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People In The Box X 石田スイ
渣翻：桐生蛍（转载请注明出处）
People In The Box 成员：
Vo./G.波多野裕文
Ba.福井健太
Dr.山口大吾
——听说石田先生和People In The Box的成员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呢。
石田：第一次见面是在他们来福冈开演唱会的时候。当时举办的地点是个叫博多百年蔵的酒馆，非常棒的地方（※2013年8月11日 People In The Box「空から降ってくるvol.5 〜劇場編〜」）。真的是在充满酒味的气氛中演奏的哦。
山口：已经过去六年了吧。
——从最初看的演唱会开始，即是非常特殊的场景。
石田：本来我就没怎么去过乐队的演唱会，那还是第二次。人生第二次的演唱会居然在酒馆里（笑）。
山口：真是太不正常了（笑）。
——石田先生原本就是不常去演唱会的人啊。
石田：应该说是没有想过“去演唱会”。我甚至不知道怎么买票，因为我身上没有这样的文化。但是因为喜欢People In The Box，所以赶在来福冈的节点去了现场。实际上去了以后，感受到“就在（面前）演奏着那首曲子···！”，令我激动不已。
福井：那时候还为我们三人画了肖像画啊。
——肖像画？
石田：那时有幸在演唱会后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但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而自己能带得去的也只有画了，因此就画了三人的肖像画带了过去。
福井：实在是非常棒。谢谢。
——那么认识People In The Box的契机又是什么呢？
石田：在那时，我对流行着的那些音乐几乎没有什么兴趣。感觉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听的音乐。就在这时，偶然在YouTube上看到了People In The Box「完璧な庭」的MV，惊叹“这是，什么···！？”，从此开始就着迷上了。
——与之前听的音乐不一样吗？
石田：完全不一样。深感“居然还有这样的曲子啊！”，着实让我震惊到了。
波多野：非常感谢。开心···。
——那么就是因为这种感受而向他们委托了『東京喰種』的片尾曲（※「聖者たち」）吗？
石田：是啊。就是想“希望大家也能感受这种震撼···。相反，People In The Box的各位对于要做动画合作曲这件事，当时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波多野：单纯的觉得开心。不管怎么说，对我们最重要的是作者喜欢而来委托我们的。当然看了漫画后也感到很有意思，真是很高兴。
石田：那就好···。我还在想如果你们不乐意的话该怎么办（笑）。
——实际上很不安啊（笑）。
波多野：不要紧，因为我们乐队属于不论好坏“不喜欢就不干”的类型（笑）。不过迄今为止，确实也还没做过这样的事啊。话说回来，没有好好地说一声“感谢”非常抱歉。
石田：不会不会（笑）。
波多野：对于乐队来说，那次实在是受益匪浅。People In The Box是一支一半意识到“从外部流入某种血而创作”，一半无意识地走到今天的乐队。专辑方面也完全没有因为有什么（外在的）契机而发行，一直都是在自己决定的时间公开的。 所以，那是第一次以外在机缘作曲的唯一一部作品吧。
石田：那真是太棒了···！真想早点听到这番话啊···（笑）。
一同：哈哈哈（笑）。
——在合作的时候，会有和以往创作时不同的地方吧？
波多野：这里倒还是一样的。因为觉得“因为是喜欢我们而来委托的，所以不如说必须按照我们自己的风格来作曲才行”。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份委托，就想作出一首高浓度的曲子。
石田：让人感觉“这才是People In The Box！”啊。的确我也觉得“浓度很高啊～”（笑）。
——创作自己风格的曲子啊。
波多野：也是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另外，也考虑到了“不要过分寄托于（动画的世界观上）”。要说原因，就是因为我们觉得，音乐在动画的世界里不仅仅是作为乘客，而是如果不“将两者协同起来造就新物”，那么对于（动画）观众来说就失去了想象的空间。
石田：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比较好吗？
波多野：可以说只是在心上隐约地有着对『東京喰種』世界观的理解，就能明确地产生这种感觉。另外，对于石田漫画封面的色感我也十分印象深刻。
——色感？
山口：感觉就像装这个滤光器一样，有一种磨砂玻璃的质感。
波多野：感觉就是在这种触感于心中映刻的基础上，随心所欲创作出来的啊。我自己也是这样，因此，我们对这首曲子也非常喜欢。
石田：大家都明晰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创作的东西）完满地传递给了我们，就是“这是我喜欢的People In The Box啊”这种感觉吧。
——这是首让人心满意足的作品啊。刚才提到不过分依凭作品的世界观，那么在创作曲子的时候有好好地看过『東京喰種』吗？
