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上上善道（节译二）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THE GREATER GOOD》，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二章
我说不清楚自己的那声预警是否产生了什么作用，但当钛族突击队的首波人员突然从指挥部营地周围被空袭摧毁的建筑那参差不齐的房顶——它们利用这些掩体躲过了我们的鸟卜仪侦测——上现身时，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扣动扳机的人。刺耳的轻武器弹幕闪着火光，命中了在我们头顶上盘旋的那些圆润光滑的运兵载具。一具便携式发射器射出的火箭拖着明亮的尾迹划破了天空，引爆了最近一辆敌军载具后部块状的引擎舱。那台魔鬼鱼突然前倾，随后便用爬升止住了下降的势头。这只为我们赢得了片刻的喘息，一对盘状的兵蜂无人机马上从这台运兵载具上分离出来，为实行报复而发动了俯冲，安装在盘体下部的身管武器所射出的等离子弹丸在藏有火箭发射器的沙袋掩体周围炸裂开来。
我并没有看到躲在里面的防卫军士兵们是怎么应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的，因为当时我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自己的生存问题上，不过随后一连串光弹以值得赞美的反应速度给出了这一问题的答案。火蜥蜴的车身猛地一个颠簸，原来是尤根用一个艰难的转弯避开了前方混凝土地面上新产生的一个弹坑。致令我们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是另一台盘旋的运兵载具，那上面安装的主炮射出的等离子团远比无人机的同类弹丸要大得多，而我惊觉一个小型的阴影从自己的视界中快速飘过。
我条件反射似地扣动了扳机，暴风爆弹枪猛烈撞击着支座，子弹在那个从我们头顶上呼啸而过的东西的腹部上留下了一排弹孔。那玩意的飞行高度并不高，它通过时产生的反向喷流吹掉了我的帽子。想来，我一定是打中了它的弱点，那东西右舷的引擎中弹后立时冒出一股浓烟。整个机体发生了倾覆，栽在了地上，凭借惯性继续前冲，掀起了一股由粉碎混凝土组成的激波，拖着它那倒霉的乘员沿坚硬的地面一路滑行，直至撞上了军官食堂的外墙方才最终停了下来。
“哎呦。”我由衷地发出了感叹。
“这是它们自找的。”尤根击发了车子的前向火焰喷射器，赶在两个向我们发动俯冲攻击的无人机有机会开火报复之前将它们化为了火焰的祭品。“什么样的白痴会在打得正热闹时坐在开放式驾驶舱里飞来飞去？”
“说得好。”我缩身躲在了厚装甲板后，附近爆炸产生的碎片连续击打在了我的避难所上。一门九头蛇防空炮对准正在下降的入侵者载具倾泻出一连串的曳光弹，却不幸被钛族人射出的一发等离子弹丸直接击中，炽热高温引爆了防空炮的弹药舱，车体的一段外壳板旋转着从我刚刚站立的位置处飞过。若是我当时没有进行躲避，肯定会被那东西砍掉脑袋。
我在乘员舱的尽头找到了自己掉落的帽子，尽可能牢靠地把它扣在脑袋上，确认自己的外表还算得体之后便小心翼翼地从装甲车厢的边缘处探出头去向外张望。据我观察，我们是敌人居高临下的密集火力下唯一仍在移动的帝国车辆，不过有一辆被炸掉履带的黎曼鲁斯坦克正在旋转炮塔，满怀希望地搜索着目标，而另一辆没了炮塔的九头蛇的车组成员正在弃车。显然钛族优先考虑的是干掉那些最有可能对它们造成伤害的目标，不过我毫不怀疑不久之后它们就会抽出时间来干掉我们这辆轻度武装的火蜥蜴。
“把车开到掩体后面去。”尽管我相当肯定尤根此时已经自行推导出了这一结论，但我还是直接开口下达了命令。
“遵命，长官。”他操纵车子的右侧履带反向旋转，让火蜥蜴来了个原地转向，变速箱里传出了一声令人担忧的哀鸣，不过这与我们的某位机械师由此可能产生的抱怨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为了稳住身形，我再一次抓住了武器支座。我们开始朝完全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等离子弹丸融化了我们原本所在位置处的混凝土地面，若是尤根没有进行刚才那次紧急转向，被击中的就会是我们。
