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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忧郁》药物治疗,心理医生,电气痉挛疗法

2020-11-24 17:55 作者:工作脑细胞  | 我要投稿


重度忧郁症患者们的真实经历:忧郁。作者:安德鲁所罗门。《忧郁》被译为21种语言、获11项国际性奖项,全球畅销250000册。它是一本与众不同的关于忧郁症的著作,作者不仅是一位富有盛名的畅销书作家和忧郁症研究者,更特殊的是,他本人就是一位三度饱受重度忧郁症折磨的患者,这使得书中既有大量采访、调查和研究得来的翔实材料,也记载了作者刻骨铭心的“忧郁”历程:面对过去的欢乐比面对过去的痛苦还困难,最沉重的忧郁来自于无法忘怀的、经过美化的令人遗憾的过去。他这段独特的人生经历鼓励作者和每位读者—怀着大勇气与大智慧,去发掘生活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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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精神科医生认为,忧郁是病人性格的一部分,并试图改变病人的个性结构。而纯粹的精神药理学则把这种病症看成是外在因素造成的失调,矫治时不必在乎病人的其他性格特征。人类学家鲁曼曾撰文讨论现代精神医学门户之见的危险,“精神科医生应该要知道,这些方法都是在一^工具箱里的工具,但却被认为是领域不同、用途也不一样的工具。“威廉?诺曼是职业精神分析师,要时会开药物给病人,他说,“精神科医生,现在已不再愚蠢,而是变成无知。一以前忽视生理,只注意情绪反应的医师,现在却忽视人类心灵,只注意脑部化学反应。精神动力治疗和药物治疗之间的最大冲突点是道德观。我们倾向于,该用交谈治疗的问题,就是你自己要想办法克服的问题;该用药物治疗的问题,就不是你的责任

 

心理分析可用来解释问题,但对解决问题无甚帮助。如果病人的目的是快速改变不良的情绪,把强大的心理分析过程用在这上面就错了。每次听到有人把心理分析用在改善忧郁症上,我就觉得这象是站在大海边拿着机关枪对迎面而来的潮水扫射。无论如何,从心理分析发展出的精神动力治疗,还是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并不是只有心理疾病才要多管齐下。药物疗法与心理疗法之争非常可笑。二者都是经验主义的问题。依我个人的看法,双方应该携手合作,因为采用药物治疗更能够让病人投入心理治疗,理清心中的纠结。”艾伦 · 弗兰克所主持的一连串研究显示,在为病人摆脱忧郁方面,心理治疗的效果没有药物好,但在避免病症再度复发方面更为有效。虽然这方面的资料错综复杂,但从中可以看出,结合药物和心理治疗的效果比单用一种好。“这种治疗策略可避免再度陷入忧郁症,”她说:“我不知道将二者结合的治疗方法未来还有多少发展空间,这令人担忧。”布朗大学心理学系的马丁 · 凯勒曾参与一个多校联合的团队,他在最近的忧郁症者研究中发现,只用药物的病人中,感觉有明显改善的不到一半;只用认知行为治疗的人之中,明显改善的也不到一半;而二者合用的则有超过八成的人有明显改善。哥伦比亚大学的罗伯 · 克里兹曼愤怒地说:“百忧解不是用来避免和病人交流的,而是用来深入了解病人的。”鲁曼也这么写道:“医生受训练的目的是观察和了解病人,但他们做的事却只是丢给病人一根药物做的‘棒棒糖’,然后就什么也不管。”

 

你需要一位治疗师,就像需要一张沙发一样,可以让你尽量规律地进行日常生活。忧郁是一种疾病,不是生活方式,你得想办法克服。"“药物治的是忧郁症,"我的治疗师曾说:而我治的是忧郁症患者。"什么事可以让你冷静下来?什么会使症状恶化?从药物的观点来看,因亲人过世所造成的忧郁,和不断失恋造成的忧郁,二者没什么差别。虽然前者产生的极端反应比后者合乎人情,但从临床经验来看,几乎完全相同。就像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临床医生席维亚?辛普森说的.“如果看起来是忧郁症,那就当成忧郁症来治。"

 

当我第二次精神崩溃前,我中断了心理分析治疗,大家都力劝我再找一位新的治疗师。找新的治疗师是件烦人又讨厌的事情,但在陷于重度忧郁之苦时才做这件事,结果会更糟。好的治疗师很难找到,我在六周内换了十一位治疗师。每换一位,我都要把自己的苦恼从头到尾讲一遍,讲到最后,好像我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有些治疗师看来满有智慧,有些则脾气古怪。一位女治疗师把所有家具都用保鲜膜包得紧紧的,以防止被她那群小狗破坏,她还一直请我吃放在塑料盒里,看似发霉的小鱼饼干。我离开时,一只小狗在我的皮鞋上撒尿。有位男治疗师给我的问诊室地址是错的(“哦?那是我以前的地址!"),还有一位说我没什么毛病,应该振作起来。有一位女治疗师说她从不相信情绪,而一位男治疗师则宣称他除了情绪什么都不相信。还有一位唯心论者,看病时一直在啃指甲的弗洛伊德信徒;荣格的信徒和自学成材的心理医生.一有个男治疗师不停地打断我的话,说我跟他一模一样。有人在我拼命解释后,依然搞不清楚状况。“我们想做各种药物与心理治疗比较的研究,"史蒂文?海曼说:"但有人纵向比较过好的治疗师和糟糕的治疗师吗?我们会是这方面研究的开路先锋。

 