波多野：好现实的问题啊，记得『東京喰種』是在去年才完结的。我的话极不擅长看还在连载的漫画，所以接下来才看。（还在连载时就去看的话）就会一直绞尽脑汁的去想。
山口：啊～，这点我深有体会。全部收集来一口气看完，能更好地去理解作品。相反，如果隔一段时间去看的话，有时感觉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或者会随意地去曲解剧情。
石田：原来如此。所以才等到完结了才去看啊。
波多野：要说我的话也是属于喜欢漫画的类型，这种事情也常会，从而导致很多漫画延后才看。
以下对谈部分JUNGLE☆LIFE与专辑内收录版本不同。
JUNGLE☆LIFE版本
——『東京喰種』自2011年开始连载以来，经历了蛮长的一段时间呢。
波多野：比如说，现在看来有哪些部分是想重新画的吗？
石田：现在想重新画的部分…已经有无限多了呢（笑）。但漫画就是这样的东西，而也有一些好的部分。当然，有些人能做得非常完美，可对我来说，青涩以及粗糙的部分都是原封不动地表现出来的。不过对这个作品来说，我觉得连同上感到“这里画得不好”的地方，已是“心满意足”了。
波多野：的确是这样啊。还有，我觉得（在漫画里）中途画风发生了变化我觉得也很棒。
——确实对于长篇连载来说，到后面会发现和前期的画风截然不同了呢（笑）。
波多野：这点和音乐也很相像。
石田：People In The Box的声线也发生了蛮大变化的吧？
波多野：声音上可不得了啊…（笑）！重新听了一遍精选专辑（『Things Discovered』/2017年）的翻录版时，大家将顺序颠倒了过来（笑）。也刚好因为把曲子顺序按照时间倒转了，从最新单曲开始回溯到了从前，而就在某个时期声音突然变得年轻了…。
——存在着这样的不同啊。
波多野：声线也不一样，唱法也不一样，还有对歌的感觉也不尽相同。我自己看来那是一种“青涩”，不过蛮多人说那样也挺不错的。
石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呢？“虽然青涩，但总觉得挺好的” …。
波多野：也许是“只有那时才能做到”的那种好吧。我在听其他歌手的歌曲时，心里也能感受到“虽然还很青涩不谙世事，一味地向前突进，可这样也很棒啊”。
——也就是说如今无法重现了吗？
山口：现在虽然比当时经历了更多的考验，但已然发不出彼时的声音了啊。在打鼓上也发生了变化。并不是论起优劣，而是感到“无法击出那样的声音了”。果然那时声音如今已经是做不到了。
波多野：是啊。即使可以也会感到羞耻，从而做不出来。
石田：其中的含意发生了变化啊。
波多野：我认为包括这些方面在内,“一次性”的好处自然也是有的。
——因此包含青涩的部分在内都能够接受。
石田：不过技艺上也有瑕瑜之辨啊。
波多野：是啊。
石田：在我的感觉中，这对艺人来说是重要的一个“课题”。
波多野：的确如此。光是思索“何为技艺”，就已经很要命了。
——很要命了啊（笑）。
石田：我刚开始学画画时也是，发现无论什么都可以去画。而在画人这方面，希望去学习如何脸上的肌肉是如何生长的，于是就做到了。可一旦技艺过于偏倚，就会有所不同了。若要说“写实为上吗”，大概就并非如此了…。
——这并不是全部。
石田：这其中包含着交织与对立。学习应该要多深入，肌肉应该生长到何种程度…。音乐想必也是类似的吧。我觉得弹奏乐器之时既有“肌肉”般的地方，亦有“魔法”般的所在。
波多野：包括那控制“魔法”的方面，近来我思索着这应该就是“技艺”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许有时会觉得技艺是越娴熟越好吧。不过，我们所说的“技艺”并非是一字不落地重现乐谱上的音符，而是要能想象乐谱上不存在的东西。那就是刚刚石田提到的“魔法”的部分吧。在这层意义上，我非常能够领会这句话的含意。
——只靠准确的演奏技巧是造就不了佳作的吧。
波多野：偶尔也会出现“虽然胡来得不错，但却没有品位”的情况呐（笑）。那在我们认为的“技艺”上还远远不够。在这层面上，如果将那种“魔法”也包含在“技艺”中的话，就永无止境了…。
石田：是这样的。就像“做到什么地步才算好？”（笑）。
山口：开始学习身体动作之类的，结果就没完没了了。在坐下的时候有时还会想如何移动骨盆。
——居然还想了这个啊！
波多野：有时候我会好奇哪块骨头上有哪块肌肉，是怎么收缩和运动的，于是就去读了肌肉相关的专业书籍。而在了解之后就会意识到这一点，从而让身体的动作改变。…话说，我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笑）。
石田：在说“运动员的事吧…？”（笑）。
——都变成了运动员级别的对话了（笑）。
波多野：不过我们平常也会像这样谈些不正常的事情。而一到了创作音乐的时候，就会转化成为感性的东西了。
石田：People In The Box现在变成这样了啊…好有意思（笑）！今天真的聊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谢谢各位。
波多野：我们也是十分开心。非常感谢。
专辑版本
——『東京喰種』自2011年开始连载以来，经历了蛮长的一段时间呢。
山口：画漫画的时候，是将故事从1到10都大致规划好的吗？
石田：没有从1到10都完全想好啊。有的只是比如想好了1和10还有7这样。这样的话就能从1开始顺势推进到7，然后再开始画8和9从而到10.