第一台进攻的运兵载具在前方一百米处落地，收缩的减震器吸收了车体与混凝土地面撞击所产生的能量。甚至在它们完全伸展开来之前，车组成员便急不可耐地降下了坡道板。随后立时便有另一对致命的无人机急速飞到了空中，为离开载具的探路者小队提供火力支援。尽管这些异形浑身包裹着护甲，但它们的行动却异常敏捷，嵌在面甲上的闪光红色镜头使它们看起来很像是昆虫。
我没有被吓倒，用一阵爆弹弹幕扫射着钛族士兵和那些像是车辆的东西。地面上的钛族士兵用手中的卡宾枪进行了回击，它们射出的两发小巧的等离子弹丸击中了围住我的装甲板，在那上面凿出了深深的弹坑，但并没能把它彻底击穿。随后，一发实心穿甲弹丸把乘员舱打了个对穿，它留下的弹孔足有我的拳头大小。
“有个家伙拿的是磁轨步枪！”我向尤根喊道，不过由于引擎噪音与周围的交火声从中作梗，他无论如何也只能通过通讯链接收听到我的声音，所以其实没有必要特意抬高自己的嗓门。我试图压低暴风爆弹枪的火线去攻击敌人的地面部队，但一片来自爆炸九头蛇的碎片卡住了转轴，我完全没法将枪支压低到合适的射击角度。“该死！”
“这事交给我了。”尤根再次击发了火焰喷射器，作为补充，还用车体上安装的重爆弹枪打出了一个点射。探路者小队四散开来躲避燃烧的钷流，火焰顺着仍然大敞四开的坡道板钻入到了运输载具的内部。“这能给它们些颜色瞧瞧。”
接下来的发展的确和他说的一样。片刻之后，那辆载具的上部舱口突然被人从内部打开，车组成员们纷纷从里面逃了出来。复仇心切的防卫军士兵们把它们当成了用以倾泻光枪火力的活靶。
此时此刻，我开始盼望胜利的天平能够向我们一边倾斜。钛族在远距离对射方面占有明显的优势，但它们不喜欢近距离作战与贴身肉搏，而防卫军的士兵们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事实上卫戍部队大都是死亡世界的居民，【注：他们来自一颗被恰如其分地命名为“移居者毒药”的行星，那上面到处都是各种有害的生命体，其中野生兽人部落还算不得是当地居民的心腹大患。】他们似乎更喜欢这样的作战方式——一逮到机会就会抵近敌人，使用刺刀和光枪枪托作战。发动冲锋时，那兽人皮制成的披肩会围着身体打转，给人带来的那种凶猛之感几乎不逊于它们原来依附的主人。但这并不是说这些士兵只具备恐虐狂战士同级的战斗技巧与战术意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在他们的家乡，想活下来就必须要合理运用自己的武器与智慧。
“所有部队后撤，”通讯器里布拉迪哥将军适时出言限制住了士兵们的行动。“防守指挥掩体。”
我没法指摘他的战术，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不让钛族人得逞，但从我站立（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像是罐子里的一颗豆子一样被摇得七荤八素）的位置来观察战场局势，我们这样做实际上就相当于把主动权拱手归还给了敌人。【注：后来大批历史学家也都赞同这一观点，不过其它主张在气势上也完全不输给他们。反对派一口咬定在这件事上面对此种情况的布拉迪克别无选择：那时任何反击的尝试都很容易把防线拉得过长，进而完全破坏它的整体性。】
“长官，抓稳。”尤根边说边再次击发了安装在车体前部的重爆弹枪。另一台华丽而又致命的运兵载具从我们头顶上的黑暗中现身，想要降落的它正好拦住了我们的去路。爆弹连续啃噬着那东西的外壳装甲，但我看不出我们的火力给它造成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最起码当这台魔鬼鱼放下着陆装置强行降落时，我们一定吓了车组成员一跳，不过我发现自己本心极其希望能给那家伙带去远比这要严重得多的麻烦。子弹撞击所带去的震动对于里面的乘员来说也同样是一个不受欢迎的惊喜，它们并没有先把坡道板固定好，再有序地离开载具，而是仿佛弃车逃跑一般鱼贯涌出了乘员舱，我很高兴地注意到至少有两个家伙跑路的姿势一瘸一拐。尤根为能够尽可能长时间集火那辆敌军载具而让火蜥蜴猛转了一个角度。“哎呦。”
“确实。”当我的副官尽力躲避来袭火力，或者也有可能是为了撞倒一些离群的家伙时，让车子从左边猛地窜到了右边，我拼命抓住了支架，开口附和了一句。全神贯注想要稳住身子的我很难确认尤根当时面临的到底是上述哪一种情况。
