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小庄放下手里的报表，有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然后拿起电话拨了家里的号码：“冲，我晚上有应酬，晚点儿回，你自己吃晚饭。”

        “又不回来？你这都连续几天了？”电话那头传来叶冲不满的诘问，把小庄给逗乐了。

         “你这语气，怎么跟独守空房的小媳妇似的？这么想我？”

         “我呸！”叶冲气极，“你天天这么喝酒，身体受得了？”

         “放心，年轻，扛得住。”小庄笑道。

         “没个正形儿！”叶冲骂道，“在哪儿？我去接你，你喝了酒开车不安全。”

         庄：“百乐门，我们不会结束太早，不过你可以早点过来玩一会儿。”

          “谢谢，我没兴趣。” 

          电话那头，小庄笑着摇了摇头，心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接着又叮嘱道：“夜里终究不太安全，记得走大路，别走小弄堂。”

          “知道了，真絮叨。”

 

        叶冲打发走第三拨来搭讪的舞女，有点无奈地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快11点了，小庄还没出现。他冷眼看着台上搔首弄姿的歌女，还有舞池里随着节奏摇摆的男男女女，靡靡的乐音从他耳边流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许是困了，他不禁有点恍惚，就好像那些战火纷飞、国破家亡都是假的，都不存在一样。叶冲摇了摇头，心道：难怪人们都喜欢来这里，确实是个逃避现实的好地方。

       又枯坐了一会儿，他终于看见小庄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跟他同行的4个人里有一个外国老头，似乎是喝了很多，脚步虚浮，踉跄着就撞到了小庄身上，小庄只好伸手去扶他。看了一会儿叶冲就发现了不对劲，喝多了站不稳正常，但每次都撞到小庄身上就不正常了，就下个楼梯的工夫就撞了4次，最后干脆贴到小庄身上去了，还有那只咸猪手，总往小庄腰上探，还总想往下移；小庄只是皱了下眉，似乎不是很在意；还有旁边那两个人，一副袖手旁观看热闹的样子……

       叶冲只觉得自己血压在上升……

       “安德鲁先生，请自重，您这样有失礼貌。”小庄不动声色地挡掉安德鲁的手，沉声说道。

       “嗯？你说什么？音乐太吵听不清楚。”安德鲁口齿不清地说道，同时竟然得寸进尺地伸手托住小庄的后颈，一张猥琐的老脸凑得极近，“林，你真是太迷人了……”

       小庄忍无可忍，抬脚略微后退正想抽身而出，突然腕上一紧，他被人拉到了一边，同时安德鲁的老脸瞬间从他眼前消失，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和一个路过的侍者撞在一起，侍者手里的数个酒瓶酒杯飞了出去，随着一阵清脆的“噼里啪啦”碎成了一地，尖叫声顿时掀了舞厅的房顶……

       叶冲单脚站立，另一只脚高高抬起，还维持着踹踢的姿势，然后在一片喧哗中恢复了正常站姿。

       小庄目瞪口呆地眨了眨眼，努力地在几秒钟之内消化掉眼前这一幕……

 

       安抚好并送走被踹飞的老安德鲁、打发走匆忙赶过来的巡捕、赔偿了舞厅和受伤侍者的损失，小庄走过来坐到叶冲身边。

       他轻叹一声说道：“冲啊，你这一脚，踹飞了我半个多月的心血啊。”

        “你这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叶冲怒道，“那老流氓就差那么一点就快亲上你了，这你都能忍？！林小庄，你真是够可以的！”

       小庄一愣：连名带姓一起叫了，这是真生气了？“我不是那意思，”小庄赶紧哄，“我会躲开的，怎么可能真让他占我便宜？等合同签了，再找个没人地方套上麻袋揍一顿，然后扔进臭水沟，他想报复都不知道找谁。”

       “你还真会卸磨杀驴。”小庄这番言辞给叶冲说得心里直乐，但依然维持着一张冷脸。

       “这种下流无耻的驴，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小庄反问。

        叶冲一个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笑了？笑了就好，别生气，不是什么大事，”小庄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其实安德鲁也就是毛手毛脚，之前有个美国佬才真是下三滥，居然给我酒里下药……”

       话音未落，小庄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抬眼果然见叶冲正又惊又怒地瞪着自己，双目都微微泛了红。

       “我没喝！”小庄赶紧解释，“我把酒杯换了，他自己把那杯下了药的酒给喝了！”

       叶冲低头狠狠地运了几口气，再抬眼的时候，小庄赶紧对着他露出个讨好的笑容，——那一对逆了天的长睫毛微微翕动了几下，总是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无辜，还有嘴角微扬带起来的那个酒窝……其实小庄不笑的时候英气逼人甚至有点凌厉，可是一笑起来就莫名的带上了三分可爱。——叶冲越看越觉得眼前这笑容过于扎眼，越看越觉得心塞。

       “我怎么就认识了你？真不够操心的……”他痛心疾首地说道，“哪个男人长得跟你似的这么祸国殃民？也就是现在，搁古时候你出门不得被西瓜苹果砸死？”

        “那叫掷果盈车，咱能不能好好学学成语啊，”小庄说道，“还祸国殃民，我要有那本事我立刻回日本祸害天皇去，直接给小日本祸害亡国不好吗？”

       叶冲思忖了一下，恍然道：“还真可以试试，其实中学的时候，明仁那家伙远远地看见过你一次，那眼神……啧啧（不过那时候小庄穿的是女装），后来还特地跟我打听过你。要不我帮你引荐一下？”

       小庄惊：“你还真舍得让我去啊？”

       冲：“牺牲你一人，救了全中国，想想挺合适的啊。”

       一个佯怒，一个浅笑，两人对视无言，直到都装不下去了，齐齐地笑出了声。

       庄：“行了，回去吧，已经好晚了。”

       两人一起起身往外面走去。

       冲：“我这么做，会不会让你太麻烦？”

       小庄轻叹一声：“你动脚之前怎么不想想这个问题呢？不过放心，挺多我多忙几天，换个合作商。咱们有个好义父，上面也不会太难为我。”

       叶冲听罢放下了心，然后正色道：“小庄，我说真的，你当心点儿，本以为你在商社起码是安全的，结果没想到身边一群狼。”

       “就偶尔有那么一两只，”小庄笑道，“再说你哥我看着像柔弱不能自保的小绵羊？”

       叶冲也笑了：“我看挺像。”——但不是，小庄什么本事叶冲清楚得很，惹急了他，那可是能出人命的，他只是通常不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