——原来如此。10（结局）的话，是最开始就决定好了吗？
石田：最开始虽然有考虑过10，但在画的过程中不断地会发生变化，到最后扩展到了12啊。对『東京喰種』来说，就有点超出了最初的限度。不过这不也挺好的吗。
山口：觉得真的很棒。我也在想，这和音乐的创作方法也有些相似。（在音乐上）一旦构建出来一定的框架结构，就能够随心所欲地去创作其中一部分了。由此开始就会自然地出现拐角，在Y字路口面前，会遇到“这里该怎么走呢”的情况。
波多野：我们也常常会改变最终的方向。以出专辑为例，即便一时达成了“按照这个曲子顺序来吧”的共同意见，但在写词的过程中，有时也会“可能有些许不同？”，于是便提出“想改改这里”。
——在创作的过程中，也会对当初设想作部分的调整啊。
波多野：音乐的话这边的调整倒还蛮容易实现，但（漫画的话）中途调整故事情节走向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石田：是啊。在画的过程中，有时难免出现矛盾的地方。感觉有点像将棋一样，“下这一手的话，那一处就走不通了啊……”。而即便到了“已经将死”的状况，或许又会有一种与“难道已经无可奈何了吗？”相近的感觉。
波多野：连载的话，这块确实难乎其难啊。毕竟一旦发表，就覆水难收了。
——的确，若是木已成舟的话……。
石田：经常就有“这个角色已经登场了，没办法再让他不存在啊”。我觉得能完美处理这点的人少之又少吧。大家果然是先构建起一个“点”，然后再连接成一条条的“线”的。
波多野：必须留出一定的自由度……也有这样的地方吧。
石田：即使从延展可能性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不要画得太过也是很重要的。这点我觉得和音乐大概也是一样的吧，留出空白的空间毕竟非常关键。
波多野：原来如此……！听了刚刚这番话，我也十分认同。
山口：我也觉得果然和音乐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互相听了对方的话，有感受到什么相通的部分吗？
波多野：“创造”这点上很相近吧。就是将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赋予其实体。
石田：果然对于创作者来说，都会有共同话语的啊。比如像是“说的那个，就是这样”。不如说正因为身处不同的业界，才能做出同一种的“比喻”。
波多野：是啊。若是同一个行业的话，相对的差异就比较明显了。……不过我觉得对于“连载”而言，在和“如果是自己的话……”重叠的时候，就真的是强势了。
——而且还是周刊连载呐。音乐家如果每周都要发表新曲的话……。
波多野：那就完蛋了……。
石田：不过一般（以作曲为例的话）我觉得都是“本周请把A部分给我”这样的感觉噢。然后在一个月后，（曲子的）“第一段”就完成了。因而在曲子作好之前，连自己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啊。
波多野：这果然是和我们不太一样的地方啊……。看来我要停止对连载的敬意了（笑）。
——而且漫画如果没有人气的话，中途就会被腰斩了啊。
石田：那样想必会觉得很遗憾，不过那也就昭示着这部作品的寿命到头了吧。大概作者创作也会觉得很难受。毕竟明白为什么不能为读者接受，而自己也没有特别被这部作品所吸引。
波多野：这么说来，作者能否密切把握住“时代感”是极为重要的的啊。
——这和听众的感受有乖离之处吗？
石田：有过某种意义上“必须创作出让听众能够接受”的想法吗？
波多野：我们的话，最严苛的观众其实就是自己啊。所以如果创作出了超出自己要求的曲子，自然也会有喜欢的听众了。
石田：超正能量（笑）。不过这绝对是上策啊。
——因为对此拥有自信，所以才能长期从事活动。
波多野：我们极其信任自己作为听众的听感，从而有着创作出真正想听东西的魄力。
石田：那真是太强了。果然会有人是在“大家是如何听我们的呢”这种想法之下，感受着不透明的某种东西而进行创作的啊。
波多野：也许对我们来说，自己的标准下降之时才是“危机”所在。对自己的要求太松的话，反而是池鱼幕燕了。大概就是在这层意义上，People In The Box才以与其他乐队全然不同的动力前行着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