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mち | 麦西亚的黄昏.6
埃塞尔伯坐在车上，车子被一群麦西亚士兵们护送着，向塔姆沃思行进。那天夜里，一群被派出寻找埃塞尔伯踪迹的赫里福德士兵先看到了坐在火堆旁的哈默——奥法得知了埃塞尔伯被救走的消息，于是下令赫里福德和塔姆沃思两地的士兵出动寻找她——他们先是喊着“叛徒！”把哈默痛打了一顿，这才注意到旁边震惊的埃塞尔伯。如今，哈默的锁子甲和剑全都被卸了下来，被绳子拴着，跟在队伍的最后。
埃塞尔伯不太敢回头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前面隐隐约约看到了塔姆沃思的轮廓，埃塞尔伯坐直了身子，看向前方，有点慌张地思考了一阵，终于转向后面，叫道：“哈默！”
哈默似乎没敢相信埃塞尔伯叫了他，只是看着她，直到一个士兵把他推到了车子边上。
“哈默，听着。”埃塞尔伯轻轻地说，“过一会儿，你大概会见到我的父亲。鉴于已经有快马报知他已经找到了我，他大概也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但请你不要讲话，不要请罪，我会为你说话的，好吗？”
“可是，殿下。”哈默的眉头紧皱，“我害了你，害你受了这样的罪……”
“所以说！”埃塞尔伯抱起了胳膊，打起精神来了，“你得活下去。我说了，我不想要你死。说不定我还需要你找点什么药，治治这个呢。”她指了指自己的左右脸。她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面对着哈默，补充道：“如果你还认为，这是你的星星的话……”
“当然了，殿下。永远都是。”
车子走进了塔姆沃思，马上接近了奥法大厅，埃塞尔伯下了车，深呼吸了几口熟悉的空气。
第一个从屋子里冲出来的是埃格弗里斯。埃塞尔伯虽然身上好了很多，但是看到哥哥，还是顿时委屈了起来，跑上前去抱住了埃格弗里斯。
“我的好妹妹，让我看看你。”埃格弗里斯的眼睛一时不知道朝哪里看了，他快速地看过埃塞尔伯脸上的疤痕，又握住她的双手看了一遍，摇着头：“埃塞尔，我的……”说着，他说不出话来了。
“没关系，埃格弗里斯。我很好。”埃塞尔伯捧住了埃格弗里斯的脸。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奥法大厅里面传来，埃塞尔伯本能地感到了不详。果然，是奥法提着一把长剑，勃然大怒地朝着哈默大踏步地走去，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
“父亲！”埃塞尔伯急忙赶了上前。奥法看到埃塞尔伯笑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怜爱之色：“看看他们怎么对待我的星星的……”
“父亲，我还有话要问哈默……他毕竟救了我，对吗？先不要杀他。”埃塞尔伯站在奥法前面。听到哈默这个名字，奥法的面色再次愤怒了起来，但也许是愧疚于自己选择了继续进行战争，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的女儿。士兵，把这个叛徒带到牢房里面去！”
埃塞尔伯松了口气。她看向哈默，哈默被几个士兵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战事怎么样了，父亲？”埃塞尔伯问。
奥法推了推埃塞尔伯：“埃塞尔，亲爱的女儿，你还是先去休息吧。战事很顺利，格温特的女王要亲自前来求和。去休息吧。”
埃塞尔伯点点头，跟着女仆走向了另一边的一间宽敞的屋子中。经过一番仔细的梳洗，埃塞尔伯终于重新焕发了精神，身上的伤口都还好，只是脸上两处丑陋的疤痕恐怕很难去掉了。埃塞尔伯摸着右边的“囚犯”疤痕，不免难过了起来。但她决定先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至于哈默，她其实没什么要问他的，只是在拖延时间，她得想想办法。
