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U.G.R.E.U.G. 第八章 Return
第八章 Return
“马铃薯（代指提西斯，以及他准备的工具和爆破炸药），收到请回复。”
“马铃薯收到。西红柿（代指阿松和他的场外安排），确认一下时间。”
“没问题，我这里的时间...是晚上8点45分。”
“我的是8点43分，保持得非常好，记得去除根蒂（做好准备）！”
“好的，但是马铃薯要在明早1点的时候削皮（动手）。”
“所以我准备了削皮刀（潜入装备），并且把它放在篮子里，一个精致的篮子（跑路用车），足够装下西红柿和马铃薯。”
“哦，真是太棒了。西红柿和马铃薯需要到一个地方去。”
“对，你说得没错。到苏珊奶奶（‘奎因’）的家里，她很需要这些东西。”
“哦，老天，我亲爱的马铃薯。差点忘了，她不喜欢土黄土黄的块茎！她老人家十分讨厌碳水化合物！”
“真糟糕！所以，马铃薯只能放在家门口吗？（临时改变行动方案吗？）”
“不用！带回去切成条状，经过油锅煎炸，然后...（在这里开始了胡编滥造）”
“然后邀请街坊邻居聚会品尝？”
“不，应该拿去犒劳码头的那群海鸥，它们喜欢这些，一直都是。”
“阿松，我们之前有约定这样的暗语吗？”终端的另一头，提西斯疑惑道。
“没，这是我现编的。”阿松嘻哈一笑，假装严肃地说道。
“**！”但收获提西斯的一句纯正玛蒂斯口音的爆粗。
片刻，阿松敛去笑容，正色道：“伙计，都准备就绪了吧。”
“那是当然。这样的事我们不知干过多少回，一切都已是轻车熟路。”
“这次的‘奎因’跟以前的银行军火库可不是一个量级。你有见过下水管路和供电网都整合在一块地下区域的设施吗？还有连只老鼠都钻不进去的拦网格栅！”阿松有些没好气地朝提西斯抱怨，毕竟提西斯的任务是帮阿松打通一个足够他快进快出的缺口和负责接应，而在“奎因”里面找到所需的“关键”还得要阿松自己来。
“那外面我只能在频道内为你加油鼓劲咯。”提西斯嘴贫道。
阿松撇撇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你的风凉话会影响我的状态，如果我出了岔子，铁定拉你垫背！”
“好好好，到时候老地方见。”提西斯说完，挂断通讯。
“嗯。”阿松默默点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终端。他本想在刚才试探一下提西斯的口风，看能不能套到什么消息，但是思来想去还是作罢。把后背交给了战友，现在反而怀疑他，这真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兄弟，希望你不会害我，不...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所以，阿松最后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尘埃落定时再作考虑。
此刻，阿松身处在玛蒂斯最豪华的街段，推罗，与恶棍街仅相隔一块富人社区。不同于恶棍街的路有饿殍、衰败凋敝。这里的一切仿佛每一处都经过了别出心裁的设计，大到横卧在建筑物楼顶的大型宣传全息影像，小到标识划设、绿植分布，金碧辉煌、喧嚣异常，夜晚的整条街显露着奢靡豪华的气息。
为何距离如此近的两个地方会呈现出两幅截然不同的光景？从垃圾堆里搜寻食物残渣充饥的流浪汉无暇思考这样的问题，但像阿松这种游弋于黑白两界的人自是知晓其中的缘由：世上没有太多事情的决定是经过缜密思考而达成的，左右一个人思维的因素有很多，若是你能把握住这里面的一两点，在合适的时机让它发挥影响，便能成功改变一个人的最终决策。虽然这个看似高深实则无用的道理也许在解释为何不同的问题上毫无关系，但事实确实如此。那帮富人需要一个“门面”，以展示他们的权力和威信，于是他们选择了推罗，把它装点得光鲜亮丽；同时他们又需要一个大号“垃圾桶”，来容纳这块区域“代谢”产生的废料，所以选择了恶棍街，渣滓败类被抛弃在这里，靠着消化那些富人倾倒的残羹剩菜苟活，而造就这一切的没准是个傻瓜，拍脑门提出可笑的意见却恰恰被所有富人采纳。
所以，阿松也不甚清楚这究竟是谁导致的，玛蒂斯的数据网络波涛汹涌，仅凭他一人的算力不足以从庞杂、瞬时的数据海洋里筛查出背后的真相。他也不需要靠真相来宣扬自己的作为，更不必在一桩桩事情上表现得正义凛然，因为他和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别无两样，如果进一步区分的话，阿松无非掌握着常人无法习得的技术以及身子骨要“健壮”一点罢了。
不管怎样，阿松已经走到了紧要关头，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唯有放空思想，专注在眼前的任务上，将它摆平才能之后考虑这些琐碎。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去一趟“Carmen”，去商议部分行动细节......
