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潮汐同人]月之向背篇三·可曾传达？
回到基地，没有心思睡觉的人偶师在月野未夜的协助下写了一封信，信中用真诚和客套平衡得恰到好处的语言详细地说明了如是规定的欠妥之处和做出修改的必要性。全文语言平白如话，但几无漏洞，是月野未野混迹职场多年的宝贵经验加持下的产物。
上次劝谏都主教弃置繁琐的“标准办公流程”就是用的这一招，效果也是如理想般美好——不仅达到了目的，语言的得体和真诚还受到了都主教本人的称赞。①
“希望这次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
沉沉睡去之前，人偶师在心里虔诚地许下了这样的心愿。
次日上午，风和日丽，气温宜人，瑟塔布罗广场的某个角落里，一名不修边幅的男人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天气真好啊——”他笑了一下，“世界还是挺漂亮的嘛，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哦对，以前都忙着工作糊口了，没什么机会欣赏。现在自己失业了——还是怎么都找不到新工作的那种——可以在饿死之前尽情地享受一下这大好的光阴。
幸好自己没有躺在某个小巷里，不然看到的就是高高在上，密密麻麻的建筑了——就像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一样，他可不喜欢那样。
现在自己的视野中只有湛蓝的天空、温和的阳光、悠然的浮云，还有不知道属于哪位姑娘的皎白裙角。
“？”
男人一个咸鱼打挺坐了起来，朝自己身后看去。
小雪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叔叔，请问您在做什么呀？”
“如你所见——”男人一边说，一边扭了扭身体，将姿势调整为面对着小雪，“一个闲人往往会做的事情。”
“唔……是看云彩吗？”
“哈哈，差不多吧，不过我看的不只是云彩，还有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
“对啊，这个世界比我们想的美丽多了，只是我们大都没时间欣赏。”说到这里，他自嘲般笑了笑，“现在好了，有的是机会了——哦，也不对，或许再过几天我饿死了，就再也欣赏不到了。”
小雪睁大了眼睛，“叔叔为什么会饿死？”
“没有工作呗。”男人语气轻松，也可能是无所谓。
“那叔叔为什么不去工作呢？”小雪歪了歪脑袋，表示不懂。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觉得你在阴阳怪气哦？”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找不到了——我以前是做饼干的，但是现在干这一行的都被机器取代了。机器做的，怎么能有手工做的好吃呢？但是大家不在乎，只要吃的是饼干就够了，味道什么的，没几个人欣赏。而且机器做的便宜嘛，于是大家就只吃机器做的饼干喽。”
小雪的表情很伤心，她思考了一会儿，说：“叔叔，请你不要放弃，小雪相信一定会有人喜欢吃您做的饼干的！”
男人笑了一下，“皇室成员和某些大人物或许还会吃手工做的饼干，但那样的饼干师傅已经够多了。”
“你要是想说为什么不改行——叔叔我从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开始干这一行了，利托瑞斯的大人都尝过我的手艺。想让我改行，先不提愿不愿意，我也没那本事啊~
“再说打零工，我比不过那些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不如把机会留给他们，况且我也差不多活够了。”
小雪难受地快要哭出来，只能用最老套的话去鼓励他——“叔叔，求您不要放弃希望！只要坚持……生活，生活一定会变得更好的！”
“这种话也就你这样的富家千金会信了。”那男人笑了一下，不忍心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说：“好吧，既然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这么说了，叔叔我就再坚持一下——”
男人站了起来，“或许手工饼干的路还没有走到尽头吧。”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人偶师离开教会，朝着基地的方向走去。
很累，但人偶师没有心思抱怨这个，而是在期待着都主教大人的回复。自己一大早就请人将书信呈给他，但等了一整天都没有消息。这不算很奇怪的事，但人偶师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希望明天能有好消息。”