考虑到周围也许还有一些防卫军士兵出于过分迟钝或是明智的原因没有执行布拉迪克的命令——与他在那正在不断收紧的陷阱中心会合，而我又不能辜负自己的名声，所以我也操纵着暴风爆弹枪射出了几发子弹。由于武器支座已经损坏，我没能击中正在散开队形的探路者，嗖嗖作响的爆弹只是从它们的头顶掠过，但我非常肯定此举至少干扰了它们的瞄准。
“那边有个不错的掩体。”尤根仍在固执地执行着我之前给他下达的最后一条命令，毫不理会布拉迪克，【注：尽管尤根的身份还是一名帝国防卫军士兵，按照规定有义务听从上级的命令，但他依然坚信自己是作为政委的私人副官而被实际借调到政委会的，这把他完全排除在了指挥链之外。除非在一些场合下他发现这种身份会让自己丧失一些优势，这时尤根对此的态度才会有所改变。自不用说，凯恩对于尤根的这一状态非常满意，而基本上没有哪位防卫军军官会想要针对这一问题提出异议。】而我认为他的做法并没有问题。重爆弹枪与暴风爆弹枪联合织就的弹幕撕碎了在和平时期用于防止贱民闯入神圣的防卫军卫戍部队营地而设置的封锁围墙，伴随着一个差点折断我脊柱的颠簸，车子越过了围墙的石基，落在了彼端的道路上。勇敢的火蜥蜴的履带深深地陷入了车道的表面。我们脚下这条道路将兵营的外围与一座废弃的工厂设施隔绝开来。尤根将油门推杆推到了极限位置。“冶炼厂的主体部分还在。”
“继续前进。”此时我们已经脱离了战场，我找不到在原地继续徘徊的理由。看情况，那地方会成为“布拉迪克的最后一战”的一个注脚。
“凯恩政委，请回答。”我的微型通讯器里响起了将军的声音，仿佛是在责备刚才飞速闪过我脑海的那个念头。“你在听吗？”
“敌人切断了我们与指挥掩体间的道路。”我实事求是地向他报告了情况，试图在那些快速部署的钛族人中间杀出一条血路返回指挥掩体无疑是种自杀行为。“异形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这一说法可能稍微有些夸张，但即便它此时还不是真实情况，也很快就会成为现实。在面对一个静态的防守位置时，钛族喜欢使用包围战术，凭借它们武器出众的射程优势与火力击溃守军。它们更喜欢把实际屠杀目标的残忍工作甩给它们的克鲁特下属【注：帝国民间存在着一种普遍的误解，他们通常认为克鲁特、迪米乌戈以及其它被并入钛帝国的种族与钛族本身的关系有些类似屁精之于兽人，是作为奴隶或是仆人代为处理主子不愿去做的那些脏活。事实上，钛族与那些受它们保护的种族（让我们不要忘记，这其中也包括极大一批背叛的人类）似乎都坚持人人平等的理念，不过钛族显然比其它那些种族“稍微”更能享受到平等的待遇。】，我没法基于这一原因而去责备它们，特别是克鲁特似乎还很喜欢这样的勾当。“我会前往被围的南城，赶在大势已去之前召集一些有生力量。”
我们剩余的大部分部队都集中在南城，所以在我看来，那里是绝佳的去处。隔在我和钛族人中间的家伙越多越好。走运的话，我们也许能够坚持到齐凡的特遣部队现身，我下定决心要让自己成为幸存者中的一员，在救援舰队的保护下撤离这个鬼地方。即便出现了那最为糟糕的情况，我也可以独自潜伏起来，尽可能无限期地苟活下去。我没有忘记自己在佩里亚上躲避兽人时积攒下的经验教训，而钛族人远不像绿皮那么热衷于浪费时间和资源追捕那些没有傻到会主动搞出些动静——比如向它们开枪射击或是炸掉些什么东西——来引发它们关注的漏网之鱼。
“好主意。”布拉迪克显然对我的话信以为真，以为我真的会带回一支救援部队，拯救他脱离苦海。
“你能坚持多久就撑多久。”我不忍心让他明白事情的真相，而且我很肯定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继续坚守下去。“帝皇保佑。”不过据我所知，陛下祂老人家已然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让布拉迪克再肢体完好地多活上一阵子。
说到这一点，祂老人家似乎也同样没有妥善安排我的安危问题。街道尽头有黑影正在移动，那过于迅捷流畅的动作让我难以完成对其身份的辨识，但它们中的一些家伙有着令人很不舒服的巨大体型。突然间这座废弃的冶炼厂似乎变得极具吸引力，但此时再担心这一点为时已晚。无论潜伏在道路上的是什么东西，它们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并且很有可能已经用手中的武器锁定了我们在鸟卜仪中的运动轨迹。