我最后选择了一位治疗师,这令我十分愉快,因为这位治疗师充满智慧,我在他身上看到人性的光辉。选他的理由是他既聪明又诚恳。由于之前有过治疗师打断心理分析,又在我需要药物时不准我吃药等经验,所以一开始,我仍保持着戒心,过了很久才完全信任他。他在混乱危险的时刻仍保持冷静。平时他很风趣,我通常很欣赏身边那些有幽默感的人。我和我的精神科医生合作良好。最令我佩服的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愿意向病人伸出援手。之前换了十位治疗师是值得的,不要找令你嫌恶的治疗师,不管他的医术有多好,只要你讨厌他,就不会有效果。如果你觉得自己比医生还聪明,并不一定是你错:拿到精神病学或心理学学位,并不代表这个人是天才。选治疗师要非常小心,许多人会耗费二十多分钟挑选喜欢的吹风机,或是向超级市场经理抱怨他最爱的罐头番茄汤没货了,但找精神科医师却随便得像找一般服务人员一样,这实在令人不寒而栗。记清楚,你好歹是要把自己的精神交到这个人手上,而且别忘了,你要把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倾诉给这位医生。“实在很难,”罗拉 · 安德森写信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了解你,而且在你头脑最混乱的时候还要信任他们。还要他们也信任你,也同样不容易。”后来我的病情居然被精神科医生控制住了,连午夜陷入愁苦时,也撑得下去,我能坐起来,不再哭泣。我用反话和出其不意的幽默跟治疗我的人开玩笑。有时候,我会怀疑精神科医生是不是真的相信我所说的感受,因为我发现自己的口气十分超然。我猜他们一定会觉得,我藏在粗糙的面具下,居然只显露这么一点点真情,实在令人失望。我常常希望自己在问诊室中夸大感情,我用很随便的语气回避医生。我从不觉得心理治疗的场所是隐密之处,我觉得那里实在是很不安全。仅仅是偶尔,我会稍稍流露出一点点本性,但也不是经由口述表现出来的。

 

一种检验精神科医生是否称职的方法,是观察他检视你时的态度。最初阶段的检查,重点是问对问题。我从未见识过可靠的一对一精神治疗会谈,我去过许多医院的诊疗室,对待忧郁症患者的方式之多样令我感到讶异。大部分我所认识的好医生会先要求病人讲述自己的过去,然后很快就进入有条理的交谈,从中探寻他们想要的讯息。进行有效的交谈是临床医生最重要的技巧。约翰 · 霍普金斯医院的临床医生西维雅 · 辛普森,曾与一位刚试图自杀的新病人面谈了十分钟,就确认她有躁郁症。而这位女病患之前的精神科医生为她治疗了五年,一直都没发现这么简单的事实,开了抗郁剂的处方却没有情绪稳定剂――这种疗法一般认为并不适合双极性情感型精神疾患,她因而产生混乱的焦虑状态

 

谈话治疗中,有两种治疗忧郁症的方法效果最好,分别是认知行为疗法和人际疗法。认知行为疗法是一种精神动力治疗――以现在及童年时期对外来事件之情绪与精神反应为基础――特别注重客观性这种治疗系统是由宾州大学的亚伦 · 贝克所建立,如今已传遍美国和许多西欧国家。贝克认为,转换思考的方向和角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贝克的同行称这个过程为“学习乐观”。他相信忧郁是错误想法所导致,借由矫正负面的思考,病人的心理健康就会有所改善。认知行为疗法教导的是客观。

 

治疗师一开始先协助病人列一张“人生历程资料”的清单,记下使病人走到眼前状况的一连串过程。然后治疗师将病人对问题的反应做成图表,借以鉴别过度反应的特殊情况。病人要学会了解为何某些事件会特别令人忧郁,并试着让自己从不适当的反应中解放出来认知行为疗法先是微观分析,后是宏观,病人要学会消除自身的“反射思考”。心情不是对外在世界的直接反应:外在事件影响我们的认知,而认知接着影响心情。如果病人可以改变认知,那就能随之改变情绪状态。例如说,病人可以把她的丈夫专注投入工作,看成是应职场需要而产生的合理反应,而不是断然地抗拒。之后,她就可以察觉她的反射思考(认为自己是讨人厌的黄脸婆)如何导致负面的情绪(自责),然后发现负面情绪如何造成忧郁。这个循环一旦打破了,病人就能达到某种程度的自制。病人要学习区分事实和她对事实的反应之间的差别。

 

认知行为疗法依明确的规则运作。治疗师规定一堆功课:将正面的经验和负面的经验各列一张清单是必要的工作,有时他们会画成一张图表。每次看诊时,治疗师会拿出一张计划表,有条有理地一步步来,最后提出什么是已完成的结论。面谈时,治疗师特别要避免提出事实和劝告。病人要找出每天快乐的时刻,治疗师要有技巧地指导病人把愉悦视为生命的一部分。病人应该要对自己的认知有所警觉,在一旦陷入负面思考模式时及时打住,把思考转到相对无害的方向。这些行动都被规划成了练习题。认知行为疗法教授病人自觉的技巧

 

我从未试过认知行为疗法,但上过一些这方面的课。和别人聊天时,如果心里想笑,有时候你会想些伤心的事来压抑笑意。当情人希望温存,而你一点XY都没有的时候,你会把自己的思绪推到一个脱离现实的幻想世界,你的心理和身体的反应就会随之离开现实,进入特定需要的情境。这就是认知疗法的基本策略。如果你觉得从来没人爱过你,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你必须转个念头,强迫自己想些美好的回忆,不管有多少。和自己的意志对抗不太容易,因为你除了意志本身之外,没有其他武器。只要想想愉快的事,温馨、美好的思绪就可以压制悲伤。努力去想你不愿想的事,从某些方面来看,这有点自欺欺人,但是很有用。把和伤痛有关的事赶出内心;把它们挡在意识的门外;将狠心的情人、可恶的老板和奸诈的朋友全锁在外头。这很有用。我知道什么思绪和事情可以让我陷进去,我逐渐培养对它们的警觉心。

 

