上登时暖和起来,甚至有点冒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味道没有了腻,只剩下甜。 苒儿看着我喝了小半杯,我才想起来要和她点点头。不过这下是属于苒儿的双重胜利,更逃不开要发帖子了。 在我不情不愿之下,她演示了一下操作,顺带教我了一下怎么匿名,并把最后选择权交给我——我纠结了一下,虽然自己的账号没有发过什么东西,莫名有些做贼心虚,还是选择了隐名埋姓,做校园墙里最默默无闻的潜水人。 我并不着急发,等到下午找了个自习课课间,才揣着手机去了卫生间。 赶在女厕所被人群填满之前,随便拉门进了靠里的一个隔间,从兜里抽出来手机,对着屏幕却删删减减,怎么写都不满意,深叹一口气后把刚刚打的一行字全部删掉。 刚开始的我就是抱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写的,情感是有,但和前一天看到的帖子发言如出一辙,连语气都模仿到位,然而自己先觉得丢脸,打退堂鼓了;然后我又模仿了比较古板的新闻式发言,还是觉得缺少点灵魂。 我几乎是隔一分钟一看表,却始终没写出来什么让自己满意的文案,这种没有实质性进展的工作简直比数学题还令人犯难。 最后离打上课铃还有三分钟时我干脆破罐子破摔,抱着“反正凌肖本人也看不见,看见了也不知道是我。”的心态,决定糅杂两篇文案。 回到班里,刚好对上凌肖的视线。我加快脚步回到座位,用自己的略微冰凉的双手捂了一下发烫的双脸,让自己的意识回神,继续看眼下的数学题了。 一直到晚自习回到寝室之前,我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回寝室后听到舍友们在讨论凌肖,我略带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自己发的匿名帖子被围观公开处刑,热度已经顶到最前方。 我再慌忙打开自己的手机,各种评论轰炸天。翻了几下有好几个眼熟的ID,各种哀嚎自己要动笔了。嘴角止不住上扬,心里其实是蛮开心能做太太们的“递笔人”的。 又翻了两下,总算明白这么庞大的阅读量和围观量来源于何处。一个实名用户,头像是一片白色背景,打了短短六个字“凌肖本人,劝删” 下面各种叫男神的,还有质疑真假立马被分析贴堵的哑口无舌的。我顺手点进那个帖子,里面是各种凌肖语言大分析,最后颇为满意得出结论,评论区出现的就是凌肖本人。 我又反复看了几遍各种被解剖的凌肖名言,觉得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但是欠是真的欠。 比如凌肖被舍友要喝的,他半天慢悠悠从他的可乐存箱里掏出来一瓶百事可乐,舍友略微抱怨似的表示这是下雪天,他只会说“啧,不懂情调?” 但是楼主表示凌肖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该行动的倒是没落下什么;而且做舍友的几乎都习惯了,所以也不太在乎凌肖这点。 我又在评论区大海捞针捞到了楼主的补充“那天篮球赛,凌肖本来说他有事不来,结果我们班马上要输的时候他就出现了,跟那启明星一样成了全队的希望,那天比赛追分的时候是真的挺痛快的。事后我们问凌肖,他说‘问那么多干嘛,没放你们鸽子不就行了?’” 突然感觉自己也可以写文了,主角就是——小说里逃出来的嘴欠小少爷,天塌下来都有嘴顶着的那种。 自己心里默默改了改评分:凌肖本人90分,身高10分,嘴上功夫-1分。所以总得来说是99分的凌肖。 晚上熄灭手机,脑海里又浮现白天发生的种种,又翻出了那张照片,想象了一下凌肖顶着这种脸说出那种话时候的神情,对着手机屏幕笑出声。 我做贼般四周瞅了一眼舍友,确认没人起疑,才把手机关机。 我想,凌肖如果是盛开的凌霄花,那一定是最夺目的那一朵、最张扬的那一朵。可惜假设不成立,所以他化成了人群中最肆意的存在,众星捧月。 而我是众多星星的一颗。 2篇男主视角 *与正片无关,仅对该事件进行补充说明 刚出炉包子的鲜香弥漫在早餐店里,混合着慢慢沸煮的粥的清香,几乎是立刻就能勾起人早上无精打采的胃神经,当然,除了刚吃完早餐的凌肖。 热气腾腾的白烟在掀开锅盖的那一刻全部翻涌在店主脸上,整个脸都看起来红扑扑的,多了几分朴实。 早晨店里人不多,偏偏凌肖还是个身材高挑的,站在点餐牌前没了下一步动作。她热情地朝凌肖发问“帅哥,要点啥?” 凌肖愣了几秒,视线在点菜单上随便捞了几眼,然而还是犹豫不决,奈何那位老板娘过于热情了点,炽热的视线拍打过来几乎要把凌肖盯穿。 他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心理本着看到谁点谁的原则终于艰难开口“一杯豆浆,谢谢。” 老板娘熟练捞起铁勺子,一杯刚好到瓶口,然后转过头来继续带着她脸上的微笑“好勒,帅哥,放糖不?” 凌肖心里更纠结了,想到那天可乐似乎也没有专门挑的无糖,当时也是喝了的,想来你应该没有专门的习惯。他朝老板点了点头“放,麻烦您了。” 她甩了甩头发,脸上的笑意几乎止不住“哎,客气。您的豆浆,拿好慢走哈。” 老板娘的行为也称不上怪异,毕竟凌肖人长得帅又有礼貌,比那些人到中年还脾气又臭的顾客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于是老板娘在递豆浆时又特别加了一句“小伙子常来哈,阿姨给你打折!” 凌肖表面上接过,还不忘有礼貌说句“谢谢”,其实心里后悔的不行为什么突然想到那天下雨天发生的事,紧接着闪过一些类似多喝热水的直男名场面,突然想挽回一下那天自己完全崩塌的人设,跨进校门的前一刻,掉了个头,凭印象摸索到这家店来,其实是有些意气做事的成分在的。 周一早上凌肖一般都是在家解决早饭,然后去滑板场地,卡点进学校是常态;对周边的早餐店倒是没在意过。只是偶然从舍友耳中听他们讨论过——大部分人周日晚上补作业到很晚,早上几乎一无例外都起的晚,大家基本都会光顾这家店,况且离得近味道还好,简称“学生友好” 。 凌肖压根没有提前想好点什么,也压根不知道点什么,然后还有位极其热情的老板娘在,和凌肖预想的点完就走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过倒也所幸大家起的晚,凌肖又向来起得早,没在店里碰到熟人,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掂着豆浆走出早餐店的时候,他更后悔了,把豆浆给你也是个麻烦事——是打个招呼然后大大方方告诉她“这是给你的早餐”?凌肖也不是什么自来熟,断是做不到的;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当做路过,然后顺手放在她桌上?这也太水到渠成、过于自然了,先不提同学诧异的目光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自己会不会被那一帮子人堵住硬要说个一二三出来;单就这通操作……对方也不一定会配合他。 视线远远扫到小姑娘背着书包朝学校跑过来的身影,头发被压的平平整整,马尾随着跑步的动作甩的晃来晃去,嘴里还叼着一片吐司,视线始终盯着正前方,暂时没注意到凌肖这边。 然而这个暂时属实是有点短暂了,下一秒凌肖的视线就和她撞了个满怀。她又跑了几步之后只站在离凌肖不远的地方,慢慢往学校的方向挪步,视线还在不住的乱瞟,装作没事人一样往凌肖这边多瞅了几眼。 得了,这豆浆断是送不成了。凌肖咬了咬牙,买都买了又不能浪费,本着节约粮食乃中华传统美德……凌肖也不会喝。 离早读还有一段时间,班里几乎都还在补作业,凌肖不紧不慢走到自己座位,然后就看见刚刚和凌肖碰到的某不知名女同学正在和旁边的女同学低声说什么,凌肖突然有点不爽,自己酷盖人设崩塌之后没来得及补救,甚至崩的更厉害了。 眯着眼看了看旁边那女生的长相,确认是谁之后敲了敲自己同桌的课桌。 同桌人名安谌,是凌肖的上下铺。不过戏剧化的是这名字当初起的时候,估计也是希望他饱读诗书的,但他对学习这事一直没什么兴趣,不过学习倒也说得过去——和凌肖的革命友情,还是那几次“作业之恩”之后积累起来的。 不过凌肖虽然口头上没有承认过,但打球什么的还是会一起的。 ……不过有时候就聒噪的过了头。 此时的安谌头也不抬,但是嗓门却不小,絮絮叨叨震的凌肖耳朵疼“你现在打扰我就是在打扰我的学习。万一我的成绩下滑我的人生即将毁于一旦,到时候吃不饱穿不暖……” 凌肖也懒得听他继续,只是懒洋洋回了一句“抬头,看看是谁。” 对方抬头的同时大脑又处理了一遍刚刚的吊儿郎当的声音源,爆了一句脏话,然后立马低头认错“爹,错了,给个英语作业救救你可怜的同桌吧。” 凌肖不急着把作业拿出来,把那提溜一路的豆浆推到他桌子上。对方明显诧异几秒,然后欣然接受这个事实“这豆浆原来是给我的,呜呜呜这是什么绝世好兄弟……顺带问一句,放糖了吗?” 凌肖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说出了令这位同桌结果豆浆的手一抖差点洒桌子上的话“放了,手抖,量你自己估摸,不过介意喝……甜的话建议别喝。” 凌肖稍微收敛了些许没有直接攻击同桌幼小的心灵,然而看他反应仍然是被这句话吓得不轻。 他把已经拿起吸管的手又慢慢放下了,又把豆浆往凌肖这边推了推“还是别了,小的惜命。”然后继续低头写作业了。 凌肖见不奏效,“啧”了一声,又话锋一转,还顺带把豆浆往他那边推了推“给你机会都不懂珍惜。” 这句话明显戳中了对方的心事,他愣了两秒又凑着脑袋往凌肖这边挤“啥机会,肖哥,你说清楚啊。” 凌肖微微抬了抬下巴,视线扫过两个女生的方向“女生喜欢甜的。” 意有所指,而且指的不能再明显了。 安谌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以一种“我懂了多谢大师指点迷津”的眼神深深凝视了凌肖一眼,然后开始踏上修道之路。 