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蓝】无疆 十
十二点老场次! 正文 纵到了被三郎推下断魂谷时,蓝兔依旧在想尽一切办法挣断束缚在腕口的玄铁锁链。玄铁乃天石所铸,精钢难断,她身受重伤气力不济,决计不可能强行挣脱,幸而遇上了雨天,玄铁锁链被雨水沾湿。蓝兔将所剩无几的内力尽数灌注进了铁链之中,借着吹落的冷雨将束缚在周身的镣铐和身后的十字花架冻了个结实。 于是,三郎运气横刀斩断铁锁之时,被冻脆的镣铐和十字花架亦应声迸裂,总算冲破了方才束手无策的困境。疾速下坠中,蓝兔强忍着眩晕感,几乎全凭本能偏转身形,摸出别在腰间的寒铁匕首,拼尽全力狠狠钉向山壁,一连尝试了好几次才将锋刃嵌入岩缝之中,终于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昏黑一片,全然看不见四周可否有落脚缓冲的地方。蓝兔别无他法,只能牢牢抓住这一线生机,勉强维持着清醒,强迫自己思考还有什么求生的法子。 此等处境放在平时要想安然逃脱都可谓难比登天,何况此蓝兔已精疲力尽,几乎耗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她几次想就这么放手了事,左右石化症恶化到这个地步,日日夜夜都是煎熬,简直生不如死。可纵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仍听得见山顶上刀枪剑戟锵然碰撞之声,看得见冲天而起的火光和烟雾。 夜幕中虹光飞荡,长虹剑法从第一式一路使到了第十二式,紧接便是火舞旋风。这样不顾一切的打法,只一种可能——虹猫在酝酿火舞旋风第十二式凤凰涅槃。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日虹猫为阻止阿木伤害麒麟孤注一掷使出凤凰涅槃后是怎样惨烈的景象。彼时,地动山摇狂风骤起,剑气所至之处摧枯拉朽,以野火燎原之势焚灭一切生机,而代价是虹猫彻底透支了功力,周身多处经脉受损,纵逗逗及时赶到下针喂药片刻不曾耽搁,他仍是连着昏睡了好几日,在西海峰林足足修养了两月有余方才慢慢好转过来。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什么晶石之争江湖恩怨皆不重要了,她只愿能找法子回到虹猫身边,哪怕今日注定不能全身而退,至少要做到同进同退! 恰此时,谷底传来震耳欲聋的轰响,与此同时,黑暗中有东西从她身侧飞掠过去。 无人坠入谷底,流沙阵却提前启动,蓝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当即明白过来,谷底有人在先行破阵。 她来不及深思细想谷底的人是敌是友,只能肯定这些人是为她而来,若是友人自是好事,就算是敌人,费这样大的周章、冒这样大的风险,所求定然还是她体内的火晶石,亦或是地心之谷中的另外三颗晶石…… 想到这里,她基本可以断定,无论敌友,谷底的人绝不会由着她落入销魂蚀骨的必杀阵法中。于是,蓝兔先从怀里摸出一颗逗逗秘制的解毒药丸送进嘴里以防万一,而后闭上眼睛毅然松手,任由自己向下坠落。 果然,她才松开手,黑暗中有长鞭绳索破风而来,绕上她的腰身猛然一带,将她拽上了一个巨大的滑翔翼。丝质的手帕紧接着捂上了她的口鼻,迷魂散掺着软骨散的味道随之飘散开来,用不着抬眼蓝兔便明白自己这是又落入了灵儿手中。 "大祭司,前面开路,准备破阵出谷,一定要赶在天亮前同母后汇合,出了差错我拿你是问!" "圣女放心,天狼门的阵法虽然精妙但还难不倒老夫,咱们一路向南,定能在天亮前同皇后汇合。" 蓝兔将计就计,一面闭目养神,一面暗中思索等下如何脱身,预备借鼠族之力出了山谷再做打算。 呼啸的寒风从耳边吹卷而过,蓝兔闭着眼睛,看不到周遭的环境,亦不太能分得清东南西北,但明显能感受到灵儿每隔半刻钟便要向右前方偏转些许,分明是走了个迂回的大圆圈。她先是有些疑惑,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的情况,这才发觉目所能及处竟只有一条笔直的窄道,看着确实是一路向前。