我曾遇到一位纳粹大屠杀的幸存者,她在集中营呆过一年多,所有亲人都在她眼前死去。我问她如何面对过去,她说她一开始就知道,如果放纵自己想过去的事,早就疯了,根本活不到现在。“我下定决心,”她说:“我只关注自己的头发,后来只要想到那段日子,心里就去想头发。我思考自己怎么洗头,怎么用手指梳头,怎么使自己的头发更有光泽。我每天花好几个小时与头皮屑奋战。这样,我就能借着注意别的事来练习控制心思,心里想的都是头发,于是以前曾发生的事不会再占据脑海,让我度过难关。”这就是认知行为疗法让人在严酷的环境中度过困境的原理。如果可以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某个地方,你就得救了。

 

要注意的是,忧郁时,不要压抑所有的感情。避免激烈的争辩或愤怒的冲动也很重要。你得小心,不要让自己有破坏性的情绪行为出现。人们会原谅你,但最好不要把事情搞到需要别人原谅的地步。忧郁时,你需要别人的爱,但忧郁症会破坏别人对你的爱。忧郁的人会拿钉子扎破自己的救生筏。刚摆脱第三次崩溃的时候,我和父亲共进晚餐,他说了些令我不舒服的话。我深呼吸几次,意味深长地停了一会儿,说:“我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对你大吼,不会再受那些事影响,我为之前的行为道歉。”听来很伤感,但理性看待问题,的确会让事情大大改观。一位快人快语的朋友曾对我说:“看一小时病要花掉两百元,希望我的精神科医生真的能改变我的现状,让我和我的家庭好好过日子。”很不幸,事情没这么简单。

 

虽然认知行为疗法和人际疗法有相当显著的效果,但无论是哪种疗法,效果和医生的好坏都有直接关系,挑医生比挑疗法重要得多。与你沟通良好的人,在任何环境下和你交谈,都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和你沟通不佳的人,不管他的技术多老到,方法多先进,都不会有什么好处。最重要的是他的智慧和洞察力,而检视的形式和他使用的检视方法倒在其次。在一项发表于1979年的重要研究中,研究者指出,只要符合某些条件,任何形式的疗法都会有效果:治疗者和病人都有信心;病人相信治疗者的医术;病人敬爱治疗者;治疗者有能力与病人建立良好关系。研究者选择了深入了解人性的英语文学教授作为治疗者,发现在通常情况下,文学教授对病人的帮助和治疗师不相上下。

 

有人建议,服用抗郁剂的男人,即使不是每次服用都要ZA,也该每晚都服用伟哥作为治疗的一种方法。伟哥也是快速而有效的抗郁剂,旺盛的性能力对振作精神的作用几乎无药可比。哈佛大学的安德鲁 · 尼朗伯和俄克拉荷马大学的茱莉亚 · 沃那克两人的研究都指出,伟哥虽然在正式用途上不是为女人做的,但似乎对促进女性XY和高潮的产生也有正面的效果。

 

在接受电气痉挛疗法而得到改善的病人中,有一半在治疗后一年里仍然觉得状态良好,但另一半人需要继续接受电击,或是定时电击。电气痉挛疗法作用很快,许多人在接受一次电气痉挛疗法后的数天内,就会有很大的进展――与漫长、缓慢的药物治疗过程相比,这种令人震撼的效果显然有极大的吸引力。电气痉挛疗法对有严重自杀倾向的人――不断伤害自己、会危害性命的紧急状况――特别合适,因为它的疗效迅速,效果卓著,也可用在孕妇、患病者和老人,因为相比药物疗法,电疗法没有全身性副作用或药物交互影响等问题。

 

作家马大 · 曼宁曾在《暗潮下》这本美丽又有趣的令人惊讶的书中,叙述了她的忧郁症和电气痉挛疗法。她现在服用威博隽、少量锂盐、一些帝拔癫、konopin和乐复得,使病情稳定――“乍看之下,好像手里捧着一把彩虹,”她打趣说:“我是个没有截止日期的科学实验计划。”在忧郁症最严重时,她曾有过强烈又漫长的电气痉挛疗法经验。她是在准备到枪械店买枪了结自己的那天跑去求诊。“我不想死,因为我爱自己;我想死,因为我讨厌自,不愿再继续受苦。我每天都把耳朵贴在女儿的浴室门上偷听她唱歌――她十一岁,洗澡时总喜欢唱歌――那是要我多活一天的恳求。我不害怕任何事情,但是一想到若真的拿到枪,扣下扳机,这个孩子就永远不会歌唱了,她会因我而沉默。就在那天,我去接受了电气痉挛疗法。这就好像是,我终于屈服于那个把我击倒在地的人。我接受数周的治疗――每次醒来都感到晕眩,想喝可乐,心想,今天又要靠止痛药度日。”

 

理查 · 艾布拉姆斯曾写过一本颇具影响力的关于电气痉挛疗法的书,他提到一位曾接受一千两百五十次双侧电击治疗的病人,在她八十九岁过世时,大脑仍然十分完好。他写道:“我们没有证据――也不可能眼见为凭――可证明目前使用的电气痉挛疗法是否有可能造成脑部损伤。”许多短期的副作用――包括站不稳和晕眩――是由电气痉挛疗法时的麻醉所造成,而不是电气痉挛疗法本身。电气痉挛疗法是背负污名最多的疗法。“你会觉得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小说《科学怪人》中的科学家――译者注)就在桌子那头,”曼宁说:“大家都不想听到这个,当你在做电气痉挛疗法时,没有人给你一丝丝关怀,甚至家人都不愿了解。”这种疗法在人们的印象里,会造成病人的精神创伤。“我知道它有效,”一位心理保健工作者说:“我见识过它的效用,但一想到我会失去小孩和家人的回忆――你知道,我父母过世了,我现在是单身,谁来帮你挖掘记忆?谁来唤醒你过去的回忆?谁会记得你在十五年前做小甜饼的秘方?这会让我的忧郁加深,更感到前途黯淡。回忆帮助我走过这些日子,回忆是过去曾有过的爱。