不一会那位僧人修道归来,双手合十,且怀以一种更深的情感,凌肖甚至怀疑下一秒他真的要修道去了。于是他抢在对方开口之前先发了言“停,我不和和尚讲话。” “肖哥,真的,真的感谢你,她接了,她第一次接我的东西!”对方语言明显有些支离破碎,几乎是想到哪说到哪,凌肖听了半天仿佛在听道法“我以后天天给她带豆浆,拯救她的早餐……” 凌肖扫过那边的课桌,豆浆还没有动。耳边还有个絮絮叨叨的说话机器,他微微皱了皱眉“提醒你一下,你的英语作业还在等着你去拯救。” 安谌这才如梦初醒,一拍脑门然后低下头“哦对……作业作业……” 凌肖这才清净下来,若无其事不知道往窗户边的方向瞄了多少眼后,才终于看到俩女生终于想起来那杯被遗忘在桌角的豆浆,然后毫不犹豫把豆浆递给了身旁的小姑娘。 凌肖微微侧过身子挡住安谌的目光,确认他没起疑心,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目的达成,豆浆拉锯战结束。 他这才颇为满意的掏出来卷子刷题,徜徉在学习的海洋,却又在下午被身旁爱摸鱼又闲不住嘴的安谌拉出了这所谓的海洋。 “我去,肖哥,你看这个。”他把自己藏在课桌底下的手机放到凌肖那侧,看到的是校园墙的背景和明晃晃的“沸”字。 帖子没有标题,但此刻已经被顶上热门。同桌又扫了几眼内容,干脆点开帖子,把手机摆到凌肖作业上。然后退到旁边看凌肖脸上的变化。 匿名用户: 本人和凌肖接触不多,最多可能就限于校园墙上的文章。不过写这个帖子的原因更多是因为,作者被凌肖的反差震惊到了。 怎么说呢……凌肖在学校给大多数人的感觉还是挺酷盖的吧,但作为今早东窗事件的目击者,最最最最震惊的是凌肖竟然喝豆浆! 甜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啊/捂脸 下面的评论已经爆了,凌肖大致扫了一眼,印象比较深刻的几条是“这是什么反差萌哈哈哈” “校草的爱好你不懂,人独自美丽” “救命!已经有画面感了,凌小少爷被从小到大被看着乖乖喝豆浆的画面也太可爱了!” 凌肖又翻了两下,大多都是一些迷妹发言。他看的脑袋疼,锁了屏,又把手机给同桌丢了回去,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又联想到下午小姑娘做贼般揣了手机出去一个课间才回来。 几乎能猜到她躲在充斥消毒水味道的厕所隔间里,打字时候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在手机屏幕上修修改改,绞尽脑汁不暴露自己是谁…… 凌肖突然感觉她似乎也不是像大家说的“学霸”,相对的,有点笨拙,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用一些小细节把自己出卖掉了,自己还没有察觉。 心里平衡不少。至少不只是自己人设崩了。 旁边的人还在愤愤不平,比凌肖这个当事人情绪还要激动“这谁造谣的啊,我肖哥买了也没喝不是!而且我去送的啊怎么会怀疑到你头上,不行我得去和这楼主理论理论……” 傻,还神经大条。 凌肖立马对安谌的处事方式下了定论,转而又想到这好像也不是一条两天的事情了,已经到嘴边的吐槽话语又收了回去。 身旁的人已经开始了一场鏖战,打字的手飞速,嘴里还念念有词“甜豆浆和我肖哥的气质一点都不符的好吗,怎么想的……”。 凌肖实在是听的脑袋大,干脆伸手把手机抽过来,然后将安谌刚刚打的那几行没营养的、充斥着各种脏话的句子删的一光二净,努力回想了下刚刚评论里的那些发言,手指动了动还是没能打出来,叹了口气,编辑半天才修改好文案,把手机递回去继续低头写题。 安谌机械性地接过手机,心里还在想措辞,怎么样才能把自己优美的中国话发挥的淋漓尽致……也压根没把凌肖抢手机这事放在心上。 待他终于冥思苦想完之后,想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输入,但输入框内只留下凌肖刚刚删删打打最后留下的那行字“凌肖本人,劝删。” 看到这行字同桌第一反应是凌肖犹犹豫豫那么久,竟然没有输入嘴炮攻击也没有反驳,看着凌肖的侧脸,上面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非是真喜欢喝甜豆浆? 说中肖哥心事了? 但他随后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肖哥为什么不拿自己手机发? ……算了,他这么做应该有他自己的道理。毕竟肖哥还帮他追了喜欢的女孩。 现在凌肖的话对他来说,真的宛如佛经了。 他没有多问,按照凌肖的意思把评论发出,刚好打了下课铃,他把手机放下喊着“休战休战”冲出教室,回来的时候几乎惊掉下巴——评论和私信爆了。 评论下有各种@自己亲友来围观吃瓜的,有各种质疑他是不是凌肖本人的,还有各种说要打卡合影自己和凌肖本人贴到的,甚至还有称自己是凌肖同班同学分析凌肖语气,觉得这句话绝对是凌肖本人的……总之各路奇葩,百花争鸣。 平生第一次上热评,占了凌肖的光。虽然他知道凌肖这名字很响亮,但是他没想到响亮到这种程度,他看着私信里面甩的一条又一条电话号码,以及几乎一秒一条的好友申请,他认清现实,切切实实感受到身旁这尊大神的价值,又深深凝望凌肖一眼,饱含深情地说了一句“肖哥,你以后是我永远的哥。” 凌肖突然被人许下终身承诺,而且这人今天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莫名有些发毛;特地把自己的椅子往走廊那边挪了挪,在那饱含深情的注视下不带一点情感地说了一句“不搞基勿扰。” 安谌自讨没趣,忍了又忍,深呼一口气,还是决定不打自己脸,到嘴边的“你话题终结者啊”又咽回肚里,低头写作业去了。 凌肖见同桌安分了,但面前的题似乎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他满脑子都在重现刚刚打字时的情景。 凌肖脑子有点乱,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也都没有一件在预料之中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干脆澄清算了,但想到某个匿名用户第一次发帖就惨遭本人澄清,像那群迷妹的疯狂程度,免不了要给她扣上造谣的帽子。 凌肖不喜欢社交,正好是别人的号的话,自己也不用处理私信爆满和手机一连串的消息弹窗。 干脆让这一天,变成最未知的那面墙,用颜料填充圆满,用更肆意的画笔在上面涂鸦。 再者究其原因,豆浆因自己而起;同时还她下雨那天的人情。 更重要的是……她的人设也在凌肖这里崩塌了。 凌肖弹了两下笔,靠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视线看向某位正在咬笔的学霸,正在冥思苦想数学题。 他想了想这位小学霸今天自以为很聪明的小动作,被自己拆穿的一干二净,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学霸有时候也挺傻的。 不用再想,他不亏了。 3 没过几天当时发的匿名帖子就石沉大海,被各种同人文的热度压下去了。我和凌肖也没了什么明面上的交集——当然,仅限明面上。 有时候会和闺蜜苒儿悄悄溜去球场,混进迷妹堆里看男孩子们在球场上挥洒汗水。阳光倾洒,球场至上,没有什么功利性,只有赢与输。 虽然大多时候见不到凌肖,但这几乎是我们繁重学业中唯一忙里偷闲的时光,也就乐在其中了;若是偶尔遇见凌肖,一般都和好兄弟,即苒儿的追求者——安谌一起来球场,凌肖一般打完就走,不多在操场停留,倒也省了费口舌拒绝迷妹们递的水。 安谌帮忙垫后,而我们会在这会递给他瓶水。然而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安谌便在一场比赛结束后恳求我们带两瓶水了——理由是凌肖每次看到他拿水回去,都找各种理由把他那瓶抢了——大多时候是明着拿的,不过会给他矿泉水的钱,美曰其名当帮他买的。 后来也许是安谌抗议的多了,凌肖也会留下来帮忙收场,当然大多时候是在旁边拍拍球、给安谌一个心理慰藉,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就是了。 但如此一来,我和苒儿去送水的时候就能常常看到凌肖,见面了会问个好。 那天我和苒儿去送水,看到凌肖打了个招呼,像往常一样把水塞给安谌就打算开溜,却听见旁边靠在器材箱上等安谌的凌肖轻轻“啧”了一声“又不是不认识我,直接给不就行了。” 我和苒儿并非不想给,递水这工作实在太像迷妹会干的事了。虽然我们都很欣赏凌肖的颜,但理智至上,而且递水对象一般都是会拒绝,在你满心期待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所以我和苒儿平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犹豫再三,把刚刚放到安谌旁边的其中一瓶水递给凌肖,心里暗想这是凌肖本人要的,应该不会像那群迷妹一样被拒之千里之外。 凌肖就显然没我想的那么多,接过水说了一句谢谢,在我诧异的目光下拧开瓶盖喝水了。 后来就顺次自然,每次我给凌肖递水,苒儿去找安谌。 当然,现场看比赛和近距离接触,不代表没有在校园墙保存精修图片。我几乎每天定点刷学校校园墙,看老师们写的新文,存一些这周更新的照片。然而身处半夜,防止自己尖叫扰民还是按下心头悸动。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一夜无眠,白天上课的精神状态极其不佳,还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过话。