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少年西行(1)西出长安

2023-02-19 15:11 作者:anyasmith  | 我要投稿

青春全部的热血凝结成一朵朵铁锈色的花,结在泛黄的书页边被时间的风匆匆翻过,所有的事情归到一处,就只是一句年少轻狂。

他穿越过最湍急的河流,翻阅过最险峻的山峰,亲手为藏羚羊接生,也亲手埋葬过失足落水的同伴。走下青藏高原后,他选择遁入空门,在江南某座寺庙削发为僧。又在某一天的清晨突然大彻大悟,脱下僧袍,回归红尘。佛道由心,皆为自宁。

我坐在开往长沙的火车上,除了背上那双烂球鞋和刚从存钱罐里掏出的几百块零钱,我什么都没有带。我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好像刚刚发生的也都随之散去。

三天前,我从上海坐了一天一夜抵达西安,整个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她到底要怎样。午夜的西安火车站冷的吓人,饶是我年轻力壮也着实打了个寒噤。我身上仅剩的几十块钱打了一辆出租车,又在寒风中走了五公里才来到她的出租房前。打开门后,她似乎很惊讶,定了定神,她拉开门让我进去。房间里,我们两个人无声地沉默着。我来的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话,到了这里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垂着眼看向地面。她也裹着被子不发一言。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跟她说:你跟我去上海吧,这样对我们都好。她还没说话,两行热泪先流了出来,说:不好。我们的谈话持续快一个小时,快到凌晨三点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在了的出租屋。她顶着被子坐在床上,我垂手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那个人站在沙发边的门上。我们三个全部沉默着,她把被子裹得更紧,我把嘴唇抿得更深,他的头也垂的更低。最后,他说:“青青,你跟他走吧,这样是最好的结果。”然后,关上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下午四点半,我和她正在收拾行李,电话里突然传来了那个人服毒自杀的消息。她惊愕地坐在床上,我则举着电话僵在床边。我不记得自己以什么身份参加了他的葬礼,只是记得看到他了无生气地躺在殡仪馆的那一刻,我的血液也冰冷了。那是我第一次亲历同龄人的死亡。我参加过老年人的葬礼,那些老人大多须发全白,形容枯槁,他们在这个苦难的世界里活够年岁,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倒像是一种解脱。但是他,他是一个三十刚刚出头的年轻人,确实比我大了一些,但肯定还没有到活够了的年岁,就面容灰白地躺在那里。老人的葬礼像是干灼的黄土终于归于沉寂,年轻人的葬礼,更像是六月凝露的栀子多了写哀伤的意味。葬礼结束后,我一个人离开了西安。

回到寝室,我盖上被子闷头大睡,其实也睡不着只是想让自己多一点独处的空间。三个室友商量在毕业之前做一件大事,他们打算合伙搭车前往西部旅行。那时候的我心里想,反正不知道做什么,不如出去干些不寻常的事情,就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于是,四个20出头的男生,背上三双旧球鞋,揣着不到一千块钱就出发了。那时候的我们真像疯疯癫癫的堂吉诃德骑士啊。

因为没钱,我们就买了四张硬座的票,两天两夜一路晃到了贵阳。到了贵阳我们就开始徒步。顺着滇黔公路一路向昆明走,有车就搭车,没车就走路,就这样在路上走了半个月才到了丽江。从贵阳到丽江这条路上,下了一路的雨,要不就是阴天。我们的衣服也几乎没有干过,不是雨水就是汗水。一直走到云南省境内我们才看见了阳光。这条路上的汽车很少,很多时候只有我们四个人还有两个新加入的伙伴。我们披着廉价的塑料雨衣沿着公路往前走,世界安静到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几声从远处传来的鸟叫。

在贵州省境内,树叶都是湿漉漉、绿油油的,好像新刷的油漆快要滴下来似的。这里的石头多是破碎的石灰岩,走到公路旁可以看到山坡上都是这种时不时滚落的小石块。我们有时候会在便宜的旅馆里,一个两人的标间住了六个膀大腰圆的男生,晚上不小心掉落的被子都可能裹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没钱了,我们回去当地老乡家打点零工或者换碗饭吃。洗澡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所以我们六个人都是臭烘烘的,好在谁也不嫌弃谁,还互相换衣服穿。最怕的是遇上自然灾害。

那一天,我们正要走过一条江。连续半个月的暴雨让江水的野心不断的膨胀,澎湃的江水掀起快超过十米的浪花,咆哮的声音刺痛我们孱弱的鼓膜。两岸青山之间只有一座脆弱的吊桥相连。这座可怜的吊桥像一叶小舟在沸腾的江水中风雨飘摇。

一个、两个、三个,我们不受控制地倒进奔腾的河水中,沉重的巨浪拍的我们根本直不起身子来。我看到老刁的手向天空高举,最终被黄土色的河水淹没。我也被湍急的河流往下流冲去,六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像苍白的浮沫一样四散开去。等我被岸边的老乡救上岸,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少年西行(1)西出长安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