她心中顿生不解,复又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两侧本该寂静无声地悬崖绝壁确实有呜咽的风声和飞鸟振翅的轻响。 如此一来,她顿时明白过来:自以为万无一失幕后操盘的鼠族同样也在他人的算计之中。眼下,他们应当是陷在精妙非常的幻象阵里,已经鬼打墙似得在原地绕了好几圈儿。 困而不杀,是为耗尽敌人的心力,待其狂怒不安精疲力尽再一举得胜。此阵不见丝毫杀戮之气,却处处暗藏杀机,甚至带着几分逗乐的心思,竟比当年十里画廊的天音阵还要高明几分,可见布阵之人精通奇门遁甲不在达达之下。 对方等得起、耗得起,蓝兔丝毫也等不得。 她心中挂念着虹猫的安危,只怕这么拖下去千绝峰上的情况更加不可收拾,干脆决定再赌一把,果断抬掌连着点过灵儿的神庭、太阳、耳门三处大穴。灵儿全然不防蓝兔还能动弹,被点过头部的三处重穴后顿时耳鸣眼花、头晕目眩。她勉强回头,一面扬起长鞭钳制蓝兔,一面张口呼救想要通知前面的大祭司。蓝兔便是此时出手,横掌劈在灵儿后颈,紧接着划过肩颈手肘,最后停在腕口,用了几招逗逗给病人正骨的掌法,将她的三处关节拽脱了臼。 "蓝兔……你没有……" "对,这迷药味道未免太淡了点儿,跟着我们逗逗学了这么些天,看着长进不大啊,您说是不是啊圣女?" 灵儿惊愕的神色定格在脸上,片刻的麻木褪去后,无规律的剧痛自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她下意识想要喊痛,才张开嘴便被蓝兔拿丝帕堵了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蓝兔用的正是从她身上顺走的浸了十香软骨散的丝帕。 灵儿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蓝兔已然重病多时,自己竟还能栽在她手中,指甲掐着掌心维持清醒,抬起没脱臼的一只手想要摸找解药。 "别费劲了,解药在我手里。" 蓝兔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将盛了解药的小瓷瓶随手丢下深谷,断绝了灵儿求救的希望。而后她抢下灵儿的长鞭将她绑在竹制的伞架上,从她手中夺过操纵杆,决然偏转方向,直直冲向山壁。 灵儿满眼惊慌,以为蓝兔这是心存了死志,想要拉上她同归于尽,打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隐约辨得出她喊得是"你疯了"! 周遭不见星月,漆黑的夜幕反成了最好的掩护。因此,直到蓝兔带着灵儿偏转了方向,跟在他们身后的鼠兵方才察觉不对,赶忙高声提醒圣女旁边是山崖。 "圣女小心!" 话音才落,巨大的滑翔翼竟没入嶙峋的山壁之中,转眼不见了踪迹。鼠兵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前面却已不见了圣女的踪影。大祭司闻声调转方向,回头看见的便是紧跟在圣女身后的小兵满脸见了鬼似的神情,高声质问道:"圣女呢!蓝兔呢!" "圣女被蓝兔捆起来……她飞进山壁里去了……" "胡扯,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制得住圣女?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儿啊,掉头快找啊!找不到圣女,老夫把你们一个一个全埋进鬼堡祭阵去!" 小兵显然也觉得自己方才所见过于离谱,也真怕大祭司手下无情叫自己当什么穿山甲、献祭品,最后回头看了看方才灵儿消失处的那块山壁,抛开万般不解跟着大祭司掉头寻找"丢失"的圣女去了。 那边,大祭司眼中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凭一己之力带着灵儿冲透了幻象阵的结界,终于看清了周遭的真实样貌。 她们方才看似在百尺高的空中,实则离地面并不太远,周围有规律地排布着层层叠叠的石堆,看样子是拿天狼门的无影流沙阵临时改布而成。 