更糟糕的是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不知道哪一天,我把手机弄丢了——在寝室学校都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还是未果。 刷不了校园墙还是其次,与外界断了联系的惊慌要把我压垮,像失足沉入水中,那种无措与失重感几乎压到我窒息。深沉的夜色也像黑夜中潜伏的野兽,而我在它的注视下行走。 我不记得当时自己是如何和母亲讲这件事的,白炽灯的灯光透过面前的玻璃杯折射到我的眼中,照的我双眼生疼。大脑几乎是放空状态,行动全然不受意识控制。 意料之中的谩骂没有降临,母亲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告诉我没事的、没关系的。我突然感觉眼睛很酸涩,紧紧回抱住母亲。 鉴于之前状态不佳,被老师谈话还告知家长的经历;以及自己也知道自己天天在网络之中逃避现实的日子并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和母亲协商好期中考出分之后再买新的手机。 为了通讯需要,母亲把家里的尘封的老年机重新找出来,让我用作暂时的联系设备。 月考结束后那个周末,决定给自己放个睡觉假期。我久违地睡了个好觉,日光早已透过窗帘照进屋子。起床刷牙,看了眼挂在客厅的时钟,刚好十一点半。 母亲不在家,大概是去兼职工作了。肚子早已饥肠辘辘,我打开冰箱看了眼剩余的食材,纠结片刻才放弃了在正中午吃早餐的想法。 可惜我的厨艺水平实在堪忧,让我做道像样的菜几乎就得折腾上半天,味道还说不准;更何况我现在也没有科技力量支援。 冰箱的冷气吹打在我脸上,莫名有些发寒,才意识到站在冰箱门口已经太久。我拿了挂面,决定煮点面条凑合。 关于配菜我又开始犯难,又不愿意去打电话麻烦母亲,于是凭生活十几年的吃面条经验努力回想了一波,又从冰箱里拿了菠菜,番茄和鸡蛋。 瞎倒腾一番之后我下了面,等面煮开的过程中属实无聊过顶。想到前些日子一直忙着补前段时间落下来的功课,虽然知道近几年的老年机早已不限于最初的电话机,但我对老年机的使用方面还是止步于和别人通讯;况且有打发时间的事情总比没有好,我最终决定拿来老年机开发一下它的功能。 我看着那小小的屏幕上的加粗白色字体“交友匹配”一时间陷入沉思,开始反思是我自己落后了还是老年人也要赶时尚了? ……不管是哪种答案似乎都有些牵强了。 愈发浓重的好奇心驱使我按了按钮。大不了接起来电话就说“对不起啊,不小心点到了。”再装的楚楚可怜一点,肯定就蒙混过关了;再不行就和老人家唠上几句戏之类的,和老人相处这方面我一直自诩得心应手。 而且,万一中的万一,说不定就匹配到了和我一样闲的同龄人呢? 抱着这种心理,在看到接入电话成功的字样时候我深呼一口气,仔细听的话,可能尾音还有点发颤“你好?” 对方沉默不做声,气氛一时陷入沉寂之中,电话里估计只能听见来自我身边的煤气灶燃烧的声音。 我死死揪住衣角,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两方都没有挂断电话,隔了一会才听见电话那端有人在喊“喂!老头!有人找你。” 我莫名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脑海里还在努力回想的同时,电话那端从远到近传来一位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声音“凌肖!没大没小的怎么。是谁找啊?” 电话那头的人选择性忽略了第一句“不认识。” 他话锋一转,故意拉长音调,显得格外欠抽“估计是——仰慕您老人家渊博知识特别来提问考古知识的。” 心中暗暗吐槽,这甩锅能力,除了当时在论坛看到的凌肖发言我还没见过谁……等等,那人喊他什么?凌肖? 先不说凌肖这名字本身就不常见,在脑海之中一下当时在校园墙刷到的他的发言录屏的声音,和刚刚的声音重合在一条轨道上,我脑海里的火车跑的飞快,在我身边轰地一下炸裂,刺破耳膜,甚至有想直接挂断电话的冲动。 转头又想自己也没有做什么、或者说什么话,为什么要挂断?倒显得做贼心虚了。按到挂断键的手又收了回来,然而电话那头也没了声音。 厨房的空气氤氲着热气,连带着脸颊都有些发烫,我干脆趁着这会去把面捞了出来。约莫过了一两分钟,电话那头的老人似乎终于抢过来了电话,阻止这愈发浓烈的尴尬蔓延开来“哎,您好?” 我行动比脑子转的快,马上接过对方的话语“爷爷好。”脑海里还在回播凌肖刚刚那番背刺一样的发言,突然起了逗逗他的心理,于是又加上了一句“我是凌肖的同班同学。” 那位老人明显愣了一秒,喃喃自语般说着“凌肖的同学?那为什么说是来找我的……这小子。” 他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小姑娘你别介意,这臭小子就是这性子。他……平时在学校没有给你们惹麻烦吧?” 凌肖在学校人缘并不差,学习也挺好,老师很少找他事。我对他这莫名其妙的发问一时间没什么头绪,只好顺着他意思往下说“凌肖平时在学校挺好的,您就放心吧。” 对方长呼一口气,像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这小子小时候老惹祸,多少次请家长都是我替他去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凌肖打断了“啧,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翻呢。” 老人家转换了语气,离话筒远了些,可能是转身面向了凌肖“你来了就摆弄店里那些老古董,我问你什么你都说‘好着呢’。我这好不容易遇到你同学了,还不得问问。” 凌肖的声音逐渐掩盖过了那位老人的声音“那行,您刚刚也听见了,确实挺好的。您不是还要去遛鸟吗,手机修好了我就先走了。” 电话在“嘟嘟”的声音里挂断,我心中的疑惑却不减。 那位老人的语气更像长辈,是真真正正在关心着凌肖的,但凌肖本人却未太讲究礼仪,更像是以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与朋友相处。我在心里重重画个圈,并在旁边打上了问号。 凌肖从未和别人说过自己家里的事,凌肖家里很有钱这一事实还是他和舍友打诨的时候随口说出来的的——当然他本人也并未否认。 我却无意窥探到了这一秘密,就像云朵将太阳挡的严严实实,朦朦胧胧之间一束阳光却无意透出,想让人拨开迷雾,一探究竟。 老年机独特的信息播报功能把我吓了一跳,在耐心听完一串的手机号后,终于等到信息的内容“演戏就演像点。”后面还带了一个地址。 我直觉和他刚刚那句“仰慕渊博知识”脱不开钩。开了电脑查了一下,是附近的一家古董店,应该就是刚刚电话里那位老人的店了。 凌肖家里应该是挺有钱的,有钱人家的话,应该家教很严格的吧,凌肖断不会在家说出那番话。那就只能是在古董局店了。而凌肖作为酷盖本盖,又是怎么和古董店老板混熟的? 我头脑风暴了一番无果,只是把刚刚发过来的地址记了下来。躺在沙发上看着灯光透过纸张,刚刚煮面时的水汽带来的热似乎现在还没消退,连带着心脏都在怦怦乱跳。 从沙发上起身,来到厨房时刚刚捞出的面已经凉透,下肚却是无尽的暖意。翻出刚刚的信息,脑袋昏昏涨涨,几乎不带思索回了一句“麻烦我了,欠我人情。” 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撤回,却在下一秒收到了对方的回复“行。你也别赖账。” 我怔怔看着信息框许久,关了老年机屏幕放回卧室,躺在床上恍惚之间突然感觉自己无意窥探天日,却被太阳拉入云层,同升同落。 4 第一次月考结束算是迈过了这学期第一个坎,考试前死气沉沉的教学楼也总算恢复了点生机,与此同时的,运动会也开始了报名。 “同学们,看看这是什么!运动会报名表!” 安谌兴致冲冲从门口冲到讲台上,推开门的一瞬间热浪翻涌。他的额头上还有汗珠,手指着那张A4纸扯着嗓子喊“自愿报名啊兄弟姐妹们。” 然而大多数人期待运动会只是因为不用上课,并非真的有多么热爱体育——于是在几个很热爱体育的男生报完名之后,班里就没有人主动站起来说名字了。 “哎哎,怎么都把头低下去了,积极参与啊。”我本在低头写题,听着他这话,脑海中莫名浮现他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轻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巴当做无事发生。 却在此刻听到有人吹了声口哨,我下意识抬头找声音源,刚好对上了安谌四处巡视的眼睛。 他的眼睛一瞬间放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同学,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对体育的热爱。这样,我觉得女子八百米跑很适合你。” 他说着就要低头写名。我想到每次跑完八百之后双腿的酸痛,皱了皱眉,连忙出声反驳打断他的动作“不不不不适合,一点都不适合。” 我指着自己,尽量把声音放低刻画的自己更楚楚可怜一些“你看我,热爱与书为伴的柔弱女子,呃……” 后面的话我实在没打好腹稿,结巴半天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自己体育成绩在班里还不错,说自己体育成绩不好吧,安谌去找老师一查就原形毕露了,更何况他平时和我们一起玩的多了,也就心知肚明我的体育究竟如何。 说自己体弱多病吧,其他女生都多多少少请过假看病,而自己进入高中之后的一年多以来却没被任何病状侵袭过,包括那次淋雨之后,苒儿还因为这个惊叹过我的身体素质,那次安谌也刚好在旁边。 