“把车灯打开。”我边给尤根下达指示边再次转动已经损坏的武器支座，但结果又是徒劳无功。除了科技教士的祝福之外，我们无法解放这个机械装置，而当真正需要这么一个家伙帮忙时，他又从来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遵命，长官。”副官点亮了强力聚光灯，我本能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我们那饱受摧残的悬挂系统所经受每一次震动都致使光柱做出了相应的反应，即以不规则的方式切割着前方的黑暗。随后当摇晃的光线照出了一群模糊的人形身影时，我的呼吸凝滞，那些家伙的身形足有正常人的两倍多高。是无畏机甲，或者至少也是钛族武库中与之相埒的东西，不仅与它们的帝国“同类”一样全副武装，而且在灵活性方面遥遥胜出。
“敌人的第二波攻击部队到了。”我呼叫了布拉迪克。若是我行将丧命，倒不妨让世人记住一些能够展现我“英勇风姿”的临终遗言。“我会尽我所能拖住它们。”
那样做所能争取到的时间不超过一两秒钟，特别要注意一点，实际上我并没说自己要与那些高大的战斗服放对。只要能在一段时间内吸引住它们的注意力，让那帮家伙相信我是在朝地平线的方向前进，而且不值得它们浪费弹药，对我来说便已经足够了。
“你能为我们估计一下它们的数量以及倾向性吗？”布拉迪克决心充分利用我那高尚的牺牲。洞悉他意图的我咬紧了牙关。显然“很多，而且脾气暴躁”不是一个可以被接受的答案。鬼知道有谁在监听我们之间的往来通讯，而且万一发生什么奇迹，最终安然脱险的我最不想看到就是一份显得“我当时是在仓皇逃命”的音频记录适时出现在众人面前，阻止我利用这一事件提高自己那饱含欺骗性的名声并享受由此带来的诸般好处。（这并不是说我反对在面对危险时落荒而逃，实际情况正好相反，我每一次都会选择这样的做法。这里面的窍门在于不让其他人知道你当时的所作所为，否则你就将面对冗长乏味的法庭审理以及可能会随之而来的行刑队。【注：凯恩此处指的很可能就是在阿杜姆布里亚上发生的那次事件。该次事件中来自另一位政委的恶意控告致使凯恩接受了正式的行为调查，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经此事件后，他的名望变得更加光彩夺目。】）
“等一等。”我盼望能够争取到一点时间，更加衷心盼望通讯档案的内容里紧承沉默之后的不会是一段不祥的静电。我向尤根示意道。“把车子开离这条街。”
“遵命，长官。”他和往常一样冷冷地做出了回应，随后猛地把车转向了一旁。一发磁轨炮弹呼啸着穿过了我们刚刚让出的空间，弹丸产生的音爆强烈撼动了空气，顺着火蜥蜴的悬挂系统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摇晃。尤根懒得找寻门户，直接带着我们从侧面进入了一间仓库，残砖断瓦如阵雨一般落在了我们的周围，我急忙缩身进行躲避。
“是战斗服。”我一边尽力保护自己的脑袋不被密集的碎石砸伤一边向布拉迪克报告了情况，而尤根则在朝着某个看似安全的方向驾车猛冲，沿途毁坏着废弃建筑的内墙。探照灯的光柱成功赶在整个“危机小队”开火之前从它们身上扫过了过去，我试图尽可能地回忆起自己之前看到的全部细节。老实说，由于过分专注躲避，我窥见的东西并不多。“数量为一整个小队，但后面可能还跟有更多的敌方单位。”至少我认为自己看清了其中的三个家伙，它们所具备的速度与敏捷性看得人毛骨悚然，而且由于躲在黑暗中让人很难确定更多的细节。“它们还携带有磁轨炮。”我随后补充道。至少向我们开火的那家伙的武器是这样没错，而我也不会再回去观察其它家伙的装备情况。
“那么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布拉迪克给出了结论。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语气显得非常平静。我二人都知道那超高速的实体弹丸会像尤根对付蛋白酥饼一样穿透指挥掩体的金属强化混凝土构造，并且还会产生相应数量的零散碎片。