阿松的日志#6
我的人生不缺少波折。但像今天这样的，应该是第一次。从自我怀疑到失去信念再到重拾信念最后深有感触地归于平静，这段过程不足18个小时。即便亲历生死，我的情绪也没有像现在起伏得如此强烈，过去更多的只是麻木和恍惚。
但我十分确定此刻我的感受是如此复杂而多变的。仿佛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牵引着我的思绪，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人不忍心去伤害，并且愿意为了她的笑容牺牲一切。所以啊，阿松，你铁定犯了痴心疯吧。
算了，不想这些，这个好人得我来当，尽我最大的努力为这件事添上一个妥善的结尾。
说回正题，针对“奎因”的行动已经准备齐全，弗德森的人手早在昨晚就位，刚刚琳达也发来了进展顺利的讯息，一切是紧锣密鼓、井井有条，但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明明这种事我已做过不下数十次，我的潜意识仍告诫我不能轻举妄动，有阴谋潜藏于不起眼的角落，可我的揣度往往无功而返。
不论如何，都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无论如何也要把它走完。至于真相，现在还不能告诉她，我会在最后向她澄清，但愿她不会责怪我太多。
“嘟嘟！”尖锐的铃声闯进阿松浅睡的意识，阿松迅速站起，轻轻关掉了终端设置的闹钟。回诊所后，他的心情虽然平静，但却难以入眠，他倚靠在一楼的手术台旁，心里默数着500以内的质数，以等候到次日的凌晨1点，提西斯会于这个时间和他碰面。
阿松抬头，眼睛透过百叶窗缝隙，瞟了一眼天色。窗外朦胧不清，换气系统带入室内的空气隐约能嗅到一股清新味，他判断外面可能雾气氤氲，这非常有利于行动的隐秘。
阿松悄声上楼，从卧室门缝中窥见yoko娇小、蜷缩成团的睡姿。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经过卧室，走到旁边一间隔室，里面除了摆放着成堆的医疗器械，还有一架透明真空柜。
一顶机械头盔静卧在柜中，漆黑的头盔中央埋有一颗形似机器人的义眼，正泛着猩红的微光。稍等片刻，压力平衡，柜门开启。阿松伸手将头盔取出，头盔感应到阿松的存在，仿佛具有生命般幻化成一摊液态金属沿着阿松的手臂攀缘至他的脖颈，延展、凝固，将阿松的面部乃至整个头颅都包裹其中。
这时，从义眼射出的光芒忽地闪烁一下，远远望去，阿松犹如一只饥肠辘辘的恶魔，正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畏惧于他的猎物。
如果说阿松在白天，可以是一位来去无踪的地下医生，是前“chaos”的帮派成员，也是自己哥们弗德森的合伙人，但到了夜晚，他戴上头盔，便是哉亚最忌恨的“liquid”组织的顶尖黑客，那帮公司狗企图靠通缉令上的250万信用点悬赏他的性命，阿松因此深受各帮派的“青睐”，在恶棍们的眼中，阿松简直就是一台行走的ATM，所以有不少找他麻烦的好事之徒，而他们也或多或少地得到了阿松的重点“关照”。于是在恶棍街，那些从阿松手里捡回条命的人渣把阿松冠以“K”的名号（扑克牌里的‘K’牌，意为国王），“暴戾无情的K”的风闻由此传遍整个玛蒂斯。
现在，阿松再次以“K”的身份正式亮相，他的现身又会在玛蒂斯掀起怎样的波澜，让我们...