好在安谌还没有那么不通人情“这样吧,不难为你,在看你报名早的份上,女子100米,就这么定了哈。”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的名字写上,我张开口又合上,再怎么反驳也无济于事了。 我欲哭无泪拉了拉旁边苒儿的袖子,苒儿从题海里抬起头,略带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双手抱拳,声情并茂地说了一句“节哀。”然后和无事发生一样,又低头继续写题了。 我一下子瘫倒桌子上,心里越想越觉得愤懑,又爬起来朝站在讲台上的安谌对口型“你怎么这么卖兄弟的。” 然而安谌只当作没看见,目光只在我身上停留几秒,以同样的招式继续寻找下一个迫害者。 ……行,背刺二人组是吧,这仇记下了。 我看着安谌还在讲台上挤眉弄眼,想着这报名都报了,应该不会中什么计了。朝着他的方向看去刚好对上了凌肖的视线。 凌肖略微惊讶的朝我一挑眉,又朝我使了使眼色,和我对口型“想不到你这么爱体育。” 我费劲看清他说的是什么之后,心中怒火又填了一把柴,干脆转过头不再看凌肖,心里暗想要在背刺组光荣添加一员隔壁毒舌组成员。 我刚转过身去,就听见凌肖清脆的少年音在原本安静的教室里炸开了冰“体委,男子100米。” 我听见旁边班里有女生开始窃窃私语,自己也满腹疑问,一瞬间把刚刚说不要再理凌肖的话忘的一干二净,又转过头,再次对上他的视线时没有再逃避。 我清楚的看见他朝安谌说完后,朝向我的方向又开口“我也爱体育,我——” “我” 字后面他还说了什么,但我对唇语并不精通,他说的实在是有些抽象,回想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但直觉那句话很重要。 于是我悄摸摸拿出来老年机,想问个究竟。还是不熟悉按键的缘故,废了半天功夫才打好字“你刚刚说什么?我没看到。” 凌肖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消息石沉大海,我不在明面上提及此事,内心却有点耿耿于怀。 在无数个欲言又止之中,运动会乘着早来的秋风,携带落叶,在校长的播报之中拉开帷幕。 100米放在最前面举行,我跑完女子100米,拿了个第二,之后就乐得清闲,除了偶尔给同班同学喊两句加油以外,其他的都显得乏味至极。 苒儿和安谌并肩躲到角落里开黑去了,我没有聊天对象,自然是无聊透顶,干脆打算趁人不注意溜回教室拿书。 我躲开巡查老师的视线,从人群之中绕过去,几步跑上楼梯,还在庆幸这一路没有被别人发现,就碰见了“别人”——凌肖岔开腿坐在楼梯口,校服松松垮垮地绑到腰身上,又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身边的矿泉水几乎见底,他低头飞快打字,关了手机屏幕时,刚好和我对视。我略显尴尬朝他摆了摆手“你……项目结束了?” 他低声“嗯”了一句,随即又直勾勾对上我的视线“你跑哪去了,不来给我加油?” 我心里立刻大叫完了,估计是男子100时我刚跑完步,在休息调整状态没来得及跑回看台。我“哈哈” 干笑了两声打算蒙混过关,指了指楼上打算开溜“内啥,我回班看书去了拜拜哈。” 我听见他轻“啧”了一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然后一触即离,凌肖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得补偿我。” 我不可置信的回头,凌肖却在我的诧异眼光下,依旧面不改色“你女子100我都去加油了,怎么,你不该礼尚往来吗。” 凌肖话是这么说的,我倒也没在班里的呐喊声中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在预备区看见他远远打了个招呼而已,如果这算“凌式加油”,顿时觉得他有些蛮不讲理。 我正想反驳时,凌肖把我的卫衣兜帽往我头上一盖,瞬间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跟我走,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比在班里看书有意思。” 他只给我留下一个背影就扬长离去,我气急败坏地扯下兜帽,小跑追上了他。 凌肖刻意放慢脚步,在身上摸索一番,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颗糖塞到气喘吁吁的我手里,我刚想开口,他就替我撕开了包装纸,塞到我嘴里“问那么多干嘛,到了不就知道了。” 我的嘴里瞬间充斥着可乐香精的味道,直冲整个大脑神经。我嚼了两下和刚刚的疑问一同咽到肚子里,他的话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我不再有什么顾忌,只是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 凌肖带我来到学校的老教学楼。听学长学姐说这里以前是初中部的地盘,不过现在初中部有了自己的校区搬走,这栋楼便成了荒的,学校也没有来得及重新投入使用。 因为设备都比较老,学校一般是锁着门防止学生进入发生意外,平时也鲜少有学生会来。 他熟练的带我撬了锁,光明正大地带我从正门进去,过了几个楼梯拐进一间教室。进去之前我看了一眼上面的告示牌,已经积了一层灰,白底黑字写着“音乐室”,大门上的画已经有些褪色,但不能判断出是几个音符和彩虹。 凌肖先踏进去,摸到门后的按钮开关,在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后,整间屋子才亮堂起来。 令我意外的是和门外的尘封感截然不同,这件屋子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各种乐器被摆放的整整齐齐,桌子上摆了几瓶矿泉水和可乐,窗边还放的有猫粮和小碗,以及几小盆长势茂盛的猫草——显然是被人精心照料着的。 我又看向挂了一墙的贝斯,拉了拉凌肖的袖子“这里都是你自己收拾的?” “以前认识的学长带我来的,当然,这些贝斯都是我带来的独家收藏。”凌肖略带骄傲地和我介绍了一番贝斯的款式,那时候他的眼里是闪着光的,而他本人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发着光的。 我跟着他在屋里绕了一圈,他基本给我介绍完屋里的概况,才又把话题引回去“他临走前把这儿托付给我了,可惜啊,托付错了人,我来的也不多。” 他低头盯了我半晌“喂,想不想弹贝斯。” 我朝他耸了耸肩,想到自己连乐谱都不见得会认,在这位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第一时间表示抗拒“我不会音乐。” “音乐不需要你会,只要你懂。”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从墙上取下来的一把贝斯递给我“试试看,对自己有点信心。” 我将信将疑接过贝斯,随意拨了两下琴弦,求助似地看向凌肖。 他走过来坐到我的身边,接过我的贝斯给我示范了几个简单和弦,简单讲解了原理,在我表示理解后,又把贝斯递回来,坐在旁边椅子上听我不成调的乱弹,偶尔轻“啧” 一声,然后拉过我的手告诉我正确的弹法。 实际上我在凌肖的注视下手心紧张的冒汗,又尝试了一遍才断断续续成功了一次。 虽然只是一个小成就,但我还是迫不及待再抬头看向凌肖。此时夕阳透过窗口将暖意传递,不偏不倚将余晖分给凌肖,他低头翻阅乐谱书的指尖滑过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盯着他许久,夕阳衬的他的棱角都磨平几分,没有了平日里的锐利;他徐徐抬头时,连目光都柔和了几分,好像秋日里的枫叶,炽热而滚烫。 我忽然就想到了不久前做的那个梦,此情此景的一切似乎都与那个梦相似——但与梦又不同,眼前是如假包换的凌肖,我清清楚楚看到的他眼里的是我和贝斯的倒影,在半梦半醒之间,才堪堪相信这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是发生在我和凌肖身上的事。 “凌肖。”我出声叫他的名字,他顺势看过来,等着我的下一句话。我已全然忘记到嘴边的话,认认真真朝他说着“我不认为那位学长托付错了人。” “你值得的。” 凌肖朝我笑了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瘫坐在椅子上“行,谢过你的赞誉。” 他撇开头,从窗外往下眺望“这里经常有只猫来串门,下次带你见见,我也照顾不好,你多来陪它。” 凌肖他别扭转过头去,视线偶尔偷瞥我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矿泉水,耳朵却烧的通红。 我笑着回复他说知道了,脑海里闪过他刚刚说话时的口型,一些困扰已久的问题,不需要他的回答,也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说,我也爱体育,我陪你。 5 十一过后回归了正常的学习,熬过期中考,告别了与老年机为生的日子。 只是偶尔能看到苒儿和安谌躲着自己密谋什么。心中对苒儿那些鬼点子倒是心知肚明,笑着摇摇头还是选择不拆穿。 在学校时忙起来后,一般会出现两种人——一种是每天喊着怎么还不放学的,还有一种是忙起来忘了时间的。我属于后者,而苒儿就显然属于前者了。 她这天难得没有去找安谌密谋,笑眯眯凑到我的身边“宝哇,生日是想去吃顿火锅还是什么?” 我这才想起下周六貌似是自己的生日。