“我想我们甩掉它们了，长官。”尤根在最终向我报告好消息的同时，驱车撞进了一扇巨大的木质货仓门。我们从一个高出地面的装载月台上飞了出去，车子陡然跌落了大约一米的高度，甚至都没来得及减速，旋转的履带就猛地撞上了厂区里混凝土铺就的地面，溅得碎石横飞。火蜥蜴的底板猛地窜了上来，狠狠地撞上了我的脸，将我肺里的空气强行挤了出来，口中的牙齿撕裂了面颊内侧，让我品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很好。”我喘着粗气回应道。与逃出生天相比，作为代价，这相对轻微的不适委实微不足道。当然我这话说得太早了。我刚摇晃着再次站起身来，为了撑住身体，靠在了饱受摧残的武器支座上，一件高大的战斗服就伴随着撼动地面的震动，降落在了我们的正前方。我那位于火蜥蜴后部被垫高的位置使得我的脑袋几乎与战斗服驾驶员的头部处于同一水平高度，【注：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因为驾驶员是坐在重甲防护的躯干之中的，但考虑到钛族战斗服的拟人化设计，人们很容易忘记这一点，会想当然地认为驾驶员的头就在战斗服的头部里面。】当一道瞄准光束扫过我的脸时，我短暂地失去了视力，不由得向后避了避。
“长官，挺住！”尤根大声叫道，他说得就好像我在过去十分钟里一直在忙别的事情。副官击发了前向武器。爆弹与钷焰咆哮着扑向了那个巨人战士，但钛族驾驶员及时启动了机体上的跳跃喷射器，整个战斗服就像是跳绳的孩子一样敏捷地跃过了极具毁灭性的弹幕。
我眨了眨眼睛，摆脱了眼花缭乱的不良状态，试图用暴风爆弹枪追击那跃在半空的身影，但此时这件武器被卡得死死的，考虑到它遭受的重创，我认为这并不奇怪。随后我领会了战斗服的运动轨迹，整个人随之陷入到了极度的恐惧之中。“尤根！”我高声喊道。“快跳车！”
将这句话转化为行动的我爬出了乘员舱，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一跃而下，祈求帝皇能允许我来上一次软着陆。当然，我并没有得到祂老人家的特别关照，陛下和往常一样，手头有更为紧急的事务需要处理。但为避免与那个高大的袭击者相撞，尤根猛地一个刹车，毫无疑问不管冲撞能给战斗服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它都会同时折断我二人的脖子，而多亏了这一及时的减速，使得我们的速度较之先前要慢了许多。我狠狠摔在了场区的混凝土地面上，撞断一两根肋骨的结果固然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但我过去曾经受过比这更加严重的损伤，总之，如果我的身体好到可以抱怨的话，就说明跳车所造成的伤势并不严重。
就在我落地后的一瞬间，钛族无畏正好落在了火蜥蜴上。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金属声，它把整台车压进了混凝土地面，就仿佛我们的车子在结实程度上并不胜过一个纸箱。爆裂的燃料箱与火焰喷射器储罐中喷出了一道道钷流，就像是致命伤口中涌出的鲜血一般，在车子的残骸周围扩散开来。
“尤根！”我叫道。“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长官。”副官翻滚成了一个坐姿的状态，他的身子半掩在十米开外一堵墙壁的阴影之中。尤根单手按住了头部的一侧，竭力想让自己站起身来。“我这就过去……过去和你……”他抬起膝盖，但终是没能成功。透过他手指的缝隙能够看到一块黑色污痕，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它此时正在缓缓地向四周蔓延，倘若不是副官戴着头盔，落地时的冲击力很有可能会压碎他的头骨。
“待着别动！”我朝他叫道，说得就好像我二人在这件事上还有选择的余地。“我先把这堆不洁的垃圾打发掉，然后再带你就医。”就在那之后，我低声地补充了一句评论，说这事就跟“太空死灵开始研习插花”一样不切实际。我想要激活自己的微型通讯器，希望能用它求救，结果却摸了个空。在来时的某个地方，我与自己原本佩戴的通讯器分道扬镳了。此时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钛族战斗服向后退了一步，单脚让开了被踩烂的火蜥蜴残骸，而另一只脚仍然停留在原位，完全就像是一位带着猎物的猛兽猎人已经摆好了姿势准备供人拍照。它转动头部，扫视着场区。我疯狂地环视四周，寻找着残余的掩体，但终是一无所获。周围只有混凝土地面的我成了敌人眼中一个容易命中的目标。