 

从另一方面来看,电气痉挛疗法的效果仍然有神奇的疗效。“在以往,每喝一口水,我都觉得好累,”曼宁说:“治疗后,我想,一般人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好像你以前的日子都活在一个大玩笑里。”而且治疗发生作用通常很快。“我不再像行尸走肉了,我的身子轻盈起来,接下来,我真的好想吃一个大汉堡,”曼宁说:“我有阵子觉得好像是被雷击倒似地,但相对来说,倒也不坏。”

 

曼宁是少见的例子,许多接受电击治疗的人拒绝承认它的效用,若他们为短暂记忆衰退感到苦恼,或是生活重建比较缓慢,更是无法接受这种疗法。我认识两位在2000年初接受电气痉挛疗法治疗的人,两人都曾落入谷底――起不了床,或没法穿衣服、老是精神不济、对人生极度悲观、不想吃东西、无法工作,而且常想自杀。两人在几个月里先后做了电气痉挛疗法。第一位在治疗后受严重的记忆丧失所苦――他之前是工程师,现在却想不起电路的工作原理。第二位治疗后又走入与以往没什么两样的阴霾,因为她依然要面对现实生活的问题。工程师的记忆力在三个月后恢复了,到了年底,他站起来,走了出去,回到工作岗位,而且表现不错。他说这“大概是巧合”。第二位虽然坚称治疗无效,但还是进行第二次电气痉挛疗法。之后她开始恢复,到了秋天,她不但找到工作,还买了新公寓,交了男朋友。她本来还一直说电气痉挛疗法带来的困扰比好处多,直到后来我提醒她,电气痉挛疗法让她忘记了她以前的状况有多糟。曼宁的书出版后,当她自己在阅读的时候,正好碰到人们上街游行反对“电气洗脑”。美国已有许多州立法禁止电气痉挛疗法,这种治疗方法常被滥用,它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也不能轻率采用或未经病人同意即施行――但它的效果确实很好。

 

电气痉挛疗法为何有效?我们不知道。它可能会加强多巴胺的效果,也可能会影响所有神经传导物质,它还会影响额叶皮层的新陈代谢。高频电流可能会提高代谢率;低频电流则会降低代谢率。

 

我曾在伦敦的鸡尾酒会中碰到一位熟人,向她提到我正在写这本书。她说:“我得了恐怖的忧郁症。”我问她做了什么治疗。“我不喜欢药物治疗的观念,”她说:“我发现我的问题和压力有关,所以决定去除生活中所有压力的来源。”她扳着指头数着:“我辞去工作。和男友分手,而且绝不再找下一个情人。我脱离室友,现在一个人住。我不去时间太晚的舞会。我搬到一个较小的地方,不再和大多数的朋友联络。我甚至放弃了化妆和时装。”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听起来很糟糕,但是我快乐多了,而且不再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她看起来很自豪:“而且不用药就办到了。”

 

我们这群人中,一位站在她旁边的朋友抓住她的手臂,说:“简直是疯了,我从没听过这么吓人的事。你这样过日子一定是疯了。”让自己避免做任何疯狂的事算不算疯了?或是说,服药好让自己继续忍受使你疯狂的生活,算不算疯了?我可以降低生活品质,少做点事情,少出门旅行,少认识朋友,不再写关于忧郁的书――或许做了这一切的改变,我就不再需要药物治疗了。我可以只活在自己可忍受的小圈子里。这不是我首要考虑的方法,但的确是合理的选择。活在忧郁中,就好像和山羊共舞时保持平衡一样――挑一个平衡感较好的舞伴绝对是聪明的选择。但我过的生活,充满了冒险和复杂的事,给予我极大的满足感,我不愿意放弃。我宁可服三倍的药也不愿少交一半朋友。

 

《走出忧郁》第四章  另类治疗

我在发表关于忧郁症的文章后,收到来自九个不同国家和几乎全美各地的数百封信,读者热情地介绍各种另类疗法。一位密西根州的女士写道,多年以来尝试了无数种药物之后,她最后发现,真正的解决方法是“做些毛线活”。我回信问她做了什么毛线活,她寄给我一张漂亮的照片,上面有她以七彩毛线编织的八十多只一模一样的小熊,以及一本自己出版的书,介绍简单的编织技巧。一位蒙大拿州的女士抱怨:“其实你所说的那些问题,全都是慢性中毒所致。仔细看看周遭,你家里是不是喷了杀虫水?草坪是不是撒了除草剂?地板底下是不是碎木板?像威廉 · 斯泰伦(美国作家,著有《苏菲的抉择》――译者注)和你这类作家都应该赶快检查一下四周环境,把这些东西清除掉,我实在没耐心再读你们的忧郁故事。”我不打算为威廉 · 斯泰伦辩护,他的地板说不定真的沾过橙剂(一种毒性极强的除草剂),但我的房子十年来惨遭水管改造和配线修护工程的折磨,里里外外都被看遍了,我敢说,我的地板下除了木骨架之外别无他物。还有一位读者认为我是被补牙剂里的汞所毒害(但我根本没有补过牙)。某位阿布奎基市的匿名者说我的血糖太低。有人说若我有意学踢踏舞的话,可以义务帮我找老师。一位慕尼黑的男士想为我更换核糖核酸,我婉拒了他的好意。我最喜欢一位图桑的女士的意见,她只简单写着:“何不搬离曼哈顿?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学系的塞斯 · 罗勃斯有一个理论,有些忧郁症和孤独地起床有紧密的关联,早上起床先看一个小时的电视谈话节目,可能会有些帮助。他给病人一卷录影带,内容类似单机拍摄的脱口秀,荧幕上显示出一个真实大小的人脸。病人每天起床先花一个钟头看录影带,后来有许多病人居然觉得自己好多了。其中一位病人跟我这么说:“我从来不知道电视是我最好的朋友。”即使是用这种造作的方式,也能减轻孤独感,达到振作精神的效果。