过了几天，上午，埃塞尔伯起的有点晚了，她穿戴好，走出了屋子，只看见院子里停了一些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车子，问了士兵才知道，是格温特的女王到了。她代表联军前来求和。
埃塞尔伯有点兴奋——毕竟麦西亚又一次胜利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进奥法大厅。奥法不在，是埃格弗里斯代表麦西亚和格温特女王谈的。
“殿下。”卫兵向埃塞尔伯行礼。埃塞尔伯点点头，走进了大厅。大厅里点着足量的火把，埃格弗里斯看到埃塞尔伯，示意她坐在一边，接着对对面的一位优雅却忧心忡忡的女士接着说起了话：“这是不足以弥补麦西亚在战争中的损失的，陛下。”
埃塞尔伯坐在了一旁，格温特女王看向了埃塞尔伯，向她点点头，刚想回答埃格弗里斯的问题，目光却定在了埃塞尔伯身上，脸色略微一变，然后抬眼看向了埃塞尔伯，然后才转向了埃格弗里斯：“殿下，我能请教这是哪位吗？”
“这是我的小妹妹，公主埃塞尔伯。”
“我是瑞安娜·埃利塞克，很荣幸见到你，殿下。我能请教，你戴着的这个钥匙是从哪里得来的吗？”瑞安娜问埃塞尔伯。
埃格弗里斯对这个突兀的问题感到很是奇怪。虽然他也不满埃塞尔伯把一个奇怪的钥匙挂在十字架旁边，但考虑到埃塞尔伯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他也就不再追问了。
“这是我的一个侍卫送我的护身符，陛下。”埃塞尔伯如实回答。瑞安娜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微笑，然后点了点头，轻叹一声：“他被你们杀了？”
“没有，拜我妹妹的仁慈，他还关着。”埃格弗里斯说到“仁慈”一词时，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的。埃塞尔伯白了他一眼。
“怎么了，陛下？”埃塞尔伯问道。
瑞安娜笑了笑：“公主，我建议你去问他本人吧……替我问候他。”
埃格弗里斯感到更奇怪了：“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和你解释一切，但是对于公主，我希望她自己亲耳听到这小钥匙主人的解释。”瑞安娜谦恭地说。
埃塞尔伯还没坐热椅子就站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了牢房门口。站在门口，她停住了——情形换了，现在是哈默被关押着，埃塞尔伯要去见他。而当初哈默到底经历了多少，才找到自己呢？
埃塞尔伯走进了牢房。塔姆沃思的牢房比波伊斯边境据点的牢房要大得多，也有单独的小牢房。哈默就被关在其中一间里面。当听到埃塞尔伯的呼声时，哈默难以置信地抬起了眼睛。埃塞尔伯跪坐在哈默面前，而哈默看了她一眼，就低下了头，手上的锁链哗啦啦响了几声。
“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殿下。事实上，我也不希望你来到这种地方。”哈默嗫嚅着。
埃塞尔伯没有多说，她把小钥匙送到了哈默眼前，问：“哈默，这究竟是什么？”
哈默的眼睛动了动，他避开了那把小钥匙，低声说：“格温特的传统，是护身符没错，但是，也是一种信物。我希望，在临死前，将这个送给你。领内有另外的格温特人来了吗，殿下？”
“格温特的女王前来议和，她让我代她问候你，顺便也问你一个解释。”埃塞尔伯放下了小钥匙。
哈默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尽管手腕锁着锁链，但他抬起手撑住了额头，半晌，他犹豫着放下了手，看着埃塞尔伯旁边的地面，挣扎着回答：“殿下……请你转告瑞安娜女王……她的……她的弟弟……很好……他还活着……”说完，两手一松，哈默靠在了背后的墙上，两眼盯住了屋顶，眼神里满是自责。