“让我们闭嘴。”阿松淡淡地制止住激情澎湃的旁白，头盔四向分裂、收拢，露出他冷峻的面容。
装备穿戴完毕，身着一袭深黑色夜行服的阿松悄悄关上隔室的门，在经过卧室门前，他驻足停留了一会，见没有动静，便折返回一楼。
在楼梯口前，阿松瞥了一眼隐藏在壁画背面的暗门，犹豫了一下。
“算了，也没人盯梢，走正门吧。”阿松向大门走去，正当他推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角。
“你要去哪儿？”yoko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阿松，问道。
“出去忙......诊所打算进一批货...你应该明白，有很多事需要我亲自来做，毕竟时不我待...”阿松完全没有预料到yoko的出现，嗫嚅道。
“别狡辩，我都知道了...你的文档...日志里写得清清楚楚...把密码设置成我们相遇那天的日期，真笨...”yoko拉着阿松的手紧了几分，细微的举动让阿松打消了挣脱的念头。
阿松微微昂首，讪讪一笑：“是吗...请你原谅，有些事必须由我一人所承担...”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明明我这么纠结自己的过往，你为什么还要隐瞒？”幽暗的灯光下，yoko紧抿着下唇，郁积在胸中的愤懑渐渐化为不甘。因为她感觉自己是这般的无力，即便此刻责备、气恼、困惑等种种复杂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她发出的诘问也似乎无法触动他分毫。
在和阿松相处的这几天里，阿松虽然从不限制yoko的自由，但他的忽冷忽热令她缺乏太多安全感。他时常一个人自顾自地忙碌着，然后一眨眼的工夫内消失得无影无踪，匆匆地离开诊所。若不是cookie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安抚她、开导她，yoko也许已是心灰意冷——她绝不会将希望寄托于连在一起的时间都不珍惜的男人。
可是，仍然有一份执念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会在某一天能领会自己的心意，等到了那时候，自己说不定可以从日渐累积的歌词里拼凑出记忆，无论是好是坏，这也要比蒙昧不清的现在好上千百倍呀。美好的一同分享，难过的彼此安慰...何况...他不是有言在先，发誓一定会保护我的吗...
“既然你都知道，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阿松转身面向yoko，躬下身，脸上泛着成片的苦涩，支吾道：“这样的事实对你的打击太大，我不想你受伤...所以，放心...我会送你回去的，你本不属于这里...”
然而经过数天的权衡思量，在知晓了yoko内心所愿的阿松还是选择了站在理性这边：送她离开，因为yoko是哉亚秘密培养的歌星，他只是一名没有执照的地下医生，犹如一只蜗居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两个没有交集的人因为一次意外相遇，那么意外必须要有适宜的结尾；纵使这段时光快乐且美好，心里有万般不舍，他也应该接受这样的道理——虽说爱有改造一切的力量，但强加的感情难道不是对爱的违背？
现在，分别看似已成定局，但困境就真的只有唯一的解法吗？当然不是，阿松曾有过放弃地下生意改做慈善的愿望，不过随着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他率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认为这很自私，但他有没有想过，倘若yoko诚心拒绝，她会对自己的照顾表现得如此心安理得吗？
见阿松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yoko顿时觉得有些气愤，她噘着嘴，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小脸涨红得俨然要憋成了个哭包。可想起阿松为自己的付出，yoko又陷入了矛盾。
“我不想走！”
终于，yoko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泪眼婆娑地扑到阿松的怀中：“我不想回到那个把我当成利益工具的地方，我想待在这里，和你在一起！可你每天都跑得不见人影，这让我怎样安心呀！”
阿松怔住了，悬在半空的手一僵，但马上反应过来用双臂回抱着她的肩膀，这算是两人第一次亲密的身体接触。
“安心...安心...”阿松一边搂着yoko一边心中默念着这个词汇，“安心”带给他的感觉是这般陌生。
作为游走于边缘地界的黑色商人，阿松已经习惯了早出晚归、日夜颠倒的生活。即便应对危险像咀嚼零食，把阴谋设计看作笑谈，他也厌倦并且萌生过退隐的想法，但能走到今天阿松自然得罪了不少势力，哉亚、红骷髅、“family”...没准哪天就会找上门，正是因为顾忌这点他才考虑送yoko离开。
“别哭别哭...不是我不想留下你，是我......”阿松试着安抚yoko的情绪，可怀中的伊人有太多的愁闷需要宣泄。一想到这，阿松便不再解释，他的双手稍稍用力，希望能和yoko更贴近一些，好倾听她急促杂乱的呼吸。
Yoko的身躯十分柔软，仿佛在抱一团棉花，任由阿松紧拥，而yoko则感受到来自阿松动作里的理解，哭声也慢慢低沉，在这份无言的沉默中，两人头一回拥有了相当的默契。
过了好一阵儿，yoko的心情渐渐平复，但还在抽泣，泪水沾湿了眼眶，令她目光所及皆是朦胧。Yoko哭得两眼涨红，像一只负伤蜷缩在窝里的小兔子，她抬头瞪着阿松，赌气似地冲阿松埋怨道：“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的自作主张吗，明明有那么次机会，你都眼睁睁地看着它白白溜走！”
“你现在告诉我！你为我做出的所有努力单纯是为了赶我走吗？”
“肯定不是啊...”面对yoko的突然发问，阿松显得既意外又哭笑不得，真要是这样打算他不就是个冤大头了吗。
“那你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瞒着我！”虽然道理简单易懂，但yoko并不喜欢阿松这木讷呆板的回应，为了表达自己的抗议，她在阿松怀里拼命挣扎，两只小手攥成拳头不停擂打着阿松胸口。
以阿松一米八的健硕体格，承受yoko的力道不在话下，可他生怕自己费心思哄好的小祖宗再闹情绪，于是，阿松决定使用杀手锏——
他突然用手托起yoko的脸颊，朝着她纤薄如纸的樱唇吻去。
“嗯嗯嗯！？”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幕让yoko心头一惊，然后小鹿不安分地开始乱撞。
“他为什么...？”yoko惊讶于阿松的主动，一边睁大眼睛一边嘴里发出不情愿的嘟哝。
“咕...嗯...咕呜...”