 

”冷泉港实验室的总裁,也是最早发现DNA的人之一,詹姆斯 · 沃森说:“运动使人产生脑啡肽。脑啡肽是人体内的吗啡,如果你在正常状况,它会让人觉得愉快,如果你心情很糟,它会让你好一些。你要增加脑啡肽分泌,让它在体内流通――不论如何,脑啡肽也是神经传导物质的源头,因此运动就是要提高神经传导物质的分泌量。”此外,忧郁会使身体沉重、钝化,而沉重和钝化又会加重忧郁。如果持续保持身体的活动机能,心情就会逐渐好转。当我陷入忧郁时,最不想干的事就是做一场激烈运动,毫无兴趣,但一旦做完后,心情就会好一千倍。运动也会消除烦忧:神经的能量都用在仰卧起坐上头,可抑制住没来由的恐惧。

 

郁的人常缺乏锌(含于牡蛎、莴笋、芦笋、火鸡肉和白萝卜)、维生素B3(含于鸡蛋、酵母和禽肉)和铬,这三种营养素已被用来治疗忧郁症。锌的缺乏与产后忧郁有极大的关联,因为孕妇体内储存的锌在怀孕后期全都被胎儿吸收,增加锌的吸收可改善情绪。一种与生活环境有关的理论提到,地中海沿岸的居民较少得忧郁症,因为他们食用了许多鱼油――含丰富维生素B族――提高了他们体内omega-3脂防酸的含量。在所有营养素中,omega-3脂肪酸与好心情有关的实验证据最确凿。

 

有些人因而得了肠道疾患,造成发育不良。“得了忧郁症的人傻得以为咖啡可以增强体力,”艾吉森说:“但事实上,咖啡会削弱体力,并且引发焦虑不安的反应。”当然,酒精也一样,也会对身体造成相当的损害。“有时候,”艾吉森说:“忧郁是身体在说话,警示你不要再滥用某些东西了,忧郁是身体走下坡的证据。”

 

如果你要一只准备冬眠的熊,整个冬天都在马戏团里表演用后脚站立和跳舞,它会有什么感觉?实验证明,季节性忧郁症受光照影响,光会使褪黑激素分泌量减低,因而影响神经传导系统。光刺激下视丘,这部位是管制睡眠、进食、体温、性欲等与精神有关的生理系统之所在。光照在视网膜,影响了血清素的合成。晴天日照提供的光量,大约是室内平均光量的三百倍。治疗季节性忧郁症的方法,一般是采用光照疗法,以强得可怕的光照在身上。我发现光照疗法会让我有些头晕,觉得眼睛在受罪,但有人喜爱光照疗法,有些人还会带上光照面罩或头罩式光照箱。比一般户外光线还明亮的光照疗法,已证实可以提高脑部血清素含量。“一到秋天,你就会看到季节性忧郁症的病人走进我们这里,”罗森泰说:“他们就像一片片飘落的叶子一样。然后我们开始用强光治疗他们,使他们像郁金香一样重新盛开。”眼动心身重建疗法、按摩疗法和拓展训练

 

许多治疗法――例如,心理分析――都有漂亮的理论和不甚理想的疗效,但眼动心身重建治疗法的理论很浅显,效果却不错。这种疗法的医师推测,它的作用是用快速的变化刺激左右脑,以此让存于脑部一边的记忆移动到另一边。不知为何,有时候眼动心身重建治疗法的振荡刺激的确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许多英国士兵在船舰上受到攻击后落入海中,在大西洋上飘流了很长时间。存活下来的士兵,数量最多的不是较年轻的人,而是较有经验的人,他们通常有着坚强的意志,可以超越身体的极限。教育学者科特 · 汉恩发现,这种坚毅是需要学习的,他所成立的拓展训练,现在已是遍布全世界的大型团体联盟。拓展训练试图通过系统地面对大自然挑战,来达到汉恩的目标:“我认为教育最主要的任务是确保保留下来这些特质:积极的好奇心、坚忍不拔的精神、不屈不挠地向目标努力、随时合理地自制克己,以及最重要的――同情心。

 

2000年夏天,我到飓风岛拓展训练学校开始一趟探险之旅。若是倒在忧郁的椅子上,我根本不可能站起来参加拓展训练;但在我陷入忧郁之前参加,也许可以增强内心抵抗忧郁的力量。训练课程很严格,过程相当艰苦,但也很愉快,而且它让我感觉到自己和大自然结为一体。那带来一种安全感:想象自己处于永恒之地,是巨大的安慰。我们到海上划独木舟,每天都安排很多有难度的训练活动。

 

我不建议用拓展训练取代治疗,但可当作辅助治疗,非常有效,而且拓展训练效果很完美,令人满意。忧郁斩断了你生活的根,让你无精打采,也会让你处于轻飘飘的状态,因为没有东西可以把你拉回地上。拓展训练是自我回归自然之根的方法,最后训练完成时,我心中充满感动,感到骄傲和踏实。

 

在我认识的靠顺势疗法而得到改善的人之中,克劳蒂亚 · 薇佛特别吸引我的注意。克劳蒂亚 · 薇佛的为人一向坦诚直率。有些性格圆滑的人会随情势改变自己,跟不同人说话,会随时改变自己的风格,但克劳蒂亚 · 薇佛的个性似乎有几分迟钝和古怪,和她在一起时,你很清楚她的态度是什么――并不是因为她缺乏礼貌,而是她根本不想隐藏本性,她在人前的举止无可挑剔。她几近挑衅似地表现出个性:你不接受她、不喜欢她,她不以为然;很多人觉得她很难相处,她也无所谓。一旦你开始了解她,就会发现她与众不同的魅力。她的从容可说是一种忠实和正直。她是很有道德感的人。“我的确有不少怪癖,而且引以为傲,”她说:“因为若没有这些怪癖,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我很古怪,也很固执。”