对生日的概念还停留在很小的时候,思绪被拉回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母亲为我买了蛋糕,很小一个,帮我戴上生日帽,我那天特别高兴,恨不得告诉当时所有的玩伴今天我生日。回到家母亲帮我切开了蛋糕,告诉我就在屋里吃,不要出门。 后来的事情我再也回忆不到了,脑海里的记忆刻意跳过了,回忆只留下剧痛,我在黑暗中奔跑呐喊。 心如乱麻,我勉强整理好思绪,陈述起事实。但我的神色平静无疑在苒儿头上浇了一桶凉水“对不起啊,我不过生日。” 话刚刚说完我就后悔自己的低情商。苒儿似乎愣了一瞬,赶在冷空气凝结前乘日破冰而来“没关系没关系,你就当和我们出去玩了好不好?” 我在她那过于炽热的注视之下刚想点头,却又想起和凌肖的邀约,点头的幅度划了个大圈,变成了摇头。 我赶在她举起抗议大旗之前先开了口,双手合十放在胸口“冤枉大小姐,已经有约了。”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凌肖也恰好抬头。苒儿的视线在我们之间游走,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我若无其事喝了一口水,水杯却被夺走“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快给我讲讲你俩是怎么回事!” 我清了清嗓子,简单叙述了一下古董店发生的事,当然有意略去了打游戏那段。 我心知肚明苒儿的八卦之魂每时每刻都在燃烧,更何况我和凌肖的关系自己都搞不清楚,每每想到都想要靠近,却又可望不可即,内心却多出一份情愫,朦朦胧胧占据了全部。 我心知绯闻只会给双方带来无尽的困扰,在搞清这份困扰我的情感之前,实在是无意对外营造暧昧关系。 苒儿从座位上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哦~多大点事,一起吃顿饭嘛。” 苒儿手舞足蹈地连说带比划了半天,凌肖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他俩具体交涉了什么不太清楚,但苒儿比着“v”字型手势小跑回来的时候,结果不必说,就明摆着了。 在苒儿每天的倒计时里,下课铃才随着天边晃悠悠的云一同出现在晚霞的映照之下的校园。 苒儿早在这一天的伊始就和我说了生日快乐,在老师冗长的周总结后拿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兴致冲冲拉起我的手往校门外跑,我们一路狂奔到火锅店才想起把另外两个人忘的一干二净,两个人打打闹闹,嘴里呼出白汽,嘲笑对方的狼狈。 消停下来之后又各自掏出通讯设备找人,我找凌肖,苒儿找安谌。趁着等他们的时间,我和苒儿进火锅店先挂了号,所幸今天人不是很多,我们刚刚点完菜那两位也差不多到了。 苒儿早有预谋,从书包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桌游卡牌拍在桌子上,冲我们挑挑眉。 我在周中收到了母亲要出差的消息,倒也没有晚回家的忧虑。 苒儿简单阐述了规则,是很常规的真心话大冒险,但莫名有些担心凌肖会不会觉得无聊。抬眼望去,凌肖正在认真听苒儿具体解释,感受到我的视线,扭过头来,眼神毫不避讳地对上我略带担心的视线,和我对口型“怎么了?” 我从兜里掏出老年机,低头打字“会不会觉得无聊?” 凌肖大抵是和我同时拿出的手机,我并没有等待多久就收到了新的短信“还可以。不过等会带你去玩点比这个更有趣的。” 苒儿的清嗓让我们又回神,我们同时瞄了一眼对方,好像产生了心灵感应,心跳狂奔不停。 我知道自己运气不怎么好,却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局就输个彻底,我经过一番头脑风暴,觉得学生之间的问题无非也就那么几个,喜欢的人,进展到那一步之类的,而大冒险是一个不小心就会颜面扫地的。 我纠结再三,在苒儿和安谌的不断的起哄之下选了真心话。 苒儿清了清嗓子“咳咳,请听题:有喜欢的人吗?” 明明是假想过的设问,从别人口中问出来却变了一番滋味,难述于口,于是欲言又止,而脑海里的形象逐渐清晰,是无数个深夜险些尖叫出声的浮于表面,是篮球场上纯粹的较量后的矿泉水中透过的光束,是那个在夕阳下叫我弹吉他的少年,是小时候把古董店当作庇护所的小孩。 当初说要给他打99分,可是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偷偷加上了那一分——不论外因,不论外人,他是自由生长的完美个体。 凌肖坐在对面沙发上,褪去校服的他少年感丝毫不减,反而磨去了校服带给他的棱角,看向我的视线又多了几分柔和,在火锅氤氲的水汽之中缠绵交错。我顿时小鹿乱撞,匆匆移开视线时早已烧红半边脸。 清晰又明了的结果了,喜欢凌肖这个事实。 我闭口不言,安谌见我和凌肖互相对视而不语,给苒儿使使眼色,彼此立马get到了关键消息“没关系,可以换一个问题——” “有。”我没有继续犹豫下去,打断了想帮忙圆场的苒儿,努力压着那颗乱跳不停的心,努力让声音趋于平和下来。 苒儿挑眉不语,这个事实似乎早就默认了,身为旁观者的她一清二楚——而当事者拨开山间迷雾,顺着山路互相奔赴,共同奔向山顶的谜底。 第二局反倒是凌肖输了,不过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抗议,漫不经心地样子倒像是故意输掉比赛;手指在两摞牌中来回横跳,最终摸了一张大冒险的手牌。 凌肖顺着上面的话念出声音“给你现在心里想的人发一条短信。” 凌肖轻啧一声“我心里平淡如水,这牌怎么想的。” 一旁的安谌发生起哄,说着拉着苒儿一起转过身去“哎呀,肖哥别傲娇,我们不看就是。” 凌肖的手指飞速滑过手机屏幕,关了手机屏保又拍了拍安谌的肩膀,安谌和苒儿转过身后就疯狂朝我的方向对口型。 我手心微微向外渗汗,一遍一遍刷新着短信界面,却迟迟没有收到消息。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摔得很疼很疼。或许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吧。 也对,凌肖这么优秀的人,看不上自己才是正常的吧。 我叹了一口气收起手机,苒儿疑问的目光朝我看来,我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没事。凉水入喉,刚刚蓬发的幼芽被雨水击打地抬不起头,被迫中止那刚刚意识到的情感。 所幸坏运到此为止了,后面的我也只是机械性的走个流程,大多时候听不进去身边人的嬉闹,饭也没吃几口就撂下了,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在意,心里还是好在意。 心里像有块石头堵住,内有千千结,最后的所指都是凌肖。 知道走出饭店和苒儿他们告了别才恍若隔世,宕机的大脑才缓缓运行。 还是找个理由回家好了——毕竟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和凌肖相处才好了。 正视自己像心意后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去想,只是把他当好友那样对待;就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恐怕自己含情脉脉的双眼又将出卖自己。 不想出卖自己的内心,所以灵魂在不断叫嚣。疲惫与恐惧笼罩之下,那个懦弱的我在促使我逃避。 ——逃离这里。 这是我唯一所想。 “凌肖,我——”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其他的理由,心里长呼一口气,别过头去不看他,才敢继续开口“我先回去了。” 空气中冷空气凝结,凌肖不语,我却感觉心更沉了几番,被吹刮的生疼。他似乎也快被这阵冷风压倒,过了很久才稳住身形才开口“你想毁约?给我理由。” 我只能把声音压低,才不会听到几乎与冷风一同散在空气里的哭腔“没有为什么。” “行。”凌肖扯着我袖子的一角,他走的很快,我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可是真奇怪啊,喜欢这事,真是神奇,或许就是明明刚刚还说不想和他短时间内有接触的,当他走在自己身前又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走。 晚上八点半点的公园仍然通明,凌肖一路拉着我往深处走,渐渐听不到大妈们震耳欲聋的广场舞金曲的声音。 他熟练地来到公共滑板处,有几个小孩围在路道上,正在踩着对于他们身形巨大的滑板,迟迟不敢滑下去。 凌肖见状松开我的袖子,蹲下身子和小孩们说了几句话,期间还不停地往我这边瞟。小孩吵吵闹闹半天才和凌肖达成共识,然后把滑板递给了他。 我刚想笑他还和小孩子抢滑板,又想起自己还在和他生气,所以故意垮起脸。他又转过头看向我的方向,看到我脸上的表情这才挑了挑眉,朝我的方向对口型“看我表演。” 凌肖踩在滑板上,在场地里快速穿梭,即使是晚上,他身上的光芒也丝毫不减,与滑板在场地飞跃,滑出一个个弧度,成了一片黑暗中最亮眼的存在,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 他刚刚下场地,就被小孩子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开口,乱成一团。凌肖揉了揉其中一个小孩子的头,把滑板还给他。 那个小孩“哦”了一声,蹦蹦跳跳朝我的方向跑过来“姐姐,那边那个大哥哥让我告诉你看一下学校论坛。”说完又跑回凌肖的身边。 我将信将疑打开手机,打开很久不看的论坛,消息爆满。