我拔出了自己的随身武器，即便链锯剑在对付这套重甲防护的战斗服时只会起到反作用，但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让我感觉好受了一些。溢出的钷素那刺鼻的味道刮擦着我的鼻孔，我突然生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念头，它在恐惧的助长之下变得愈发强烈。我另一只手中的激光手枪基本没法刮伤那东西表面的油漆，但是……
那赫然伫立在面前的身影向我抬起了一条胳膊，一门外观很是邪恶的旋转加农炮朝我的方向转了过来，那玩意儿只消一发弹丸就足以把我汽化掉。无暇再多做考虑的我扣动了激光手枪的扳机。
我这一枪正中目标。光弹在火蜥蜴那被撕裂的金属残件上撞出了火花。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目标附近空气中的钷蒸汽含量颇为浓厚，光弹命中的位置并不重要。那里立时发生了爆炸，火球从残骸中涌出，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炽热的温度足以烤焦我的眉毛。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把我撞倒在地，让我的链锯剑脱手滑入到了阴影之中。尽管如此，我还是牢牢地抓住了激光手枪，对此我很是感激自己右手上的那两根顽强不屈的改造手指。
一时间我竟然奢望自己的孤注一掷已经收获了成效，那套该死的战斗服已在爆炸中沦为了火焰的祭品，或者最起码也是被损坏到了不容驾驶员继续追赶我们的程度。但我漏算了跳跃喷射装置。当危机来临时，那玩意儿立即发挥了效用，让整台巨大的机器用一个宛如芭蕾舞般的动作跃过了冲击波，爆炸给它造成的不良影响不过只是脚踝处一点轻微的焦痕。再度爬起身子的我在战斗服落回地面时又是一个趔趄。然而这一次我仍然保持着站立状态，双脚指出这感觉并不比乘坐尤根驾驶的车辆时更加颠簸。那个重甲防护的巨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无情地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在撼动着地面。我举起激光手枪，不顾一切地射击那家伙的躯干，但由于有装甲板从中作梗，射出的几发光弹尽数变成了跳弹。我这微弱的火力根本就不足以减缓它的行进速度。
随后，借着火蜥蜴燃烧时发出的光亮，我终于发现了一条摆脱眼前困境的通路，那是仓库墙体上的另一道装载门，只不过这次它的位置是在一层。我想都没想就朝那边冲了过去，但我还没来得及靠近那里，金属瓦楞板就开始膨胀变形，被另一台高大的战斗服撕裂开来，扯到了一边，仿佛它的结实程度在那钛族巨人面前只等同于窗帘。那家伙同样开始不慌不忙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我逼近。我一边后退一边开枪，但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就像是朝那家伙投掷羽毛。大约退了十几步之后，我被脚下一个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那东西后面的一道结实的石墙挡住了我的退路，同时一股熟悉的味道袭击了我的鼻孔。
“快跑，长官！别管我！”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尤根讲起话来很是含糊。
“那已经行不通了。”确定事到如今已无处遁逃的我向他保证道。我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放开了原本紧握的激光手枪，任凭它掉落在混凝土地面上。如果这帮家伙认为我们无法再构成威胁，那也许它们不会立即开火击毙我们两个。至少我们此时遇到的不是像兽人那样邪恶的畜生，也不是像灵族掠夺者那般“举止优雅”的虐待狂——落在那伙人手里，我们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随后瞄准光束再次扫过我的脸，我向后躲了躲，咒骂了几句，后悔自己没有选择继续坚持战斗。至少那会让我产生一种幻觉，认为自己最终能够逃出生天，而不是以避无可避的绝望心态迎接即将到来的那场可耻的屠杀。我激励自己，祈盼当我到达黄金王座时帝皇祂老人家能够心情愉悦，或者至少愿意听听我想出的那些借口。