 

第一次遇到克劳蒂亚 · 薇佛时,她将近三十岁,正接受顺势疗法作为全身治疗的一部分,以控制她的过敏、消化问题和疹子,以及其他毛病,同时也在服用药物和控制饮食。她随身携带三十六只药瓶,装着各种不同效果的药片(她家里则有五十个药瓶)、药膏和夜柔吠陀茶(古印度疗法饮用的茶)。她按照一张复杂得可怕的表单来服用这些东西,某些场合要服整颗药、磨碎一种药混在另一种药中、在某个部位涂抹某种药膏。在六个月前,她曾一度把这些药丢到一边,包括所有从十六岁就开始断断续续依赖的药,想试试其他的方式。停药后,有时候会感到心情振奋,然后又开始低落。试了一阵子贯叶连翘,效果不好。顺势疗法平息了她的灾难,而且看来十分有效。

 

“我碰到过一大堆这样的事情。这种体验跟着我,到下个月就满二十九年了。我的记忆随着情绪而改变。某天我会告诉自己忧郁有多恐怖,我的人生被搞得有多惨,然后,如果隔天情绪好像比较稳定了,我会觉得每件事看起来还不错。我会试着回想快乐的时光,会找点事做,不让自己开始不愉快的回忆,否则会让我很快陷入忧郁中。忧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很丢脸我不会想到,我只是一个平凡人,挫折是很正常的经历。我做过很丢人的梦,即使在睡梦中,都没法摆脱恐怖、沉重、苦闷的情绪和无望的人生。希望,是我第一个遗失的东西。”双亲的僵硬态度令克劳蒂亚 · 薇佛十分痛苦:“他们要我像他们一样快乐。”早在童年的时候,“我躲在自己的世界深处,觉得自己是异类,与别人格格不入。我觉得自己很渺小,一无是处,迷失在自己的思虑里,几乎看不到他人的存在。若是走到后院,我只会在那边四处晃荡,而不是看看花草。”她的家人对这整件事“紧绷嘴唇”不动声色。到了小学三年级,她开始畏惧身体接触。“我讨厌抚摸、拥抱或亲吻,连家人也不行。在学校里,整天都无精打采。记得老师曾对我说:‘克劳蒂亚,抬起头来。’没有人在意这些事。我还记得上体育课时,会在电暖炉边睡着。我痛恨上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朋友。别人说的什么话都可能会伤到我,深深地伤到我。记得六、七年级的时候,走在学校大厅里,我谁都不理,什么事都不关心。童年的记忆让我十分痛苦,但是,我竟然为自己的特立独行感到骄傲。忧郁?我一向如此,只是过了一段时日才知道它叫‘忧郁’。我的父母很慈爱,但他们――或是说,他们那一代的父母中的大多数――从没想过,自己的小孩会如此情绪失常。”克劳蒂亚唯一快乐的事是骑马,她非常有天分,父母为她买了一匹小马。“骑马给了我自信和喜悦,给我任何事物都没有的一线光明。我很会骑马,大家也注意到了,我爱那匹小马。我们很投缘,像伙伴一样,互相了解对方的心意,它好像知道我需要它,这带我走出了愁云惨雾。”

 

十年级时,她离家读寄宿学校,因为和那里的骑马教练处不来,她放弃继续在这项运动上的发展。她要父母卖掉那匹小马,不再有骑它的兴趣。寄宿学校的头一学期,回想起来,她面临了“心灵的疑问”: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目的是什么?她对室友提出这些疑问,室友立刻向校方报告,断章取义地转述她的话。校方断定克劳蒂亚有自毁倾向,即刻将她送回家中。“那实在丢脸透了,我觉得十分羞耻。我不愿意再投入任何事情中,我痛苦地抗拒这一切。不管别人是否很快忘了这些事,我就是无法忘记。”

 

后来的一年,她在深深受创的情形下,开始用刀割伤自己――因为她苦于所谓“无聊透顶的另类厌食症”。她的玩法是切开小伤口,但不至于流血,然后把伤口掰开,让血流出来。由于伤口很小,所以不引人注意。她认识学校中四、五个玩割皮游戏的女生,“人数多到形成一个小团体。”割伤自己的行为持续发生,她到大学仍在割伤自己,快三十岁时,她还在割左手和腹部。“这并非是‘用激烈手段引人注意’的行为,”她说:“你感觉到情绪的痛苦,希望甩开它。突然间,你看到一把刀,心想,哇!刀子看起来好锋利,我想试试,如果放在手上稍用点力会怎么样……你开始受刀子吸引。”室友看到她割伤自己,好几次向校方报告。“然后他们说我一定是想自杀,这种行为会让我变成疯子。我吓得牙齿打颤,这件事让我非常紧张。”她又被送回家,并要她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她很正常,没有问题,校方和她室友才是疯了。“他发现我并没有想自杀,只是想探测自己的极限,以及未来该走向何方。”几天后,她回到学校,但此刻,她没有安全感,并开始产生严重的忧郁症状。“我愈来愈疲惫,睡得愈来愈多,活动愈来愈少,愈来愈喜欢独处――我极度不快乐,也不知向谁倾诉。”

 