两人又一次地贴近了距离，近到能感受彼此温热的鼻息。yoko本想抗拒阿松的出格举动，可她发觉自己正在深情地回吻着，好似他给了一个令她心满意足的答案。
“唔...”面对自己已经坦承的事实，yoko的心软得像块融化的黄油。
“这个傻瓜...随他吧...”yoko迷离地垂下眼帘，眼角泛起晶莹的泪光。
现在，阿松终于用真诚“打动”了yoko，可见他之前的辩解是有多苍白且无力。早知如此那干吗不大大方方地A上去，真诚才是最好的武器，胜过千言万语。
所以，让他俩独处一会吧，这几天两人也都过得挺累的。
于是，在这静谧、无人知晓的深夜，在经历了几番误会、和解以后，时间仿佛暂时陷入停滞，两具残缺但美丽的灵魂、两条本没有办法交汇的平行线、两颗时而伴行时而疏离的辰星一同上演了这出啼笑皆非的闹剧——参演的双方为着自己的所愿周旋、为对方的感受犹豫，直到共用同一剧本的时候，发现两人在一面墙的左右侧互诉衷肠的桥段才是重头戏。除了你现在正观看的这部拙作之外，在其余很多优秀杰出的作品中，最关键的矛盾如同儿戏，如是安排大概是想警示世人切勿在一厢情愿之海中溺毙吧。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yoko，其实早在最开始...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你了，只是...”阿松注视着yoko明亮澄澈的双眸，生疏地说出临时编凑的告白，这也许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袒露自己的内心同时又十分渴望得到对方回应的告白吧，没谈过恋爱的傻小子总会寄情于寥寥数言中，以为这么做《很酷》。
“只是什么啊？”yoko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显得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咳...只是...”阿松一被问便慌了神，忙用咳嗽掩饰。“只是我真的很忙诶，要办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放心，等我回来，我绝对每天都陪着你。”
“是...吗？”yoko怀疑地打量了阿松两眼。“可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啊。”
“呃...”阿松更慌了。“请一定要相信我，我发誓...在这之后，我们从恶棍街搬走，找一个人很少的地方，开一家杂货铺，我当老板，你做我的员（苑）工，可以吗？”
yoko秀眉一挑，叉腰道：“凭什么我是你的员工呀？连cookie都听我的话，明明我是老板！”
阿松拗不过yoko，汗颜道：“嗯...也...不是不行...”