我顺着一秒前的点赞点开以前的匿名爆料贴,却见一条一小时前发的评论在此刻被顶上热评,下面的追评多达几百条,而且还在不断刷新。 那个发评用户叫“可乐要加冰”。看到评论的一瞬我想如果所发之言属实,不知道要粉碎多少迷妹的心“我,凌肖,喜欢楼主。” 我点进他的主页,不多加任何发言,只有几张照片——是校庆时他表演的舞台,是那天夕阳他带我去的音乐室,和他那天炫耀似的给我介绍的贝斯墙。 我从来不信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一切一切的轨迹重合到一起,这些就足够了,毋庸置疑。 我整个人有点不可置信,心情好像坐了过山车,莫名觉得这一晚过后自己的抗压能力断是要强上不少。明明前一秒还坠入冰窖,这一秒冰却被名为凌肖的太阳融化。 “可乐要加冰”又在前一秒追加了一条评论:喂,别翻了。 我这才恍惚从中评论中拖出身,看到凌肖的手机屏幕也正好关闭。 公园灯光下把他的影子拉的修长,他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却胜过从前的无数个凝视。从前的对视多着几分怀疑与猜忌,而今却是确定下来的,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他朝我的方向走来,心中多了几分安定。他停在我面前,揉了揉我的头发“可算笑了?别总哭丧着脸。” 我下意识反驳出声“我才没有……”心中又想到刚刚的表现又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凌肖长呼一口气,语气慢慢悠悠地说着“不管。既然和我闹这么久的别扭——那就得答应我个条件。” 凌肖在我身前半弯下身子,眸底是我的倒影“做我女朋友吧。” 距离太近,凌肖的脸庞离我一米不到,睫毛随着呼吸起伏,我连呼吸都有点颤抖,故作冷静的别开头“让我考虑考虑。” 通红的耳朵却早已出卖了自己。 凌肖对自己的发言从一开始的单向宣告,到后来的逐渐情愫难移,所有的所有都证明他明目张胆的偏爱。 当初的不敢奢求多接触,到现在情不自禁的想接触,想更近一点。凌肖从来不是把爱藏在心底的人,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那就明告天下。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的是谁,所以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可隐藏的。 我连续深呼吸几次让自己稳定下心神,忽然觉得好不公平,于是起了点坏心思想要捉弄他“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呀?” 凌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反问,眸底闪过一丝慌乱,欲说还休。 每每见到他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未见他有这番惊慌的表现,一时鬼迷心窍抱住了他的身躯,温暖顿时包裹住了寒意。 怀中的他似乎僵住,却又在下一瞬间一转攻势,紧紧将我拥在怀中。 “凌肖。”我叫他的名字,抬头看他时心中多了好多疑问,到嘴边却拐了个弯“你犯规啦。” 我抱他更紧了一点,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温暖“不过,恭喜你赌对了,男朋友。” 凌肖这才变得稍微正常了一些“切,结果明明还不错。” 结果不错,所以可以不计过程。有过一方的心甘情愿,所幸最后是两个人双向奔赴。 凌肖送我回了家,零点时分,收到了三个人的生日祝福。 我点进凌肖的信息,内容很简单“生日快乐,来日方长。” 直到现在我还有些恍惚,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的“生日快乐”的含义,看着屏幕上的话语突然有点想哭。 我仰倒在床上,周围的一切明明与平时无异,我却好像活在似梦似幻之中。家庭的不幸似乎早已把我压垮,我在黑暗之中等了好久好久几乎想要放弃,恰在此时有人把我拉出深渊,得以重见天日。 我们细水长流,来日方长,一切疑问都可以暂时抛在脑后。 6 学期后半总是过的很快,唯一不同的是吃饭时的二人行到四人行,以及数学题实在不会时有了求助的对象——凌肖讲题时很认真,虽然嘴是毒了点,却能一阵见血指出我的疑点。 期末考试的最后铃声也老师的寒假叮嘱中落下,我收好作业单和一背包的书,慢吞吞拖着行李箱往校外走。 其实我是不喜欢过年的。从小家里过年也顶多走个形式,还要应付各种难缠的亲戚,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万一哪会没看管住把自己的那本书撕了,或者把游戏周边弄坏了什么的,等到那会也只能自认倒霉。 凌肖从校门外面走进来,他刚刚走的急,这会大概是已经把行李丢给司机师傅了。他快步朝我的方向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和书包,微微侧过头“家长没来?” 我“嗯”了一声,算是作为回应。母亲年前这会总是很忙,等到大年三十才会放假,去年的自己也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路走回家,到家之后肩膀疼了几天。 习惯了凌肖帮忙提书包的日常,回忆往昔,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比以前娇气了点,于是拽了拽身前人的袖子,想要挽回一点形象“把书包给我吧?” 凌肖挑眉,往我嘴里塞了一粒可乐软糖“有东西要拿?这会放假还想着学习,多没劲。” 糖精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我嚼了两下,甜味充斥在整个口腔,却发现没有第一次吃的甜腻感。蹦起来挣扎两下又放弃,顺从跟在他身后了。 爱吃甜就爱吃甜吧,娇气就娇气吧,反正对方是凌肖。 凌肖帮我把东西放到楼下,拒绝了上楼坐坐的邀请,随后给家里的司机师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马上回去。我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之后给我发条短信。 凌肖弹了弹我的额头“又不是小孩儿了,操这么多心,像老妈子一样。” 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也了解了凌肖的行为方式,耳濡目染之下受到了些许影响。于是坏心思地踮起脚把他的头发揉乱“我要是老妈子,第一个先治你。” 后面几天我们各自忙作业,有时候哪道数学题不太会,他要隔几个小时才能看到消息。拨给我语音电话讲完题后,却是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挂断电话,只是挂着,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只能听见他笔尖在纸页上摩擦的沙沙声,偶尔抬头看到手机屏幕上的通话中,心里的烦躁被慢慢抚平,好希望一切在此尘埃落定。 除夕当天我和母亲简单地下了速冻饺子,趁着她在看春晚的空隙溜回房间,摸出手机悄悄给凌肖拨了电话。 凌肖过了很久才接通电话,他应该是紧贴着话筒讲的话,一声“喂。”还带着些喘息。 “吃完饭了?”他那边夹带着风声的嘈杂,我“嗯”了一声表示回应,却忍不住了皱了皱眉“你在外面吗?” 凌肖经典的所问非所答,避开了我所问的话题“外面有小孩儿在玩烟花棒,”他顿了顿“你想不想要?” 我确实没怎么接触过这类,顶多在视频见过,所以对其没有太大感触“我又不是小孩了。” 凌肖反问我,反而让我立场不坚定了几分“这很重要?”他又拖长了语气“哎——如果只是看看春晚,你这年过的也太没意思了。” 我抿了一口水,却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把自己呛的不轻“如果只是看看春晚,看看我的表演不比那好玩?”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那天在练习室的凌肖。外面已然是万家灯火通明,代替了工业污染下的星星点点,唯有凌肖的贝斯声能让我回神。 他勾起唇角开始哼唱我最爱的那一曲,修长的手指跃动的飞快,台下观众只有我,他将所有目光可及都给了我。随着琴音落下,外面刚好烟花炸裂,而他恰在此时告诉我,新年快乐。 思维又下意识跟着他的话走了,不禁开始感慨自己过于充分的想象力。可是又想到自己和凌肖快十天没见面了,不禁感怀起来“可是面都见不到,凌大少爷,拿什么表演啊?” 凌肖愣了一刻,轻笑出声,化在耳边,耳畔红了一片“倒是没听出来,你这么想见我。” 他长呼一口气,我想一定有很多白烟扩散在空气里“那不如这样,你倒数三个数,然后往楼下看。” 虽然心里的猜想在此刻显得不可思议,但思念成疾,想见他的欲望无比强烈,我随着客厅里的新年倒计时一同倒数,配合着他的同时也在心中默默祈祷 “三——” 我能听见电话那头的风声似乎更大了些,靴子踩在雪中的声音格外明显 “二——” 我听见打火机被按下,什么东西被点燃吱吱作响 “一——” 我顺着窗户往楼下望去,有人长身而立,一袭白色羽绒服几乎要淹没在雪色,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现在那里。 远处不知是谁放起了烟花,虽隔数里,但我能清晰地看到凌肖手里拿着一根点燃一根烟花棒,朝着我的方向对口型“新年快乐。” 我捂着脸,有点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幕“怎么这会溜出来,你傻不傻啊,外面好冷的。” 