今晚造访鲁西昆斯克街的不是人偶师，而是另一位。
厄瑞斯的行头一如既往地低调。因为目的地是黑街，他把枢机主教的徽章也取了下来，若是不知内情，没有人能想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竟位至枢机主教。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鲁西昆斯克街的一切。
成包的垃圾堆在角落里，有被动过的痕迹；旁边横七竖八地摆着几个酒瓶，里面一滴酒也没有了；破旧的风车以极慢的速度转动，吱吱呀呀地将某些腐败味道带到更远的地方——如果留神看，会发现味道的源头是一块被踩了两脚的香蕉皮。
人文方面，有的店位置还不错，招牌却破破烂烂，几乎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有的店藏在角落里，招牌却很新。
黑街的巷子有大有小，数量很多，里面可能睡着流浪汉，也可能正在发生各种上不了台面，甚至见不得光的交易。呼噜声、酗酒赌钱声、斗殴叫骂声高高低低混在一起，为这片混乱的区域增添了几分非主流的活力。
厄瑞斯叹了一口气，“穷人住的地方，每一处细节都包含着故事……”。而后，一股饭菜的香气慢悠悠地钻入了他的鼻尖。
循着味道望去，正是那家“动物之家”餐厅，温馨的灯光和周围漆黑一片的景象格格不入。
厄瑞斯来了兴致，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在离店还有几步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拦住了。
那是一个男人，如果人偶师在场则会认出就是自己昨晚遇见的那名。他藏在黑暗中，看见动物之家要来新的客人便畏畏缩缩地走上前去，如是问道：
“这位爷……是要去‘动物之家’吃饭吗？”
“嗯？”厄瑞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回道：“我想先进去看看，吃饭倒不一定。”
“如果是……是要吃饭的话，他家没有饮料——可以在我这里，买……”说着，他取下一直背着的破书包，拉开拉链，里面躺着几瓶饮料，似乎很新。
“哈哈，你这饮料——怎么卖的？”厄瑞斯笑着问，心里猜着他会报出什么样的价格。
男人小心翼翼地说了一个数。
厄瑞斯的笑容淡了几分，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以自己的阅历判断，说不上贵，比席撒塔多的均价还要低一点儿。
这么说来，他不是以前见的那种强行兜售高价商品的家伙？
男人以为是自己报的价格太高惹得男人不高兴了，连忙解释道：“就，就是赚个辛苦钱，只比外面贵一点儿……这个时间，外面已经不卖了……”
厄瑞斯明白了，脸色也变得温和起来。
“老板辛苦，这个点儿还在卖东西补贴家用。”
男人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回道：“大人别取笑我了，小的现在就靠这个赚点儿钱过活了……”
厄瑞斯丰富的阅历让他没有大惊小怪，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靠这个？”
于是那男人又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不同于昨天的版本，这次他在最后说明了自己为什么会将人偶师给的那笔钱用在这里——没有别的路可走，也不能走邪路，那就只能走老路做生意。那笔钱虽然少，但也能算作启动金：去外面买几瓶饮料，稍微加点价拿到黑街兜售，这便是他现在可以做的最大的买卖。
厄瑞斯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到：“老板，这些饮料我都要了。”
男人喜出望外，一边连连道谢一边算钱。
厄瑞斯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伸手制止了他，“想不想做一笔更大的交易？这些就算是定金。”
迪沃德的女儿手中捧着一本故事书，安静地在自己的床头上。她一边翻页一边为那些美好的故事露出恬淡的笑容，心中有着无限的遐想。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是迪沃德。他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清水，一杯褐色的药，还有两粒胶囊。
“爸爸！”
迪沃德的女儿高兴极了，迅速下床，光着脚便跑向父亲，然而没跑两步便停了下来，连连咯血。
“小琳！”
迪沃德慌了，将托盘迅速放在地上，而后冲向自己的女儿。
“你还好吗？小琳——”
小琳努力露出灿烂的笑容：“爸爸，我没事。”
迪沃德将女儿扶上床，拍着背帮她顺气。“来，把药喝了，喝了就会好起来的。”
“嗯！”小琳乖巧地将药全部服下，气色似乎好了很多。“爸爸，我感觉好多了~”