不久,她开始一天睡十四小时。“我半夜起床,走进洗手间,开始读书,大家都觉得我极为古怪。他们会来敲门,想知道我在里面干嘛。我说:‘我只是读书。’他们问:‘为什么要在这里读书?’我说:‘我喜欢,不行吗?’”当年年底,她几乎完全不吃一般的食物。“我一天吃个七至九条巧克力,因为那样就够了,这样就不用去学生餐厅。若是到餐厅,大家会说:‘你好吗?’我根本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我继续念书,度过那一年,因为只要我一直现身,就不会被人注意。若是老躺在床上,校方会找父母来,我就得解释,我应付不了众人诡异的目光和自己脆弱的感觉我甚至不想打电话告诉父母说我想回家,我觉得自己陷在那里,如置身迷雾中,看不见五英尺外的东西――就算我妈就站在六英尺外也看不到。忧郁让我觉得很丢脸,我只觉得每个人都会在背后说我坏话。你知道吗?对我来说,即使是在厕所里独处都会让我觉得很困窘。我的意思是,在公共场合当然会让我很痛苦,但即使是一个人,我也没办法面对自己。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当一个人,连当个怪人也不配。我觉得有人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很丢脸。那令人痛苦万分。”到了十年级的夏天,情形更糟糕。她长了湿疹,和紧张有关,因而更加烦恼。“和人在一起是最累的事情,即使只是讲讲话。我离群索居,几乎一直躺在床上。我想把身体藏起来。”她终于开始接受治疗,服用妥富脑(Tofranil),周遭的人都发现她有进步,“到了夏末,有一天,我终于能跟母亲到纽约城逛街然后回家。那是我当年夏天觉得最刺激、最有活力的事。”她和治疗师混熟了,两人成为密友。她在秋天转学,新学校给她一间单人房,很适合她。她喜欢那里的人,服用改善精神状况的药。她认为那年夏天,父母终于把她的情绪状态当成真正的问题,对她很有帮助。她开始用功读书,参加一大堆课外活动。高年级时,她当上学监,并获得普林斯顿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在普林斯顿大学,她试图寻找适合自己的人生。虽然喜欢独处,但她发现自己没办法独处,为了不让自己孤单,有六个朋友轮流陪她睡。他们通常睡在她床上――她还不想有性关系,而她的朋友也尊重她的防线。他们只是保持友谊关系。“和别人一起睡,享受亲密的依偎,变成我重要的抗郁剂。我喜欢依偎在一起,不想要有性行为。我宁愿放弃吃东西,放弃看电影,放弃工作。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放弃一切,除了睡觉和到厕所寻求一个安全、温暖的环境。老实说,我怀疑那是不是化学药剂在我脑中的作用。”她花了一点时间才进一步走到发生肉体关系。“我向来十分在意自己的裸体,从来就没想过穿泳装出现,也没有因此受到精神创伤。跟其他人相比,我较晚才有性经验。别人努力说服我,发生性行为没什么大不了,我倒不这么想。一直以来,我觉得这样不对。就像七喜汽水的广告词――没试过,怎么会知道。但是,最后我还是改变想法了。”

 

“我一直不想再依赖药物,当心中抱持这种想法时,你不知道情形到底有多糟。到最后,朋友终于说服我继续接受药物治疗。那年夏天,她去滑水,还有只海豚浮上来,游在旁边。那是我觉得最接近天堂的感觉,当时心想,我在这里交到朋友了。”她十分兴奋,于是再度中断服用药物。六个月后,她又开始服药。三年级快结束时,她开始使用百忧解,效果不错,但是百忧解让她失去了部分自我。百忧解跟着她八年,“我用一阵子药,又停一阵子,因为我觉得自己好了,可以不必再用药,一定没错。然后停止服药,觉得很好,但接着就发生了严重的问题,我觉得自己完了。像是身上背着沉重的包袱。然后发生一些小事――你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比说,牙膏盖掉到下水孔里,但是这些还不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最让人惊慌失措的是祖母过世。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思考,将来要怎么走,我的人生一直是起起落落,很难判断低潮与高潮的界限和转折在哪个时候。”一次突然的发作让她错过朋友的婚礼――“我没办法走出公寓,坐上巴士到朋友那――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出席。”她又开始服用百忧解。

 

克劳蒂亚 · 薇佛的故事(3)后来,她终于放弃药物治疗,如此才又唤起她的XY,同时开始转向顺势疗法,我在那时候认识她。顺势疗法在一段时间内还算有用,她觉得这类疗法让她保持稳定,但是当外在环境引发忧郁时,顺势疗法也没办法挽回。虽然日子很难过,她还是靠着顺势疗法度过了冬天。曾经有一个月,她担心忧郁又将来临,后来发现只是经前症侯群。“经血开始流的时候,我非常高兴,心想:‘哦,太好了,这样就对了!’虽然停止用药,并未造成严重的恶化,但是她没办法应付更难过的事情。整个疗程对她轻微失调的治疗效果很不稳定,尤其是紧张造成的失调。大约在这时候,她放弃了谈话治疗,开始进行茱莉亚 · 卡麦隆所说的“晨间记录”,花二十分钟写下早晨心中的意识。她说这种方法让她理清自己的人生,如此连续三年,至今无一日间断。她还在卧室墙上贴了一张表,详列低潮或无聊感来临时该做的事――开头是:读三五篇小朋友写的诗、做一些拼贴作品、看看照片、吃一点巧克力。

 

开始做晨间记录后的几个月,她认识一位男士,后来成为她的丈夫。“想到有人在隔壁房间做事,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快乐多了。友谊对我非常重要,友谊是稳定情绪的功臣。我需要安慰,我需要小小的问候和关注即使是有缺陷的友谊也比孤单一人好。”她的未婚夫接受了她的忧郁症,“他知道必须有准备,好比说,等跟你谈完忧郁回家后,他就得帮我,”她告诉我:“他知道要有随时提防我复发的准备。有了他,我觉得自己好多了,更有能力做点事情。”事实上,她的情况好到可以中止采用多年的顺势疗法。她整整一年都处在快乐、幸福的状态,计划举办隆重的婚礼。

 