凌肖脸庞冻的有些发红,电话那头还在不满地回击“喂,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 我笑出声,突然感觉自己深得凌肖真传“那还不是凌老师教的好。” “凌肖——”我忽然想到什么,贴的离话筒更近了一些,出声叫他的名字“我想许个新年愿望。” 他抬起头看着我“说来听听。” 视线交汇,他的目光炙热而真挚,心之动容,我突然改变了想法“我想——和你去很多个地方,看很多场雪。” 我小声嘟囔着“就是可惜今年没有淋雪,也没有陪你过一次生日。” 凌肖或许是没有听到我后半句的自言自语,只说了四个字“乐意奉陪。” 契约已定,烟花升空,点燃天际。我和凌肖远隔几里,接触不到,却似在身旁,我们一同观赏这场绚烂的烟花,雪中是我们的身影。 客厅里的难忘今宵恰巧落幕,但我想,今宵注定难忘。 7 过完年后的下半学期安排更紧,初夏的新叶又在人来人往之中盛开,带来灼烧与几乎令人烦躁的闷热。 为了应对期末考试,我和凌肖的约会地点也越来越单一了。几乎每个周末都是在图书馆里泡上一天,由晨光到暮色,偶尔的交流还是写在小纸条上。 我每每起了私心,就会把小纸条装进口袋里,每当自己感到学习无趣就掏出一张,反复去看他写给我再简单不过的话语,摩挲着他的笔迹。 又是雨天,烦闷之间看向窗外,才恍惚意识到已经与凌肖相遇相识了快一年。和凌肖的经历从一开始的似梦似幻,到趋于平淡无常,却是可遇不可求,给我少女时代的梦添上了句号。 我最近似乎越来越喜欢凝望他了,仅仅只他写题的样子就令人心动不已。我总是怀疑现实的真实度,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害怕他离开,害怕这一切美好的破碎。 周六放学,周遭却分外熙熙攘攘,班里八卦声不断。苒儿朝我摆了摆手,我就知道不必等她了,她定是要挤进人群听听这消息的源头的。 找了一圈才看见依靠在门框上等我的凌肖,他最近似乎状态不是很好,总是会不时地闭上眼睛,或是课间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眯一会。 凌肖轻轻阖上双眼,平时张扬又肆意的他显得毫无反抗力,连头发也软趴趴的。 我起了坏心思,踮起脚尖把他的头发揉乱,却被凌肖抓住作乱的手腕,一触即离。力道不算重,反而有些轻飘飘的,我贪恋着手腕处传来的余温,却慢慢褪去,好像不复存在。 在一起后凌肖慢慢养成习惯会放慢脚步来等我,但是他今天的动作好像格外迟缓,一个不小心鼻尖就会撞上他的后背。他停在药店门口“喂,等我一下。” 我来不及询问缘由,他已经几步跨步走进药店。我站在原地留恋刚刚留在手腕上的触觉,远处的天空似乎更黑了一点,也许是乌云将至,我的心里愈发不安了。 凌肖动作很快,他出来时递给我一盒感冒药,我心里疑惑不解“给我的?” 凌肖没有多说,只是把那盒感冒药塞进我的书包夹层里“让你收着就收着。” 凌肖试探性来拉我的袖子,他的动作很缓慢,手指一点一点向下,和我的手指勾在一起,手掌的温度包裹住指尖的冰凉,指尖缠绵在一起。我回扣住他的手掌,紧紧相握。 他一路拉着我的手走到公交站,我们等了好些时候才等来一辆大巴。车上人并不是很多,也所幸没有遇到熟人。 他拉着我走到并排坐了下来,在身上下摸索一番,从兜里掏出来耳机和MP3,将其中一只耳朵递给我。 耳机里充斥着和凌肖本人非常匹配的摇滚乐在耳边打着节拍,我几乎克制不住想要随着节奏摇头抖腿,过了很久才注意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的雨,顺着窗户往下淅淅沥沥地流。 意识去看凌肖,他闭着眼睛,但眉角翘起,显然心情不错。 于是我靠的离他近了些,靠在椅子背上也闭上眼睛,和他一起进入雨天限定鼓点的rock and roll。 凌肖和我坐到最后一站,公交车上人早已清空,下了车已到郊外,他拉着我一路狂奔,踩过淤泥的水坑,穿过雨的屏障。 雨滴拍打在头发上,顺着发丝流到我的脸上,我脑海里还回响着刚刚的摇滚乐,只是不在乎地甩了甩头发,视线所及除了凌肖,再无其他。 我一看就看到他此行带我来的真正目的。远处凌霄花攀援围墙,百朵千枝一式红,开的鲜艳,开的夺目,掩映于一片墨绿苍翠之间,无畏风雨之拍打。 凌霄花无声绽放,但诉说之言,我却听的一清二楚“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恍然联想到初见时恰如此时,只不过雨中之人从我和他,变成了我们;雨中之情愫,从互不相识到互相依存。 我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肆意”二字配的上凌肖。如果凌肖是雨,那也一定是最盛大而肆意的那一阵。他不爱泥泞,唯奉及时行乐,于是不甘于世俗,只愿以最猛烈的雨来换取大醉一场。 凌肖转头看向我,雨滴划过脸庞,他依旧神色飞扬“算不算惊喜?你许的愿望我可是给你记下来了。” 正如那夜,浑身发冷,我又一次拥住凌肖,他肌肤的温度化在相拥之地。 我踮起脚时,能听到他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却不同那夜的冲动行事,我此刻的一切发自内心,而又遵从本心。 雨汽弥漫之间,凌肖突然的开口,落实我心中长久的不安“我要走了。” 凌肖的神色淡然地陈述事实,好像又回到了我们初识的那天。 联想到他这些天莫名而来的疲惫,频繁地被叫到办公室,我那一次一次叠加起的自我安慰一瞬间崩塌,只能自嘲笑笑,自欺欺人是终究逃不过现实的。 我甩了甩潮湿的头发,深呼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尽量冷静,或许是寒冷,我的尾音都有些发颤“早有预谋?” 他没有拆穿我那拙劣的演技,只是“嗯”了一声,我的耳畔就只剩下沉默的雨声。明明是夏天,我却格外寒冷,努力追赶身旁的簇火,却稍纵即逝。 他们都说早恋没有好结果,我不信。我和凌肖在一起的日子里成绩一点点的提高,我内心欢喜,坚信我们会一起走向彼此的未来。 于是我说服自己,也说服母亲,却说服不了凌肖,一切的一切都显得荒谬至极。不过是场从头到尾的闹剧,我却以为自己是话剧的主角,扮演着最搞笑的小丑。 我自嘲地笑笑推开他,却感觉面部僵硬的不行“不给个理由?” 他隔了好久才开口,明明是轻松的语气却我的心更沉了几分“本来就是散养,也不知道我是什么千年一遇的经商头脑,这么让他们惦记。” 我想告诉他我们是相似的,我想告诉他我们可以在雨中互相舔舐伤口。张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雨水拍打着我的神经,一次又一次将我击垮在地,痛楚的神经将我拉回现实。说了又能能挽回什么?尘埃落定的事,再怎么都无药可医。 我活在自己似梦似幻的梦境中,一时间忘却了我们之间的沟壑,他一开始就是小少爷,而我呢,只是个靠着母亲拉扯大,只会生活在家庭阴影之下一辈子的普通人。 终究会分道扬镳,只不过风向偏转的早了些,我们散的早了些。 凌肖处在昏暗交接之处,他这次没有来牵我的手,也没有再注视我,只是在话剧帷幕拉上的前一秒添上了一笔希望“别哭丧着个脸,给我点信心,我会回来。” “凌肖。” 我用尽自己最后的勇气朝他挤出一个笑容“不用了,前途似锦。” 前途似锦,不要给我希望了,也不要再见了。 我头也不回跑到最近的公交站,恰巧赶上返航的公交车。掏出书包里他买来的药,纸盒已经泡皱,我不带犹豫,连同药片一起丢在车上的垃圾桶里。 又掏出手机,从加上好友时的第一句话看起,翻到最后一条,只留下苦涩的回甘。深呼一口气,清空聊天记录,拉黑。 找出自己放在书包最夹层里和凌肖写过的纸条,却连看的兴趣也没有,全部撕成碎片。 我虚脱般靠在椅子上,没有哭,但心千疮百孔。 凌肖走的那天是周末。苒儿试探着问我想不想去,我一口回绝。 他先抛弃我的,我又何必跟在他的身后祈求他回头。 那天,我呆坐在沙发上看钟表指针转动,从明到黑,一切恢复沉寂,淹没在黑夜里。 从意识中脱离时,手机屏幕不知是第几次亮起,意识到不管如何都逃不掉接这通电话,我颤抖着手接起电话,对面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酒气熏熏,他贴着话筒,一遍一遍地呢喃“我爱你,我好爱你。” 我不敢挂断电话,将身子缩成一团,闭上眼睛,意识到可能永远都脱离不出他的阴影,时间一点一点重合到童年的那个生日。 母亲拧开门把手之后的不久,就听见父母尖锐的争吵声从外面传来,瓷具被摔在地上,直冲我的耳膜,我丢下那半块蛋糕,几次想要拧开门把手,却又怎么也打不开那堵门,只能靠着门偷偷流眼泪。 窗外墨色油纸铺展开来,我仍靠在门上,眼角的泪仍止不住地流。 眼泪流过嘴角咸咸的,当时的我在想,老师怎么没有说过眼泪是咸的呢?不过,老师今天教了一个词叫“快乐”。 我曾无数次从妈妈嘴里听到这个词,我却没从爸爸嘴里听到过。快乐就是高兴的意思,人人都说生日快乐,那我今天应该是快乐的吧——可是我为什么不快乐呢? 等到外面的争吵声结束,我被冲房间的母亲抱在怀里,她带着哭腔叫我的名字,我伸手帮她抹掉眼泪,回想着在电视机里看到的节目“妈妈不哭啦,哭哭走开,痛痛走开。”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妈妈哭,靠着我的身躯不断颤抖,而我对此无能为力,只是不断反问生日怎么还不过去,这一天结束了这一切是不是就结束了。 初中三年,母亲要撑起整个家,兼职在身经常工作到很晚,有一次在夜归后为我带回来蛋糕,我揉着眼睛听她为我唱生日歌,听她说祝我生日快乐,她再没有哭了,可她的眼睛里却更多几分泪水,一滴分给工作,一滴分给家庭。 她再没有亲手给我买过蛋糕,而本该拿来买蛋糕的钱都被我存起来,想要攒下来买点卷子,又被一阵风卷走,卷入暴风的中心。 