“弟弟？”埃塞尔伯再次被哈默的话震惊了。她仔细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所以哈默的礼节那么周到，不怎么会生火，剑术比一般侍卫好得多……她看向哈默，紧追不舍地问着：“你之前怎么不说你是格温特的王子？还是王储吧？这样你活下来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了。”
“我说了，殿下，我的罪过太深了……我是两个国家的叛徒，我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乞求你的怜悯，我更愿意用性命赎罪。我知道格温特会来议和，但是没想到奥法王迟迟不宣布我的死期，以至于一直拖到了现在。”
“哈默，我也说了，我不想要你死。你要赎罪，也要活着赎罪。”埃塞尔伯敲了敲面前的地面。她是认真的，不管哈默是什么重要的身份。
她仔细想了想，又问：“那你们怎么会要王子亲自来做卧底的呢？”
哈默长叹一声：“刚才你说的没错，殿下，我是格温特的王储，而我的姐姐瑞安娜嫁给了波伊斯国王塞达尔，而他们两个的孩子将来会继承波伊斯。当初，塞达尔让我去做卧底，说是要锻炼我的能力，而我也因为希望能够利用计谋，而不是流血的战争来获得胜利，便答应了下来，来到了赫里福德。而在……在那个将你带走的行动里，我发现联军对我也痛下杀手，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塞达尔是为了他将来的继承人铺平道路，希望除掉我，好叫他的孩子能够顺利继承两个国家的王位。”
埃塞尔伯彻底明白了。她盯着墙角，快速地在心里把来龙去脉全部捋清。哈默依旧避开埃塞尔伯的眼睛：“殿下，我用我对你的爱发誓，这绝对是我最后一件隐瞒你的事情了……”
“我相信你，哈默。我得先走了，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叫你活下来。”埃塞尔伯说完，站了起来。
哈默这时候才敢抬头，看向了埃塞尔伯的背影。
埃塞尔伯快速回到了奥法大厅，却发现瑞安娜已经离开，琴内斯莱斯和埃格弗里斯坐着，奥法原地徘徊，大声咆哮，震耳欲聋，埃塞尔伯都听不清他讲的什么。
“父亲？”埃塞尔伯逮住间隙，叫道。奥法看到埃塞尔伯，更加生气了，大声嚷着：“埃塞尔！你知道那个瑞安娜提出了什么不自量力的建议吗？她提议联姻！看在上帝的份上！联姻！看看那个他们威尔士人将你害成了什么样子！我的好女儿原本洁白美丽的小脸上，现在一边像爬了一条蛆虫，一边写着‘囚犯’！哈默？就算他是王子，是王储，又怎么样？他是个叛徒！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成就丰功伟绩？”
“父亲！”埃格弗里斯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奥法这才冷静了一些，他站在原地，又踱了几步，对埃塞尔伯说：“总之，女儿，我已经给查理曼写信了，我希望你能和他的儿子查尔斯结婚，但愿他能同意。那是他的合法长子，你嫁到法兰克去，总是比在这里好。”
埃塞尔伯张口结舌，所有原本的打算全都被打散了。她看向了埃格弗里斯，埃格弗里斯一脸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琴内斯莱斯则很平静——当然，她喜欢法兰克，也希望女儿能嫁到那里去。
“可是，父亲……”埃塞尔伯刚一开口，奥法就伸手阻止了她：“好了，我知道他救了你，你不想杀了他。那么我就把他流放掉，让他自生自灭！告诉那个瑞安娜！就这样吧！这已经是我的仁慈了！我征服东盎格利亚，那个东盎格利亚的国王，不还是被我夺去了他的双手吗？让哈默·埃利塞克全须全尾地离开塔姆沃思，已经是上帝慈悲了……”
埃塞尔伯没办法再听下去了。她离开了奥法大厅，回到自己的房间。按理说，哈默已经活下来了，但是流放？埃塞尔伯知道，流放的地方通常是很远的，北方的小岛，甚至是什么蛮荒的地方，那和判了死刑没有区别。
她不想要哈默死，也不想要他被流放。
她开始觉得，联姻是个好主意了。