虽冲出了迷阵,蓝兔仍不敢放松心神,奈何带着灵儿跳下滑翔翼后,她连缓冲卸力的力气都提不起来,踉跄着扑倒在地上,一阵剧烈地咳嗽后终究是呕了血,半跪着撑起身子,努力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没等她缓过劲儿来,四面八方尽是脚步声。蓝兔勉强提着心劲儿信手摸下挽发的玉簪,心中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轻言放弃,可若当真到了山穷水尽时,她便只有杀了自己毁掉晶石,绝不叫那些居心叵测的小人得逞。 "阁下阵法高明,小女子佩服,只是……只是不知……阁下是……是……" 蓝兔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簪,抬袖拭去顺脸滑落的冷汗和唇角的血迹,强忍着周身锥心刺骨的剧痛试图撑出些气势,奈何伤势过于沉重,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呼吸声不自觉带了颤音。 "是我,我来晚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紧接着有人从不远处疾速跑来,站定在她身前,本想将她搀扶起来,看清她周身的伤势时道了句失礼,干脆挨着她坐下,伸出手臂给她倚靠。 蓝兔本能地挣扎闪躲,借着月光看清眼前的人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幸而这回来人是友非敌,正是谧云宗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外游历多时的宗主云朗。 "云宗主,好久不见……" "快别说话了,伸手,待我搭脉。" 素来喜爱玩闹的云朗真真看到蓝兔的状态时,神色瞬时严肃起来。他见蓝兔迟迟未动,小心翼翼抓起她的手腕儿,皱了皱眉避开她腕口交错的的伤口,感受到蓝兔堪称诡异的脉相时,神色中先是震惊转而化为疑惑,最终定格成了疼惜。 他在异国游历多时,才归来便听闻玉蟾宫惨遭天外飞仙之祸,还未来得及传书问明情况,紧接着便听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隐世多年的天狼门大当家亲自出山,将玉蟾宫宫主蓝兔抓上了天狼门。 赶往天狼门的一路上,他断断续续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听了个大概,知道蓝兔被天外飞仙所伤,可万没想到伤成了这个样子。他本想搭过脉后斟酌着用药,可想了一通竟得出个无药可救的结论来。 "云宗主,我……" 蓝兔本欲向他说明情况,奈何火晶石的能量突然躁动,才一开口就是剧烈的咳嗽,周身像是被寒冰冻彻,唯独胸口燃了一团火,莫说开口陈情,就连呼吸都是难捱的剧痛。 恰此时,谧云宗的一众属下总算追上了云朗的步子,单膝跪地汇报情况:"宗主,阵中那老头精明得很,只怕这障眼法懵不住他。" "宗主,可需合力为蓝宫主疗伤?" "宗主,这儿还躺着一个废人!" "好像是那个什么鼠族的圣女果?" "笨蛋,是圣女!" …… 大概是有什么样的宗主便有什么样的属下,这般危急的情境下,江湖上久负盛名、武功盖世的两位护法你一言我一语,一句赶一句冲云朗汇报情况。 "闭嘴,都给我安静!待我想想……待我想想……"云朗尽力压下心头逐渐升腾起的难以言明的惊慌,极其少见地大声喝斥了众人,略思索了片刻后,不顾蓝兔摆手阻拦,有些手足无措地先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而后吩咐左右:"留些人手拦住鼠族那群混蛋,裂风、裂云去山口营救神医逗逗,放信号通知其他人山口汇合,随我回谧云宗。" 这么会儿功夫,云朗总算理出条思路来,雷厉风行地对左右交代了任务,末了又补上一句:"务必把神医给我带回来!" "那这个圣女怎么处置?" "这还用问?杀!留着过年吗?"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