自那之后我也不想看到蛋糕了。我被当时的好友评价过这是很任性的想法,但我一看到蛋糕,就止不住地回想起母亲那晚的神色,感觉自己也要被周遭的黑暗一并吞噬,大脑的疲惫感压的我喘不过气。 我尝试着和她解释,收到的是对方的沉默与疏离。我那时候才明白,有的东西是不需要去解释的,解释是造成更多的误会的工具。 再后来是不想,也是不敢——从初中开始就有的,藏在暗地里的猜忌声,又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销声匿迹,可是我都知道。说懦弱也好,说我装也好,我当做没听见就好了。 说没有恨过这个把母亲当作生育工具和保姆的男人,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努力学习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摆脱他的控制,最终自己不还是在母亲一句一句的“别这么说,那可是你爸。”中妥协了。 我以为离婚就是结束了,可再接到电话时又忍不住浑身发抖。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敞开自己的伤疤,有面对阳光与未来的勇气,最终却只能躲在黑暗里,无人安慰,却也做不到自我安慰。 那些被尘封已久的,掩藏在每个一笔带过的话语中的记忆,凌肖不曾主动问起,我眼神的躲避足以说明一切。他不介意向我展开他的过去,并且等待着我的主动提及。 他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能够等到答案,可是到头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我到最后也没有陪凌肖过成生日,泪糊住眼角,我朦胧之间意识到,也许,这场噩梦永无止境。 那之后,我久违地大病一场,可生活仍在继续。 我不再去操场看男生打球,不再踏足学校的旧教学楼;不再逛学校的论坛,手机里存下的图片也删的一干二净。 某天路过学校表彰榜时,发现凌肖在上面的痕迹已被新的人取代,有我的名字,也有别人的。没有人再去介怀那位小少爷的存在,他来的自由,走时也无声无息。 我才意识到我无需再做什么,抹去他在我生活中的印记了,他已经替我完成了善后工作。 最近雨天愈发的多了,习惯了阳光,也会感到潮湿吧。 我果然还是最讨厌雨天了。 8 高中剩下的记忆实在没什么记忆点,多年后想起,只有高二那年一场最过盛大的雨深深刻在心底,久久而不能忘。 多年后走上社会,才知少年之惊鸿也不过是每个人的青春过客,最后化作茫茫红尘,滚入汽车所碾平的世俗罢了。 我又和不折不挠想要瓜分财产的父亲打了几次官司,赢了,起码没有丢掉母亲这么多年的积蓄。后续我帮母亲搬了家,自己则在某一夜忽然清醒,离开了那所城市。 再次回城,处在马路中央,车流马龙,旧日场景再度回首,却浑身轻松。 收到了苒儿的重聚邀请,我欣然接受。先回酒店放置行李后,决定出门闲逛。 说是闲逛,不过是旧地重游。我去了高中拜访老师,老师笑眯眯地答好,问我当时和我一块玩的那个学习特别好的小伙子怎么没来。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内心却出乎意料的平淡。当时大哭一场,再怎么伤心再怎么丢人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已释怀了“老师,您忘了吗?他出国深造去了。” 老师蹙了蹙眉,“这小子前两天才来看过我,说自己刚回国。怎么,你们还没见面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老师的话,当时和凌肖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连老师也找过谈话;后来甚至有传凌肖把我甩了,然后回去联姻继承亿万家产的。 过去一两个月,才被新出现的绯闻压下了热度,身边的猜忌才得以消停下来。 我斟酌着开口,告诉他我和凌肖早没联系了,当时也就是误会一场。少年心动几分真几分假,真真假假之间,我和凌肖早就消失在彼此的生活了。 老师兴许还是想和我聊聊当时班里的那些人的,可惜我行程安排的紧,找了个借口就先溜了。 老师提到凌肖不管是有意或无意,都替我免去了给自己编借口的步骤。既然是追忆之行,我还还是起了心思去古玩店的。 凌肖走后我也去过几次古玩店,每次的心不在焉都被老人家识破指出,最后见面那次老爷爷告诉我“姑娘,我知道触景会生情。不勉强你陪我这个老头子,但是你需要的话,这里也是你的第二个家。” 我当时恰好备战高考,之后高考完去了别的城市,满打满算快六年没有见过了。 所以我拐进小巷时其实不抱希望的。但我走在铺满苔藓的青石小路,沿途是漆画张扬的涂鸦,一切感觉却变了味,突然感觉自己还身着恋与高中的校服,被少年人轻轻拉着袖子拐了几个弯。 回忆中止,抬眸又见“古玩店”的青旗。 我莫名有些忐忑,推开门,店铺内大的装饰仍不改变,只有挂的字画变了,由当初的梅变成了竹。老人家依旧戴着老花镜,正襟危坐,手里端详着报纸,茶几上放着半盏凉茶。 看上去一切都未曾改变,可是骗不过的是老爷子的头发已经白了,我已经步入社会了,原先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少爷也不在这了。 现在体味到的物是人非,或许就如那半盏凉茶,入喉,苦在心头。 “爷爷。”在理性与感性打了一架之后,我还是选择出声,却不知道下一句该接点什么。 老人家见我自然是欢喜的,笑眯眯地招呼我过去坐,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如实相告,又顺着老人家的话答了几句。或许是当时在老人家面前哭的实在太惨了,我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那个名字。只是聊聊我现在的工作,生活以及其他。 苒儿的电话打进来我才意识到时间有些迟了。匆匆告别老人家,赶往苒儿所说的live house。 以前没怎么见过,大概是这两年的新店。我拉开一道门缝,里面一片漆黑,心里还在奇怪是不是误入未开门的店铺,就听见苒儿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舞台上灯光蓦地亮了,我这才能看清内饰,正前方是舞台,右手边是个吧台。麻雀虽小,但也五脏俱全了。她飞扑过来搂住我“宝贝我想死你了,这么久可算知道回来了。” 我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舞台上的音响在寂静之中突然炸开一道裂缝,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降落在我的耳畔,我认出了贝斯的声音。 再转头舞台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人,他低着头专心演奏,我却一眼认出他的身影,是凌肖不会错。 我对视上他的目光,下意识转身想走。却被苒儿拉住,在她祈求的目光下,还是心软了。 当时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正式地看过他的表演,自然感受不到他现场音乐的魅力。 除了震撼我几乎说不出来别的话,只感觉此刻的凌肖不再是凌肖,他的魅力也不仅限于他本人,他正式地与音乐融为一体,贝斯刻入骨肉。 再转身,身旁的苒儿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手机屏幕恰在此时亮起,两条消息一前一后地发进来。 第一条是苒儿的消息,她说安谌那边有点急事必须要去一趟实在是对不住我,一定要玩的开心点。第二条是凌肖的消息,他问我表演怎么样。 我先回苒儿了一条“好。”,才慢吞吞地点开凌肖的消息框,好像又梦回高中时期,当时和他发消息一条信息都要想很久,删删减减几次才发出去。 我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手机屏熄灭,我看见自己的倒影,是难得的窘迫状,双脸通红。 凌肖从舞台上翻下来,他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最终停在我的面前,我才恍然意识到高中的执念似乎始终没有散去,在他本人面前时就溃不成军。 我似乎能听见雨滴打在屋檐,想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房子隔音不好。 惊讶于自己思维的跳脱,恰在此时凌肖和我的视线又一次交织,这一次,或有对他不告而别的埋怨,或有再次见面时的千言万语。 我移开视线,却被凌肖拉住手腕“啧,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不做声,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知道我默认了他的行为,于是主动来勾我的手指“那我先说,我很想你。” 他看着我们手指缠绵的地方轻笑“这次家里那帮子老头可管不住我了,我想留多久留多久。” “表演也看过了,当初的约定,你还没有陪我去做呢。” 我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打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筑成的高墙坍塌成了废墟。 我们在雨中缠绵,多年的念念不忘,在此刻有了回响。 我此刻无比坚信,凌雨,会常肆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