这样的戏两人已经演了好几年——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情况没有越来越好，但为了能让对方好过一些，都努力地将忧愁和痛苦藏在心里。
“小琳……你好好休息，爸爸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方法的！”
看着女儿老老实实地盖好被子，迪沃德悄悄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他要亲手断送女儿痊愈的希望——
白天里人偶师呈上的信件自己已经看过了，里面写的一切内容自己都相当赞同——毕竟自己做出的那项规定本就是为了针对人偶师而生的荒谬产物。但是自己不能同意人偶师的提议，必须用最严厉最刻薄的口吻予以否决。
只有这样，才可能让人偶师有所察觉，从而保住他的性命。
从绝对的利益角度来看，自己这样无疑是愚蠢的——提醒人偶师就意味着放弃厄瑞斯提供的治疗机会，而以自己女儿现在的状态，放弃这样的机会也就等同于放弃生命。而这样可以换来什么呢？如果人偶师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或者看懂了自己的暗示仍然不放弃人偶师的身份，那么他也会没命；即使他真的放弃，教会也会失去最强人偶师……
“一股力量，如果抵挡不住，又化解不了，何不尝试从中渔利呢？ ”
他又想起了厄瑞斯的话。这股力量确实无法抵挡或者化解，堪堪保住人偶师的命已是最理想的情况。但用人偶师去换自己的女儿……如何使得？
迪沃德一只手扶住额头，另一只手在不断颤抖，仿佛脑中有滔天白浪。
“原谅我，小琳，我的女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全身的力气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人偶师晚辈：”
而后，他狠狠地攥着笔杆，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啪——”
一滴泪落在了信纸上。
迪沃德连忙将之拂去，而后痛苦地伏在了桌上。
就这样挨了一夜，迪沃德终于写好了回信——尽管他自己都不记得写了什么内容。
第二日清晨，人偶师早早地来到了教会。昨天那名工作人员一见到人偶师就招呼他：“人偶师，都主教大人给你回信啦！”
人偶师大喜，连忙接过信来仔细观看——
“人偶师晚辈：
汝昨日递交之信件吾已阅过，怡然理顺，言近旨远，实为我教之典范。然而，近日以来人偶及人偶师兼职以致事故频发，教会态度坚决，定要将之严禁以绝后患。
汝既为教会成员，又为众人偶师之典范，理应严格服从教会各项之规定。如遇困坎，先当自解。如果不成，则可向教会申请适当之援助。不可因其与自己之念相悖而做出乖张叛逆，甚至大加指责之事。
念汝及少数人偶师之特殊需求，教会已特立临时岗位。汝今之遭病实为巨大，然尽心竭力亦未尝不可攻克。
事出有因，且念首次，汝之失礼及逾越可为原宥，然下次再犯当不轻饶。若自忖束拳缚脚于此，可以自出，另寻他路。君年少有为，于他处亦必可张——此实非浪声浪气，轻慢于汝。
迪沃德”
人偶师颤颤巍巍地看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教会，连妲丽安和他打招呼都完全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自己爱戴的都主教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次的回信和上次差距是不是太大了？是自己的行为确实逾越了，还是某句话冲撞了他？
人偶师想破头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然而更让他苦恼的还是基地里的大家怕是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自己苦点累点没什么，但是大家……
人偶师越想越难受，忘记了疲惫，也不知道什么叫饥饿，就这样被种种负面情绪裹挟着在利托瑞斯晃了大半天。
直到半下午，精疲力竭的人偶师一屁股坐在了路边某个长椅上。
“人偶师！”
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声音还很熟悉……
人偶师慢慢抬起头，发现九华正一脸欣喜地朝自己跑来。同时自己的胳膊似乎触碰到了很柔软的东西，是阿卡赛特。她像树懒般抱着人偶师的胳膊，同时努力用脸和胸去蹭他。
“检测到人偶师心情低落，自动搜索可以让人偶师高兴起来的方法。”
“是本喵先发现的人偶师喵！”九华站在他俩面前大叫到。
“否定，阿卡赛特已经在和人偶师贴贴了。”不知道是看了薇姬娜的书还是从哪里更新了词库，阿卡赛特竟然学会了贴贴这个词。
“咪!——”
九华说不过阿卡赛特，只能迅速坐到长椅上，抱住了人偶师另一只胳膊。