“好！一言为定！哈哈。”yoko欢呼雀跃地笑出了声，她再一次赢得了胜利。
如果说前几次的谈判阿松只是输掉面子，这次算是把家庭地位也给拱手相让，等等，家庭地位是什么？是不是搞错了？
“我得走了。”阿松重新戴上头盔，在轻拥了未来的“同事”后，转身往大门走去。
虽然今晚结束得有些“不尽人意”，但总体而言还是愉快的，即使旋律哀伤但不妨碍最后的二人相聚一起，永不分离。
这时，yoko突然声嘶力竭地朝阿松哭喊道：“阿松，你就不能为了我不去冒险吗？”
哪怕这是yoko第一次呼唤自己的名字，阿松也没有回头，他一声不吭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无言的约定还等待他去履行——“等你回家！”
“砰！”阿松的耳畔响起一声剧烈轰鸣，紧接着一股风浪夹杂沙砾迎面席卷而来，他镇定地环视周围，确认提西斯爆破的是一面承重墙，顿时脸色微变。
“这么乱来吗...”阿松心里纳罕着，憋了口气，一个箭步穿越飞扬的尘土，跑到了设施边缘的围栏附近。
忽然，一辆载具伴随着引擎嘹亮的运作声冲破围栏，以几乎要撞到阿松的角度从他身边掠过，转了个360°的大圈后，停在了仅离他半米的地方。
“呼......”阿松长出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载具。
车门开启，一只手从车里面探出，一把抓住阿松的胳膊，将阿松拽进了车厢。引擎迅速发动，载具从破口一跃而出，跌在了预先设置好的磁轨加速器上。
“哎哟！”刚刚一记加速让阿松的脑袋和车窗来了下亲密接触，还没来得及坐稳的他眼冒金星地想要扶住牢固支撑的时候，一股更强的推力朝他后背袭来。
“呜呼！真过瘾！伙计，坐好了！”阿松身侧的主驾驶位上，提西斯兴奋地嚎叫着，他猛踩油门，离合一松，整辆车宛如一颗发光的流星划亮玛蒂斯暗淡的夜空——这是一个十分恰当的比喻，因为阿松他们搭乘的载具正在燃烧。
“轰！”在车飞出去的瞬间，车后的装置也由于过载熔毁解体，炽热的残骸化作一摊滚烫的金属射流，破坏了“奎因”安保AI追逐的路径。
当车凭借极高的初速度攀升至高空，超负荷运转的引擎终于在过热的状态下熄火。此时车辆仿佛一只被绑上重物不堪负担的飞鸟，随时有下坠的趋势。
“发动机还能重新启动吗？”阿松听声音察觉到异常，赶忙询问道，他的五脏六腑剧烈地翻腾着，整个人犹如被焊在了座椅上动弹不得。
“呃...它可能需要休息一会，所以我准备了...”提西斯尴尬地撇撇嘴，然后冷不丁地拨开方向盘上的按钮翻盖，狠狠摁了下去。
“比这更劲爆的！”
烧得通红的车体外壳脱落，从中赫然露出固定于车骨架上的氮素火箭。
经过短暂的信息收集和粗略估算，一条骇人的结论在阿松的大脑里得出，阿松大惊失色，惊恐地看向亢奋的提西斯，问道。
“我们之前有约定过这样的跑路方式吗？”
“没，是我临时加的，以为没什么用，但是，现在总算派用场了，哈哈哈！”提西斯龇牙一笑，脸上的笑意此刻变得无比恣肆且放荡。
“这下可真得坐好了！”
“你个疯子...！”“嗡！”
阿松的咒骂声未落，发动机停转，火箭点燃，提供的强劲动力便让车再度飞驰，迎面吹来的湍急气流在特制尾翼的作用下化作升力，这虽不足以抵消车的全部重量，但也至少可以使车较为“体面”地降落到地面上，如果阿松认为自己坐的还是辆“车”的话。
“咚，嗒嗒...嘶嘶嘶...”车平稳着地，在经过一段刺耳的急刹后，提西斯才费力地将这台用三分钟跑光十五年寿命、行将报废的机器停了下来。
只见车的外观如同一根烧得干瘪的枯柴，两侧的车门因为减负而被抛弃，一块笨重的斥力磁极拖曳在车后，掀飞的引擎盖下，黢黑的发动机正冒着呛鼻浓烟，很难想象阿松是靠着这堆废铜烂铁逃离“奎因”的追捕。
“咳咳...呕...”头盔松解脱落，坐在副驾上的阿松面色铁青，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宝贵的放松，这时一股恶心劲自腹部蔓延至喉头，他俯下身，一口干呕好似肺脏顶到了嗓子眼，幸亏他在行动前没有进食。
等阿松缓过神，扭头看到提西斯仍意犹未尽地端坐在主驾驶位上，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气恼。即便撤退的过程有惊无险，他也有必要指责提西斯不按计划的胡来。
“提西斯，我给你的参数上面不是清清楚楚规定了炸药的当量吗？”阿松语气低沉地问道。
“是啊，我是照着你的要求布置的。”提西斯两手一摊，满脸无辜。
