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子的葬礼
早上是被几声炮响叫醒的,穿上睡衣站在窗边,外面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只隐约看到对面胡同中有人影来回走动。几分钟后,远处天边暗蓝色逐渐褪去,一抹红光慢慢升起,胡同中的情景逐渐清晰起来,西墙放着几个花圈,有几个女人头上包着麻布身披白麻衣低着头交谈着,时不时抹着眼泪,男人手握着编有白纸条穗的约一米的竹竿。今天是聋子的出殡日。 过了一会,天已经完全亮了,又有几声炮响,便陆陆续续过来很多人,或是参加仪式的亲朋,或是来观礼(或者说凑热闹)的村民,胡同里逐渐变得喧闹起来。我向来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便只是吃着早饭站在阳台上观看。 聋子是后来才聋的,所以说他是会说话的。隐约记得我小时候和他说过话,他说话时眼角是含着笑的。过了几年他聋了,街坊邻居便都忘了他原来的名字只称呼他聋子,他便不仅聋了也哑了。村里的数个“人场”(村民聚集聊天八卦的地方)也鲜见他。 后来我去城里上学,只偶尔回家,见他的次数便稀疏了起来,即便偶然碰见也懒得与他交流了,毕竟他聋了。 几年前,他的子女给他买了助听器,街头巷尾便又多了他的身影,像是回到了没有聋之前的日子。科技真伟大,我这样想。 约半月前,听说他住院了。几天前,看到他家门口放了一个花圈。现在,胡同里熙熙攘攘,有几人抬着灵台走在前面,紧跟着的拄着编有白纸条穗竹竿的男子,年龄大的在前面,再往后是身披白麻衣的女子,走三步便跪下磕头。 依仗两边是观礼的村民,有的神情肃穆,似要哭出来,相必之前他们关系不错;有的在笑着谈论事情;更多的只是面无表情无喜无悲。 “人类个体之间痛苦的不相通也许正是人类总体仍然快乐的前提。”望着胡同里的人群回忆着记忆里的聋子我终于明白了周国平的“寻常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