“在这方面，没有猫耳和尾巴的你是永远无法胜出的喵~”
“阿卡赛特已经采用内置模型将基地开支优化至最佳状态，可以减少人偶师的烦恼。”
“哼！本喵早就计算出了最适合人偶师的临时岗位以及工作安排，可以将人偶师的收益最大化喵！”
两人一边蹭着人偶师的胳膊，一边争论不休。人偶师红着脸坐在中间，有些哭笑不得。
“契约者！还有九华和阿卡赛特也在！”
神纳木弁天一脸高兴地跑到三人面前。
“契约者，可找到你啦！听NPC小姐说你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失魂落魄的，是不是被恶灵缠上啦？现在有第一除灵师在这里，契约者不用害怕啦！”②
人偶师被弁天一如既往的无厘头发言逗笑了，他伸长脖子蹭了一下弁天的小脸儿。
“谢谢你，弁天。还有阿卡赛特和九华，谢谢你们。”
是的，不管情况多么艰难，自己都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人偶们，还有迪安娜、可可、妲丽安，还有挚友……他们都会一直支持着自己。
“再颓废下去就对不起他们了——要更加努力地去解决问题！”
有时候走出低谷或许比你我想的简单很多，只需要亲人朋友的温暖和支持就够了。
下午下班之前，犹豫了一下午的妲丽安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迪沃德办公室的门。
“请进。”
妲丽安慢慢走进办公室，有些惊恐地发现桌子后面不止有都主教迪沃德，枢机主教厄瑞斯也站在他身旁。
本就很大的压力霎时间增加了一倍不止。
饶是如此，妲丽安还是强忍着颤抖慢慢走向两人。
“枢机主教大人，还有都主教大人……下午好……在下，有话——想，想对两位大人说！”
迪沃德很容易就猜到是和人偶师有关——准确地说，是和那条对人偶师来说相当致命的规定有关的，他的脸色有些复杂。
厄瑞斯则是一脸微笑，“但说无妨。”
“是！……在下想说的是关于教会的一项新规定的……”
“请问是哪项规定呢？”迪沃德被迫明知故问。
“是——第九条：禁止教会成员参加兼职……”
“请问你对这项规定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吗？”厄瑞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看上去完全没有恶意，但也让妲丽安心里瑟瑟发抖。
“在下规定——啊不对不对不对！”妲丽安一个口误，吓得自己连连摆手，“在下认为，这个规定——可能会让一些成员……嗯——”
妲丽安一时间想不出妥帖的词句。
“经济压力大幅增加。”厄瑞斯帮她续上了话。
“du——对！”
“但据我所知，你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吧？你是教会的王牌联络员，你的工作能力和态度一直都是教会高度认可的，即使不参加兼职，每月的工资也完全够用……”迪沃德如是说到。
“是的！但是——”妲丽安低着头，几乎是涨红着小脸儿说出了下半句。“人偶师他——承受不住！”
似乎是豁出去了，妲丽安变得大胆起来，她抬起头，上前一步，用激动而又颤抖的语气继续说到：“都主教大人，您也知道，人偶师的情况特殊——算上借宿人员和他自己，人偶师的基地中有三十多人！其中可以正常领取工资的却只有两人，单靠他们俩的工资还有其他人的补贴……很难正常生活！”
迪沃德又要搬出“临时岗位”，妲丽安却抢先一步——“虽然教会增设了薪酬不菲的临时岗位，但是只靠人偶师一人……他会累死的！”
说完这些，妲丽安的眼眶已经通红。
迪沃德微微低下了头，厄瑞斯则收起了一贯的笑容，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位之前被自己评价为“有些胆小”的少女。③
“妲丽安体会过没有钱生活的艰难——所以能理解人偶师的痛苦。看着人偶师这几天忙到焦头烂额，甚至有些精神恍惚，妲丽安真的……真的……”
妲丽安吸了吸清水鼻涕，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了，关于这项规定的合理性，我们会再做讨论……”迪沃德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如是说到。
“你的话，我们会慎重考虑。”厄瑞斯补充到，最后又郑重地说了一句：“妲丽安小姐，你的勇气让我钦佩。”
注释：
①剧情中应该没有提到教会已经取消了这样的规定，这里属于杜撰（我最新的剧情还没看，因此不能确定）。
②弁天对妲丽安的这个称呼也是私设，之前某篇同人中用过一次，这里是一个小联动捏~
③游戏里的妲丽安很少有表现地胆小的时候，只有在弥心的新篇里，不敢惹审判长，但仅凭这个并不能说她是胆小的人。所以这里可以当成是剧情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