可他单薄的陈述无疑激发了阿松的怒火，阿松目眦欲裂恶狠狠地骂道：“那你从哪弄来的军方规格炸药？你脑子是不是进机油了？常规爆破的炸药用量能和军用级一样吗？我是让你开个洞，没叫你把建筑的承重墙拆了！我**差点就被埋在里面了！”
“你好歹顺利逃出来了诶，要不是我临时变通，你能如此轻易地穿越‘奎因’的三道屏障吗？。”
“你特么！”阿松气愤不平，正当他准备接着呵斥提西斯过错的时候，不远处一道探照灯光打在了他俩头上。
“发现罪犯，放弃抵抗！发现罪犯，放弃抵抗！”冰冷的电子音从四周朝他们的位置汇集，二人俨然掉进了哉亚的陷阱。
好不容易脱险又再次陷入包围，这下轮到提西斯坐不住了。他慌张地看向阿松，但却收到了阿松怀疑的眼神，阿松以为这又是他在搞鬼，提西斯连忙摇头示意自己毫不知情。在两人用眼神交流的时间里，无人机蜂群盘旋在他们的头顶，数条镭射光线对准他俩的胸口。
“想不到我也有失策的一天。”见自己已被牢牢锁定，提西斯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抬头望着挂在天上的无人机，眼中尽是沮丧和无奈。
“伙计，我是没辙了，怎么办？”说罢，他率先走出车厢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阿松冷冷地瞪了提西斯一眼，也一同举起手，没好气地怨道。
“所以，有留后手吗？”提西斯问道。
“有，但还在路上，马上就到。”阿松一边淡淡回答道，一边手上悄悄拨通了终端的匿名通讯。
提西斯闻言脸上霎时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嗔叫道：“马上？！再不快点我俩马上要变成筛子了！我希望我能死得悲壮一点！”他身为革命战士虽不畏惧牺牲，但倒在黎明到临的前夜也未免太窝囊了吧！
突然，一个明白色的信号弹在他们背后的天空中爆开，随之传来一声脆鸣。
“趴下！”阿松眼神一凝，趁提西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把将他按倒在地。
“诶诶诶!”下一秒，阿松的场外支援抵达，正上空的无人机蜂群被一颗EMP精准命中，产生的电磁震荡瘫痪了所有无人机，电子系统失灵的“机械铁鸟”像断线风筝一般四散飞落。
危机得以解除，阿松眉头舒展，提起匍匐在一旁的提西斯，朝他冷笑道：“幸亏我考虑周全，不然咱俩可就真死在这了！”说完，一记拳头甩向提西斯的胸口，捶得他趔趄地后退了几步。
于是，狼狈的提西斯索性滑坐在地，灰头土脸的他用右手轻轻掸去身上的尘土，但左臂义肢因为遭EMP波及而暂时失去控制，所以，如果阿松不在emp爆炸前强行压低提西斯的身形迫使他规避，提西斯很有可能和他身后那台车是同样的结局，毕竟他有20%的结构由机械所组成，其中包括左肢以及连通心脏附近的支持环境。
过了良久，义肢的检修程序启动，提西斯的左臂才慢慢开始恢复知觉。
“呼，够及时的。”提西斯冲阿松咧嘴一笑，脸上的笑意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松弛。
“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放心多了。”
“可不是？”阿松走到提西斯跟前，撇了撇嘴，然后重新伸手把他给拉起来，揶揄道：“如果我没有事先预想到处理无人机的办法，我还能听你在这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吗？磁轨加速？火箭飞行？你当哉亚的热光学侦测器是摆设吗？我俩在天上的那段时间里，就跟脱光衣服的基佬在大街上裸奔没有任何区别！”
阿松说到气头，又扬起拳头向提西斯砸去，提西斯秉着挨打立正认真反省错误的态度没有躲闪，但阿松的拳劲突然一卸，拳头停在了距离提西斯额头不足5cm的地方。
“以后再收拾你！趁增援还没来，我们赶紧撤！”
“好！”获得原谅的提西斯顿时喜出望外。
“车我来开！”阿松钻进驾驶位，提西斯也一同跟上，两人位置调换。
“车还能动吗？”
“我做别的事或许很差劲，但载具改装我是在行的，全车上下它的‘心脏’是最结实可靠的，就像我的一样！”
提西斯的话音刚落，阿松踩下油门，发动机立即发出震耳的轰鸣，果真不是这个惹事鬼吹牛，引擎经历如此折腾居然还能运作！要是他在其他方面不胡来就可以让阿松少操不少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