“你就是英雄政委凯法斯·凯恩吗？”一个声音用磕磕巴巴的哥特语发问道。面前战斗服安装的外部扩音装置放大了钛族人那口齿不清的怪异口音。
“我就是。”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暴露出自己心中突然生出的一丝希望。如果它们想要进行对话，那便不会马上扣动扳机，不过我确实看不出我和它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你是哪位？”
“沙斯’乌伊 卡’苏伊的乌伊-提卿。【注：这句话翻译成哥特语的字面意思就是“战斗服单位幸运强风”，毫无疑问，这是某个钛族单位获得的半正式的荣誉称号，为的是纪念在战场上取得的著名胜利。】以上上善道之名，我们请求你向你的同伴传达一则重要的信息。”
情况真是变得越来越妙了。它们显然不会射杀信使。我只希望布拉迪克也同样不会那么做。【注：当然，完全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因为不管帝国防卫军军官的级别有多高，都无权处决政委。不过我认为倒是可以原谅凯恩这种沉迷于玩弄低劣文字游戏的冲动。】
“你们要我传达什么信息？”我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热切。尽管我知道它们正在录音，而我最不想要面临的局面就是被指控为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与敌人进行合作。
“我们希望双方能够进行谈判，达成休战。”听这个钛族人的语气，就仿佛这是银河系里最过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它们无论如何也要把脚下的整个星球从我们手中强行夺走一样。
“休战？”我重复了一遍，不完全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确定？”
“完全确定。”被放大的声音向我保证道。“必须立即停止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战争行为。这是上上善道的要求，是为了保护你我两个帝国的利益。”
编者按：
作为一名事件记录者，凯恩身上一个更加令人讨厌的习惯就是喜欢从他那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视角出发，无视那些自认为无法勾起他本人兴趣的事件，留下一大段空白的时间。他行文至此时故态复萌，又出现了一处这样的省略，导致两段讲述之间有着几周的间隔。
因此我插入了下面这段摘录，希望能在某种程度上弥补这一明显的不足。
摘自《远征及其后续：达摩克里斯湾军事史》，瓦尔戈·罗伊兹，058.M42。
起初钛族关于停战的提议，尤其是它们通过凯恩政委来传达这一信息的做法，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怀疑。然而，由于身处全军覆没的边缘，别无选择的守军只得接受了这一提议。
因此，当救援舰队抵达时，随行的还有一支匆忙组建的外交代表团以及一名地位不次于总司令本人的要员。一行人在发现布拉迪克将军仍然毫无争议地掌握着皮克海文的控制权后，无不感到惊讶。而其中最为惊讶的恰是将军本人。不久后，新抵达的部队【注：主要构成是来自沃斯托里亚和哈拉科尼的防卫军团，再辅以少量邻近世界的部队。】对夸德拉维迪亚的卫戍部队进行了增援，此时当地的军力基本足以抵挡敌人最为决绝的攻击。但这样的预防措施看起来并没有必要，因为在钛族宣布停火后就立即撤回到了战线后面，在那之后也并未出现任何越界逾矩的不轨行为。
于是，当局怀着相当程度的怀疑，开始了与钛族的谈判，而对方那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背后隐藏的动机也随着交涉的深入开始渐渐在人们的视野中变得清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