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的旅行记录三：轮回之秋

传说中，在某个边缘小镇的最西边，住着一个永远不会老去的女巫，她的房子也像是被永远定格在秋日之中一般，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枯草遍布、落叶飘零。即使是当外界处于炎炎夏日之时，一进入院落之内也会感到凉爽的秋风吹拂在身上。

那个女巫就常常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痴痴地看着满院的生命衰败之景，同她的庭院一样凄凉而美丽，仿佛外界的四季变迁都与她无关，也从未有人见到她走出自己的院子。

初见过她几次。

“什么是永恒？永恒有多久？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在我这里。”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笑着对初解释外界关于她的说法。

初问她：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一生。”

她说。她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一般。

那次，初离开时把她的话告诉了当地的人，于是人们知道了她并不是永生的，只是活得很久而已。可具体多久并没有人知道。

初第二次见她时，她依然是独自坐在院子里。

“外面过去了多久了？”

她问。

但是初也不记得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原本被她告知女巫的生命并不是永恒的那些人已经不在了，他们的后代也渐渐忘记了，于是“永生的女巫”这个传说同当年一样继续流传着。

于是这一次，初对当地的人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

女巫向初讲述了她的故事，每一次都没什么不同。

“第一个春天时，我出生在这个院子里。那时有许多可爱的孩子和我一起玩，但是我从来都没见过他们的父母。我们一同在夏日避暑，一同在雪地嬉戏，他们一年四季都是孩童模样，我也一直都是我自己的样子。”

“第二个春天时，我再次出生在这个院子里。来陪我的依然是那些孩子，不过其中几个很少来了。其他孩子说，他们的父母认为我是个怪物，因为我会在冬末融化，在早春时突然出现在这里，所以很多人都害怕我。这些可爱的孩子是瞒着父母来找我玩的。”

“第三个春天时，孩子们已经长高了，只是偶尔来几次。他们在春日时手牵着手灿烂地笑着；在夏日时一脸矜持，面对彼此羞红了脸；在秋日时，他们其中的几个依然在手牵着手，同时带来了新的生命；可冬天时，他们都基本上不来了，我就一个人呆在院子里，看着外面四季在我眼前变换。”

“第四个春天时，院子里逐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曾经的孩子们，以及他们的孩子们好像都离开了这里。我独自在春日看着外面的街道大雪纷飞；在夏日看着同一颗太阳在院落里外照射出不同的景色；在秋日看着门前飘落的枯叶，化作了外界的霜雪、花蕊。”

“第四个春天，再也没有孩子愿意来找我玩。一个年轻的男子时不时地会来看我，当和我坐在一起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曾经那些孩子面对伴侣时一样的腼腆表情。到了夏日，他依然会来，只是常常在哭，我陪在他的身边，看着这里与外界相隔绝，再也没有欢声笑语。秋天时，他也来了，拖着年迈的身体，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多说什么，也没有再哭。我和他一同望着飘落的秋叶，望着没有尽头的孤独将这里吞噬。到了冬天，这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此后也是一样······”

“······我独自注视着院子里的一切由始至终，望着外面的四季轮回不休。直到冬日，我的生命同万物凝结，同积雪消融，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汇入我从未见过的河流、海洋，乘着风，吹过我从未到过的地方，轻抚我从未见过的人们，直到沧海桑田，院子里再次萌发幼芽时，我回到了这里，不留下任何旅途的记忆，独自守望四季。外面的人认为我是永恒的，可在我这里，唯有孤独是永恒的。我不知道现在的秋日会持续多久，所以也只能呆呆地看着，至少在冬季来临前，多享受一下秋叶在平静的午后飘落的时光······”

“······”

她说着说着，有些累了。

于是初在之后的几次都会多陪陪她。

院内，她的秋日默默流逝着，外面的尘世如同河流，反复交汇着，纳入万物轮回的地方，生生不息。她的生命也是这般轮回不止，独自伴随草木枯荣的孤独，那是远处人们望向此处院落时，眼中永恒的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