那是场美好的夏日婚礼,周密得有如顺势疗法的疗程。克劳蒂亚打扮得很漂亮,在这个场合中,感受到众亲友的衷心祝福。大家都为克劳蒂亚而高兴:她找到了爱,度过了人生的灾难,她长大了。克劳蒂亚的家人如今已迁至巴黎,但他们仍为她保留从小长大的房子,位于康乃狄克州热闹小镇一栋十七世纪的房子。我们在早上聚集到婚礼会场,新郎与新娘在典礼中祈求众神的保佑。接下来的午宴在一位住对面的亲友家中举办,下午四点在一座美丽的花园中举行婚礼,然后是鸡尾酒会,克劳蒂亚和她的丈夫打开一个盒子,飞出一群蝴蝶,美妙地围绕在我们身边。高雅的晚宴有一百四十位客人参加,我坐在神父旁边,他说他主持过的婚礼,从来没有一场是如此地无可挑剔,这场由克劳蒂亚和她丈夫共同参与的仪式,完全以他所说的“歌剧式的和谐”来演出,每个细节都十分完美。席上的座位牌、菜单和程序表都是用木刻版印制的,上面的图案是特别为这次仪式所绘制的。新郎亲手做了一个很大的四层蛋糕

 

改变会令人紧张,即使是好的变化也一样,而结婚是人生最大的变化之一。结婚前开始出现的问题,结婚后会更加严重。克劳蒂亚觉得问题是她丈夫带来的,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承认她的状况也可能是原因。“其实他比我还担心我的未来。结婚那天,大家都觉得我很快乐,照片上的我看起来很快乐。但是那一整天,我告诉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我应该充满爱,应该拥有完满的爱,而我的感觉却像是走进屠宰场的羔羊。新婚之夜,我只感到精疲力竭。我们的蜜月,坦白说,真是多灾多难。整个旅行过程,我对他没有什么话可说。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不想要他看着我。我们试着ZA,但我觉得很痛,就是做不起来。我看得出他很爱我,但我心想:我不相信。我觉得他将来会变心,想到我毁了他,又伤了他的心,就觉得很悲伤。”

 

九月底,她又开始进行顺势疗程,情况稳定下来,但严重忧郁却很难治愈。“我在工作时,”她回忆说:“突然间,觉得自己又崩溃了,开始大哭。做事时觉得自己很不专业。我会原谅自己,说我头痛,必须回家休息一天。我恨所有的事情,恨我的人生。我想要离婚,甚至希望自己根本没有结婚。我觉得自己没有朋友,没有未来。我已经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我想,老天,我们人生剩下来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聊的?每天都要一起吃晚餐,饭桌上该谈什么?我已经没话好讲了。而他当然觉得那是他的错,十分自责,他没心情刮胡子,或是上班、做事。他想尽办法,但也无计可施。他为我做什么都不对,无论做什么都没用。但我当时还看不出来,我会叫他走开,想独自一个人,但那时我心里希望他坚持陪在身边。什么事情才是真正重要的?我问自己,我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让我快乐,我不知道。好吧,那我到底要什么?我不知道。我快被搞疯了,毫无头绪,没什么可追求的目标。我把这些全推到他头上,我知道这让他很害怕――虽然我那时候很清楚,但觉得无力阻止自己。”十月时,她和朋友一同吃中饭,朋友说她有个“幸福美满的婚姻”,她突然哭起来。

 

这是她自高中以来最糟糕的时候。后来,朋友说服她再回头服用西药。她的心理医生说她采用顺势疗法这么久,简直是疯了。他开舒忧给她服用。“立刻就有了改变。我当时还可以回想到忧郁那段时光的感觉,而且心想,就是忧郁让我失去性欲,所以和丈夫ZA时很痛苦――不只是影响XY,它还让我身体失调,所以我甚至连下体都不会湿润。排卵期时,我有百分之二的机率产生XY,而且那是一个月内XY最强的时候。’我想但情形已经好很多了,我的丈夫很温柔,他说:‘我不是为了性而娶你,不要紧。,只要我不再是刚结婚时的那个疯婆子,他就已经很庆幸了。我们的生活又稳定下来,我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喜欢的优点――精神的安全感又回来了,温暖又回来了。我是个空虚的人,而他填满了我的空虚,而且他也喜欢依偎的感觉。他让我觉得自己是好人,我又开始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幸福。他爱我,现在,这是多么宝贵的事。如今我们的关系,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时间是美满的。”

 

克劳蒂亚 · 薇佛的故事(4)“我觉得这种感觉很糟糕。当我减少十毫克药量时,忧郁又会乘虚而入,而且非常烦人、混乱,难以忍受,不过我可以赶走这些情绪。我发现我依然需要药物来保持情绪不致滑落。我觉得不踏实,如果我感觉还算安全,就会停止服药,但我没有安全感。我发现要区分忧郁的我和不忧郁的我愈来愈难,我想我心中忧郁的倾向甚至比真正的忧郁情绪还强,忧郁不是我的生命中最重要和最极端的东西。你知道,我不愿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受苦。身染忧郁症而最后却能成功的人,都有三个条件:首先,他们想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他们接受这是一生都摆脱不掉的事实;然后,他们会想尽办法超越自己的体验,从中成长,跨出自己的世界,走入现实人群中。一旦过了了解和成长这两个阶段,就会领悟到,你可以和世界互动,继续过日子和工作。你不再是个残障者,而且可以感受到战胜的感觉!可以把小事丢一边的忧郁者,会比放不开的忧郁者好过多了。刚开始了解自己这辈子都得面对情绪起落时,我非常非常痛苦。但现在我知道,我不是全无希望。这已经成为我的人生重心,该如何从中得到成长?或许它现在会伤害我,但我该如何从中学到东西?”克劳蒂亚 · 薇佛抬起头斜向一边。“我知道,我运气不错。”就是这种追求的精神,可以和各种实验的疗法一样,让她战胜挫折,过上完整的人生,虽然眼前还有这么多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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